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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槿時自以為與季仲說得足夠清楚明白了,便不把這個事放在心裏,倒是商陸遲遲未至讓她心中不安。
“年關眼看就要過去了,人怎麽還沒來?”蘇槿時扭頭問坐在她身邊與她一同看書的蘇槿言,“大壯那邊可有發現什麽異常?”
她與蘇槿言及蘇槿笙都在看書,只是她看的是豆豆默下來的關于豆子的千萬種用途,而蘇槿言和蘇槿笙都是看得蘇軒給他們布置的功課。
收到自己曾經拿性命護的寶貝,蘇槿笙的情緒明顯好了許多。加上有蘇槿言的比較在一旁,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用功。
此時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書冊上,并沒有注意到哥哥和姐姐已經開始了別的話題。
蘇槿言放下書,便靠到蘇槿時肩頭,語氣柔和“沒有異常,不必擔心,再等等便是。萬一要出事了,我們便再尋別的法子。商人之間,講的不就是一個‘利’字麽?”
等他模樣長大了,等她意識到到他的真實年齡了,怕是再不會讓他這般肆無忌憚地靠近了。
不過,他也見好就收,在蘇槿時把他提溜開之前便又坐直了,不再胡說八道,“商陸無事,倒是你的大弟弟,心神不靈了許多日。要不要找個人時時盯着?”
蘇槿時本欲解釋商陸的問題在情不在利,見蘇槿言神色意識到他說的是玩笑話,便瞋他一眼,朝虎子走去。
便是蘇槿言不說,她也早就發現了虎子的異樣——自林梅梅一事之後,虎子便總是無精打采的,好幾次欲言又止。
她本想着等着虎子自己來提,可蘇槿言說出這話來,離得不遠的虎子想必已經聽到了,再等下去便不合适了。
“這麽多天了,還想着呢?”她揉了揉虎子的頭。
從京城離開快一年了,虎子明顯長高了不少。
霜霜與蘇槿笙也長高了些,只有蘇槿言還是最初來的身量……
蘇槿時心裏詫異,眼下卻不是細想的時候。
虎子扭捏了一瞬,用力點頭,“我是家中長兄,卻是最笨最沒用的一個。幫不上阿姊的忙,護不住弟弟妹妹,還總是惹麻煩。”
“你有你的長處,幫了我不少忙,實在不該這妄自菲薄,把自己的功勞都無視掉的。”
“阿姊……”虎子把頭垂得老低,哽了音,“你不必安慰的。我知道的。我只有一身蠻力,學了大半年的自保和打獵,卻還是被人欺負……”
“霜霜說得沒錯,你打不過他們,不是因為你學得少,能力差。”她緩緩向前走,坐在桃金娘樹下,“你想想,如今你進山打獵一趟,能打回來多少獵物?其中能有多少活物?我記得你曾獨自打回來一頭野豬。”
那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想必也是因着他們瞧見了虎子的本事,才生出了利用林梅梅的念頭。
虎子提了氣,想起讓自己心裏發悶的原委,但并沒有說這個,“若不是我能力差,又如何會打不過他們?至少,也會護住獵物,也不會把逗逗扯進來了。”
豆豆不滿地動了動眉,随意地拈着書,斜靠在桌上,思量着若是虎子得知了他的真實年齡,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尋到他的侍衛已經去為他取壓制他生長之毒的解藥了,想來不會很久。
到時……必然十分有趣。
蘇槿時心裏道了一聲“果真如此”,認真地回答他,“你會打不過,不過是因為你有一顆仁慈之心。你善良,不忍心對人動手。唯一讓你下狠手的一次,是那一晚。”
正是因為太仁慈了,忘了給自己留一片自保的铠甲。
她沒有說哪一晚,虎子已經明白了,薄怒浮面,“那是因為他是個畜生。”
所以動手的時候,根本就沒把他當成人來打。
蘇槿時微微颔首,“世間多的是披着人皮的畜生,你沒有看清他們本質的時候,便狠不下心來下手。”
虎子在她身邊坐下,垂着頭,手臂在頭頂上滑了一圈,甕聲甕氣的,“那我怎麽才能看清呢?”
“人心隔肚皮,哪裏是随随便便就能看清的?”蘇槿時笑了,“不過,什麽時候能心軟什麽時候不能,并不是非得在看清人心之後。”
虎子驚愕地擡起頭來,聽得她道:“你只要知道,誰是敵人,誰是自己人就可以了。對敵人的心軟,便是對自己人的殘忍。有些人,或許算不得是什麽壞人,可只要在當時,他确确實實地站在我們的對立對,要傷害我們,那就是敵人無疑了。”
虎子想起了江大,若有所思。
“阿姊,我明白了。”見蘇槿時滿意地起身,他跟着起身問她,“我總是聽到別人說你會嫁不出去的話,阿姊,你不難過嗎?”
蘇槿時回頭挑了挑眉,笑道:“你不妨去問問爹爹的想法。”
微一頓,又道:“你可是想讓阿姊嫁人?不想見到阿姊了?”
“我想天天都能看到阿姊。”小拳頭握了握。可是他也不想阿姊被別人笑話。
這樣的念頭在他和蘇軒說了一會兒話之後便淡了下去。
爹說得對。這裏根本就沒有能配得上阿姊的人。配得上她的,才不會背後說阿姊的笑話!
而他在細細地觀察自己與家人之間的區別之後,第一次覺得,自己會成為拖後腿的那個,是因讀少了書,識少了理,分不清敵友,理不清輕重緩急。
他強迫自己尋書來看。
滿以為會如從前一樣看得生無可戀,卻不想自己抽到的是如同有魔力的兵書,能把他的魂兒都吸進去……
又等了幾日,上元節将要過去,蘇槿時也當真想要另尋出路了,商陸這才悠悠地出現在人蘇家門外。
蘇槿時長松了一口氣,提着過年的心,終于落回了原處。
确定了他的堅定,這才把陳紫娴的信遞了出去。
陳紫娴給她的信,夾在蘭陽縣主的信中,給商陸的,則夾在給她的信之中,便是蘭陽縣主也不會知情。
商陸的視線在信紙上移動,神色越來越古怪。
陳紫娴在信裏提到自己對父母的怨恨,想要讓商陸為他們報仇。她的父母重視家財,重視權勢,她便要讓他們失去這些。倒是只字未提會蘇槿時。難道他之前誤會了陳紫娴信裏的“照顧”之意?
良久,他的眉眼舒展開來。幸好是誤會。
陳紫娴在給蘇槿時的信裏則提到陳紫雲已經失寵,她不會幫助陳家,不過是外強中幹的存在……
蘇槿時只當他是得知了陳紫娴心中真實的态度而詫異,沒有多想。見他在看完信之後,餘下的最後一點頹靡之态不見,心中微喜,“你打算如何做?”
商陸收了信,默了片刻,“我聽說,陳家招待貴客的時候,最合貴客心意的,是你做的那幾道菜。”
“不曾聽說。”她當時只知道自己見到了不能見的人,驚慌逃離。
商陸揚了揚眉,“都是豆腐做的?”
蘇槿時:“……是。不過豆子做出來的也不光是豆腐。我見豆腐用量不甚好,又做了些腐竹腐乳豆腐幹。”
“是我耽誤了最好的商機……”商陸沉吟片刻,指尖敲了敲掌心,笑了笑,“日後你有什麽便供什麽,多讓你一成利,不過有個條件。”
突如其來的利益讓蘇槿時心生疑惑,聽到最後的條件二字才覺得正常,“請說。”
“每個月,你要教會商記酒樓裏的大廚兩道新菜。”他笑着眼裏有狠意一閃而過,“我要在昭縣獨一無二的。”
經他解釋,蘇槿時才知道,陳家在昭縣也是有酒樓的。陳紫娴在離開的時候,把她引向商記而不是陳家名下的酒樓時,就已經做好了讓人陳家人財兩空的打算。
墨瞳與商陸先後往蘇家走一遭,蘇江等人越發覺得蘇軒雖然在京城失勢,卻還有許多旁人得不到的好處,越發急着讓田氏進門。
秦嬸子不得已,在上元節時頂着蘇家所有人對她的嫌棄臉上門詢問聘禮之事,催促着早日成禮。
蘇槿時冷笑,“納妾不過一紙妾契,哪裏需要什麽聘禮?等着。想要進我們家的門,五月。”
四月府試,她要陪同蘇槿言去青州府。最快也得五月。
秦嬸子為了要交差,把一張老臉都豁了出去,陪着笑軟磨硬泡,終是把日子定在了五月十五,這才歡天喜地地離開。
蘇家一家人的心情便不是那麽美麗了。
蘇軒和翁婆婆帶着弟弟妹妹們去看燈散心,蘇槿時則靠在床頭看着書,不知不覺間困意襲來,書本從手中滑落。
黑影從窗邊閃過,窗邊輕煙散盡。
西邊的屋子裏,蘇槿言咬着牙縮成一團,聽到動靜朝門的方向看去,咬着牙,“解藥呢?”
“殿下,解藥在皇後手中。皇後命屬下将殿下帶回。”
“找死!”
黑暗下的人影垂着頭,目光落在蘇槿言的身上,試探了一會兒,确定放出狠話的蘇槿言因為疼痛無法對他出手,這才放心上前。
“殿下,得罪了。”
……
蘇家人發現蘇槿言不見了是在第二日清晨。
原本蘇槿言成日裏神龍見首不見尾,便是吃飯時不見人也不會有人覺得不對勁,可是霜霜的新錢罐子裏的錢不翼而飛,有前科蘇軒又一直與他們在一起,不可能拿錢。
她跑到蘇槿時的屋裏去說這事,發現連這裏也有被翻過的痕跡,而素來警醒的蘇槿時還在睡着,仿佛便是把她擡走,也不會察覺一般。
翁婆婆用指甲撥了些許灰粉到鼻前聞了聞,“上好的迷香,是個舍得花錢的。”
“是蘇槿言!一定是他!”在蘇槿言的屋子裏發現了沾着迷香的紙包之後,霜霜便鎖定了懷疑的對象。
“阿姊!我們養了個白眼狼!他趁我們不在,把家裏好不容易攢下的值錢的東西都拿走了!”
她是最氣憤的一個。
因為每一次家中出事,她都是變得一無所有的那個!
“阿姊,爹,婆婆,我們報官吧?”她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法子,阿姊不是經常會說報官的麽,“二哥寫狀紙,大哥去擊鼓!”
“不是他。”蘇槿時一手揉着頭,讓腦子清醒一些,一手緊緊握着被蘇槿言賴給她的玉佩,堅定地道,“不是他幹的!”
微微一頓,她變了臉色,“不能報官!馬上去找人!抓他的人跑不遠!我們分開找!”
家中所有的銀錢合起來,還不如他的玉佩值錢,怎麽會舍了大頭拿小頭?
蘇槿時不是沒想過蘇槿言去追賊了,可是紙包都落在了他屋裏,卻沒有打鬥的痕跡……
只有一種可能,蘇槿言當時同樣沒有反搞的能力,被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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