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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槿時不死心,帶着蘇槿言把青州府裏的大夫都看了一遍,可任誰給他號了脈之後,都說他身體康健,正常得很。
多說兩句,她要麽便被人當成是恨不得他生病的怪人,要麽就被當成去故意鬧場子的心思不純者。
蘇槿時終于信了蘇槿言說的青州府無人能幫他的話,不再帶着他去尋大夫,但時時留意着,在他發作的時候用她的法子給他緩解疼痛。
兩人形影不離數月,不知不覺間,比起之前又親近了許多。
蘇槿時在許多方面都很聰明,但在這方面遲鈍得緊,一點異樣也不曾察覺,甚至都沒有去細想蘇槿言時不時地在偷着樂什麽。
眼看到了府試開考那日,蘇槿時比蘇槿言還要緊張。
春已歸暖,天還未亮。
她拉着蘇槿言朝貢院走去,空曠的大街上留下她的細細叮咛,“我在外面等你。若是疼了,不要硬撐着,讓人送你出來。我們回家。”
她的聲音柔柔的,如絲如蔓繞在他的心間,而她不曾察覺,只把他當成自己親弟弟一般,“你還小,不必太過在意成績。沒有什麽比身體更緊要的。”
蘇槿言笑着答應,“好。”
蘇槿時歪着頭打量他片刻,“你該多笑的。明明不大,卻和笙兒一樣少言寡語,老氣橫秋的。”
蘇槿笙是心裏頭病了,他卻是沒有的。
她說:“你笑起來很好看,僅僅瞧着就讓人心裏頭覺着高興。”
蘇槿言笑容更甚,“好。”
這答應得也太輕巧了一些吧?
蘇槿時狐疑地凝視他,确定他面上的笑意沒有半分摻假,這才略略放心了些。
又覺得好笑。
自己明明也不過十幾歲的年紀,還未及笄呢,卻總是操着老媽子的心。
聽到進場銅鑼聲敲響,笑着柔了柔他的頭,“快去吧。”
蘇槿言卻看着她不動。
蘇槿時會意,在他的鼻頭上敲了敲,“還不快去?”
“嗯。”蘇槿言滿足地垂了垂眸,複又擡眸,“你不必在這等着。我每次都是半夜發作,白日裏不會有事。倒是你,這些日子沒有睡好,可以回去補眠。”
“真是個貼心的,年紀輕輕的就知道疼人了。”她笑着打趣,細想之下,又覺得在理,看着人進了貢院,便往回走,等蘇槿言考完出來,天色尚早,她該早早兒地收拾好東西,租好馬車。
至于成績……
她這一次是真的不在意了。只想快些帶他回家,讓翁婆婆看一看有沒有什麽能解決的法子。
三個月,幾乎每十天發作一次,每次發作都面上血色褪盡,唇色蒼白,青筋直跳……
她搖了搖頭,把蘇槿言狼狽的樣子抛開,也就這一頓的時候,一人從她面前飛騎而過。
她愣了一會兒,卻不是因為自己險些被撞到,而是因為馬上的人……
她又搖了搖頭,覺得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窦原,西勇侯的次子,怎麽會來這樣的地方?就算來了,以他素來冷靜淡漠的性子,又如何會在街上急馳?
急馳的馬兒發出嘶鳴,跺了跺腳停下來。馬背上的人回頭看去。
随行的人停在他身邊,“主子,世子還等着呢。”
窦原的視線在人群中轉了一圈,沒有看到剛才眼前一閃而過的身影,“嗯”了一聲,重新策馬前行。
青州與晉國相鄰,只是以往晉國都會把目光放在離京城近的冀州,這一回,卻得到他們把主力放在青州的消息,也不知是為何……
……
蘇槿時把返程的準備做好,便讓人駕着馬車往貢院門口去。
她到得有些早,貢院外幾乎沒有來接人的人,百無聊奈地靠在窗邊看着從書鋪裏新買來的書。
這才知道,豆子不僅可以用來做豆腐、腐竹,還可以用來制醬。
聽到貢院大門被推開的聲音,她跳下馬車上前幾步,朝大門的方向看去。
無意間看到一個人往一邊的茶樓裏去,覺得眼熟,定睛看了看。
只是轉瞬,那個人的身影便轉了進去。
蘇槿時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需要補眠了,一天之內竟兩次以為自己看到了窦原……那個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遠離京城的地方的人。
蘇槿言看到蘇槿時,便加快了步子,幾乎是小跑着到了她面前不遠處,又剎車,整了整衣擺和裙擺,覺得足夠齊整了才走到她面前,“我是第一個出來的。”
“我都答完了。”
“我沒有發病。”
連着三句話,一句話比一句話急切。
蘇槿時瞧着他一臉的求誇獎,忍俊不禁,笑着敲了敲他的鼻頭,“果然是個乖孩子。走,我們回家。”
蘇槿言皺了皺眉。他并不比她小多少,怎麽能總是被她當成晚輩一般來稱呼呢?
可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後面那句“回家”吸引了過去,“現在就回去嗎?你不等放榜了?萬一我得了案首呢?”
又是三句……
蘇槿時瞋他一眼,“以你的實力,只要沒發病,得個案首有什麽稀奇的?我們馬上回去,讓翁婆婆給你看看。萬一她有法子呢?”
蘇槿言覺得自己努力考案首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高興,有些發悶,轉念一想,她這樣是因為擔心他,把他放在心裏頭了,又覺得高興起來。
“要是我一直不好,你是不是會不高興?”
這些日子,蘇槿時已經聽多了這種高不高興的問題了,車夫聽着覺得牙酸,她習以為常地道:“是。所以你要快些好起來。好起來,我就高興了。”
兩人說着先後上了馬車,馬夫感慨一聲,“小娘子,你們感情真好。小郎君一定會好起來的。”
蘇槿時聽着這稱呼怪怪的,幹笑着道了一聲謝,不想和外人解釋什麽,也不再說別的免得叫人誤會更深。
蘇槿言剛坐穩便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心裏止不住地樂,不過看着蘇槿時進來時的神色,識趣地斂了神色不挑破。不然,以蘇槿時的性子,十有八~九要像對季仲一樣對待他的。
嗯……季仲太不了解伊伊了,所以對他也不會真的有什麽威脅。
馬車駛動,車夫隔着窗簾問蘇槿時,“小娘子,當真今天就要出城嗎?我聽說青州最近不太~安生,西勇侯府的二将軍都來了。不歇一晚,明日再趕路?”
蘇槿時聽着一懵,別的情緒悉數消散。
他真的來了青州?
為什麽呢?
她看向窗外,“不了,走吧。”
蘇槿言的笑意淡了下去。蘇槿時丁點的細微變化都瞞不了他。
西勇侯家的二将軍?那又是誰?
茶樓上的人坐在窗邊看到一抹身影,她低頭笑着與一個比她略小的人在說着什麽。
窦原站起身來想要看得更仔細些,卻見那人轉身上了馬車。
沖到樓下時,已經不見了馬車的蹤影。
西勇侯世子緊跟下樓,“二弟,可是發現了異常?”
窦原的目光在大街上搜索,看到貢院緊閉的大門時,收回了視線,搖頭淡漠地道:“看錯了。”
蘇家被判得那麽重,三代不得入仕,她怎麽可能出現在貢院門口?
而且她身邊的那個孩子,與蘇槿瑜不像,看起來七八歲大,更不可能是蘇槿笙。
西勇侯世子順着窦原的目光看向貢院大門,“也不知消息是否可靠,晉人若是要摧毀大夏的棟梁,應該去京城貢院才是,怎麽會獨獨對青州府的貢院出手?”
窦原想了想,“許是因為蘇禦史是青州人。”
那是個連中三元,金殿之上無敵手的奇才,畏他的人多,恨他的人更不少。
“這麽說來,蘇禦史賣國之事……當真是被冤的?我聽說他當初在獄中一直叫冤,只是無人理會。”西勇侯世子的面容比窦原要疏朗許多,想到當初的事,随口提了出來,意識到似乎不是很好的話題,嘆了一聲,“既是當時不知,而後知道也無用了。”
“我知道。”窦原低低地吐了三個字,轉身回茶樓,“正事要緊。”
西勇侯世子不知他知道的是什麽,卻也無暇理會,因為貢院開門了……周圍的寒光也幾乎在同一時刻亮了起來。
……
蘇槿時的馬車駛出青州府城門的時候,貢院的大門才剛剛打開。
完全不知道在考生們湧出貢院的時候,出來一群持刀人,見年幼的考生便砍。
幸好窦原兄弟早有準備,于亂中迎敵救人。
可縱是如此,到得天幕時,天邊還是映出一片血紅。
……
蘇槿言成為童生考得案首的消息比他們先一步到達林塘村,一進村便感覺到了一股喜氣。
轉過小道,卻見着小道盡頭站着一人,“賴老三?你怎麽在這裏?”
蘇槿時想了想,他們是抄了近道回家的,這裏也不是他們回家的必經之路,必然不是在這裏等他們的。
難道是又瞧準了哪家?
順着他的視線,看到迎風飄搖的女兒香招旗。
賴老三沒想到人會在這裏見着蘇槿時,想躲又來不及,只得尴尬地道:“我聽說葉娘有了身孕,來看看。”
蘇槿時:“???”葉娘?
“若她生下個男孩,就有希望了。”他小聲地嘀咕了一句,蘇槿時和蘇槿言都沒聽清,忽又微微擡高了音量,“小兄弟長高了不少啊。我想讓你幫我把這個東西交給她,算是我送給孩子的見面禮。”
他攤開的掌心躺着一塊小巧的銀制長命鎖。
蘇槿時微眯了眯眼,自動忽略了他前面套近乎的話,“你和葉嬸娘是什麽關系?”
她還記得葉娘在提到自己砸了賴老三店時的痛快勁兒。
“沒什麽關系!”
他越是迫不及待地要撇清關系,蘇槿時便越是覺得這裏頭有古怪,“送人禮,你自己去送便是。若是心裏沒鬼,你會怕他不收?”
被蘇槿時挑破,賴老三自覺沒臉,讪讪離去。
回到院門外,霜霜裏的人聽到動靜過來開門,愣了愣,“阿姊,他……那個考中童生的人呢?聽說他又得了案首……你帶了誰回來?”
蘇槿時:“???這不就是豆豆嗎?不過幾個月不見,怎麽就認不得了?”
蘇槿瑜迎出來:“啊,豆豆怎麽和我一般高了?”
蘇槿時:“???”
蘇軒和翁婆婆:“長這麽高了!”
蘇槿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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