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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的細弱蚊蠅。她只是略略欠身,她低下頭的時候,當歸發現她依舊在頭發上簪着那年她曾經一直簪着的那柄木簪子,那柄木簪子,已經顯得有些老舊。
“不必多禮,前娘娘。”當歸疏離的說着客道話,虛扶一把。之後就是她現任的夫君以及現任夫君的正室的見禮,他們對着當歸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臉上的肥肉攢成一團。或許他們并不知道當歸的真實身份是什麽,但畢竟在商場混了這麽些年,總歸是回識得臉色的。
當歸客氣的問候了幾句,又客道了幾句,此處略去不提。
之後就是當歸與瑜妃的私下的見面。
只有當當歸第一次與瑜妃這樣面對面的獨處的時候,當歸才覺得自己對瑜妃的态度貌似是有一點不太友好的。當歸不知道自己對她的态度到底是什麽,一方面,當歸仰慕着這個有着自己獨特的韻味的女子,感嘆着她卓爾不群,冷豔動人的氣質。而另一方面,當歸是怨恨她的,怨恨她怎麽能夠如此輕易的就割舍下了昏君。昏君就像是當歸的父親一樣的人,一個自己父親一般的人物寵了一輩子的女人,在他屍骨未寒的時候,就這樣冷漠的離開了。當歸替昏君不值。不過,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一個改嫁的女人罷了,無論當初她多麽的輝煌,現在的她也不過就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商人的妾室而已,最多不過冠了一個好聽的名號:如夫人。如是而已。
想到這裏當歸是慶幸的,至少這個女人沒有帶走昏君當年賞賜她的那些最輝煌的過去,那些東西,只有昏君一個人有資格賜予她。
“前娘娘,好久不見。”當歸笑眯眯地對瑜妃說,坐在主位,居高臨下。
“有什麽您就直說,民婦不喜歡拐彎抹角。”瑜妃跪坐在下首,依然是一臉的冷漠凄清,好像是世間凡事與她無關一般。歲月幾乎沒有改變她什麽,她依舊是那樣的美豔,單調。
“好,那當歸就直說了。當歸此次前來,為娘娘您帶來了一件禮物。”當歸勾唇一笑,雙手合十輕輕擊掌兩下。趙随不知何時就站在了當歸面前,雙手奉上了當歸一開始下馬車時提着的那個盒子。
當歸擱下景泰藍瓷杯,起身,拿過盒子,在瑜妃的面前,慢慢地剝開那個盒子。
瑜妃像是預料到了什麽,輕輕皺眉,但又好像在期待着什麽。
當歸看着瑜妃淺淺一笑,剝盒子的手停在了最後一層布上,笑眯眯的說:“其實這倒也不算是禮物,這不過是娘娘您當年的一件舊物,只是當年您走得匆忙,現在不過是物歸原主。”
瑜妃的臉一下顯得有些呆滞,像是想起了很多的舊事,又好像是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當歸看着她的變化,加深了臉上的笑容,繼續掀開了最後一層布。
一件華美的袍,只可惜是件舊袍子。
嵌金圓領下是紫紅色的大襟,襟口處衣領有些難以掩飾的褶皺。寬如蝶翼的衣袖及衣襟邊緣,都飾有寬花邊,寬花邊上隐隐的有些深紅色,像是血,然而又不像。這件鳳袍服裝紋樣為鳳穿牡丹。牡丹國色天香,鳳凰貴氣天成。只可惜,鳳凰展翅處略有修補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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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袍以鮮豔的藍色緞地為底,繡了八只彩鳳。當歸知道,皇後的鳳袍,都是八只的鳳凰。按理說,這是違背了組制,畢竟瑜妃不過是四宮之一。
彩鳳中間,穿插數朵牡丹。牡丹淨穆而素雅而不失名貴高雅之感,色彩變化自然過渡,每一朵都各具形态,栩栩如生。與此相反,鳳的顏色比較濃重,紅綠對比度極為強烈,奪人眼球,只可惜補過了。雖然補得精細,但是這又如何瞞過久居深宮的當歸的火眼金睛。
聽說這件衣服,是當初瑜妃封妃時穿的。當歸覺得有些奇怪,如此貴重的一件衣服,居然被瑜妃弄成了這個樣子,再不然,就是這件衣服原本是有主人的。那這件鳳袍的主人是誰,當歸更難以猜測。
當歸還聽說,當初瑜妃出宮的時候,原先是帶了這件舊袍子的。然而,行至一半,又差人送了回去。這動作,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然而這匪夷所思的背後,必有一段割舍不了的情。
想來所有女人都是不會拒絕榮耀與財富的,那些假裝清高的谪仙,別看她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其實說白了也不過拿銀子襯出的場子,真是不見得有多幹淨。當歸不知道這件衣服對瑜妃是否有特殊的意義,但是當歸實在是想不出來除了這件衣服,瑜妃還有什麽更在意的東西。當歸只是在賭。
24、尼姑寵妃…
誘夫大計第二十一記:把那份手劄說為真正的傳位诏書也不為過。
第二十一輪:瑜妃羅妃,鹿死誰手。
正如當歸所料,瑜妃呆了一呆,眼角瞬間請滿了淚水,微微眯起的眼,魚尾紋清晰可見。
瑜妃緩緩伸出了已不如當年潤白的手,顫抖着撫上這件舊宮裝。仔細地拂過每一個邊邊角角,仔細的描繪着每一個繡花刺繡。
最後,緊緊攥起拳頭,又漸漸無力的放開。一滴朱砂淚滾落其上,又慢慢地被衣袍吸幹。最終,轉身,蹒跚的走着坐回原位。
她終歸是老了,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時間是這世界上永遠不可跨越的一道鴻溝。
當歸隐隐約約地預感到自己戳中了她的痛點。因為當歸堅信,沒有哪一個和昏君親密接觸過的女人,不會被昏君的魅力所打動,畢竟昏君真的是一個優秀到讓人情不自禁去模仿去學習的人。當今這個時代,再也不會有人超過他,當歸确信。
只是當歸有意無意的撩起了瑜妃與昏君的這段不了情,算是一種造孽。畢竟,不管這段感情到底是不是一段令人記憶猶新的不了情,反正昏君是一了百了了。雖然當歸原本是不願意幹這缺德事兒的,但是當歸還非得這麽做,要解決此孽,大抵只适合在心裏喊一聲阿彌陀佛。
“趙随,待會兒給娘娘包好送去。”當歸淺淺一笑,又端起茶杯悠閑地喝茶,分明就是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
趙随欠身,正要伸手。
“慢。”當瑜妃說出這個字的時候,當歸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事出有變。
“大人拿回去吧,如此華貴的東西,民婦受之不起。”瑜妃依然幽幽地坐在那裏,面無表情。她現在又恢複了那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與剛才情不自禁霎時落淚的那個瑜妃簡直不像同一個人。
當歸趕忙站起,笑得幾乎算是有些獻媚:“娘娘,這……是為何?”
瑜妃掃了一眼當歸,笑得疏離:“這裏沒有什麽娘娘,大人您認錯人了。”這回輪到當歸一愣。
既然誘之以利這一招行不通那便只能示弱。多年的經驗告訴當歸此時低頭為時不晚。
“瑜妃娘娘,當歸做錯了什麽?當歸是您看着長大的,當歸的品行您也知曉,若是當歸無意中冒犯了娘娘且饒了當歸這一次吧!”當歸的臉瞬間擺上了泫然欲泣的表情,不過這倒也不完全是假的,畢竟當歸現在是真的有點急了。
瑜妃像是思索了一會兒,又抿了抿唇,終于說了幾個字:“您沒錯。只是那袍子,不是我的東西。”
當歸又是一愣,天啊,今天是怎麽了,幾乎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當歸的想象。當歸現在說起話來,幾乎都有些不利索:“呃,什、什麽……娘娘,我……”
瑜妃這時的表情反而有了一些溫度,她笑了笑,依舊帶着不近人情的弧度:“這不怪你,這是我和他的事。無事不登三寶殿。說罷,您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聽她這樣的坦然,當歸反而有點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了半天沒有說出半個字。
“大人您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的。他把國家留給了您,可不是留給了一個客客氣氣的小女孩。”瑜妃的嘴角翹起了一個弧度,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只是一個動作而已,沒有什麽別的意思。
“那我就直說了。”當歸走到瑜妃身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虔心的一拜:“不瞞娘娘說,先帝傳位給我的時候,沒有把那個手劄給我。”當歸突然不說話了,擡起頭像是在打量瑜妃的神情。
瑜妃面無表情,像是在等待着當歸說下去。
“您知道那份手劄對我有什麽意義。”當歸擡起頭來,看着瑜妃,那目光近似請求。
至于那份手劄,确實是有着特殊的意義。要是把那份手劄說為真正的傳位诏書也不為過。
畢竟,當歸拿着的那份傳位诏書,并不完全是真品。
那份手劄是昏君親手所寫,記錄的是每一次當歸與柳不歸争鬥的勝負。
自從當歸成為儲君以後一個月定時有這樣一個游戲,或是火場救人,或是書畫競賽,或是狩獵之争,又或是代替那昏君早朝。就比如當歸十四歲那年的那場滅郎大戰,就是其中的一個任務。
每一次游戲之後,昏君都會宣布贏家,并且将贏家記錄在案。昏君沒有告訴他們這個記錄有何意義,但是那個記錄的作用顯而易見。
在傳位诏書的真假度有懷疑的時候,那份手劄就顯得至關重要。畢竟,在每一次的比賽中,總歸是柳不歸勝得要略多一些,這個當歸和柳不歸心裏都有數。
當歸現在還坐着龍椅,憑的就是那份傳位诏書。畢竟,昏君雖然駕崩了,但是他的威懾力還在。
如果柳不歸得到了那份手劄,自然會向大衆展示其中結果,并對傳位诏書的真假提出質疑,自然柳不歸一黨就有了鏟除當歸的理由。換言之,如果當歸拿到了那份手劄,最先要做的必定是毀掉手劄,她自然不會把自己的把柄留給柳不歸。
顯而易見,這份手劄的争奪可以說就是一場當歸和柳不歸的生死之戰。
但是奇就奇怪的是,當初當歸忙完昏君的入棺以及自己的登基等大事之後,當歸再去找那份本來已經胸有成竹藏在何處的手劄,居然不翼而飛了。這是當歸到現在都覺得匪夷所思的事,但是仔細想來,拿走這份手劄的就只可能是某幾個人。
首先,柳不歸不可能,如果柳不歸要是拿到了手劄,自己或許早就成為了階下囚,自然先排除這個可能性。
其次就是昏君的後宮,昏君後宮雖多,但親近者不過幾人。仔細想想能叫得上名字的,只有張妃,瑜妃,羅妃,三人。奉先太後之命入宮,基本算得上是昏君的原配。張妃在早些年就已經駕鶴西去了,自然不可能。剩下的瑜妃改嫁了,羅妃出家了,自然只可能在這兩個人手上。
最後,就只可能是灑掃宮女以及小太監,當歸要掌控皇宮自然少不了這一環,內侍府是當歸八歲入宮時第一個籠絡的地方,幾年下來內侍府和內需司早就成為了當歸的後盾,并主要由良辰來管理。不然當歸也不可能知道昏君把那手劄藏到了哪裏。
所以思來想去,這手劄必定就在瑜妃和羅妃手中。
當歸見瑜妃并沒有什麽反應,于是決心再賭上一賭。成敗皆看此回。
當歸嘆了一口氣,加大了自己說話的音量:“瑜妃娘娘,當歸并不知道您與先帝之間的情愫,但是當歸确定,先帝心裏是有娘娘的,先帝也最放心把那個東西給娘娘。娘娘這次不幫當歸,當歸只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當歸說完,看了看瑜妃,她淺淺一嘆,眼裏都像失去了光澤:“您起來罷,您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至于手劄,民婦略略知道一些,但是實不知那手劄的下落。”
當歸突然覺得自己幾乎要窒息了。
“民婦是個本分的人,并不關心國家大事,大人您且起身,慢走不送。”瑜妃淡淡的說着,扶了一把當歸,将幾乎有些呆滞的當歸送出了門外,啪的一聲把門關了。
她必定是知道些什麽,只是不願意和當歸說罷了。至于那手劄,當歸倒是信了瑜妃的話,她确實是不關心這些的。她就是這樣的性子,所有人都知道。
當歸從那首富家裏出來的時候,很快上了來時所乘坐的那輛馬車,趕往無塵庵,那是羅妃出家的地方。當歸坐在馬車上不住的生着悶氣。這個瑜妃就是一個悶葫蘆八竿子打不出個屁的人。
瑜妃既然有心瞞自己,那麽自己可能就真的不可能知道了。怎麽辦,既然自己不可能再得到這個秘密了,那麽這個秘密也不能再被別人得到。那麽只有一個辦法,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當歸想到這裏,吓出了一身冷汗。那個女人再怎樣冷漠無情,但也罪不至死。自己這是怎麽了,最近總是會動不動想要殺人。當歸輕揉着太-陽-穴,皇位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或許,自己哪一天會被逼瘋吧。
一個時辰過後,當歸終于趕到了無塵庵。此時已是未時。
當歸馬不停蹄地換了一套樸素些的衣裙,雙手合十地站在了無塵庵的大殿內。金身菩薩依舊是一副普度衆生的微笑。大殿裏的香客早已被臨時疏散到偏殿,其他的尼姑們也被遣到了偏殿。
當歸跪在蒲團上不多時,就聽到了一個急切的腳步聲。
“哎喲喂,小姀!姨姨可盼到你了!”這個女人的聲音有一點大,一直處于靜谧狀态的當歸似乎被吓了一跳。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25、番外:隕落帝王星
此時的昏君單手撐頭斜躺在床上,在一股病恹恹之外,還流瀉出了幾分慵懶。這或許就是昏君,緞子似的黑發中不知不覺已添上了幾縷銀絲。他眯了眯眼,沖跪着的當歸招了招手:“孩子,過來,到我面前來。”
當歸和昏君雖為君臣,但實際說來,他們的感情更像是父女。
昏君私下和當歸說話的時候,從來都是以你我相稱。原來當歸還小,所有沒有發現這個不同,後來當歸大了,卻已經習慣了這個不同,也就沒什麽不同了。
當歸磨磨蹭蹭地蹭到他的身邊。昏君随即起身,摸了摸當歸的頭:“好家夥,長那麽高了,想當年,你也才那麽高。”昏君說着,随手比劃了個高度。
那高度倒也确實太矮了些,當歸八歲時難道還沒有小狗高麽?
當歸笑着說:“皇上,您老眼昏花了。”說着說着,當歸卻覺得鼻子有點酸酸的。是啊,那麽多年了。
昏君呵呵一笑,“是啊,老了。老了。”說着,躺回了床-上閉目養神。當歸沒有回應什麽,只是習慣性的,跪在床邊,一下下的為昏君錘起腿來。
半晌,昏君冷不丁的開口,把當歸吓了一跳:“當歸,你的聰明真是超越了我的想象。我早預料到這一天,卻沒有料到,先來的是你。”當歸依舊沒有答話,只是和順的低着頭,為昏君捶腿。
昏君又拍了拍當歸的頭:“當歸,你知道麽,我一開始選擇你,并不是因為你的聰明。而是……為了不歸,那時,我就已經想好了要選他作儲君的。”當歸手下一滞,但是慢慢地,又不緊不慢地敲着。
“不歸聰明,冷漠,從我第一面見到他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孩子是将來的帝王。但是,隐隐的,我覺得他少了點什麽。于是,我就把儲君考試一拖再拖,只想找到他的軟肋。我是幸運的,我找到了,就是無情。那孩子實在是薄情的厲害,他簡直像一個只是為了坐穩王位的機器。一個機器,是不可能做好王位的。當歸,你還記得,我當初是怎樣教導你為君之道的麽?”
當歸擡眼,又默默地埋下頭去,低聲說到:“為君王者,應當做到剛柔并濟,戒驕戒躁。”
昏君聽罷,又拍了拍當歸的頭:“一字不差,果然,你的過目不忘的本領确實不是說着玩的。”
昏君說的感慨,當歸聽得心驚。
當歸從未向別人說起這一項過人之處,而昏君卻知道,可能性只有兩個:第一,昏君此人觀察她和柳不歸細致入微,并且從他們的每一次表現中對他們做出評價;第二,昏君此人有極大的情報網,即使是當歸小時候的事情也能夠了解清楚,并對當歸做出了長時間,有目的的監視,最後得出結論。無論是這倆個可能性中的一個都只說明了兩個問題,首先,昏君此人深不可測;第二,當歸早被昏君盯上了,也就是說今晚的行動大約是要失敗的。
當歸停下了為昏君捶腿的手,老老實實地跪着。
昏君又拍了拍當歸的頭,指了指肩膀,笑的和藹可親:“孩子,別停下呀,給我捶捶肩,果然是老了,哎。”當歸起身,繼續為昏君捏肩。
“不歸他做到了剛,卻實在缺乏柔,這樣的孩子,實在是無法成為一個仁君的。剛巧,那天我路過禦花園,看見了你們小時候的那點事兒。不歸那孩子,嘴裏說着無情的話,可我在他眼裏看到了動容,看到了不忍。我就在想,或許,你就是那孩子改變的關鍵。所以,我特地留下了你。這就是我留下你的初衷。”昏君懶洋洋地說着,甚至手還在榻上打起了拍子。
“然而,我沒有想到,我選定的這只小母貓原來竟是一只小母豹。而不歸呢,這些年,卻也是沒有什麽太大的改變,還是一個臉上畫着微笑的傀儡。哦,除了一次,大約是你十四歲的時候吧,你不是九死一生了麽?那孩子,聽了你的消息帶着兵馬就去平叛了甚至沒有我的命令。啊,這就是所謂的得與失啊。”當歸心裏又是一陣波瀾,他,也會為了自己而沖動麽?這是他麽?
昏君并沒有理會當歸內心的波瀾,自顧自的說道:“當歸啊,其實,我個人是更喜歡你的,畢竟你活的更随性,雖是一介女流,卻也有帝王應有的豪氣。仔細想想你的性子随我,但竟然還有幾分像她。看着你,就像看着我和她的孩子。”昏君顯然已經沉入了他的回憶裏,他安詳的微笑着,一下像是蒼老了許多。
當歸看着他的樣子,手漸漸扣向了昏君的脖頸。
這是昏君教她的,下手的時候一定要乘人不備,下手快準狠,才能保證萬無一失。當歸的手微微地顫抖,心也開始猛烈地跳動。昏君在她的心裏亦師亦父,當歸下不去手。昏君在她的眼裏,是這世上最尊敬的人,當歸不忍心,不忍心讓這位一代英雄就這樣簡單的死在自己的手上。
當歸想,昏君即使要死也該是血濺沙場,或者死的轟轟烈烈也才不枉他的一生。
最終,當歸還是慢慢地松了手。
“你又錯過一次殺我的機會,你的性子總歸是太柔,你遲早要死在這上面,孩子。”昏君緩緩開口,像是在說一些家常小事。當歸一驚,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昏君瞟了一眼,輕嘆了一聲,又接着說:“你是一個不合格的帝王,卻是一個仁義的孩子。我會再幫你的。把你的傳位诏書拿來我看看。”
當歸跪在地上,開始不住的瑟瑟發抖,最終,從懷裏掏出了那份所謂的傳位诏書。
昏君接過那份明黃色-的錦帛,仔細研讀了一番,最後哈哈大笑:“不錯不錯,文筆極好。還有,你仿我的字體比我想象的還要神似。就連我自己不仔細看也發現不了其中的不同之處。你用左手寫的?”
當歸頭垂的很低,微微地點了點頭。
“唔……有意思。”昏君再一次拍了拍當歸的頭,接着說:“我就說,我和不歸那孩子都是左手寫字,以你那争強好勝的性子,就算原來習慣了右手也會默默改為左手的。可你平常依然用右手寫字。唔,你今天是想逼宮以後,蓋上這玺印吧。”昏君指了指那錦帛上的空缺處問當歸。當歸抿着唇,左手的小指微微抽搐着。
“去,把我的玉玺拿來,你知道在哪的。”昏君說完,靠在了明黃色的龍床上,似在歇息。當歸喏了,又顫抖着手,把玉玺從老地方拿了出來,遞給昏君。昏君笑着說:“孩子,那麽緊張幹什麽?你明明知道,我已經下決心把這個國家給你了。”當歸鼻頭一酸,眼淚就嘩嘩的流了出來,當歸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昏君微微颔首,雙手鄭重地把诏書遞給了當歸。當歸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嚴肅的昏君。
昏君嘆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卻像是解脫一般:“從你十四歲起,我就盼着你和不歸其中一人殺了我,因為我沒什麽可教你們的了,最後一課就是殺了我。總算啊,我等到了這一天。辛苦了,孩子。你出去吧,孤累了。”
當歸咬着下唇,半晌不知道說什麽,只是不知何時淚水已經爬滿臉龐。當歸一蹭一蹭地慢慢往門口走去。但是,突然,當歸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轉過身,向着昏君跪下,第一次喊了一聲:“父皇!”
躺在床-上的昏君緩緩睜開了眼,淺笑着應了:“哎!”
當歸突然覺得自己不該這樣走開,或許這一離開,就再也見不到昏君了。
當歸索性跪在那裏不起來。
昏君呵呵一笑:“明天上朝,孤就宣布讓你登基,孤就樂得做一回太上皇,啊,對了孤還要宣布散盡六宮呢。哎,她們跟了孤也真是委屈。你出去吧,再不久就天亮了,孤還要睡會兒。”昏君說的很親切,卻帶着一股讓人不得不服的力量感。當歸只就這樣出去了。
那天,當歸在昏君的寝宮外的花園裏睡了一宿。
第二日卯時,當歸悠悠轉醒,整理衣裝,跪在昏君寝宮外準備請安。随侍的宮女進去了很久,都沒有回音。之後就是一聲尖叫,響徹回廊。當歸再也不顧,沖了進去,只見到昏君躺在寬敞的龍床上像是睡得很安詳。當歸的眼淚就是這樣毫無征兆的流了下來。
之後就是宣布先皇駕崩,國喪三日。軟禁柳不歸,然後宣讀傳位诏書,登基,再然後大婚。
在這些事情都結束之後,當歸的心腹禦醫回禀當歸,先帝是服毒自盡的。當歸再細細回味,發現自己首先拟的那份傳位诏書裏原來沒有提到關于太上皇的事。
再然後就是給先帝定谥號,立牌位入宗廟,遺體葬入皇陵。當歸思來想去,決定定先帝谥號為:明。史稱,孝明帝,享年四十二載春秋。
在篆刻牌位的時候,當歸突然發現,以為避諱的原故,她并不知道昏君到底叫什麽名字。
後來經史官暗示,終于知道,昏君姓柳,名尊。
柳尊。
果然,天下唯吾獨尊。
這就是昏君。
當歸一怔。
26、狗熊救美
誘夫大計第二十二記:美人确實挺美,但是英雄卻不算英雄。說昏君枭雄也好狗熊也罷,反正和英雄扯不上關系。
第二十二輪:落花美人,曠世枭雄。
當歸回過頭去,果然是羅妃。當歸的嘴角也揚起了撒嬌般的微笑:“落花姨姨!”
她唉了一聲,笑眯眯地扯過一只蒲團毫不顧形象地坐了上去。當歸幾乎不可見得一皺眉,看來這些年的禮佛還是沒有使她斂一斂自己的性子。
要說起昏君最寵愛的兩個女子,羅妃和瑜妃幾乎是天壤之別。瑜妃是那種什麽都不挂在心上的人,仿佛并不屬于這個世界一般;而羅妃則是什麽都愛管一管的性子。就算是那些個花謝花開她都要感嘆一陣子的,于是就人送外號:落花娘子。她自己也倒是挺喜歡這個稱呼的,再加之羅妃沒有封號但是卻算得上是很受寵的嫔妃,于是六宮上下其實都叫她落妃,只是沒有正式宣告天下而已。
比起瑜妃,其實當歸更喜歡羅妃一些,至少她活得真性情,才像個活着的又生氣的人。
說到淵源,當歸還是和羅妃有些緣分的。羅妃進宮早,一直沒有子嗣。羅妃表面上是沒心沒肺的,但羅妃可不傻,當歸八歲進宮那年,羅妃多次請求領養當歸,雖然昏君最後還是沒有應允,但是當歸還是很感激羅妃的。畢竟,她在柳不歸和自己之間賭了自己不是麽?從此以後,當歸就和羅妃保持着一個很微妙的關系。直到羅妃出家,當歸都給她挑了一個最不顯眼又能過的比較自在的尼姑庵,她走之前還賞了她一大筆錢財,用于打點上下。
“落花姨姨,實不相瞞,此次前來我是有求于你。”當歸笑得像是在撒嬌,說罷,從身後像是變戲法一樣的拿出了一個小箱子,推到羅妃的面前。
羅妃笑得眉眼彎彎。當歸這才發現她竟然沒怎麽變,依舊是芙蓉笑靥,國色天香,按理說她應該比瑜妃還要大個一兩歲。瑜妃卻比羅妃蒼老了不少。羅妃很快就打開了箱子,首先看到的是一疊銀票,她悄悄擡頭看了看當歸,又勾着頭數了數銀票。之後,喜上眉梢,她又随便扒拉了幾下盒子裏的首飾,很快關上了箱子。
“陛下,您有什麽就問吧,妾必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羅妃笑得很美,美得甚至有些妖嬈。
“那我直說了,是關于先帝的事情。”當歸面無表情的抛出這句話。
羅妃一愣,然而也沒有愣多久,估計大概預料到了當歸想要問什麽。但是,很快,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是當歸看不懂的表情:“他啊,他可是好男人呢。只可惜……你想聽什麽?”
當歸沒有說話,當歸在等着羅妃先開口。
“我還沒有蠢到以為你只是想來聽聽我和他的愛情故事……”羅妃說到這裏象征性的笑了笑,又接着說:“陛下,您說吧,想聽什麽,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使得羅妃反而笑得有些獻媚。
“就說說你和他之間的愛情故事吧,我想聽。”當歸意味深長的一笑反而使羅妃一愣。
“好……好吧。”羅妃說得有些無奈。之後就是絮絮叨叨地開始講故事。故事并沒有太多的特別,說起來也不過就是淺淺淡淡的幾句話而已。
這個是開始的時間既不是很久很久之前,也不是很久很久之後。總之就是某年某月某某日,風流倜傥的昏君騎着高頭大馬在街市中肆意馳騁,好一副青年才俊意氣風發的樣子。(雖然當歸認為這有擾亂市井生活的嫌疑)
之後出場的就是美若天仙,雖衣着簡樸但是仍不掩一絲風華的羅妃。那時的羅妃身姿窈窕,美豔動人,步步之間宛若足點蓮花。不過說來說去,還是因為腳小的原因,還是摔了一跤。
此時,昏君恰巧策馬而過,一聲“籲”之後,終于從馬蹄下救下了這個女子。此時的羅妃吓得芙蓉面上挂了幾滴香腮淚,那叫一個楚楚動人,那叫一個美人落淚,惹得天下英雄競折腰。
之後,昏君就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把雕花香木扇,挑起了美人的臉,一臉玩味的打量。(當歸确信這裏羅妃并沒有說謊,證據就是昏君的扇子。包括現在當歸時時喜歡拿把扇子裝文藝,也是當初昏君教當歸的。)
美男子勾引美女子,眼波流轉之間,一眼萬年。
之後就是,昏君不容置疑的口吻:“美人,跟孤回宮。與孤一起坐擁這大壺江山。”甚至沒有問她的名字。
美人一愣,霎時紅了芙蓉面。香腮淚滾,卻已是,經年事。
那一年昏君二十有三,美人雙十年華,成就一段佳話。
從此之後,有美人羅氏獨寵後宮。
但是,後宮的隊伍依然在慢慢壯大。
昨天天是誰誰誰家的女兒,今天是誰誰誰家的千金,總之明天,他們都是昏君家的妃子。
但是羅妃依然笑傲後宮。
有人問曰:“羅氏妒否?”羅氏答曰:“不妒。爾等以色侍人,色衰則愛弛。妾只願常伴君。”
羅妃之賢,世間稱頌。
其實,說白了,就是羅妃很淡定,淡定到所有人都害怕。直到一個人出現,瑜妃。這回羅妃就真的不淡定了。自從瑜妃來了,昏君就不常來羅妃這裏了。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昏君看瑜妃的那個眼神,專注而執着。羅妃這次,真的怕了。
羅妃說到這裏,嘆了一口氣,眼裏仍然還閃爍着微弱的火花:“我只恨瑜妃,不恨他。畢竟他是這樣一個完美到了極致的男人,畢竟花引蝶,不是花的錯。”
羅妃一頓接着說:“他走得這樣早,妾真的沒有想到。前一天還在為他吃着另一個女人的醋,第二天卻得知他已經不在了,我才覺得這一切都是枉然。我也曾經想過,要不要就這樣跟着他去了,但是我卻想起他對我說過,阿羅,你可還得有很長的路要走。”
羅妃說着說着,淚卻先流。沒有抽泣,只是好端端的,就落下了兩顆碩-大-的淚珠子。
當歸不知不覺也跟着嘆了一口氣。
羅妃像是又想起了很多事,有些無奈的苦笑:“……是啊,我還記得,那時我還說,皇上,臣妾是要和您一起白頭偕老的。……是啊,當初我沒有想明白,他為什麽回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如今想來,他或許早料到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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