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

良辰悄悄送些吃食來。不過,除了冷的饅頭,別無他物。不過對于良辰來說,已是極大的恩賜。

良辰不知道是誰來了,眼皮很重,怎麽也擡不起來。幾日前被捆來這裏的時候,被擦的碰了的地方,傷口漸漸惡化。

“崔良辰聽旨!”外面有人大喊了一聲,良辰已經分不出是誰的聲音,然後就是開鎖的聲音,之後門扉被一腳踹開,刺眼的光照射進來,刺得良辰眼睛生疼。

“你們下去罷。”良辰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良辰伸手擋了擋光,她奮力地擡眼一看,一個男人,披散着漆黑的長發,穿着白色的雲紋裏襟,披着紫玉色的袍子,雙手攏在腹前,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

還能有誰?柳不歸。這個無論何時,都能讓自己保持神一般風度的男人。

良辰擡了擡眼,就閉起了眼睛。

“崔良辰。”柳不歸淡淡地聲音出現在良辰的耳際。良辰沒有擡眼。

“去救她,去替她去死。”良辰慢慢地睜開眼睛。

“你不要忘記,你不過是先帝送給她的一個工具。你有義務這樣做。”

良辰睜了眼,答了一聲諾:“奴婢記得,死也不會忘記。”良辰聲音沙啞地如同老婦。

“她這些年待你不薄,如同姐妹……”

“奴婢省得。不勞浮君提醒。”良辰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直接打斷了柳不歸的話。

柳不歸一愣,沒有下一步的動作。良辰冷笑一聲。

“好……”柳不歸讷讷地說着,突然雙膝一彎,跪在了良辰的面前。這回,良辰一怔,什麽時候見到浮君大人給人跪下過。

“良辰姑娘,請你一定要護她平安。”說罷,柳不歸迅速起身離開。

Advertisement

秋風獵獵,衣袂翻飛。他離開的背影依舊潇灑如故,不帶有一絲留念,不會有一點情緒波動。

“浮君大人。”良辰漸漸覺得自己失去力氣,良辰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喊了一聲:“奴婢不明白,您既然如此擔心她,為何不去救她?”

柳不歸腳下一頓。沉默半晌,終于開口:“我答應她,替她護着國家。”

良辰嗤笑了一聲:“借口,都是借口……您不會不知道,她最渴望的,是您去救她。”良辰似乎耗盡了所有的精力,才說罷,便體力不支昏過去了。所以她也不曾看見,柳不歸臉上的那抹突變的呆愣。

第二日,良辰在自己平日裏休息的宮女配屋醒來,身上的傷口也上了藥,也簡單地包紮過了,甚至燒也退了。良辰躺在榻上,看着天花板發呆。三天後,良辰提上自己的那柄劍,快馬加鞭地趕往傳話來的地方。

終于又有消息傳來,女帝先隊全部陣亡,犧牲慘烈。慶幸的是女帝不在其中。而鬥軍的糧草無緣無故地大量減少。不算是捷報,也算是捷報。

柳不歸關上紙條,在火盆裏燒了。不知道良辰到哪裏了,不知道她能否在計劃開始前李代桃僵。柳不歸深吸一口氣。

柳不歸懶懶地批着折子,折子上的每一個黑色的小字,都像是被苗人下了蠱,在紙上不停地跳躍。柳不歸總也定不下心來。

真是厭惡的感覺。柳不歸想。他将筆一摔,懶懶地躺在貴妃榻上閉目養神。

夢裏隐隐約約地,有一個女孩總在自己的前面哭着,跑着。或許是因為聲音太過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柳不歸快步跟了上去。

“要糖嗎?”柳不歸扣住了那女孩的肩。遞給她兩顆蓮子糖。是不是你,當歸。

“嗯。”女孩伸手接了,卻沒有将臉轉過來。

“當歸,我、我很想你。”柳不歸不知道為什麽,這次輕易地就将自己的心思說了出來,或許是因為在夢裏?柳不歸不明白為什麽每次自己都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處于夢境。柳不歸想,或許自己是懦弱的,只有在夢裏才敢将自己的心思說的直白。

“是嗎?”那女孩轉過臉來,臉上卻是空白一片。

“你從未将我的容顏牢牢地刻在心裏吧,如今又來懷念我作甚?”那女孩歡快地笑着,如銀鈴一般的笑聲,像是在柳不歸的心上來回抓撓。

柳不歸慢慢睜開眼睛,心裏一片空白。當歸,你不會知道,我不僅沒有記住你的容顏,我更沒有記住自己的容顏。我長什麽樣子?我不知道,也無所謂。

柳不歸伸手一撐,從貴妃榻上起來,開始翻翻找找。柳不歸突然想要知道昏君在他那手劄裏到底寫了什麽東西。等等,昏君。昏君是當歸最喜歡的稱呼先帝的方式。自己……是什麽時候也習慣了這樣的稱呼?柳不歸一瞬間突然有些迷茫。

柳當歸。柳姀。姀姀。

好熟悉的感覺。柳不歸突然就這樣想起了一些往事。

所有的人,都認為,浮君就是浮君,像是神一般無法超越的人物。好吧,其實柳不歸也這麽覺得。浮君太過于完美,這是一個美好的幻想,任何人企及不得。包括柳不歸。柳不歸自己說到底也不過是凡人,有生老病死,有感情的生物。

他記得那年,他一個人來到這諾大的皇宮,一個人慢慢地走在一道偏僻的小橋上。一方面是因為寂靜,或許是因為自己太過于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也或許是因為父親說過,自己與他人是不一樣的人,柳不歸從小就不喜歡人很多的地方。而另一方面或許是因為害怕,害怕自己就算是站在人群中,也說不出任何讨喜的話。

但是,有一個人不同,總是有一個小女孩,她的身旁總是圍滿了人。

就是橋對岸的那個人群中的女孩。

她長得很一般,聽說她的父親也是一個很沒有作為的宗親。柳不歸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小女孩總是有很多話題和別人說,柳不歸也不明白為什麽和自己說話的人,除了不斷的恭維他,就是目不轉睛還假裝羞澀的女孩子們。重點是還要應付他們。他很讨厭這些繁複的過程。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對那個女孩升起了一些別樣的感覺。很嫉妒,卻有那麽一絲絲地想要一探究竟。他知道,那個女孩,叫做柳姀。想到這裏,柳不歸從自己的小荷包裏,拿出兩顆自己最喜歡的蓮子糖,含到嘴裏。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個小男孩愛吃糖的秘密,除了他自己還有誰會知道?不會的,柳不歸不會允許他們知道。

後來,又有一天。

那天,自己會突然就捉過那女孩的右手。那天,她第一次甩開了自己的手,說不勞浮君關心。那天,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腦子裏一直反反複複地回放着柳姀抽出手時那副冷漠的神情。

他卻記得清楚,那天她的手磨出了泡,那天的她傷痕累累。

那天,他站在陰暗處,依舊默默地注視着這個女孩。看她狼吞虎咽,看她忍着痛包了手,疼的咬牙切齒。柳不歸并不知道自己皺了皺眉。

40、同心離居

涅槃手劄第七記:太甜的糖,不是糖是毒藥。

那天,他第一次翻進一個女孩子的閨房,留下了一包蓮子糖。同時用右手寫下了一個紙條:太甜的糖,不是糖是毒藥。

柳不歸平時都用左手寫字,這一次用了右手,這樣她就看不出來了吧。不過,要是她知道了也好,知道是他送的。但是,但是那到時候他又如何去辯解自己送糖給她的動機?腦子亂成一團麻,真是令人頭疼的小姑娘。

再後來,就聽說,柳姀再找那個送糖的人,卻毫無頭緒。柳不歸輕笑,呵,怎麽可能讓你知道是誰送的,我是誰,我可是浮君呀。

笑着笑着,就被夫子在頭上挨了一戒尺。柳不歸哎喲一聲。那個叫做柳當歸的小女孩一邊冷眼看着,一邊卻又抿起了嘴唇。

後來呢,後來就是禦膳房的人,來統計二位上殿的喜好,并制成菜單,以投其所好。

“浮君大人,那麽請問您喜歡甜食嗎?”

柳不歸聽罷一愣。突然想起了昏君的話:所謂喜好,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柳不歸剛張開的嘴,又閉上了。柳不歸懶懶地倚在榻上,像是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上安殿的哪位呢?”

那來統計的宮女一愣。柳不歸淺淺回眸。

那宮女立即紅了臉低下了頭去:“上安殿的那位,最喜歡的甜食是蓮子糖。”

柳不歸一愣,随即說:“本君不喜歡任何甜食。”

心裏不知道從哪裏滋生出來的甜蜜感。她,會是因為自己才喜歡的蓮子糖嗎?

柳不歸淺淺一笑。好吧,或許蓮子糖的秘密,會随風飄散吧。散在風中,散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從此之後,柳不歸再也沒有吃過任何一顆蓮子糖。想她一個小小的女孩子尚能拼盡全力,自己一個大男人又有什麽不能舍棄的呢?

後來的後來,那個女孩改了一個名字,叫做柳當歸。

她依舊白天笑着,沒大腦一般,瘋瘋癫癫地,卻格外讨昏君喜歡。昏君總是喜歡摸着她的頭,笑着說,真是個龜女兒。她撲到他的懷裏,拿着蘸了墨的筆,在昏君的臉上塗塗畫畫,一邊畫着一邊說,那您就是個龜,烏龜活得最長,怪不得大臣們都要喊您萬歲呢。

說着,跳出了昏君的懷抱,蹦蹦跳跳地逃了。昏君哈哈大笑,已經不再年輕的他眼角都笑出了一絲皺紋。

柳不歸站在暗處,冷眼看着這一切。他攥緊了一旁的幕簾,轉身打算離開。這時,昏君突然喊住了他,柳不歸回過頭去,昏君已經收起了笑容,只剩下一張不茍言笑的臉。他說,不歸,你過來。柳不歸搬出自己的面具,淺淺一笑,儀态大方,君子之風。

昏君說,不歸啊,這個女孩子喜歡你喜歡的有多累,你知不知道?

柳不歸扯起嘴角,笑笑說,我知道。

昏君一愣,擺擺手,說,你又敷衍孤了,你這孩子怎麽會知道……

我知道。柳不歸第一次打斷了昏君的話。他小聲地說,因為我知道我喜歡她有多累,她喜歡我就有多累。

昏君一愣。

再後來,再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她開始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裏,默默地喜歡着柳不歸。柳不歸不明白,她到底是喜歡自己,還是喜歡那種喜歡的感覺。她從不曾,真正地考慮過他的感受。她總是一味的思考着他又會有什麽陰謀。

為什麽?難道是有緣無分?柳不歸不自信,這個女人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态來愛自己?她愛的是浮君,還是一個柳不歸。她又能愛自己多久?

柳不歸一邊思考着,一邊找着昏君的手劄。終于,找到了。柳不歸随手翻開了最後一頁,然後看到了這樣的一段話:

孤早就料到打開這本手劄的人是你,不歸吾兒啊。當歸那孩子,總歸是心軟,鬥不過你。你答應過孤,護她一世安康,給她富貴周全。願你不要食言。你們之間啊,孤老了,看不懂。但孤要說,你生命中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比柳姀更重要了。希望你不要等到失去,才能體會到。就此。

柳不歸放下手劄。随手扯過一張紙,大筆一揮,寫下:“我從來沒有想到,一個女人會讓我魂牽夢繞十年之久。或許,遠不止十年。她在的時候,我覺得她不過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最多不過是而會在我的心上畫上幾筆漣漪,如是而已。如今她離開了,一切都變得物是人非,一切才變得可有可無。我開始懷念和她的過去,開始戀舊。我才開始懷疑,這過去的十幾年,我生活的中心是不是就是那個女人。”

寫完,柳不歸随手将毛筆一摔,墨汁飛濺,字跡狂草。

柳不歸一嘆,将這張紙,在燭火上燒了。燒得一幹二淨。火焰跳躍着,像是一個獲勝者的感覺。張牙舞爪地,柳不歸愣愣地看着,突然手上一痛,趕快将紙片一丢。

他擡頭一看,月圓如水。越發孤寂。

*************************************

今天的月亮真圓。要到中秋了麽?好像也差不多了吧。

當歸坐在營地裏,擡着頭看着月亮。他在幹什麽,這個時候。

當歸甩了甩頭,罷了,不想他了。

當歸一手拿着一只兔腿,一手拿着一只瓷碗,盛了一碗酒,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揚起一臉的塵土。手上,臉上都是土,都是灰。頭發也有些散亂。真是狼狽啊。當歸想到這裏,将一碗酒灌進了嘴裏。喉嚨火辣辣地疼。

“滿上。”當歸喊了一聲,一旁的近侍掄起壇子,咕嘟咕嘟地給當歸滿上了,碗稍一傾斜,滿滿的酒就溢了出來。

此時的當歸顯得有些木讷,好像在思考着什麽。事實上,也确實如此。

篝火跳躍着,不知道是什麽蟲子一直在當歸的耳邊叽叽喳喳。木炭燒得正旺,劈啪作響。

壺國士兵的帳篷在當歸的帳篷邊支了一圈,裏三層外三層地保護着當歸。當歸咬了一口兔腿。香氣四溢。笨重的铠甲,讓當歸幾乎連擡起兔腿的力氣都沒有了。

現在的情勢确實不容樂觀。先頭部隊是當歸派出的前去探風聲的,居然全軍覆沒。也就是說從京城到徐州到墉州這一條線,已經被鬥軍算到了。然後就是,偷襲。

當歸根據地圖也猜到了鬥軍的路線,所以才特地冒險差人截了他們的糧草,然而當歸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居然在劫來的糧草中有大批的次等貨,還有濫竽充數的磚瓦石塊。這也就是說,當歸的行動就像是全部被敵人的眼睛洞悉了,當歸像是甕中之鼈,遲早落網。

也就是說,當歸進入了瓶頸期。

該如何破?無非是擒賊先擒王。

可是,卻沒有與鬥皇面對面地相遇,又如何擒賊先擒王?

難上加難。

不,或許,還有一個方法。當歸一嘆,同是女人,或許不必用這種方法的。但是,如今是非常時期。當歸咔咔兩口,啃完了手上的兔腿,舔了舔手上的油。感嘆一聲,哎,沒有吃飽。算了,也罷,當歸伸手一撐,想要起來,卻不知為何,手上一軟,一屁股又摔回了地上。

“哎喲。”當歸着實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就在這陰溝裏翻船了。一旁的近侍見怪不怪,伸手扶起了女帝,就像沒有看到一樣,又或許是司空見慣?

好吧,當歸承認自己總在這些小事上翻船。

當歸一邊揉着屁股,一邊一瘸一拐地進了帳篷,突然又撩起簾子來,把門外的小将吓了一跳,只見當歸陰森森一笑,說:“小哥,為我喊個醫女來給寡人揉屁股,噓,不要伸張。”說罷,又是陰森森一笑。着實把那小将吓了個半死。

當歸剛剛把筆放下的時候,醫女就進來了。當歸瞟了一眼,也沒多看,就指了指自己的屁股:“寡人剛才摔了屁股,你為我揉一揉。”醫女的臉上有些挂不住,但又不得不奉命行事。

“請陛下趴在矮幾上。”醫女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就開始給當歸揉屁股。

醫女就是醫女,果然手藝就是好。當歸一邊享受着,一邊傻乎乎地笑着,還喊了一聲:“來人,把這個送出去。”

負責傳信的人一進來就是見到當歸這幅模樣。于是,尴尬一笑,趕快轉身告退了。到了帳外,才啧啧了兩聲,搖着頭,把鴿子放飛了。

一個時辰後。

舞榭歌臺,聲色犬馬,花街柳巷之地。

燈火照青衣,草蟲為誰啼,萬夢無歸處,殊途念舊情。垂眉弄花柳,一笑染紅塵。攜燈入夜中,一抹青衣向深處,蟬聲陣陣為誰啼,夢中未有歸去處。 心心念着故人情,斜岸邊處弄花柳,回眸一笑傾人城,風塵人世磨人心。

“青,有新信。”一個帶着鬥笠的男人,手上拿着一個紙條。

那個叫做“青”的女子回過頭來,芙蓉粉面,眼角處點點勾人媚色。她折扇一收,纖纖蘭花指取過了紙條,媚眼如絲,掃過一個個的眷秀小楷,終于,朱唇輕啓:“原來,她已經到了墉州。褐,抱上琵琶。新任務是,軍妓。”

41、不歸之心

涅槃手劄第八記:這人生太過無趣,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計中進行,更是無趣加無趣。偶爾調戲一下那個自以為聰明的小狐貍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三天後。

柳不歸坐在龍椅上,修長的手指在龍案上敲出好聽的節奏。據情報來說,良辰已經到達墉州,很快就會與當歸見面,即使是下下等的情況,良辰也能保全當歸。柳不歸稍稍松了一口氣。

他不想傷害當歸,至少,不想讓自己的手傷到當歸。當歸只是計劃中的一部分,也是他計劃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很久沒有整理過思路了,索性就來好好想一想。

柳不歸躺在榻上,雙手交叉,閉上雙眸,讓自己進入一種最為放松的狀态。

從計劃的一開始,就是被選為儲君。昏君曾經秘密地送給他和當歸一人一件工具。柳不歸沒有想到,昏君送的工具居然就是大活人。柳不歸收到的是一對兄弟倆,孿生兄弟,與自己同齡。哥哥善于模仿和易容,弟弟善于武藝。這件工具确實挺有用的,幫了柳不歸不少忙,至少從現在看來,是這樣的。

聽說這兄弟兩姓趙,身世不清楚。當然也無所謂,畢竟是昏君送來的人,想要他們有什麽樣的身世他們就有什麽樣的身世。弟弟着實是個能手,剛剛效忠于柳不歸之後,就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在泗殿挖了一條出宮的隧道。

這讓柳不歸很滿意。

雖然,後來好像被當歸小狐貍發現了,但是也無傷大雅。這是他柳不歸的傑作。只要有了這條隧道,柳不歸就覺得自己再也不是被困在籠裏的籠中鳥,他再也無法被禁锢,終于他成為大鵬。雖然在學會飛行的過程中曲折了一些,但是他永遠比其他人飛得更遠。

再之後,柳不歸對外隐瞞消息,只聲稱他收到的工具只有趙氏哥哥一人,就像當歸只收到了良辰一人一樣。沒有任何人懷疑,昏君也沒有拆穿他。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繼續下去。

再之後,就是趙氏哥哥派上用場。他的易容和變聲技巧果然是世間難得,舉個簡單的例子,柳不歸坐在被團團包圍的崇陽殿裏,照樣能夠大搖大擺地長着小宮女的臉出去。再長着其他大臣的臉,在紫金殿裏議事。模仿是一個活兒,雖然不容易,但是對于他柳不歸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聽說這個趙氏哥哥,在學得易容之術後,就殺死了自己的師父,因此,這世上,再也不會有比趙氏易容水平更高的人了。

這趙家兄弟,确實是很好的工具,只是弟弟稍微木讷了一些。那天他無意中闖入了崇陽殿,而據柳不歸的情報來說,當歸很快就到。他不想讓這只小狐貍這麽早就這道那麽多,這樣游戲就沒有樂趣了。難道不是嗎?

這人生太過無趣,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計中進行,更是無趣加無趣。偶爾調戲一下那個自以為聰明的小狐貍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柳不歸那時就想出了一個壞壞的好主意,既然要用香料掩去趙随的氣息,不如就将計就計,吃了這只小狐貍也是一件好事。事情沒有柳不歸預料的那麽順利,但終歸還是照着他的算計走了下去。這是一件極好的事,當然,還有一件更好的事,那就是他突然發現這只小狐貍不僅秀色可餐,在那件事上,更可謂是人間尤-物。

這算是意外地收獲。

後來,就是丈母娘一事。吳氏其實是一個很明白事理的人,被生死局一吓,老實本分了不少。柳不歸要做的就是給吳氏生活下去的銀子,僅此而已,柳不歸從來沒有想過讨好丈母娘這樣的容易。讨好了丈母娘,小狐貍遲早也要到手。

這時,躺在榻上的柳不歸勾唇一笑,算計得逞。

後來的後來,小狐貍生病了。小狐貍一直挺疼自己的,身子也保養的不錯,這是平時他最欣慰的一點。這小狐貍再怎麽為國家做奉獻,倒也不至于拼到油盡燈枯,不然這只小狐貍真是傻到家了。

柳不歸不常下廚,畢竟沒有什麽輪到他下廚的機會。但他也不是不會,從小他受到的教育就是萬事須通,所以做點小菜倒是不成問題。

算了,給那小狐貍熬碗粥吧。拍一拍自己錦緞上沾上的灰,自嘲一笑,是不是浮君就可以連做飯都飄飄欲仙,自有仙骨?哈哈,反正我柳不歸只是凡人一個,再沒有人看見的地方,照樣不是浮君。

小厮來報。大人,她還沒有醒。

還沒有麽?柳不歸心頭有些煩躁。她,不會有大礙吧。

下去吧,本君接着熬。他說。

終于小狐貍醒了,把粥擡去給她。誰知,一進門,她喊的是良辰。

就只有良辰會來看你嗎?切,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這樣惦念你這個女人。你從不會想起我。

是良辰熬的,與我無關。我只不過借花獻佛。當她問起時,他從嘴裏迸出了這樣的詞句。

再後來,是什麽呢?就是下套呗。只要拿到了小狐貍最在乎的東西,自然,小狐貍就會奮不顧身地跳到自己設下的陷阱中來。當歸最在乎的是什麽,無非就是國家,既然在乎國家,最免不了的就是渴求其他國家的地圖。

京九那家夥,柳不歸不熟。不過看得出來,那老東西絕對不是來陪當歸玩的。那麽他上的奏折,更要嚴查。随便試了幾個可能的方法,果然找到了他呈上來的地圖。啧啧,真是不容易,這份地圖,可是柳不歸早看上的兩份最機密的地圖的一部分,這商人果然不簡單。

再不簡單又有什麽用呢?無非是個聰明的幫手。要想真正獲得更大的力量,必須要借助和自己擁有相同的力量或者使用有更大的力量的人的手來完成自己的野心。柳不歸看上的第一個人就是,鬥皇白遲。

這小子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卻敢做出拭兄奪位之事,絲毫不顧綱常。不為世人的眼光而活,這已經是不簡單。這絕不僅僅是因為這個人有一個厲害的母親而已,他自己敢做,自己有心,才能真正讓自己放手一搏。

不顧親情不顧感情,才是走下去的第一步。

這一點柳不歸是很欣賞的。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當柳不歸第一次與白遲見面的時候,二人很快即一拍即合。四國分天下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鬥皇一直以頑強的兵力著稱,但是鬥國人在奇思妙想上就顯得欠缺一些。即使這小子雖然是比別的鬥國人聰明些,但是在計謀上還是不及柳不歸。

所以,早在當歸和鬥國人開戰之前,柳不歸和白遲的計劃,就早開始進行了。

讨論計劃必須面對面,因此柳不歸不可能坐在壺國皇宮裏等着鬥國皇帝的駕臨。因此,大射宴是一個契機。所以,柳不歸派遣趙随向當歸暗示了大射宴的想法,這就為柳不歸的出宮提供了一個絕妙的理由。

只是柳不歸沒有想到,這個為自己幹了那麽多事的趙氏弟弟,居然第一次露出了不願意的表情。當歸,是你搞的鬼吧?本君沒有想到,本君的女人原來也有可以利用別的男人來挑戰我的底線的一天。真是長出息了。

計劃還是有條不紊的繼續進行着,來到墉州,幾乎是最好的選擇。墉州算是壺國的第二個小中心,也是最靠近鬥國的地方。柳不歸有必要預先布置自己的兵力。凡事都有一個萬一,柳不歸不希望自己這一次的賭博,把整個壺國都給賠進去。那才是玩大了。

見面的民居,是預先定好的。絕對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這是白遲說的。柳不歸懶得幹這些小事,如果一國之君連這點小事也辦不好的話也沒有什麽繼續坐在這個皇位上的理由。但是,這些小事上往往就會出岔子。

柳不歸沒有想到,當歸會來到這個地方。并且見到了趙氏哥哥,即使那時他易容成了趙随的樣子,也完全模仿了趙随的動作,算是沒有暴露。但是,趙随算是暴露了。

走的真是一招爛棋。

不過也沒關系,無傷大雅。與鬥國的協議總算在計劃下完成,鬥國首先向舒國出兵,其實為的是做出要攻打壺國的樣子。在所有人的眼睛都注意到壺國的時候,由柳不歸出兵,與鬥國一起,滅掉舒國。關于戰利品的分割,就是把舒國四六分,六送給壺國,四歸鬥國。畢竟鬥國離舒國太遠,鞭長莫及,難以管轄。而壺國方面,送出徐州以及墉州十二城。

這兩塊地,當然還是舒國那塊地大一些,但是墉州十二城和徐州的資源,人口卻是不可忽視的。基本算是平了。

這就是協議的最基本的內容,其他的還包括戰略,情報交換原則,出兵先後順序的一個規劃。柳不歸一時也想不起來,當然也确定沒有什麽問題。柳不歸的胃口只會大不會小,自然在合作的同時,也同樣在算計着鬥國。柳不歸想要得到更多。一個小小的舒國,根本滿足不了柳不歸,他饑餓太久了。

柳不歸只是怕,這場戰争會傷害當歸。當歸有些時候太過于執着,特別是對國家來說,她重視執着于領土完整。以本國領土換異國領土一事,算不算是沒有維護好國土?柳不歸怕的是如果當歸知道了這一切,她會怎樣選擇?

你太死心眼了,當歸。我怕的就是你想不開。那時,我又該如何自處?

當我第一次發現,你居然是我整個過去的中心的時候,我再也不能欺騙自己,我柳不歸,沒有軟肋。

42、孤軍奮戰

涅槃手劄第九記:女将?不像。這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的氣度。我看八成是壺國女帝,弟兄們,活捉了她!

當歸伸手一抹,擦掉臉上濺上的血滴。是不是自己的血,已經無所謂了。

耳邊是千篇一律的刀槍擦碰聲,更是絡繹不絕的慘叫聲。是橫屍遍野,是依舊一個個如同僵屍一般沖上來的人。

當歸不想承認自己已進入了殺紅了眼的狀态,但事實就是這樣。你若不死,我便要長眠在這地方。還是你死吧,寡人還有很長的路沒有走完。

當歸當歸手拿着兩把雙子刀,機械地向着沖過來的人砍上去。手幾乎不是自己的了,它只是自己習慣性地擡起,揮舞,毫不猶豫地,看着一個個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摩擦的質感,更像是不真實的。

是什麽時候起,就沒再體驗過這樣的感覺了呢?

似乎是很多年了。

又是一股帶着腥味的血濺到當歸的臉上,打斷了當歸的思路。遠遠地一眺,似乎有援軍趕來了,此地不宜久留。當歸暗自捏緊了手中的雙刀。

“殺出去!我大壺男兒就當灑熱血,斷頭顱!”當歸大喊一聲,她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是破釜沉舟就此一回。陷入如今這個境地,當歸實在未曾料到。算是被偷襲了,而且現在又處于一個落單的狀态,實在沒有更壞的情況了。

當歸将左手上的刀以極快的速度插回刀鞘,之後又極熟練地動作抽出捆在腰上的金鞭,雙腳往馬镫上用力一踏,翻身站上了馬背,借力一揮鞭,再翻身一轉或許是踩上了一個人的屍首,再借力一躍踏在了高處,之後又将手裏的金鞭拼盡全力一揮,金鞭上布滿了倒刺,一群沖上來的人被一下摔了出去,有的被打到了臉的,臉上立即炸開了血口子。

再定睛一看,從那血口子冒出的都是噗噗的黑血。那些被抽到的人,痛苦地掙紮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當歸沒有停。又是幾鞭子抽過去,剩下的敵人被吓得不敢上前。

嗚——

戰鬥的號角聲越來越近,當歸的手心裏,布滿了汗。

“那個女人是誰?”白遲一路上快馬加鞭,寫了“鬥”字的旗幟,被風吹的飒飒作響,手上的千斤長刃在陽光的映照下,發出瑟瑟寒光,冰冷的铠甲似乎訴說着嗜血的氣息。聲音在風的阻攔下,顯得有些支離破碎。

一旁的護衛用力對着馬抽了幾鞭子,好不容易跟上了主子的速度,大聲喊着:“小的不知,若不是壺國女帝的那幾名女将,便就是她本人了。”

“籲!”白遲一下用力勒住了座下的神駒。那侍衛一下沒反應過來,愣生生地超過了主子的步伐,這才停下了了馬,又趕快調轉馬頭站回到主子的身後。

白遲眯着眼看了半晌。

他看到的是,一個女人看身形有些嬌小,穿着厚重的铠甲,手執雙子刀,即使周圍幾乎被步兵包圍了,依舊波瀾不驚,她手上的動作幾乎是連貫為一。冷漠卻不缺少膽識。不同于一般女人的柳葉細眉,她的眉顯得有些英挺。她抿着唇,似乎在表達着這種情況的棘手。她那巴掌大的瓜子臉上自帶着一股渾然天成的傲氣。

其實這女人也不算美,就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氣質。

白遲一夾馬肚子,冷笑一聲,又有些玩味:“女将?不像。這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的氣度。我看八成是壺國女帝,弟兄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