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糕點鋪老板回到鋪子,顫巍巍地包好糕點遞給程昱。看着這一隊帶着刀劍的人走遠,才敢擦掉額頭上的冷汗。
“徐原來找過你?剛才兩個盯哨的暗衛都被打暈過去!”回去的路上,溫銘問程昱。
程昱也不隐瞞,輕輕點頭“嗯”一聲。程昱輕輕瞟了他一眼,道:“溫公子,不必擔心我與他密謀什麽事。我是大興朝人,我祖父程聰是誓死護着大興,我自然是不會做什麽對不起朝廷之事,辱沒了祖父的名聲。”
程昱看向溫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半天才輕輕嗯了一下,算是回應。
回到客棧之後,程昱将他與徐原所說之事盡數都告訴溫銘,包括虎符之事。想必不久之後,便有一匹快馬出城。溫銘寫的折子就會遞呈到禦案上。
他在整個朝廷都舉得若輕,而自己與裴子府只不過是朝廷兩個無名小卒而已。若不是因為程家軍之事,估計他們兩個就算是真的出了什麽意外,也沒有勞駕溫銘的資格。
“此間事畢,三日之後。我便會搬師回城,到時候請夏小候爺務必跟着一起回去!”程昱倒是沒有什麽異議,他的腿已經好得差不多。雖然說不上健步如飛,但比之前他瘸着腿走。要快上不少。
倒是出去打獵回來的裴子府聽到這話,有些怒不可遏。将自己打來的野雞兔子交給客棧夥計,就開始罵起溫銘。
“他要回去自己回去便是,為什麽要帶着我們!”
“不是我們,是夏公子。平王殿下若是還想再這兒打獵,可以帶着羽林軍再多玩幾日!”裴子府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手裏頭正捧着一個熱騰騰紅糖炖雞蛋。
趙錦書這幾日看到裴子府都感覺自己眼角抽搐,語氣不好:“你怎麽又來了?”
裴子府把雞蛋放到桌子上,不冷不淡回道:“殿下好生奇怪,你能來。我為什麽不能來,這又不是你的房間!”
程昱怕他們兩個人吵了起來,連忙上前和稀泥。他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坐在床子上,将兩人隔開。端起碗之後,才想起來。
“子府,你耳朵的傷勢如何?你過來,給我看看!”
裴子府彎着腰,把耳朵湊近到程昱面前。上面已經結了厚厚一層血痂,模樣看起來有些可怖。等這層血痂褪去之後,耳朵上應該也會留下一些疤痕。
“等回去之後,我去問問太醫有沒有祛疤痕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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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手碰到耳朵,溫熱的呼吸噴在裴子府耳邊。裴子府只覺得心髒快要跳出胸膛,以至于程昱早就松開手,他喊了數聲之後,他緩緩回過神時,臉不自覺的燒的通紅。
程昱奇道:“你臉怎麽那麽紅,是不是發燒了?”說完,就下意識地去摸裴子府的額頭。
裴子府像驚弓之鳥,躲開之後才覺得自己反應有些太過,結結巴巴道:“夏公子,我……我……你感覺怎麽樣?”
程昱收回手:“味道很不錯,謝謝你啊!不過也不必這麽麻煩!”他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裴子府就拿着碗一溜煙跑出去了,還差點撞上正要進來的店掌櫃。差點兒把手裏的東西打翻。
掌櫃手裏頭正抱着一株花草,讨好笑道:“兩位貴客,這是小店特意給你準備的,據說有安神助眠之功效。上次貴客光臨寒舍,小人多有招特不周之處。還請貴客不要跟小人計較。”
掌櫃手裏頭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的花,大冬天居然也能開得這麽嬌嫩欲滴。屋子瞬間就被花的清香鋪滿。
程昱好久沒有見過綠色,這兒不像南平郡那兒。即便下了雪,滿山也都郁郁蔥蔥。滿心歡喜的收下。
等店老板走後,趙錦書就舉起手指,湊近程昱嬌聲嬌氣道:“哥哥!我的手指也破了,你要不要也幫我看看啊~!”
程昱冷眼瞧他,估計是拉弓的時候擦傷的,破了一層皮,連血都沒流。
“你自己用口水舔舔不就行了!”
趙錦書想了想:“道長哥哥~,你幫我舔舔!”若不是看在這邊關難見一抹綠影,程昱真想把花倒扣在趙錦書的腦門上。
第二日,程昱一覺醒來便覺得神清氣爽。看來店老板說的不錯,這花果真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剛洗好臉,趙錦書就跨進大門,他的房間就在程昱隔壁。一早就聽到程昱起床的動靜。掐着時間來到屋子裏面。
程昱現在看到趙錦書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嘴唇還有些疼。
昨天晚上,就在程昱忍無可忍之時,趙錦書突然就抱着程昱的腦袋,啃雞爪似的啃自己的嘴。松開時,自己的半邊嘴都是麻的。
趙錦書嘻笑走來。“道長哥哥,你這麽看我幹什麽?今天是除夕,聽說鎮子裏面會酬神,我們去看看可好?”
程昱還沒聽說過有人在除夕之夜酬神廟會的。他們剛下客棧,掌櫃的就跟了過了,問程昱昨天睡的好不好,得到他肯定的答複之後。掌櫃的笑意更深。
“貴客,今天晚上鎮子裏有廟會。晚間還有餃子,不知道兩位喜歡吃什麽口味的?我們好做準備。”
程昱來了興致:“嗯,你們這兒有什麽特色?”
掌櫃更加賣力:“不知道客官可有興趣嘗嘗昨天晚上那樣嗎?”
程昱也不疑有他,一些花植本來就可以用作觀賞食用,倒是趙錦書不放心。
“道長哥哥房間的那個,我從未見過,不會出什麽意外吧!”
掌櫃賠笑:“客官是第一次來到這兒的吧!可能不太熟悉這裏。我們若是沒有親自嘗試過,怎麽敢推薦給兩位。”
程昱笑道:“那就有勞掌櫃的給我留一碗了!”
掌櫃低頭,壓住臉上的竊喜。問向趙錦書。
“那這位客官是……?”
趙錦書心下也沒再遲疑,“和道長哥哥一樣便是!”
掌櫃便不再多言,恭送兩人。出了客棧,兩人一路往京城裏最繁華的地方走。
“聽到月老廟那兒有人玩雜耍,我們快去看看。再晚了就搶不到位置了!”身旁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聲音響起。
“月老那兒有什麽好玩兒的,人那麽多。擠死了!”少年身邊的少女小聲嬌滴抱怨。雖是抱怨的口氣,但在程昱聽來,少女聲音軟糯,更像是撒嬌。
少年爽朗笑道:“人多,怕什麽。我會護着你。聽說現在去月老那兒求簽可靈了,我們快點過去。把自己的名字用紅線綁在樹上,回來時說不定還能占上看雜耍的好位置!”
少女肌膚透出一抹潮紅,嬌嗔:“誰……誰要跟你去月老那兒救簽!”她雖然這麽說着,手被少年拉在手裏。腳步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少年,往月老廟那兒走去,看不出一點不情願。
兩個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人群之中。趙錦書扭頭問程昱:“道長哥哥,我們也去瞧瞧月老好不好?”
月老廟在鎮子南邊。平時這裏略顯清冷,一些小攤販們更喜歡把攤子擺在西邊。
今日這裏卻擠着滿滿當當的小販。程昱在攤子上買了一點瓜子遞給趙錦書。趙錦書也不客氣,伸手接過。
人群洶湧,程昱磕着瓜子。自從程太師與夷人将領班若決戰于長生崖之後,這裏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再打過仗。雖然邊關清苦,可依舊能從人們的眼中看見幸福安樂的灼灼火花。
街上舞龍的隊伍從程昱面前走過。一些跟着看熱鬧的不由得跟着舞龍向這邊走來。
一些人潮沖向程昱,使他不由自主的跟着人群行動。再回頭時,趙錦書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
程昱也不甚擔心,他們出來一路上會有暗衛保護。只是他看着攤位上的香噴噴的烤芝麻餅時,無奈的搖頭。他們當時出門的時候,壓根就沒考慮兩個人會被人流沖散,銀子全都放進趙錦書那兒。
正當,程昱趙錦書兩個人在街上閑逛之時。
溫銘和裴子府兩人也一前一後,來到這條街上。這兩天要回京都,溫銘還有很多事情要辦理。但現下是除夕,除了他似乎別人都在準備過年,頓時也失去的工作熱情,叫上裴子府出去走走。
裴子府跟在溫銘身後,雖然是有問必答。但眼睛卻總是忍不住亂掃。
溫銘也沒點破,把話題轉到程昱身上,果然聽到程昱之後,裴子府神情振奮不少。
“夏昱雖說與我溫家有些不大對付,但不得不說。此人在斷腿之前,當真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以前經常當街縱馬玩樂,本以為會長成一個纨绔子弟的模樣,沒有想到夏公子十年歷練回來,雖然狼狽,但周身氣度沒有因為這件事情損上分毫!”
程昱之所以會被驅十年,多半也是因為他。他現在提起這件事,也沒有半分心虛。
溫銘停下,待裴子府與他齊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夏公子雖然落魄,但也只不過是暫時的明珠蒙塵而已。一粒金子誤入淤泥之中,但終究和淤泥不一樣。金子早晚都會被人發現,被擺放在它應當的位置。淤泥就應該有淤泥的覺悟,不要因為跟金子呆過一段時間,就把自己也當成金子,從而産生一些不應該有的宵想。”
裴子府腦海中一片空白,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蒼白着嘴唇,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想離開溫銘的掌控。但他避無可避,他的肩膀還捏在溫銘手裏。
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溫銘這些話,全都是說給他聽的。虧他一直還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
似是察覺到他的想法,溫銘勾唇譏笑道:“你這幾日做的這些事,連我一個外人都能看出來。夏公子冰雪聰明,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只不過是看你出身可憐,不好直接拒絕你吧!你當初是怎麽在我腳邊學狗叫的,難道你忘記了嗎?”
瞧見裴子府身子巨顫,仿佛立不住。溫銘終于松開鉗制他肩膀的手,反而是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裴子府啊裴子府,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你是不是忘記這個名字是誰給你取的!是不是和夏昱在一起待得時間久了,連自己什麽出身都忘記了。”
裴子府此時終于有動靜,翕動已毫無血色的嘴唇,“他,他不會嫌棄……”他的下巴被溫銘捏着,說話也斷斷續續。但卻堅定至極。那日他會在趙崇的家宴上給自己解圍,又說了那樣勉勵自己的話,還跟着自己在面攤一齊吃面。他從來沒有流露過絲毫瞧不起他的眼神。
“喲,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溫銘随即松手,向前方瞟了一眼。
“本官給你一個機會。你明天早上想好了再答複我。”
溫銘的意思裴子府自然知曉。若是他願意再效忠于溫銘,身後有溫家這棵大樹,仕途必定會飛黃騰達。若是向程昱表明心意,自己到手的一切都會消失。他又會變成那個挎着雞蛋,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每天回家都要被父親拳打腳踢毫無自保能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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