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當初夷人正是趁着國喪之機發難。溫羅也就此落得一個騎屎将軍的稱號。

程昱看了看圍在一起有老有少,有哭有笑,神态各異的人們。他們此時還不知道,已經有一場彌天大難将要席卷而來。不久之後,便會化成累累白骨。

人群自動為程懷素的人馬讓出一條道兒。

與程昱并騎的不是別人,此人程昱也恰好認得。便是溫羅,此時正是他最得意的時候,一母同胞的妹妹嫁給了皇帝。日後滔天的富貴可想而知,其眉目間全是掩不住的得意張揚。

而在他們身後的,則是那個面白無須的少年。程昱上次見到他時,他還一副無精打彩的模樣。此時,也沒有之後那副喪氣的模樣,看起來要比先前穩重不少。

後面緊跟的便是風越,徐原,與許伯遠三人。和先前一樣,風越略靠前一點。徐原和許伯遠依舊誰也不讓着誰。

程昱心裏頭着急,正估算着夷人入侵的日子,冷不防背後有人叫他。

東兒回頭,于是程昱便看到胡哥兒此時的樣貌。比程昱昨日見到時又年長許多,他現在雖然是少年模樣,可程昱隐隐看出他長得有點像客棧的老板。

東兒明顯愣了一下之後,随即撲到胡哥兒的懷裏:“哥哥!”

胡哥兒把東兒抱在身後的驢兒身上,自己則是牽着缰繩,兄弟倆邊走邊說。程昱在旁邊聽得認真。

不久之後,胡哥兒的母親果真将他送去跟着阿四學着做買賣,一年半載也難得回一次家。程昱仔細瞧他臉色,總覺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不會像雲散那般毫無痕跡。

程昱雖然一再暗自提防,可胡哥兒這次回來表現得十足是一個好哥哥的模樣,弟弟撲進他懷裏撒嬌,讓他買些小東西。他也摸着弟弟的頭一一照做。

就在程昱暗暗松了口氣,以為胡哥兒已經放下之時,異變陡生。

東兒是被街上,男女老少的哭嚎之聲驚醒的。窗外已經亂成一團,慘呼聲中伴随着一些人咒罵。

“為什麽夷人能進城裏來,為什麽守軍也逃了,為什麽沒有人告訴我們!”然而,沒有人回答他。

東兒剛想踏鞋出去,門突然就被人從外面打開。母親背着一個已經打好的包袱。

Advertisement

“東兒,快走。待會兒可就來不及了!”

他被母親拉着胳膊拽出門,直到快出門時,他才隐隐感覺到哪裏不對。

“哥哥,還沒出來呢!”

婦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小聲斥道:“亂喊什麽呢,那毛驢只能馱兩個人。要是再加上那個人,我們三個一個也活不成了。”

胡哥兒是她的親生兒子,如今大難臨頭只顧着自己不說,甚至連名字也懶得稱呼,而是以那個人代替。

就在婦人半抱半拖,将東兒拉到馬棚時,看到馬棚裏人正在牽着那頭驢時,終于變了臉色。

“胡……胡哥兒,你怎麽……”

胡哥兒看着臉色漸漸白得像層白紙一樣的母親,将她未說完的話,繼續了去。

“我怎麽會在這裏是嗎?我的好母親,你們逃難時,是不是已經忘記了叫醒我!”

婦人身子微微顫抖,像是從來都不認識他一樣。一向溫順聽話的孩子怎麽會突然說出這種陰陽怪氣的話。上下打量一圈,攥緊拳頭,仍勉強鎮定道:“既然胡哥兒已經醒了,那我們現在就不要再耽擱了,一會兒夷人都要進城了,到時候誰也跑不了!”

說着,就要去牽缰繩,卻被胡哥兒輕輕巧巧的避開。

“母親莫不是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兒,這花驢年紀大了,載不動這麽許多人!”

婦人強壓怒氣,耐着性子問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一旁的東兒早就已經看得呆了,但是就算他再癡傻。母親與哥哥之間的氣氛變得不對,他還是能感覺出來的。當即,在兩人中間橫插一腳,将兩人隔開。

婦人眼裏滿是絕望,眼前這個兒子比他還要高。早不是她說一句話,便可以随意打發的孩童了。除非他願意,否則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從他手裏将缰繩硬搶回來。

“我留下來,你帶着東兒走。他身量小,渾身上下沒有二兩肉。這樣應該就不會拖累你吧!”

她以為她做了妥協之後,依着胡哥兒的性子肯定會答應,但沒有想到等待她的則是一句讓人如墜冰窟的拒絕。

“我為何要幫這個野種!”

若說剛才婦人的臉色只是蒼白,而在聽完這句話時,婦人臉色則是跟個死人一般無二。

胡哥兒明明可以騎着驢子自己先走,卻偏偏要在這兒等他們。程昱猜想,估計是他心裏還對母親抱有一絲希望,哪怕去他的屋子裏喊他一聲,讓他逃命。又或者是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一種情況,特意在此等候母親,說出這樣一番的誅心之言。

但現在,似乎什麽都不重要了。胡哥兒騎在驢背上,也再不看他們一樣,頭也不回走了。

畫面一閃,東兒似躲在一處地窯裏,外面一層被稭稈圍住。夷人們找不到他,但他能從草垛的縫隙看到外面。

離他二三丈處,已經躺着好幾個妙齡女子的屍首。而這些屍首的正前方,幾個夷人正在圍着一個妙齡少女。

東兒緊咬嘴唇,雙手拼命的捂着耳朵,可那少女的慘叫總能穿過他的手掌,傳入到他的腦海裏。

就在此時,一陣腳步聲由遠漸近。一個夷人手拿鋼叉,想往這堆稭稈裏去刺時,牆角邊突然出現一個婦人的身影。

那婦人明顯被吓了一跳,似乎是沒有想到這兒居然會有那麽多的夷人在這兒。驚呼一聲,便立即拔腿便跑。

那手持鋼叉的夷人松開手,跟着原先圍成一圈的夷人,一起追那婦人。原先那個妙齡少女此時正雙目無光的望着天空,瞳孔漸漸渙散,一點一滴失去生息。

那幾個夷人沒幾步就捉住了那個婦人。街角處傳來婦人慘叫。

東兒雙眼通紅,身子微微顫抖。突然程昱眼前一黑,東兒竟然是昏厥過去。程昱想起之前,曾在一瞬間掌控這具身體。試着睜開眼,再活動活動腿腳。

耳邊婦人的慘叫聲越來越小。程昱也顧不得許多,從稭稈裏翻了出來。直奔牆角。

那婦人似是聽到動靜,轉回頭時。正看到東兒捏着拳頭往這邊沖過來,像是要保護她。

随即她瞳孔驀然睜大。一柄尖刀已經刺入東兒的胸膛。

程昱看了看自己胸膛上的尖刀,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疼。随即,他眼前一黑。天旋地轉之間,身子似乎是砸在了地上。

耳邊婦人的聲音漸漸小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嚯嚯”的磨刀聲。

程昱睜開眼睛,記憶似乎還停在尖刀入腹的那一刻,忍不住發出嘶得一聲慘呼。聲音雖然不大,卻似是驚醒了磨刀人。聲音停頓之後,一個人的身影罩在程昱頭頂上。

程昱待眼睛能勉強視物之時,才注意到這兒四周漆黑,只有前方一塊木板上,擺放着一盞小油燈。火苗顫動,有好幾次險些滅掉。程昱此時不去看那個人的臉,也知道将自己綁過來的人是誰。

“掌櫃的你将我綁在這裏幹什麽?”

片刻之後,掌櫃才緩緩開口,似是在想些措詞。

“你是第一個在半途之中醒來的。”

程昱一怔之後,便想到,是那碗餃子的問題。他随即掃了一眼四周,沒有看到趙錦書時略微松一口氣,便道:“我與閣下無怨無仇……”

掌櫃撫摸尖刀,笑得詭異。“我雖與你無仇,卻與程太師有仇。你這張臉長得可真像程懷素,我當初還以為自己認錯人,偷偷看了你好幾遍!”程昱腦海裏突然閃現那日他在客棧後院時被人窺視的感覺,當時他以為僅是錯覺而已。

見程昱不答話,掌櫃索性把磨刀石拿過來,坐在程昱面前磨已經生繡砍刀。自顧自道:“看來你醒得這麽早想必是還沒有走到最後,反正現在刀還沒有磨好,我就和你講講餘下的故事吧!”

這種情形着實詭異,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臨死前還要聽屠夫講故事一般可笑。

“你是從什麽地方中斷的?”

程昱瞥他一眼,“東兒,是你母親被夷人拖走那一刻!”

掌櫃微微怔了怔,有片刻失神。已經很久沒有叫過他這個名字了。然而,瞬間掌櫃便已經恢複過來,

“你為什麽認為我是東兒,而不是胡哥兒?”

程昱道:“胡哥兒少小便跟着阿四外出經商,皮膚長年經過日光暴曬,早變得黝黑粗糙。你比他小幾歲,雖然臉上全是皺紋,手上全是老繭。可你藏在衣領下的脖子和你臉上所呈現的可不是同一個顏色。”

掌櫃在磨刀聲中繼續道:“你很聰明。所以你能從睡夢裏沖出來,倒也不奇怪。可我那日沒有這麽做,我一直躲在稭稈裏發抖。可偏偏那時候,我腦袋還清醒的要命,把母親的慘叫一絲不差全聽進腦裏。”

程昱道:“你母親……?”

掌櫃淡淡道:“死了。”程昱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平淡至極,仿佛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

掌櫃道:“不過,不是在那個時候死的。那時候,她雖然也差點死了,不過被路過的夷人統領看到了,訓斥幾句。那幾個夷人便灰溜的走時,我母親還剩下一口氣。”他随即兩眼緊盯着程昱,若是眼神可以殺人,程昱估計自己已經死了上百次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要将你綁過來,那我就繼續告訴你,我母親雖靠着那一口氣緩了過來,然而卻終究沒有逃過被人所食的命運。”

他說所食,是字面意義上的所食。

程昱打斷:“我祖父自從宣帝登基之後,便一直受先帝猜忌。聽說三鎮被陷之後,立刻趕回滄州,收拾逃兵,成立程家軍。再收回武威鎮,似乎并沒有做出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程昱頓了頓又道:“而且,你好像恨錯對象了。你應該恨夷人,恨将你與母親丢在天水的哥哥。是他們害你成為這樣的……”

掌櫃把刀湊到眼前瞧了一瞧,似乎還不大鋒利。聽到程昱的話之後,依舊平淡回道:“沒事的,仇我已經報完了,你是最後一個!”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