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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後,林缃绮問道:“宗主,相爺那邊的任務完成了嗎?不知萬素映的身份安排和相爺提過沒有?”

苻卿書懶懶地靠在椅子上默然無言,窈娘見林缃绮微有尴尬,笑着道:“我正和宗主商量這事來着,咱閣裏派出去總共四個人了,都近不了顧含章,顧老夫人把人遣回來了。”

“顧含章的怪癖是心理作崇,攻心為上方為上策。”林缃绮看看苻卿書,小聲道:“宗主,我出這宗任務行不行?萬素映年齡大了,先前與秦家有議親之意,萬東海此番又頂着壓力拒絕了,她的親事很難再拖下去。”

苻卿書霎地睜開眼睛,目光寒芒似射向林缃绮,嗤笑道:“萬東海若是頂不住這點壓力,如何能把萬素映留到二十歲未嫁,你擔心太多了。”

林缃绮啞口無言,苻卿書委實不願把此次任務交給林缃绮去做,然而,他心裏有一個救林紫绮出教坊司的計劃,這個計劃又必得顧含章從中鼎力相助方能成功。

六月初十是昭帝四十歲大壽,苻卿書想設計在那日讓昭帝大赦天下,這個大赦包括教坊司裏面淪為樂籍的衆多女子,若得到聖旨大赦,林紫绮便是自由身,再妥為安排,不止可以救出林紫绮,還能替窈娘脫了樂籍。

這個提議杜威必定竭力反對,需得由昭帝的寵臣顧含章提出來,其他人推波助瀾才能成事。

他不想由林缃绮去求顧含章,可惜阆寰閣裏的女子那麽多,他派出最拔尖的四個女子卻未能打動顧含章。

完成顧老夫人的委托是次要的,設計讓顧含章到時請旨大赦方是重中之重。

還有二十日不到便六月初十了,沒有那麽多時間布局,苻卿書在林缃绮又開口領其他任務時淡淡地開口了。

“顧老夫人的委托就交給你去完成,面具……”要不要用魚娘的面具苻卿書有些躊躇。

“請宗主給我一個新面具,缃绮想用一個全新的面貌去見顧含章,看他還能不能認出我來。”

“你從相府回來後還遇見過他?而且給他認出面貌不同的你來了?”苻卿書猛一下坐直了身體。

“嗯。”林缃绮把飛月樓前的見面說了,說到顧含章僅憑一個背影就感覺到是她時有些喪氣,“宗主,我的媚殺看來還遠遠沒練好。”

“所以你前些日子練得走火入魔還在研究?”苻卿書冷笑了數聲,心裏也不知是在氣什麽,寒聲道:“你不是媚殺沒練好,你是根本就想跟他相認,若是矢口否認,他去怎麽認得出來?”

自己那日确是沒有否認,甚至回眸相對時不自覺便露了笑容。林缃绮默默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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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看來這次的委托,即便把阆寰閣所有女子都派上了,顧含章也不會接受。”苻卿書一拳砸向幾案,結實的楠木案幾震了震,上面的杯子跌落地上。

“這次明着是顧老夫人委托,實際是顧含章的意思,他想……他想見缃绮?”窈娘玲珑剔透,一下子想通過來。

林缃绮聽得窈娘的分析有些尴尬,默默蹲下去收拾杯子碎屑,苻卿書冷聲吩咐道:“窈娘,去拿那個胭脂煞的面具來。”

胭脂煞,一聽就不是好名字,林缃绮見窈娘遲遲不擡步對自己使眼色,心知定不是什麽好面具,不過卻不願向苻卿書示弱,只對窈娘輕輕搖頭。

面具拿來了,這回沒有畫像給林缃绮看,苻卿書幫林缃绮貼上面具後,林缃绮對鏡一照,氣得差點喊叫起來。

這個名為胭脂殺的面具不醜,何只不醜,簡直是美得驚心動魄,但是,那美是冶豔之美,入骨的淫-情蕩-意,眉眼無處不風流,每一個男人見了沒有不想與她一起共赴瑤臺體味極樂銷-魂的。

這麽一個媚意如煙似霧流淌的風騷模樣,即便身着灰暗的缁衣布裙,所有人也都會認為她是秦樓楚館的姐兒。

“頂着這個面具去試試你的媚殺,顧含章若還能認出你來,你可以安心做相爺夫人不要回阆寰閣來了。”苻卿書冷冰冰道,拂袖闊步走出議事廳。

“我這麽個樣子還沒進相府就給好色之徒擄掠了吧?”林缃绮眼眶都紅了。

窈娘愛莫能助,方才拿之前給林缃绮使眼色了,誰知她犟着不向苻卿書服軟。

這麽個樣子如果初遇就向顧含章表明身份,進相府當然沒問題,只是,林缃绮咬牙,她偏要讓苻卿書看看,頂着這麽一個面具,使了媚殺術隐藏本性,顧含章也能認出來把她帶回府。

不過,在那之前,她得先平安遇上顧含章。

怎麽巧遇顧含章好?又怎麽能讓他摒棄對這張臉的成見把自己帶回府?

林缃绮想了幾個地點,最後決定在下早朝時的宣陽宮宮門外等顧含章。

那裏出入的都是有品階的官員,下早朝時官員衆多,即便有人觊觎這張臉的美貌,總不好強搶,要保得平安容易些。

顧含章這日早朝下朝,踏出宮門時看到一群大老爺們裏圍着一個窈窕身影時,拂了拂襟裾視若不見往官轎走去。

轎夫跟往日略有不同,多嘴快舌道:“相爺,那邊圍着的那個女子很美貌,若得她與相爺同行,相爺就不怕給女人盯着了。”

顧含章哦了一聲,他對美人沒什麽興趣,掀起轎簾進轎吩咐起轎。

林缃绮到來時先到相府的轎子前和轎夫說過一兩句話,對他們微微笑過,四個轎夫被迷得神魂颠倒,見顧含章無意過問,有些不甘心,一人道:“相爺,那女子雖說美得冶豔,聽着也怪可憐的,奴才方才聽得伯遠侯和恩平侯在争搶她,他倆個府裏都有那麽多姬妾了,那女子落入他們誰的手裏,都有好日子過吧?”

轎夫說的這兩個是本朝有名的好色殘虐之徒,顧含章略一遲疑,腦子裏不覺想起林缃绮的兩次不同面貌,心裏咯噔了一下,吩咐一個轎夫:“你過去,就說那女子是來尋我的,把她帶過來跟着咱們回府。”

伯遠侯和恩平侯都是世襲的爵位,雖也是一品,與顧含章這個手握實權得天子寵愛的丞相是沒法相比的,兩人争得正不可開交又不願先放棄,怕丢面子,相府轎夫過去一說即成。

面貌變了,行走也得改變,林缃绮蓮步移動一寸,纖腰便搖得一搖,每一個步履身體都如鮮花綻放。

從轎簾一角看到走過來的人的妖嬈情狀時,顧含章的眉頭不自覺皺起。

“帶着她離開這裏,到無人時讓她走。”顧含章下了命令,林缃绮恰好來到轎前,聽得分明清楚。

是自己的媚殺進步了?還是所謂的感覺其實也是因自己給了顧含章暗示?

林缃绮跟着轎子行走着,腦子裏不停糾結着要不要表明身份。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豔陽天親投雷!感謝親的厚愛!能得到親們的喜愛故人太幸福啦~

豔陽天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08-19 17:10:30

☆、佳人巧計借東風

方走出一裏地不到,顧含章便喝令停轎,林缃绮還沒想好要怎麽辦,不覺大急。

顧含章掀起轎子的窗簾子看向林缃绮,林缃绮媚殺已練得純熟,下意識便依照身體的面貌做了妖嬈之态。

“過來。”顧含章卻沒有方才的嫌惡之色,朝林缃绮招手,林缃绮微感意外,依言靠了過去。

兩人只隔着一堵轎壁,顧含章突地朝林缃绮伸出手。

他的掌心向上,潔白纖長的手指微曲,那是要她伸了手搭上的姿勢,林缃绮呆呆怔怔不由自主伸了一只手搭上去。

“是你。”林缃绮的幾根手指被攥住,顧含章秀眉微挑,黑白分明的鳳眸笑意氤氲。

今日應該沒有破綻的,還能被認出來!林缃绮止不住也微微笑了,心底有糖塊化開,說不出的甜蜜和興奮。

“相爺怎麽認出我來的?”林缃绮很好奇。

“上來,慢慢和你講。”顧含章眉眼舒展,種種惑人風情從眼角眉梢乃至指尖身體每一個地方流洩而出。

被下了蠱一樣,林缃绮迷迷怔怔上了顧含章的轎子。

四人擡大轎很寬敞,兩人坐着并不擠。

轎子晃晃悠悠前行,顧含章也不回答林缃绮先前的問話,只含笑看她,空間裏流淌着旖旎暧昧,林缃绮微微不自在起來。

顧含章隔了許久方緩緩開口:“旁的女人離得我近了,我會感到周身爬滿蟲子一樣不舒服,方才你在轎外,雖說離得不近,但以你此時的容顏,我應該是特別厭憎的,奇怪的是我卻沒有不自在,甚至心裏想與你說話……”

這是畏色癖好了,潔癖卻來了,林缃绮失笑。

顧含章也跟着笑,笑了許久,溫言問道:“緣何你們閣裏派了那麽多人來,你就是不露面。”

顧老夫人這一次的委托真的是要自己前來,林缃绮想起自己先前還想來求他救紫绮,沉默着歪到轎壁不說話。

“發生什麽事了?我說過我可以幫你。”顧含章目光灼灼。

他說過他奈何不了杜威,苻卿書那邊已在幫自己布局,不說也罷,林缃绮搖了搖頭,俏皮一笑,道:“相爺的承諾我記下了,以後找上相爺時還望相爺莫忘今日的諾言。”

跟着顧含章進了相府後,顧含章要拉林缃绮吹笛評他新譜的曲子,林缃绮笑着搖頭,先去後堂拜見顧老夫人。

顧老夫人極喜林缃绮,對換了一個風流面貌的她也沒有不愉之色。

頂着一張招招搖搖的臉,林缃绮有些赧然,又有些惱苻卿書。

萬素映的事拖不得,林缃绮本來想跟顧老夫人直言的,怕顧老夫人反感萬東海萬素映兄妹生了男女之情,若一下說死了沒有轉圜餘地,她尋思着萬素映活潑可愛,不若讓顧老夫人先看到喜歡上了,再撺掇她認為女兒。

“夫人,聽說三仙庵菩薩很靈,我陪夫人去拜拜求菩薩讓相爺潔癖好了得遇有緣人如何?”

求什麽有緣人,你便是有緣人。

這麽一張妖嬈冶豔的臉還能讓兒子不厭不憎,顧老夫人心裏恨不得林缃绮立馬成為自己媳婦給自己生了孫子出來,

自己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白了,人家還張羅着給自己找媳婦,顧老夫人雖感失望,卻更喜歡林缃绮的穩重矜持,林缃绮的提議她笑着應下,林缃绮不說,她也要找事兒做,把林缃绮長久留在相府。

林缃绮傳了消息回阆寰閣,六月初一要陪顧老夫人上三仙庵,讓苻卿書給萬東海傳訊,安排好萬素映那一日巧遇她們。

窈娘颦眉道:“顧老夫人去上香,三仙庵肯定閑雜人等摒退,缃绮怎麽想出上香這個行不通的法子來?”

“正因為摒退閑雜人等,顧老夫人才更有機會接觸萬素映。”苻卿書淡淡道:“顧老夫人身份尊崇,萬素映一個商戶人家女兒等閑哪見得到她?到庵寺除了上香,還可以清修,打點一下,萬素映提前到庵裏吃齋清修,那日又沒閑雜人,不僅可以見到,還能說上話。”

窈娘啊了一聲,贊道:“宗主這一說,我對缃绮也佩服不已。”

苻卿書面色比前些日子更顯蒼白了,眼眶有些青黑,窈娘贊嘆聲停下時,他輕嘆了口氣,低聲道:“萬素映這邊萬東海自會打點,你通知萬東海後回敏王府去……”

“宗主。”窈娘聽苻卿書說完,驚叫了一聲,小聲道:“這麽急進會不會引來杜威和琳貴妃的懷疑?”

“只能如此了,林缃绮眼下是強撐着,弓弦繃得太緊,林紫绮再不救出來,我怕她會崩潰。特赦由顧含章提出,比由我自己提出來更麻痹杜威。”苻卿書沉聲道。

“那何不由缃绮直接求顧含章,不兜這個圈子。”窈娘有些不解。

“那樣一來,顧含章提出特赦的原因便惹人猜測,杜威可不是容易蒙弊的人,一個不慎,林缃绮就曝露了,很可能會落入杜威之手。”

這麽着,苻卿書費盡心思安排,功勞卻盡皆顧含章的,窈娘有些不平,見苻卿書滿面倦色,不便多言,默默地退下去執行苻卿書的安排。

初一恰是休沐日,顧含章也一同前住三仙庵,顧老夫人沒帶随侍的人,只帶了林缃绮和他兩個。

相府的馬車雖不特別奢華,寬敞舒适是免不了的,三人坐了一輛馬車往三仙庵而去。

三仙庵在京城之西,馬車經過平延街時前頭有人鬧事道路擁堵了,駕車的顧岩問道:“相爺,要等着還是繞行西大胡同?”

西大胡同就是教坊司所在,林缃绮心頭一震。

也許從那邊經過能看到紫绮,即便看不到,曾離得紫绮近一些也是好的。

“走西大胡同吧。”林缃绮搶着說道。

顧老夫人微微皺眉,倒也沒出聲反對。

馬車繞路進了西大胡同,遠遠的便聽到哭叫求饒聲,林缃绮聽得哭聲想起紫绮,身體一顫,顧不上問顧老夫人與顧含章便掀起車簾。

看到教坊司門口的情景時,林缃绮悲傷得幾欲哭起來,顧老夫人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苦苦泣求着抓着她的三個男人,女子身上的衣裳多處被撕扯開,裸-露在外的肌膚白皙中間着深重地淤痕青紫。

“跟我們回去,再不回去晚上叫上二十個人過來你後悔也來不及了。”女子越掙紮,抓她的三個男人越狠,一人粗聲謾罵,一人幹脆抓住女子一只腿把她倒吊着往教坊司裏拖。

顧老夫人看不下去,顫聲道:“章兒,那些都是什麽人?你過去喝止一下。”

“娘,比這種更殘忍的事教坊司裏還更多。”顧含章輕輕搖頭,“孩兒過去阻止得了一時,過後這些人會更狠地折磨那女子的。”

女子的泣求聲漸遠,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林缃绮痛苦地看着,顧老夫人嘴唇蠕動,許久後問道:“那些女子何其無辜,這種肮髒污-穢的地方就不能取締嗎?”

顧含章默默搖頭,過了教坊司後路途一派繁華富麗的風光,三人卻齊齊沉默,進三仙庵時,顧老夫人的眉頭還緊蹙着。

相府老夫人親臨,住持師太殷勤萬分,親自随侍引領着,三人給菩薩上香後,住持笑道:“夫人,小庵後面有照影清泉一眼,到泉影前一照便能知姻緣未來,相爺和這位女施主要不要去照一照?”

顧老夫人昐顧含章娶妻生子盼白了頭,聞得能照出姻緣,連聲應好。

住持口裏的照影清泉是一口水井。

林缃绮無意姻緣,顧含章和顧老夫人卻不約而同要她先照。

井水幽深寒冽,林缃绮臨水看了一眼,不由自主想起苻卿書那雙冷芒森森的眸子。

井水裏出現恍恍惚惚的影像,林缃绮什麽也沒看清,那住持卻啊地叫了一聲,驚奇地道:“女施主的命格好生奇怪,出身尊貴位比公主,為何卻又是母儀天下之象?”

顧老夫人聽得住持批駁之語面色霎地變了,拉了顧含章便要離開。

以後母儀天下不知是否屬實,出身尊貴位比公主卻半點不差,她爹是前西寧皇嫡長子,她雖沒公主的名份,卻有公主之尊,這照影清泉也有幾分真,林缃绮想知道顧含章的姻緣,笑問道:“相爺不照一照嗎?”

顧老夫人搖頭,眼裏有不愉之色,她極想林缃绮給自己當媳婦,林缃绮卻照出母儀天下的命格,她怕兒子照出個君臨天下來。

“老夫人且稍等,喝一口照影泉水再走,這泉水喝了姻緣就到了。”住持似是沒看出顧老夫人的不悅,微笑着扔了水桶下去打水。

住持提着水桶送到顧含章面前,顧含章遲疑了一下,伸了雙手進水桶掬了一棒水喝了。

水桶往林缃绮跟前移,半路上住持突地一個趔趄,水桶一歪,大半桶水盡皆潑到林缃绮身上去。

“貧尼該死。”住持擱了水桶,急忙湊上前幫林缃绮抹衣裳上的水。

那水潑上衣裳随即浸濕了衣料,她這麽一抹,濕裙子貼得更緊,林缃绮身體曲線盡現,羞得臉紅耳赤,拔開她亂擦的手道:“師太不必擦了,有缁衣借我一套換上。”

住持一臉歉意,朝顧老夫人和顧含章躬身致歉,道:“勞老夫人和相爺在這裏稍等,貧尼帶女施主去換衣裳。”

作者有話要說:

☆、運籌帷幄與天争

林缃绮跟着住持走了,顧含章走到井邊,看着井水出神。

有公主之尊卻成為阆寰閣的人,身懷血海深仇,心中隐藏着刻骨恨意,她會是誰?

顧含章細致白皙的手指在井沿劃動,随着他手指的移動,一個林字在黛青色的井沿上出現。

顧老夫人怔看着林缃绮身影消失的方向,眉頭緊蹙道:“章兒,出家人不打诳語,魚娘若真有母儀天下的尊崇,怕是與你無緣。”

“呀,又是沒逮到。”酥脆軟糯的叫聲打斷了顧老夫人和顧含章的說話,萬素映活潑潑跑跳着進入顧老夫人的視線。

林缃绮換了衣裳回來時,便看到顧老夫人與萬素映言笑甚歡。

萬素映伶俐活潑,顧老夫人會喜歡她人之常情,何況,這一日的萬素映的着裝委實費了不少心思,一身粉嫩嫩的淺綠裙子把她襯得像草木精靈一樣可愛,那雙清澈純淨的眸子像明亮的星星,雲霧陰霾也無法遮擋住它們的光芒。

萬素映看到林缃绮時眼裏閃過厭惡,随後又是驚詫。

“這丫頭喜歡變妝,這臉不是她的本容。”顧老夫人笑着解釋。

萬素映聽萬東海說過林缃绮會從中周旋,初見不喜那個冶豔的臉,繼而又覺得那人應該是林缃绮的,故又露了詫異。

林缃绮笑了笑表示不在意,像甫相見般贊了萬素映幾句問了名姓,幾個人閑談了許久,林缃绮對顧老夫人道:“相府裏冷清清的,老夫人,要萬姑娘到府裏小住幾次陪咱們玩兒可好?”

顧老夫人樂呵呵點頭,問萬素映:“願意到相府陪我老婆子嗎?”

“夫人說的什麽話,能到相府去,素映求之不得。”萬素映扮了個鬼臉,撅起嘴道:“就怕相爺不歡迎我?”

顧含章在一旁一直沉默着,萬素映這話說出來,他不看萬素映倒去看林缃绮,視線在林缃绮臉上停頓了片刻,笑道:“歡迎。”

四人坐了馬車回相府,路上,萬素映叽叽喳喳講着市井見聞,顧老夫人聽得很開心,眉開眼笑,顧含章雖言語不多,卻也同萬素映講了幾句話,氣氛融洽活躍。

馬車快到相府大門外時,顧岩馭了一聲勒住缰繩,小聲道:“相爺,咱府門外停了一輛馬車,看徽記,是敏王府的,要過去還是先調頭避開?”

顧含章垂放在身側的袖子動了動,身體抖地坐直,顧老夫人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敏王?他不是一直卧病在床不能見陽光嗎?”

“興許有事同孩兒商量吧。”顧含章道。

顧老夫人戴着護甲的手指顫動了一下,看了萬素映一眼,對顧含章道:“敏王府和大将軍府勢同水火,章兒,依娘之見,咱們不如暫且回避。”

顧含章目光平視前方,沉吟片刻,開口吩咐道:“顧岩,過去。”

“章兒。”顧老夫人低喊,眼裏滿是不贊同之色。

“娘,敏王爺不在人前露面也罷,若露面向杜威挑戰,孩兒身為一品宰輔,選擇立場是避無可避的。”顧含章淡淡道,沒有回避萬素映和林缃绮的注目。

那個天縱英才少年俊傑的敏王爺到相府來做什麽?

顧含章到正廳春禧堂去了,林缃绮陪着顧老夫人往內院走,心中不免猜測不定。

顧老夫人也是心神不寧,才走了幾步,一推林缃绮急促地道:“魚娘,你從春禧堂後側門進去,他們要是談起一些不該談的,你就出聲擾開話題,快去。”

翠羽紅帏從屋頂高高垂下,青藍色的銀絲緾枝搭鈎松松勾着,大廳中的鎏金大香爐燃着玉華香,袅袅輕煙下,疏懶地坐在楠木椅上的敏王的背影有些模糊,從側面只看清足上一雙墨靴上金線暗紋繁複交錯,五爪莽龍傲氣勃然。

“敏王爺大駕光臨,章倍感榮幸。”

“顧相為國操勞,輔佐父皇勞苦功高,本王一向欽仰,今日得以相見甚悅。”

大廳裏兩個人說着官腔客套話,林缃绮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覺得自己是在看戲臺上的演戲,不是在看活生生的真實的人。

“王爺一直深居簡出,眼下身體是大好了?”顧含章問道。

“抱恙着,只是心有一事憋着不說不快,故冒昧登門。”敏王輕笑了一聲,氣息短促虛弱,似是随時會暈倒過去。

顧含章沒有接話,大廳裏有片刻的靜谧,敏王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喟嘆了一聲,道:“顧相,本王今日進宮向父皇請安,路上道路阻堵繞路,馬車在相府的馬車後面經過西大胡同的。”

顧含章哦了一聲,擡頭看向敏王,靜等他接着說下去。

敏王停了一下,道:“男人犯罪作惡誅殺刑囚理所當然,內宅女子何罪之有,本王覺得,沒入教坊司的那些女子很可憐,不知顧相對此有何看法?”

“律法有規,要更改需三司衙門會同商議再呈請皇上聖斷。”顧含章說得很慢。

敏王低笑,道:“律法更改不易,不過,可以特赦,顧相覺得父皇四十壽誕時呈請父皇特赦如何?”

特赦!林缃绮腦袋嗡地一聲炸響。

若真能求得特赦,教坊司的女子都将得到自由,她可憐的三妹是不是就能離開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離開杜威的魔掌?

顧含章怎麽回答敏王的,敏王後來又說了什麽林缃绮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腦袋嗡嗡響着,眼前金星火芒,身體激動得不停發抖。

林缃绮的神智從狂喜中回神時,廳中兩人已站了起來往門外走。

敏王踏出廳門時突地回頭朝林缃绮所在的帷幔方向看來,林缃绮扶着帷幔的手不自覺地顫了一下。

敏王有一張與暗啞虛弱的聲音極不相符的俊美的臉孔,鼻梁堅-挺劍眉朗目,一雙黝黑的眸子比子夜還黑,幽闊高遠如一望無際的天空。

他和苻卿書真像,林缃绮腦子裏有過模糊不清的閃念,又給她否定了。

景劭駿渾身從上到下透着尊貴的皇家子弟的霸氣貴氣,一派意氣風發的頤指氣使的上位之風。苻卿書雖也是成竹在胸運籌帷幄英雄蓋世,可周身卻彌漫着一種遺落在塵世之外的孤單蒼白和蕭索。

作者有話要說:

很高興能得到朋友們的喜愛,感謝啦啦兔摔倒!感謝枳花!很開心看到啦啦兔摔倒還在看我的文,謝謝枳花,你前兩天剛投過雷昨天又投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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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運籌帷幄與天争

“魚娘,他們都談些什麽?”顧老夫人看到林缃绮回轉,也不等她細細說,急迫地站起來抓住林缃绮的手連聲發問。

“相爺和敏王爺談請旨特赦的事……”林缃绮拍了拍顧老夫人的手安慰她,心尖有些難以自抑的疼痛。

顧老夫人顯然是要顧含章獨善其身,不要和杜威樹敵,看來,自己得盡快離開相府,莫和顧含章糾葛太深。

“為教坊司那些女子求特赦?”顧老夫人重複着問,早上她神情悲憫,這時卻是猶疑閃爍,

“章兒應下了嗎?”

“我也不知道,聽他們說的是特赦不是什麽大事,我就走了。”林缃绮也心急着想知道顧含章應下沒有。

顧含章送客卻送了許久方進內堂,一同來的還有萬東海。

萬東海一身雪青色素面交領右衽錦袍,白色青鶴雲紋滾邊透着沉穩大方,頭頂束發插着簡潔大方的烏木簪子,站在顧含章旁邊雖沒他的光華風采,卻也朗若皓月氣概不弱。

雖非仕族高門子弟,萬東海到底行多識廣,氣度十分大方得體,言談舉止從容款款,顧老夫人跟他談了幾句,面上笑容濃濃很是喜歡他。

說了會兒話,萬東海從袖袋裏摸出一把牛角梳遞上,笑着道:“聽說牛角梳子梳頭發行氣活血精神放松,相爺每日為國勞神費心,這牛角梳也許能派上用場。”

做母親的最關心的莫不過兒女的身體,一把小小的牛角梳燙貼到顧老夫人心窩處,顧老夫人喜笑顏開,開口留了萬東海在相府用膳。

膳畢大家移步花廳品茗談心,林缃绮幾次想問顧含章特赦的事,又怕他不想給萬東海知道,憋得有些難受。

兩杯茶後,顧含章卻自己開口了,他道:“娘,你早上說教坊司那些女子可憐,巧了,敏王爺到訪正為那些女子的事,他約孩兒在皇上四十壽誕那日一起請旨為那些女子求特赦,孩兒應下了。”

顧老夫人遲疑着沒說話,萬東海拿茶杯的手略一頓,道:“若我沒記錯,八年前皇後娘娘中毒身亡,太醫院蘇太醫涉嫌謀害皇後娘娘,蘇家一門男丁被抄斬,女人沒入教坊司,現在蘇家尚活着的只有一女,被敏王帶出教坊司留在敏王府了,聽說那時為蘇家這個女兒的事,敏王和杜威大将軍唇槍舌戰許久,後來,人雖帶出教坊司,卻沒能脫掉樂籍。”

顧含章點頭,萬東海接着又道:“先前有傳言皇後娘娘之死是琳貴妃所為,經由蘇家女兒一事後,敏王府與杜府便勢同水火,特赦旨意若下,蘇家這個女兒的樂籍便脫了,只怕大将軍不甘不懑。”

“可不是。”顧老夫人忍不住開口,“章兒,此事你應承得有些草率了。”

“敏王爺親自登門,相爺不應承也不行的,咱們可以讓此事行得不惹惱杜大将軍。”萬東海笑道。

“東海你有良策?”顧老夫人看向萬東海,眼裏滿是欣喜,稱呼一下子從萬公子改為東海。

“咱們可以讓此次特赦看起來和杜大将軍有關。”萬東海壓低聲音,小聲道:“若是杜大将軍也犯了需要特赦的罪責,相爺提出特赦,杜大将軍不止不會怪罪,還會對相爺感激不盡。”

“杜威怎麽可能犯了需要特赦的罪?”顧含章搖頭。

林缃绮心中一陣作嘔,對萬東海圓滑的行事作風起了厭意。

“欺君之罪難道不需特赦?有所覺的欺君之罪杜威不會犯,無知無覺的呢?”萬東海小聲說起了計劃打算。

設局布套無中生有!林缃绮對萬東海的反感瞬間消失,萬東海的提議看起來是投機取巧讨好顧含章使他免于站到杜威的對立面,然他說的的計劃是由他全權負責的,那計劃稍有一毫差池,他的圖謀洩露在杜威眼裏,萬家便會招來滅門之禍。

“好,就這麽辦。”顧老夫人尚在遲疑,顧含章已一錘定音,伸了手出去,萬東海伸手握住他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甫相識便将彼此身家性命交付,顧老夫人微微皺眉,萬東海就在這時拉了萬素映突地跪了下去。

“老夫人,相爺,在下有一難以啓口之事相求,老夫人與相爺若是覺得為難,拒絕亦無妨。”

他這是要開口求顧老夫人認萬素映為女兒,林缃绮想,太快了吧?心思一轉,對萬東海的智計又贊佩不已。

今晚萬東海無意間滲入到相府的機密中,此時相求,顯得真誠坦蕩,因是有所求又可使顧老夫人和顧含章免了疑忌憂怕,恰是最好的時機。

果然顧老夫人聽萬東海說完身世求她認萬素映為女兒後,只略有猶豫之色卻沒有不愉。

顧含章笑道:“娘,孩兒沒有兄弟姐妹,能得一妹妹甚好。”

顧老夫人見顧含章贊同,随即喜色滿面愁容頓掃,樂呵呵道:“素映這丫頭我喜愛的緊,得她做我的女兒再好不過。”

認女兒這樣的大事且要公開的是親生女兒,顧老夫人和顧含章不調查了解一下萬家和萬素映的閨聲嗎?

林缃绮覺得有些過于草率輕易,怕顧含章母子将來後悔,笑問道:“老夫人和相爺打算什麽時候相認?”

明着問公開日期,言下之意卻是提醒他們調查了解日後無悔。

“東海你明日和你娘思量一下,後日我陪着娘登門認親,十五那日休沐日便宴客公布消息出去。”顧含章緩道。

他意思也不調查了,二十日昭帝壽誕前便将萬素映的身份定下來,林缃绮既意外,又對他的殺伐決斷佩服不已。

幾個人商定了萬素映身份的說辭,只道當年顧老夫人生的是雙胞胎兒女,因貧窮生活無着,求了萬夫人幫她養一個女兒,如今兒子有出息,要把女兒認回來。

計議定下夜也深了,顧老夫人讓各人回房歇息,萬素映目光膠在萬東海身上挪不動,口中道:“娘,我送我哥去客院。”

“去吧。”顧老夫人倒也不古板,笑着點頭。

前一日要做出清修的樣子萬素映便去了三仙庵,加上今日一個白天,兩人有兩日沒在一起了,萬素映送了萬東海進客院,眼珠子左右轉動着不想離開。

萬東海也不想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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