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宮廷盛寵(3)

宮女跪倒在腳下, 面色慘白如雪,一個抖得像篩子,另一個已然麻木,清楚知道這種情況下想活下去絕對是奢望。

“誰讓你們故意在此說出這番話的?”

“陛下…沒有、沒有人, 奴婢只是胡說的, 陛下饒命,奴婢不想死…啊――”

一聲慘叫, 慌忙間膝行上前想要抱住桓帝衣擺的宮女已然人頭落地, 禦花園的地上滾了一大攤鮮紅的血。桓帝擡手指向了另一個,“押下去問, 問不出來就剝了她的皮,挂在後宮給諸位妃子看看。”

剩下的那宮女也終于卸了勁, 癱軟在地下, 侍衛上前将她拖了下去, 連同另一具屍首。

禦花園重新恢複安靜, 除卻地上的鮮血, 以及桓帝仍舊深重的呼吸。

他只是短暫地瞥了宋疏一瞬, 随即擡腳離開,未發一言。

宋疏微微皺起了眉。

……

宦官在下彙報查探到的情況, 桓帝斜靠在龍椅上,雙目緊閉,看似已然平靜, 但是額頭凸起的青筋昭示着他的忍耐。

“回陛下,淑妃傳話是想提醒雲臻皇子謹小慎微, 莫要惹您生氣, 所以才安排人在禦花園……”

話還沒說完, 桓帝便将手邊的茶盞用力砸出去, 睜開的眼依舊帶着血絲,“管她什麽狗屁理由,膽敢讓他……給朕拖出去腰斬!”

“陛下,可是淑妃是丞相的……”

“還要朕說第二遍?”

宦官自然不敢多言,行禮後便下去了,桓帝一人坐在空蕩蕩的宮殿裏,呼吸急促,濃眉緊鎖,怒火從胸腔一路燃燒到頭顱,傳來劇烈的疼痛,讓他的神情扭曲。

他抓起酒壺灌了幾口,企圖麻痹自己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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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帝恨自己沒忍住,給他聽到了那些話,還是在他面前動了手。

他想找宋疏解釋,可他無從解釋,現在這種狀态面對他只怕會幹出更混賬的事。

桓帝知道自己是個瘋子,他兇殘暴戾、好殺人,從前肆無忌憚,但突然有一天,他不希望某個人也這樣看自己。

混沌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個緩緩走來的人影,桓帝頭痛欲裂,半分半毫的動靜都會讓他更暴躁,他掀翻了面前的案幾和燈架,沙啞着怒吼:“滾,都給朕滾!”

東西乓啷碎了一地,一壺茶水正好砸碎在宋疏腳邊,濺濕了宋疏雪白的衣擺。

他擡起頭,對上了桓帝瞪大的猩紅雙眼。

“……你來幹什麽?”頭顱裏的血管重重一跳,抽搐的疼讓面部扭曲了一瞬,男人随即避開目光,嗓音嘶啞,“……走。”

“去哪?”

宋疏一步一步走到了他面前,傾身去拿他手裏攥住的酒杯,桓帝驀然松了手,然後眼睜睜的看着他把酒杯放在了翻過來的案幾上。

“……”

再一回神,他被宋疏輕輕推了一把,坐回了龍椅。宋疏跟着他坐下了。

不過這次坐的是大腿。

桓帝僵住了。

對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視線所及是一截細嫩白皙的頸項,清甜微冷的白梅香從他的身體裏絲絲縷縷散發出來,頃刻盈滿鼻息,桓帝下意識抱住懷裏人的腰,埋進他的頸窩深嗅一口,忽然什麽毛病都沒有了。

頭也不疼了,眼也不紅了,就像瘋犬拴上了繩索,溫馴得不像話。

“陛下同我說說?為何今日這樣動怒。”

桓帝抱住他猛吸一通,張嘴輕輕舔咬他的脖頸,然後垂頭貼在心口處,感受屬于這個人心髒的搏動。

他對宋疏說了二十年來無人敢提及的過往。

桓帝的生母是他國進獻的異族女子,身份低賤,偶然承寵有了桓帝,但是很快就失去了寵愛。

宮中女子本就愛勾心鬥角,桓帝的生母有了皇子,模樣又出挑,自然遭人嫉妒,受盡了那些宮妃的折磨。

她不知反抗,卻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年幼的桓帝身上,多次毆打致使桓帝昏迷。

直至有一日,瘋了的女人一把火燒了宮殿,想要把桓帝和自己一起燒死在這裏,年僅十歲的桓帝用盡力氣打昏了親生母親,坐在宮殿門口,眼睜睜地看着她燒死在裏面。

宦官趕來救火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渾身傷痕與灰塵的桓帝,眼裏映着火光。

桓帝的病與幼年受到的虐待脫不了幹系,對于宮人的厭惡也來自于此,他沒有憐憫之心,不會心慈手軟,厭煩了就殺掉,從未有過任何顧忌。

但今日他心中更多的是恐慌。

他怕宋疏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後遠離他,他要所有人匍匐在腳邊顫抖,唯獨不希望宋疏害怕自己。

唇瓣沿着下巴與他的交疊在了一起,這個人抱起來舒服,就連嘴唇也是甜軟的,嘗一口便能上瘾。

桓帝把他壓在龍椅上親吻,起初的試探和溫柔一點點升溫,吮吸吞含到癫狂,男人這才是第二次親吻,卻已經徹底掌握了要領,舌尖舔過他口腔裏每一寸領土,讓他渾身酥麻。玉雪的面容泛出了淡淡的粉,宋疏抱不住對方的脖頸了,就滑下來攥着他的領口,細長的手指把皇帝的領子弄亂七八糟,好像是在報複。

……報複他把自己親得亂七八糟。

“陛下……”

腰帶散落,桓帝的手已經從側襟伸了進去,溫熱的掌心貼着一片溫軟,宋疏終于推了他一把。

“抱歉。”男人眼底的血絲褪去,換成了另一種勾人心魄的深邃,他依舊壓着他,在他眉心的紅痣上輕吻:“你是西昌的質子,朕本不該碰你。”

他的手卻沒停,貪戀他軟滑細膩的觸感,一路延伸向腰跡。

“但……”

“但陛下說過……”宋疏主動接上了他的話,搭在扶手上的腿輕輕一晃,瑩潤漆黑的眸底水波蕩漾:“整個天下都是您的。”

自然也包括他咯。

“不要這裏,太硬了。”宋疏附在他耳邊輕聲道。

男人的呼吸近乎停滞,然後陡然間變得粗重,他被打橫抱起,很快就同對方一起滾到了床上。

“你真的願意?”桓帝像一匹饑餓多年的狼,紅着眼在他身上厮磨,仿佛要将每一寸肌膚都吞吃下肚。

但他這樣單薄這樣漂亮,如同冰雪做出來的人,一碰就會壞掉,所以桓帝強行壓下肆虐的沖動,再次詢問。

“不願意。”

終于得到了喘息的宋疏趕緊翻身趴在了桓帝身上,把他危險的手撥了開來,“我想陛下那個……”

桓帝一愣,神情頓時變得莫測。

“不好麽?”宋疏的嘴唇貼在他下巴上磨,軟乎乎地對他撒嬌。

“……”

所謂寵到天上去的寵妃,便是連一人之“下”都做不得,要爬到皇帝頭上呢。

可桓帝又能怎麽辦?還不是心甘情願給他遞副梯/子,還不忘囑咐他小心別摔着。

……

初嘗**對桓帝來說未必得了很多趣,但他還是迷上了這件事。因為哪怕不會做到最後,和心上人熾熱交織的感覺也實屬美妙。桓帝喜歡把他搞得濕漉漉的,上面下面一起流淚,然後滿面通紅地躺在自己懷裏求饒,撒嬌着要親親,只能親嘴巴不能親那裏……

桓帝喜歡正面弄他,喜歡觀察他的表情,眉心的朱砂本來清冷聖潔,配上緋紅的眼尾卻只覺得澀情。

一日又一日,他心中的喜愛卻愈發滿溢,桓帝忽然想起了宋疏的身份,他想把這人永遠留在身邊,于是第二日便帶着他上了朝。

抱着寵妃上早朝,大晟開國以來便沒有的荒唐事,更何況這個“寵妃”還是敵國的質子,足以在朝臣中引起軒然大波。但放在桓帝身上卻沒人吱聲,大臣戰戰兢兢地站在下面,不敢擡頭多看一眼。

因為皇帝說了,但凡看一眼他的寶貝就要把人眼睛挖出來。

宋疏坐在他懷裏陪他聽奏章,起初只以為這人是黏他不舍得放開,所以也不太排斥,不想衆人啓奏結束,桓帝忽然懶洋洋地開了口:

“後宮中宮之位空虛已久,朕決意立西昌國四皇子為皇後,各位愛卿可知最近的良辰吉日是何時啊?”

朝堂內頓時陷入寂靜。

“皇後?誰同你說了,要做皇後?”

然而,先開口的是一道衆人皆陌生的嗓音,清冷且又質感,不難聽出其中的不滿:“臣不想做皇後。”

“……”

嘶……

大臣們後頸一涼,冷汗直冒。

接着是屬于桓帝的聲音,壓得很低,隐忍着怒氣,但和預料中天差地別,“別鬧。”

“沒有。”宋疏從他的懷裏起來,用力掰掉桓第的手指,面色冷淡,“臣的态度已經表明了,陛下繼續上朝吧,臣告退。”

說完,他便丢下桓帝和一衆朝臣離開了。

“……”一片死寂。

大臣們全部跪下,在原地瑟瑟發抖,又是震驚又是惶恐。他們從未見過桓帝被人這樣下過面子,完蛋了,完蛋了。

桓帝确實震怒,但此時哪有心情對這些大臣撒氣,很快就追了出去。

“為什麽不願做朕的皇後?”

“沒有為什麽,就是不願意。”宋疏甩開桓第的手,筆直往前走,絲毫不顧及跪了一路的宮人,“陛下不同我商量就擅自宣布,難道還要我歡天喜地謝恩麽?”

“朕那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

“抱歉,臣不以此為喜。”

“……”

兩人吵了一路,一直到栖月宮門口,桓帝終于怒吼出聲,“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愛朕!”

宋疏站在原地沉默片刻,轉身當着他的面關上宮門,“對,不愛,所以請陛下莫要再來了。”

桓帝就這樣被拍在了宮門外面。

“……”

……

其實桓帝心裏清楚,宋疏對他絕非沒有感情,雖還不到苛求愛與不愛得地步,單絕不可能像他表現得這樣冷漠無情。

桓帝怒氣上頭之下發了一通火,然後很快就開始想着辦法哄人。

他可不想和宋疏搞冷戰。

首先是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他把所能搜羅到的,以及國庫裏最好的東西,流水一般往栖月宮裏送,但十之**都被打了回來。宦官跪着求宋疏不要為難他們,宋疏便到池邊上,拿那上好的白玉石頭打水漂。

“哎喲,雲臻皇子,這可是百年難得的美玉,可別這樣折騰!可別!”

“是麽,砸水聲還挺好聽。”

“……”

桓帝覺得他可能是看不起金銀玉石這些俗物,于是轉而給他送字畫。送的都是歷朝歷代最有名氣的書畫家作品,千金難求,宋疏是識畫之人,應當會喜歡這些。

然而上午剛送過去一副秋霜大雁圖,下午太監就捧了兩幅回來,展開一瞧竟一模一樣,若不是墨跡未幹,完全看不出區別!

桓帝震驚,當即自己作了一幅給宋疏送了去。

這次回來的時候就很容易分辨了,因為其中一副上寫了八個字――“帝王之跡,不過爾爾。”

桓帝:……這真是該死的甜美。

送玉石不行,字畫不行,桓帝靈光一閃,叫人把一只馴好得鹦鹉給他送了過去,鹦鹉羽毛鮮豔,口齒清晰嗓門巨大:“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我錯了……”

宋疏忍無可忍,親自拎着這鳥進了桓帝的清宮,“陛下,臣平聲最讨厭禽類,如若再讓臣瞧見這東西,休怪我狠心。”

說完他就走了,沒多呆一秒,只剩鹦鹉在那扯着嗓門嚎叫:“滾蛋,滾蛋,滾蛋滾蛋……”

然而白天哄歸白天哄,晚上桓帝還得爬宋疏的床。

大半夜夜深人靜,他利用輕功從圍牆跳進去,輕手輕腳摸到床邊把人抱懷裏,對着他又聞又親,小心翼翼地親他的美人痣。

桓帝心裏苦,人哄不好,沒他還睡不着覺,明明是一代暴君,卻要幹這種雞鳴狗盜之事,動情之人果然是卑微,卑微吶!

實際上有了宋疏他也不好好睡,抱着他一看就是大半宿,時不時親兩下,嘬兩口,等到太陽初升,對方有醒的跡象就趕緊開溜。

如果再饞一點,就當宮女提前熏一些安神香,然後他就可以……咳咳,

宋疏早起時注意到腿根斑駁的吻痕,氣得命禦廚房榨了一大碗苦瓜汁給桓帝送了去。

桓帝當着禦膳房奴才的面喝掉了苦瓜汁,臉也變得和苦瓜一樣綠。

奴才:……雲臻皇子牛逼。

直到某一日,桓帝突然開竅了,急匆匆地沖進了栖月宮,按住了正在用膳的宋疏。

“你是不是介意朕的後宮?”

“……”宋疏嗆到了,輕咳幾聲,端起一邊的茶盞喝水。

“為何不早說!朕讓她們進宮是為了牽制那些老東西,堵他們的嘴。朕發誓,一根手指都沒動過她們。”

宋疏繼續喝茶。

“明個兒就讓她們全部出宮,或者你想怎樣,直接殺了行不?”

“……”宋疏瞪了他一眼,“與她們無關。”

“那你為何不願給朕做皇後?”桓帝暴躁了,背着手在屋子裏走來走去,“你果然不愛朕,你非但不愛朕,你甚至都不喜歡朕!”

“是的沒錯。”宋疏起身拽住他的袖子,胡亂地把他往外推,“就是因為不喜歡你,沒別的。”

好不容易又把人攆走了,宋疏跑到桌邊咕嘟咕嘟喝茶,然而,茶盞遮掩下的臉頰微微紅了。

……這只蠢狗。

宋疏揉了揉耳根,窗外忽然傳來了一陣特別的竹笛聲。

他微微一愣,似是想到了什麽,面上的緋色褪去,眼底很快變得冷靜。

飛身登上廢殿的一角,宋疏果然瞧見了一個眼熟的男人。對方身着最普通的侍衛服裝,氣質樣貌卓然,此時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聽聞四皇子在宮中如魚得水,深得桓帝寵愛……怎麽,莫不是樂不思蜀,已經忘記國君交代的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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