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步步生蓮已成殇(全) (3)

,一直很少,卻是奢侈的。

竹清躲在陰影中,白衣染上牆角污穢也不管不顧。他在聽,屋內,女孩銀鈴般的笑聲。

他的親妹妹,竹染。

竹餘年在他的勸說下回到了京城,十月後,有了竹染。雲諾回了安浔,将朝中暗藏的力量打點好,就給竹清來了封信,一個讓竹清又喜又愁的消息:

公子,你有妹妹了!生的很好看,落緣大師取名叫竹染。

竹清,竹染。清,染。

他的爹娘喜得幺女,定将全身心的寵愛投到這個小女兒身上。那麽,就讓他這個以後敗家滅國的“禍家之孤煞”退出竹府光輝華麗的生活好了。

“哥哥!”一個小包子趴在自己腿上,糯糯叫着,軟軟的小女孩擡起頭,眼眸澄澈:“哥哥!在這裏玩捉迷藏嗎?”

竹清訝得看着這個年僅三歲的妹妹。竹染被保護得很好,無論是什麽,看得出來竹餘年夫婦都是用了十二分的心。竹染的純真,竹染身上得到的愛,莫名讓一向清心的陌言升起一絲嫉妒。

三歲的他,在青燈下浏覽經文,參悟禪機。

三歲的她,在竹府內嬉戲玩耍,千寵百愛。

“染兒是怎麽知道我就是哥哥呢?”竹清問着女孩,女孩展開笑容:“爹爹說哥哥今天晚上會回家。哥哥長得很好看,而且額頭上有跟蓮花一樣的标記,身上香香的。染兒一見到哥哥就知道是染兒的哥哥啦!”

竹清像是被什麽東西堵得慌,鼻子酸酸的。

竹餘年與夢璃追了出來:“染兒,宴會馬上要開始了,不要亂跑亂叫……清兒?”

女孩被竹清牽着,眉眼彎彎:“哥哥身上好香!”

竹清蹲下身,直視竹染那雙純潔無暇的眼眸:“染兒記住,不能太靠近哥哥。哥哥身上殺氣烈,對小孩子,尤其是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子不好。”随即将竹染牽到夢璃手中:“竹夫人,請照顧好染兒。”

Advertisement

竹餘年眼神冷了下來:“竹清,你叫你娘什麽?竹夫人?”

竹清轉身,俯下身:“看來是陌言唐突了。”

“陌言?好,好一個陌言公子!你姓竹!是我竹餘年的兒子!”竹餘年聲調不變,臉色已經冷得可以,就連一向好脾氣的尹夢璃都不禁一陣火氣湧上心頭。

“清兒你若是有怨,說出來就好,何必如此?”尹夢璃牽着竹染,聲音凄切。竹染大眼睛眨巴幾下,她不明白,為何哥哥還有爹娘好像吵起來了?

“陌言沒有怨,陌言只有悔與愧。”竹清退後兩步,向着黑暗中輕輕喚了一聲:“諾兒,月樓所屬。”

“屬下見過公子!”在竹餘年與尹夢璃驚駭的目光中,大約有二十來人從竹府不同地方蹿出。最令竹餘年憤怒的,是竹府管家竹安。

“竹安你!”竹餘年一下子像是被噎住了喉嚨。

“在下月樓所屬隐衛十七。”原本看起來慈祥和藹的竹府管家此時褪去外衫華麗,一襲黑色勁裝,只是跪在竹清身後恭敬回答。

“管家爺爺?”竹染想要伸手,她不明白,為什麽原來會給她買芝麻糖吃的管家爺爺臉上不對她笑了?

竹安眼神歉然,他是竹清安插在竹府的暗線,卻也受了竹清囑托:不論何時,小姐安全為上!他喜歡竹染這個孩子,卻為竹清唏噓,他欠竹清一條命,早已效忠于竹清。

竹餘年明白,這些人,都是竹清安插在竹府保護他的。沐離早已對竹府升起戒心,但到現在都沒有什麽動作,看來是被他的隐衛一一化解了吧?

“諾兒,走。”竹清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狠狠擲在地上。

一面玉牌,上面刻着一個“竹”字。

玉碎,心碎。

竹清掠起輕功離開竹府,卻終是留戀回頭看了一眼他出生卻是一夜都未宿過的竹府大宅。無論是竹餘年還是夢璃,臉上都有兩行淚痕。

心裏,默默喚出最後一聲:爹,娘。

竹餘年擡頭,竹清回頭,父子的目光撞在一起。竹清心虛回過頭,竹餘年清晰發現,那雙鳳丹眸中,泛起了水光。

但是卻沒有流出。

公子陌言,不能哭。

雲諾已經哭得昏天暗地:“公子!你為什麽要走!”這是所有隐衛的心聲。他們被竹清派到竹府已有好幾年,心中也有不舍與眷戀。

“因為,我不能害了他們。”

似霜月光撒滿五洲大陸,有人因團聚歡喜,也有人因分離憂愁。

小巷中,黑衣人沉默,素衣侍衛泣淚,白衣公子漠然。

暗處,有人身着華麗紫袍,微微嘆出一聲:“陌言,何苦?”

二十一 無心一語巧破局(全)

流水下灘非有意,白雲出岫本無心

----------------------------------------------------------------------------------------------------------

竹清在安浔城內另有自己的小宅,離竹家老宅僅不過一巷之隔。

凄清月光灑在安浔月樓中,一片安詳。

雲諾輕輕叩門,聽得裏面一聲輕輕的答應,小心翼翼推門進去,白衣少年靜坐在雕花紅木椅上,眼前是一盤珍珑棋局,如同處子。油燈因門帶起的輕風微晃兩下,一下,人影恍錯,不知紛亂了誰的心。

“公子,夜深了,早些歇下可好?”雲諾心疼的看着他一日又一日消瘦下去,原本就單薄的身子現在看起來棱骨分明,甚至讓人擔心是否在外面站上少時,便會随風飄去了。

“還不困,諾爾先去睡下吧。”竹清笑着接過雲諾帶來的一杯熱茶,輕輕擱置在一旁,伸手揮退了雲諾。

雲諾剛出門,莺啼般聲音便在門外響起:“雲諾,公子還未睡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後,竹清屋子的門再次被扯開:“公子你要是覺得難受就哭出來好了,要麽你就去找竹大将軍和他們說明白!”

雲諾跟在女子身後進來,一把将她拉了出去:“叫你別添亂!”

竹清擡手微抿了口茶,笑着看着兩人,:“諾兒你不要和凝雲争,這還不是沒什麽事麽?”

蘇凝雲乃是竹清自歆國帶回來的人,一直藏在安浔掌握着安浔的情報網。此時只見嬌麗的少女杏眼圓睜:“公子勿以為凝雲是女子就不曉得視察人心!凝雲知曉公子不想連累竹将軍,但是這樣公子就太苦了!”

竹清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真是失敗啊,就這樣子都被屬下看出來了呢……

油燈靜了下來,竹簾上的影子不再晃動,一切就如同湖面一般,在扔下一塊碎石之後終還是歸于平靜。

末了,他微微嘆了一聲:“不是不想,是不能。”

不能啊……沐離虎視眈眈,朝中的局勢已經發生了變革,竹家不再一家獨大,兵部尚書手下一幹人已經正式和竹家宣告破裂。一旁又有沐離虎視眈眈,若是他的計劃出了一分差錯,那麽,已經不是竹家人的他也不會牽連到竹府安危。

就讓爹……竹将軍将手中诠釋放出,帶着娘親,妹妹過好餘下的日子,何嘗不可?

蘇凝雲一跺金蓮:“公子你就不為自己想想!”

一向乖巧的雲諾此刻也是點頭贊同:“包括公子月樓的勢力,所有的隐衛都這麽想。”

你就不能為自己想想麽?

竹清将茶盞端放在桌上:“竹某困了,諾兒和凝雲先回去吧。”

話中意思,不容置疑。

現在不只是爹爹與娘親二人了,原先若只是二人,他自然也沒有必要如此。可現在有了染兒,她還是個孩子,決不可被牽連進這潭滿是權勢弄人的泥沼之中。他不許,爹娘亦不許。

雲諾和蘇凝雲無奈,轉身走了出去。

竹清一人靜靜坐着,香茗已冷,只留淡淡餘香。眼前珍珑棋局縱橫交錯,就如同安浔各派勢力。如今事已至此,想必凝雲那邊已經徹底撕破臉,那麽……

屋內無風,油燈卻晃了一晃,竹清一甩手,白影閃過後明紫色身影一晃,地上綻開朵朵血花。

“赫連爅瑀?”竹清細細的眉蹙了起來,他怎麽在安浔?

“自然是本侯。陌言,你這手可真重啊!”某位侯爺正龇牙咧嘴看着坐在雕花紅木椅上一臉風輕雲淡的陌言。

“夜闖我月樓,沒殺了你就是萬幸!”竹清冷哼一聲,等等……

院子裏對月望天一臉明媚的憂桑雲諾與蘇凝雲被公子房中傳來一聲怒斥聲驚得跳了起來:“赫連爅瑀你……你知不知道安浔現在很危險?你要死了我……洛老先生怎麽辦!你現在來不是幫竹某而是給竹某添亂!”

蘇凝雲正要起身卻被雲諾攔下:“讓他們倆口子吵去,咱們繼續看月亮。”

倆口子?蘇凝雲一臉驚訝,卻看到雲諾一臉鄭重地點頭。蘇凝雲若有所思看向屋中,好像多了個人影,嗯……比公子要高了将近一個頭……

于是,兩人繼續看着月亮明媚的憂桑。

屋內氣氛漸冷,降到了冰點。一片寂靜中,臉皮厚比安浔城牆的平陽侯幽幽開口:“陌言,我可以理解你在關心我麽?”

雲諾仄歪了一下。

蘇凝雲繼續憂傷望着一彎狼牙月,眼中閃耀着不知名的光。

竹清很有風度不露齒地一笑:“小侯爺?”

赫連爅瑀裂開八顆牙标準微笑:“在。”

竹陌言笑着露出森森白牙:“嫌命長了是吧!”

某赫連:“不敢。”

笑鬧後,赫連爅瑀俯下身看着珍珑棋局,問:“還未解出麽?”

竹清展顏,白子輕巧按在二三路,局破。

“自緊一氣,黑撲,白斷?好棋!”赫連爅瑀連聲贊嘆。

“自緊一氣,黑撲白斷?”竹清看着棋盤,眼中華光綻放。

此局,有解。

二十二 夜色如舊心安否(全)

山雨夤夜不休,四面風穿江樓,夜色如舊,心安否。煮酒一鬥,獨飲餘一抔,餞故人。昔日相酬,今日雨打風吹走。

——《山雨》重小煙、小曲兒

--------------------------------------------------------------------------------------------------------

“小侯爺,你真就打算留在安浔了?”蘇凝雲看起來對着面貌英俊身材修長的平陽侯很感興趣,在竹清鐵青着臉将他趕出門外後不停繞着赫連爅瑀打轉問東問西的。

講實話說,雲諾看在心裏還挺不是滋味的,他嫉妒啊——為什麽人長得帥就是吃香呢?

之後一次提及此事,竹清笑他:“諾兒啊諾兒,你這不是嫉妒。”

雲諾不解,竹清腹黑挑逗:“這叫吃味!”

雲:“……”

這些都是後話,現下小侯爺的住處到成了問題。長時住着客棧那一向嬌生慣養的小侯爺哪消受得起,只是這安浔城中也只有竹陌言公子的月樓是個去處了。只是這月樓自從蘇凝雲處出了事情後雲諾搬回來住已沒有多餘客房,那麽小侯爺唯一的去處就是……

和陌言公子共擠一榻。

于是乎,霸占了沙漠月樓竹小朋友的床還是不嫌夠得小侯爺,華麗麗攤上了安浔月樓中竹小朋友的床……

竹清面色微微浮上戾氣:“赫連爅瑀,你給我适可而止!”

脫了天羅錦外袍着一件中衣于身的小侯爺輕巧抖開薄衾,笑:“陌言怎還不睡下?你我二人皆為男子,有何不可?”

竹清耳垂染上淡淡紅澤,心道:就因為是你!嘴上卻說着:“竹某于京郊倒還有間宅子,想着現下竹某陋屋小榻過于擠兌,想着小侯爺還是去住了京郊那間屋子好。”

赫連爅瑀心完全不在這,他愣愣盯着那如珠般的耳垂上轉瞬而逝一抹嫣紅,竹清膚色晶瑩剔透,那圓潤光滑的凝玉倉促染上一抹紅霞,雖是轉瞬即逝卻為這場景平添了幾分旖旎之色。

竹清見他半天不答話只是愣愣看着自己,心中莫名微微一動。他俯身鑽進內裏,将薄衾向上一拉遮住耳鼻,悶悶出聲:“要睡就躺下來。”

“啊!?”赫連爅瑀一個沒反映過來,看到竹清白衣挂于床畔,只着一件單薄衣裳縮在床榻內裏悶不出聲,頓時喜笑顏開。

他答應了呢……

這或許是一個好的開始吧……

如此想着,赫連爅瑀輕笑着側身卧于外邊,小心翼翼以背朝向他,合上璀璨星眸,靜靜和衣睡去。

嘴邊,挂着一縷若有若無的笑意。

次日,前來喚二人起床的雲小朋友和他的小夥伴——蘇小朋友都驚呆了。

他們眼中如同神話一般的公子,那位童話故事中永遠不敗的王子竟然!竟然躺倒了大魔王的懷裏!

三觀盡毀後,猶如迎來世界末日吧啦吧啦……

竹清整個身子蜷成一團縮在赫連爅瑀懷裏,薄薄錦衾将二人緊貼的身形勾勒得淋漓盡致(用詞不當?我故意的……),二人漆黑如墨的發交織在一起,懶懶散在枕上。

“這……算不算結發?”蘇凝雲半響擠出這幾個字,眼中莫名閃過一道精光。

“如果你現在不想死的話……”雲諾一把将她拉出門外,只因赫連爅瑀與竹清似乎動了一動。

當二人慌亂推出門外時,屋內一聲重物落地之聲以及小侯爺殺豬般地慘叫:“竹陌言!我以人格擔保本侯絕對沒有趁人之啊!”

接着是竹清一聲冷哼:“雲諾,蘇凝雲,躲外面吹風很好玩麽?”

二人心中“咯噔”一聲,連連慘叫:公子這次大概是動真怒了……二人瑟瑟縮縮進了房,看到竹清将錦衾緊緊裹在單薄身子上,一雙漂亮的眸子中泛起水汽,加之他清貴無暇的容貌,看起來倒像是楚楚可憐的孩子。

但是看到跌坐在地上捂着肚子一臉慘象的小侯爺,二人立刻馬上站在了赫連爅瑀這邊。“公子炸毛怎麽就那麽可愛呢”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立刻在看到赫連爅瑀那一瞬間消失。

“赫、連、爅、瑀!”這四個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恨、狠。

“這不能怪本侯啊……”赫連爅瑀嘟哝着,這真不能怪他啊!是竹清自己……

竹清眼中的水汽頃刻消散,遠山眉微微蹙了起來。昨夜……他很少睡得那麽沉過,只記得身邊很是暖和,然後就……

此時咱們怕冷的竹陌言小童鞋對于自己一向依戀溫暖的壞毛病十分鄙視,因為這個毛病,差點就!!!

“赫連爅瑀,你給竹某記着!”竹清翻身下床穿好外衣,冷冷抛下一句徑自向外走去。

“行,本侯記着。”赫連爅瑀邪邪一笑。

唔,這似乎還只是個開始呢!

當夜,竹清應召入宮。

赫連爅瑀擡頭望向皎潔明月,清亮月華如同那人的眸子,煞是好看。而赫連爅瑀的心,自然是早已飛向了那輪清月。

赫連爅瑀斜倚欄杆,修長手指敲着上好的雕欄紅木,像是什麽不知名的小韻。

吶,竹陌言,聽着:本侯,還就是賴上你了!

二十三 一筆訴不盡心事(全)

家家争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

——曹寅《題楝亭夜話圖》

----------------------------------------------------------------------------------------------------

“竹清接旨!”福公公上前宣旨,那雙眼睛卻是恨恨看着眼前風華絕代的少年。

憑什麽他福祿雙身為閹人不說,還飽受欺淩,不知擦了多少血汗才爬到這個位置,卻還是要卑躬屈膝。

憑什麽!他竹清出身着竹府不說,又是天下敬重的陌言公子!不費一毫力氣就讓皇帝對他刮目相看!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陌言公子天具慧眼,慈悲衆生。爾竹氏子弟清,學貫經史,才通世務,屬文切事。陌言公子知曉天文下地理,大破煙軍佑我浔國國土無疆,理當嘉獎!茲特贈爾為兵部侍郎,官正三品,見朕可不行跪拜之禮。欽此!”「聖旨什麽的實在是沒有水平寫,于是胡亂攥了一些,考據黨勿拍……」

“臣接旨!”竹清緩緩矮下身子,雙膝觸地卻微微偏了一偏,甚至不接那明黃錦緞那方聖旨,鳳丹眸子直視前面竹餘年投來憤怒、不解的眼光:傻爹爹,孩兒當真會跪這皇帝?不孝子,是在跪您啊……

……

“侯爺,公子要晚些回來了,要麽侯爺先歇下吧。”蘇凝雲憂心看着眼前紫衣長立的男子,看夜風吹打他并不結實的身軀。

“本侯等他。”眉眼彎彎,恍似明月。

蘇凝雲長長嘆了一口,她是女子,怎看不出他于他,是何心思?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

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陌言啊陌言,墨瀮在此,等你回家。

幾曾何時,白衣公子又悠悠蕩開一絲笑顏,亮了星辰,潤了初妍:“墨瀮啊,你說,吾雖于此,又心歸何渡?”

那麽,我又何時告知你,有你我的地方,便是家?

……

宮裏的月,其實很漂亮。

只是這一輪皎潔月華之下,又埋葬了多少枯骨?竹餘年獨行于宮中小路上,擡頭望向皎潔明月,心中已被妻兒塞得滿滿。

妻、兒?他健壯的身子在想起那個人時,也忍不住狠狠顫了一顫。他極力穩住身形,暗暗告訴自己:此時是在宮中,不可露出一絲破綻!

“竹将軍,借過。”清泉般冷冽的聲音冷不及防想起,将竹餘年有些飄忽的思緒拉回。

“陌言……哦,現在該稱呼你為竹大人了吧?”竹餘年聲音略顯尖利,他是在不能理解,為何他的兒子,要幫着帝王對付竹家!

難不成……

“孤辰星……敗家滅國……血蓮轉世……”竹餘年狠狠打了個激靈,聲音轉為沉重:“還望竹大人好自為之吧!”

竹清不冷不熱笑着應下:“陌言省得,多勞竹太師費心了。”他刻意死死咬下“太師”二字,看着竹餘年黑如包公的臉龐,一閃身向着文心殿去了。

“陌言!我竹家,沒有你這個叛徒!”

身後,是竹餘年一聲怒吼。

“爹爹,陌言省得。”白衣公子撩開眼前一縷碎發,擡頭望向那皎潔月亮。

這滿腹心事,更與誰說?

……

三月末,禮部尚書方嘉彥告老還鄉,竹餘年遷任太子太師。

四月初,兵部主事竹瀾明遷任兵部侍郎,兵部侍郎竹清遷任大理寺卿。

朝中一時嘩變。

有誰不知,竹餘年與竹清乃是親生父子,此時卻站在了兩個完全對立之面!竹餘年領兵出征中途卻“病歸京”,竹清掌兵權,說有人不懷疑,那也是假的。

陌言公子的手段,天下又有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得子如此!世人大嘆:竹餘年,誤矣!

當機立斷,原依附于竹家的官吏們紛紛暗中倒戈。竹家現已是外強中幹。

“陌言……”小侯爺憂心看着竹清默不作聲将臉埋在柔軟被衾之中,單薄身子微微顫抖。

“赫連爅瑀,你說,爹爹是真恨我?”自那日後,一直都是竹清與赫連爅瑀夜裏共眠,只不過諒赫連爅瑀也做不出什麽越了禮的事。

“是竹将軍還不知曉陌言用心良苦……”若不是為了你這被表裏迷了心竅的爹爹,你用得着夜夜不能安寝?赫連爅瑀悶悶将後一句在心中補上。

一夜無話。

二人都知曉對方并未睡着,相背而卧,各懷了滿懷心事,卻又不知如何訴,又是如何訴得盡的?

二十四 清明時節雨紛紛(全)

「OK,這首詩衆位大概是小學就會倒着背了的,原諒小冷的從字數(PIA飛ing)」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清明》

-------------------------------------------------------------------------------------------------------

“清明将至,傳下去,好好辦置祭祖儀式!”大堂上,竹餘年揉着額命令堂下一幹奴仆。自從竹安離了竹府,這竹府的賬目細瑣都比不上往日清明。

竹安?竹清。

只要想起那個永遠一身白衣不染面色淡然的人,心中總是有陣莫名的痛。

這是他的孩子啊……陌言公子之能天下皆知,天文地理琴棋書畫茶奇門遁甲八卦兩儀,無一不通,無一不精,可說以是超出了人力可以達到的範圍,只是,他的心思也因如此,讓人分外琢磨不透。

“此乃孤辰星也,敗家滅國。”孤辰星下凡,敗家滅國。十三年前,那個老僧雙手合十,聲音有着說不出的飄忽不定。而他,卻執意留下了這個孩子。十三歲的孩子,不應該還是垂髫總發于父母懷中嬉笑打鬧,他的孩子,卻已在政壇之上翻雲覆雨,甚至在沙場上頻頻獲捷。任誰有着如此無雙的孩子,大概都會将其放于手心之上如寶呵護,而他們父子,卻已是反目成仇,一方幫着皇帝鏟除本家勢力步步高升,一方靠着多年基業牽制皇權卻頻頻遭貶。

或許當年留下他,便是個錯。(竹将軍不要武斷好不好!我們公子其實真的很無辜啊……他是想弄死老皇帝罷了……「沒那麽嚴重」)

清明節将至,按照規矩,竹家子弟都應歸家祭祖。卻不知,山雨欲來風滿樓。

……

“陌言,你要做得,我都幫你弄好了。”赫連爅瑀倚着下巴看坐在朱窗下提筆書寫的白衣公子,不滿地出聲。

“恩,謝謝小侯爺了。”竹清揉揉額角,将素白宣紙一抖,“諾兒,将這個送到國公府上。”雲諾領命離去,竹清才放下紫毫,轉頭看赫連爅瑀。

“陌言,天色不錯,出去逛街吧。”赫連爅瑀笑着指指天色,天空微暗微雨蒙蒙,淅淅瀝瀝之聲不絕于耳。安浔地處江南,此時正入梅,江南的雨便未停過,日日夜夜落着。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就如此安安靜靜下着,也不惹人心煩。赫連爅瑀知曉他性子冷淡,只是試着一問,不料白衣公子竟然點點頭:“好。”

一個字,像是承諾了什麽。

後不知是什麽時候,他問他:“你何時答應過我的話?想要你的答複永遠都是霧裏看花!如此雖美,可是,我要的不是這些。陌言,答應我可好?”

直到他安眠蓮花池畔,他回想起他們渡過的那些年年月月,才明白,其實那時,就已經承諾了一生。

其實墨瀮啊,很早很早,我就答應過你了。

……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他與他共打了一把油傘,漫步這繁華皇都。安浔千年古城,六朝皇都,就算地處江南,多少還是沾染了奢靡之氣。而此時時值梅雨,江南煙雨沖散了這些奢靡,只留了那長亭短橋古韻風雅。

三河鎮若水堂的油傘上只印了朵純白蓮花,樸素卻又不失風雅。赫連爅瑀撐傘,不時低頭看向身邊那微微眯起鳳眸看繡花細雨紛飛的他。

他看他身前的雨,他看那雨裏的他。楊柳飛絮散亂,亂了誰的心?

“墨瀮,我們去見一個人可好?”良久,他站定,擡眸看他。

他不顧紫衫潮濕,點頭:“好。”只要你說的,都好。等等……“你叫我什麽?”

“墨瀮,又如何?你可喚我陌言,難不成我就不可喚你墨瀮?”白衣公子神色微微有些茫然。

好,墨瀮好,還就怕你不叫呢。紫衣人追上眼前漸行漸遠的白衣,臉上露出一抹飛揚的笑容,惹得行人紛紛注目觀看。

“這人真是好看啊……”紛紛細雨中,誰家姑娘羞紅了臉,看着紫衣的公子撐着油紙傘行在江南煙雨之中。

……

煙國皇宮。盛乾皇帝倚着雕欄擡頭:“你呀你,怎麽就扔了這麽個爛攤子給我!這皇帝,做得真是撓心!”煩躁之下,竟褪去了一身黃袍,只一身雪白中衣站在廊上。

“擇端,晚了,不怕風涼?”青衣人自寝宮中走出,為他披上外袍。

“九哥。”他轉頭拾起皇袍,“爅瑀真心是丢了個大攤子給我們啊……”

“這孩子……”青衣人搖頭,“夜深了,去睡吧。”

“行。”

二十五 蕭蕭暮雨人歸去(全)

烏啼鵲噪昏喬木,清明寒食誰家哭。

風吹曠野紙錢飛,古墓壘壘春草綠。

棠梨花映白楊樹,盡是死生別離處。

冥冥重泉哭不聞,蕭蕭暮雨人歸去。

——白居易《寒食野望吟》

-------------------------------------------------------------

三月初六,清明,城郊竹家祖墓。

竹餘年領着一幹竹家弟子以及女眷,親力親為燒香祭祖。夢璃牽着竹染的手,與竹家其餘一幹女眷撐了傘站在雨中,看着一幫人忙活着,嘈雜聲裏亦有溫馨。

“夫人,老爺那忙活好了,該進行祭祖大典了。”新管家竹福畢恭畢敬向着夢璃彎了一彎,轉身離開,有條不絮打理着細瑣的事物。夢璃微不可聞嘆了一聲,雖然這竹福忠心,卻少了竹安那一份精明與靈活,只可惜……

片刻之後,檀香點起,在細細煙雨中散開淡淡白霧。

“竹家列祖列宗在上,受不肖子孫一拜!”竹餘年手握檀香,向着祖輩虔誠拜下一禮。

“受子孫一拜!”竹家世代榮耀,現開枝散葉下來,子孫也有三四百人,此時齊聲,竟是驚天動地,驚起了一群栖息樹下的鳥兒。

竹家的祭祖儀式很簡單,盡管竹家經歷百年屹立不倒在商業、江湖、官場、沙場皆有所建樹,卻一直恪守着以清廉為本的祖訓。

最後,當竹家人站起身正欲離開之時,一直呈跪拜姿态的竹餘年突然握緊了手中檀香,重重磕下一頭:“竹家列祖列宗在上,小兒竹清不孝,就此自竹家除名,永世不得入我竹家,更于竹氏一脈無半分瓜葛!”

“竹餘年!”尹夢璃的臉都扭曲了,清兒不過是有苦衷未說,卻并無做出陷害竹氏一脈的行為,或許他做得不對,可是竹餘年怎能就此将他自竹家除名!

然而竹餘年不知道,他這個看似無理的舉動,在短短幾個時辰後保全了竹清。

“娘……”竹染拉拉她的衣袖,與她哥哥一般無二的鳳丹眸子中露出了驚恐,一向和睦的爹娘,吵起來了?就像那天爹娘和哥哥……

四周像是有落葉蕭蕭而下,埋沒在了一片煙雨中。

“誰!”竹餘年一個轉身,卻只看到了白衣的衣角。那個人就這樣站在雨中,白衣翩然,卻看不清臉面。

“清兒(哥哥)!”竹染歡喜叫了出聲,她自從第一眼看到這個濁世之中的翩翩公子,就喜歡上了他。而夢璃的語氣,更多的是無奈與愧疚。

白衣人并沒有走遠,他自雨霧後緩緩踱來,那蓮一般的印記,愈發殷紅。“竹家沒有竹清這個人,那麽陌言自然不會自讨無趣,就當陌言并沒有來過好了。”

他笑,笑得蒼白。

原來啊,一直以為他懂,哪知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一襲紫衣拂過,白衣人已被他護在身後。赫連爅瑀英挺的眉挑起,那雙星眸中布上點點寒霜:“竹餘年,本侯一直敬你。但是本侯現在告訴你,你這輩子唯一可以驕傲的事情,就是生了這麽個好兒子!”

竹餘年劍眉倒豎:“你說什麽!?”

竹清掙開他的鉗制,幽幽聲音散開在天地:“既然如此,便當竹家沒有竹清存在,世間,唯有陌言公子竹清!”

竹餘年看着眼前那如此和諧的紫衣與白衣,想起了關外,也有一個人,紫衣華貴,星眸璀璨。他心中猜測幾分,語氣不善道出那人身份:“煙國平陽侯赫連爅瑀!”

赫連爅瑀冷哼一聲:“正是本侯。”

竹餘年瞪着竹清,聲容凄切:“好一個陌言!本不過以為你只是為了攀附富貴出面打擊我竹氏,現在你竟然聯通煙國平陽侯賣國通敵!好,你很好!”

竹清倔強揚起下巴:“是否有所為,自在人心!”

竹餘年長笑:“我竹氏世代護浔國平安,你若,你若,我竹餘年與你不死不休!”

赫連爅瑀皺眉,局勢怎會如此?他一把拉過竹清,提起施展輕功離去,只留下聲音在那風中:“陌言好心來提醒你個不開竅的老頑固,自己看看少了什麽人,別辜負我家陌言一番心意。最後,陌言就算是死,也不會違背你竹大将軍的意願!”

竹餘年猛然回頭,卻不知一幹竹氏子弟都已傻了眼。那便是竹家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