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步步生蓮已成殇(全) (5)
,精巧的下颚劃過一抹完美的弧度,笑顏綻開,只是,誰也不會相信着看起來溫潤的笑意是真的。那鳳丹眸子裏,分明寫滿了滿滿的冷與傲。
竹清開口,聲音不大,卻悠悠回蕩在了大殿之中,聲聲擲地、铿锵有力,許多官員多年後,還是能記起那個清貴的少年,用清越的聲音,讓天下人慚愧!
“好,竹家開國功臣,世代忠良,何曾叛過你沐姓一絲一毫?沐竹共天下一言,陛下想必早已忘了祖上的教訓!此便是不忠不孝!
“把守邊關、保衛河山,這是擁兵自重。撫慰百姓,救濟貧民,這是獲取民心。攜友出玩,朝堂和睦,這是勾結黨羽。最後一句‘欲圖謀反’便生生害了竹家上下三百餘口姓名,連老婦幼兒皆不放過,這又是何?
“竹某只能怪爹爹錯擇良主換得身敗名裂,恨你浔皇不知好歹自毀長城!”
少年将竹家的血仇一句句道出,聽得朝堂衆臣臉色大變。
“皇上,竹大人此話為真?”
“皇上……”
“皇上……”
諸位大臣只曉得竹家叛變,但也覺得蹊跷,想不到,竟有這番隐情!
沐離只得大喝:“夠了!朕早已派人徹查此事,從竹家清漓池裏搜出了龍袍與玉玺,證據猶在,難不成還要朕命人拿出來看看?”
看到皇帝大怒,官員議論之聲也漸漸小了下去。只是除了沐溯彥,誰也沒有注意到沐離向竹瀾明使了一個眼色。
“禀皇上,臣有斌啓奏!”竹瀾明推着輪椅向左一下,已在了竹清身後。豔陽打進大殿,竹瀾明被籠在了一片陰影中,誰也看不到他勾起的嘴角。
“說吧。”沐離揮揮手,眼神卻瞟向了竹清。
陌言公子的聲譽,将要敗于此地。從此,天下人會如何看待他,都還未定。
“竹清身為浔國掌管刑法的大理寺卿,染上斷袖之癖,與其他男子糾纏不清!”竹瀾明昂頭,大聲将這讓足已讓竹清在天下無地能容的事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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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清猛地轉身,紫色的袍子劃過淩厲的弧線,鳳丹眸子狠狠收縮一下,如九天之霜一般寒冷的氣息蔓延了這個大殿。他直視竹瀾明的眸子,一字一頓問:
“你、說、什、麽?”
【今日兩更,今晚看情況,努力爬回來~~~】
二十九 雪釀無味更無情(上)
面對百官的輿論,他只是倔強一揚下巴:“我竹清敢作敢當,有什麽不敢承認?”
那一杯用高山雪水釀成的酒,又消得了幾家的愁?便當是浮生若夢,雪釀一觞,斷魂,葬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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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那日竹家滅門,你敢說你與另一名男子沒有不軌之舉?”竹瀾明真的很開心,人生二十幾載都沒有這麽開心過。他的好堂弟啊……
竹清的手緊握成了拳,藏在了寬大的袖袍之下,掌中,是一枚精鐵煉制的白蓮。
“陌言公子清譽天下皆聞,怎容你胡亂污蔑清白?”有一些年老的官員紛紛走出,表示自己并不相信。
卻也有年輕氣盛的官員将信将疑,走顧右盼交頭接耳。一下子,朝堂便像炸開了鍋一般吵鬧。
沐離一手支着頭,另一只手在椅上有一下沒一下敲着,已經不再年輕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就算是陌言公子,也想不到這一條天衣無縫的理由吧?陌言公子的手段和心機全天下都看着呢,不過十幾歲的娃娃,“情”這一字,便是看不透,若那這個做文章……
呵呵……自己已經不年輕了啊……早就已經過了惜才的年紀吧,所以這陌言公子,必須要殺!
“竹清,你自己說呢?朕也不信啊。”他假意惺惺的向前一傾,臉上露出痛惜之色:“陌言公子之能天下聞名啊,還望公子不要自己敗壞了自己的名聲,不然朕也是很心痛的啊!”
竹清淡淡瞥他一眼,不再言語,也不辯解。
一霎,朝堂之上鴉雀無聲。
竹清,你就說一句不,天下人都不會相信這一片面之辭啊!竹瀾明面上已經掩不住得意之色。竹清縱使知道自己若是不答話将會引來的糾紛,但是,他肯定不會辯解!
官員們都看着這年少的大理寺卿,心中各有千秋。
竹清還是不說話。
默認了麽?真的默認了麽?沐離真的很想放聲大笑。
竹清低頭,盯着自己微微泛白的指尖。
默認了啊……
心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住進了那個人啊,不想辯解,那便讓天下人都看看清楚吧!
這一輩子,就要這麽狂一次,讓天下人知曉,他陌言公子的骨氣!他陌言公子獨屬的驕傲!
……
陌言!赫連爅瑀送走了尹夢璃之後,心裏驀地一陣抽搐,那是疼啊!
他的陌言,有受了什麽委屈?
刀削般光滑的側臉望向飛揚的宮闱裏,那人,在那裏呢!
陌言,等我。
「要去學校了,擠出來那麽幾個字,莫怪哈~~~~」
二十九 雪釀無味更無情(下)
“竹清,你當朕真不敢殺你?”沐離聲疾厲色地問,一拍龍案,天子威嚴顯露。
“臣何罪之有?”竹清倔強地昂起下巴,不卑不亢地問。不過就是喜歡上了一個人,何罪之有?
“你與男子染上斷袖之癖,此乃不倫不類,違背天理人倫,你敢說你無罪?”沐離心中早已樂得笑開了開花,面上依舊冷若冰霜,像是真心動了火氣。
群臣議論紛紛,開始用異樣的眼光打量眼前的少年。他們怎會相信,原來那個殺伐果斷、未及弱冠便已揚名天下的少年,竟然會喜歡上一個男子!
與男子相戀,違背天倫,人神憤之。
更多人好奇的是,那個讓陌言公子死心塌地的男子,敢于在公堂之上承認的男子,到底是如何的蠱惑人心?如何的禍國殃民?
“臣無罪。”竹清第一次向着君王跪下,微微低了頭,自藍石涅玻璃冠下垂下的長長的發遮住了他的臉,誰也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有依然挺直的脊背,以妥協的、馴服的姿态,矮了衆人一個身子,跪在了大殿上。他不是向着沐離臣服,他只曉得自己已經在自己的心面前輸得一塌糊地。
他自認從不是神人,更不是聖人,離了那些光環,他也只是一個還未到十五的少年。佛教雲人生八苦,即是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
八苦自都是苦,可他卻不信命。他愛便是愛了,若不承認,那便是逃離。
他陌言公子,何時服過輸!
“臣,無罪。”少年如泉般清冽的聲音響徹大殿,一字一句,聲聲擲地,他就是要天下人看清楚了,他竹清,敢愛,就敢認。
人一旦愛了,一顆心就能千回百轉,像江南的小河,彎彎曲曲出許多的小河來,竹清自也逃不過了。與常人不同的便是,他敢做便敢當,此等不倫之戀,他敢将其布諸天下!
所有偉大的人物其實在一個角度去說,他們都是瘋狂的。竹陌言此時,便确确實實是瘋了。
多少年後,言廉帝想起竟先是他對天下人向自己表白,總是笑得眼淚都出來。
只是偌大的皇宮中,竟無人能懂這一代聖君為何笑成如此。更沒有人看到,那人勝過天宇的星眸中,是一抹融化不開的憂傷。
是誰低低嘆着:
我的,傻瓜陌言……
“無罪?人有三罪,無後為大,你就如此對待竹家列祖列宗?”沐離哼一聲,話出了口,卻察覺到了不對。
“陛下既誅了竹某九族,又何來無後之說?”竹清冷笑反擊,沐離的本事到底還是差點,這時候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你……!來人,将雪釀拿來!将他鸠死當場!”沐離面孔微微扭曲,眸中寒光淩冽,發狠殺心于朝堂之上,畢露無遺。
以玬國高山雪水制成的“雪釀”乃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好酒。只不過,若飲雪釀前未服解藥,此酒,就是天下無人能解的毒藥。
雪釀被送到了竹清面前,澄澈的液體在琉璃杯盞裏打着轉,微微起着波紋。
竹清欣然從侍從手裏接過,纖長的手指輕輕過琉璃杯:“雪釀麽?确實是數一數二的好酒。不過這酒對于竹某來說,此酒無味,卻更是無情!”
随即仰頭,墨發飄揚間,一飲而盡!
衆人嘩然,想不到陌言公子竟然便如此将自己一條性命葬送。以他的能力,若是想要這殿中無人生還也不是不可能。
怎會……
怎會?群臣有人不忍的閉上了眼。
紫色劃出一道絢爛的光芒,少年如秋葉一般向後倒去,輕微顫抖着,細細血絲自他嘴角流出,既而,悄無聲息。
“溯彥,你把他葬在竹家墓園裏吧!”沐離看殿下那人依然阖上了眼眸,揮手宣了退朝,便向後殿裏去了。
沐溯彥恭敬的領命。有老臣同情地叮咛了一句:“殿下,珍重啊……”堂堂太子處理一具死屍,哪怕是陌言公子的遺體,卻也可看出他着太子,确實是做到了頭。
老臣子沒有想到,因為這一句叮咛,兩年後浔皇室覆滅諸多臣子遭到滅門之時,他逃過了這一劫,得以安度晚年。
沐溯彥親自在大殿之中人都走完之後抱起了竹清,感到懷中輕若羽翼的重量,他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出殿,從暗道前往皇宮後門,一輛馬車已經靜靜地候着。
車夫下車,從沐溯彥手中接過了昏迷的人,擡頭,星眸中是滿滿的憂慮。
“你怎麽過來了!”沐溯彥低低喝了一句,誰也不能知道陌言公子還沒有死啊!
赫連爅瑀張揚的一笑:“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過來了。”他換下衣裳,給沐溯彥披上:“勞煩太子殿下駕車啦!”随即,轉身進了車中。
沐溯彥望天:我為什麽要幫這個忙啊!認命地抽了馬一鞭子,馬車慢悠悠向城郊駛去。
車廂內,赫連爅瑀心疼地拭去他嘴角的血絲,在他額上輕輕烙下如點水般的一吻,低低嘆了聲:
我的傻陌言啊……
三十章 莫負莫忘莫回頭(一)
老人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麽,在空中顫顫巍巍如同秋風中抖索的葉片。他望向白衣公子離開的背影,安然阖上眼睛。
一聲嘶吼回蕩在偌大的庭院中:“老夫的命是公子給的,那這條命便就是公子的!”
最後一聲嘆息:“公子,一路珍重,莫要回頭。”
因為我們呀,都回不去了。
赫連爅瑀分明看到,少年眼中,泛起了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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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竹清在黑暗中聽到有人急切的呼喚着自己。竹清試着睜開眼睛,卻是一陣的酸澀。眼前是無盡的黑暗,一望不到頭的空寂與蒼茫。
還有冰冷的絕望。
赫連爅瑀察覺到懷中的人動了一動,一直冰冷如霜的神色也緩和了下來,輕輕喚了一聲:“陌言?”
那人像是怕冷似的向他懷裏拱了一下,如緞的墨發一下下蹭在他的胸前,柔順絲滑。赫連爅瑀曉得那人大概是冷了,便将錦被又往上拉了一拉。
三日了,這人就這麽無聲無息地睡了三日。
竹氏墓園裏已經豎了新的墓碑,甚至找了一具身形相像的屍體在其中,不怕沐離掘了墳看看陌言公子是死是活。
“侯爺,公子若還不醒,那便是解藥出問題了。”雲諾一臉擔憂地看着赫連爅瑀懷中的那人。
那讓天下人震驚的陌言公子的默認,也就是那不是告白的告白,早已轟動了天下人,五洲大陸人們紛紛議論。
有人不屑,有人鄙夷,而江湖武林之中也有些豪放之士很是敬佩:“陌言公子之豪氣,無人敵之!”而更多的人,則是懷疑。
陌言公子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誰相信啊!如果不是因為竹清在大殿上的默認确有實事,這個說法只會被當做一個笑話!
而月樓中的人卻欣然接受了這個事實,雖然有人剛開始也因為男子相戀而秉持了憤怒、不理解,但是看到赫連爅瑀放下侯爺的身段一直衣不解帶地照顧着自家公子,看着赫連爅瑀那張足以傾倒衆生的臉,隐衛們也釋然了——除了他,好像也沒有別人配的上自家公子了耶。
月樓共有三十六隐衛,竹安被派往裏城保護竹染和尹夢璃,暗中三名隐衛跟随,一個隐衛在執行任務,二十五個隐衛被派往安浔前往裏城的各個關卡打好竹清日後前往裏城的道路,那麽留在這間屬于陌言公子私産的城郊小築裏的,便只有六個隐衛。
這三日有不下十波人到這兒來,雖然都被赫連爅瑀以陣法打發了,但是他也相信,沐離不會死心,他至少要看到小築中是真真沒有了竹清這一號人大概才會罷休。
一聲低吟響起,卻逃不了赫連爅瑀的耳朵,他急忙将那人扶好,端起一旁的藥碗:“陌言?”
竹清輕輕甩了一下頭,那頭疼欲裂的感覺還沒有過去,讓他眼前一陣發黑。努力支撐住身子,伸出手往鬓角探去,卻已有一只溫熱的手指按在了他的鬓角,力道均勻地揉按着。帶着磁性富有感染力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陌言,可還疼?”
少年淺笑着搖搖頭,睜開眸子,鳳丹眸子中帶有一絲絲溫柔,像是安浔三月的春風娟然如拭。
“墨瀮,真好。”少年微微眯着眼,靠在了他的肩膀,又嘆出了一聲:“真好。”
是啊,真好。赫連爅瑀強忍下心中一陣酸澀,用勺子舀起苦澀的藥汁,先細心地吹了口氣,等藥汁涼了一些才送到那人嘴邊:“張口。”
竹清張了嘴,便感到苦澀的味道絲絲縷縷在口腔中環繞,實在是難受。他從赫連爅瑀手中接過藥碗,一口氣喝了下去,擱在了一邊:“麻煩。”
赫連爅瑀怎不曉得他是怎樣一個驕傲的人?
這樣傲到了骨子裏的人,卻在天下人面前默認了他……
陌言呀陌言,墨瀮此生定不負你!
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那人擡首,眼角都似噙了笑:“若想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想想正事。”
“是是是,娘……陌言大人!”赫連爅瑀像個孩子似的行了個禮,跳出了門。
身後竹清的臉已而黑的可以,當他是聾子加笨蛋,聽不出差點脫口而出的“娘子”二字!?
三十章 莫失莫忘莫回頭(二)
“公子?該歇歇了。明日,我們就可以離開了。”蘇凝雲看着屋中仍然亮着的油燈,在窗下低低地勸了一句。
屋中傳來少年淡淡的回應:“曉得了。”可是那燈,依舊還是未熄,似是印了一個淡淡的人影在那床帳之上。蘇凝雲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句,理理衣袖低着頭轉身離開。
昨日公子才剛醒,臉色都還不是很好,三更都已過了,可是他竟還是未歇下!公子呀公子,何必如此苦呢?
還有小侯爺……昨日下午出門之後便沒再見過他,公子雖然不說,但是月樓諸人深熟公子陌言的習性,他心裏,大抵已經焦急透了。
竹清擱下紫毫筆,揉揉額頭,望向窗外。庭下如積水空明,一輪月正好,月下花葉之影交錯縱橫,在青石板之上夾雜出一首幽雅的樂曲。
明天,明天,就可以離開安浔了。
真好。
赫連爅瑀真心很謝謝沐溯彥,如果不是事先在酒杯口塗上解藥,他真心是要和陌言同學天人永隔了。而陌言公子一代傳奇,也只能持續個四五年。
雖然很想看到那人知道明天的計劃後的表情,但是赫連爅瑀作為一代掌權人士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陌言公子不一把白蓮釘招呼過來才怪呢!
“侯爺,聽老朽一言,公子知曉後定不會答應。”亭中老人頭大地看着眼前這個看似吊兒郎當的小侯爺,滿頭黑線。想起那個白衣絕代的少年要……他是在不懂赫連爅瑀的腦子是怎麽做的,能想出這麽個馊主意!
“莫老,你說如果不怎麽做,又能有什麽辦法?陌言他……畢竟咱們勢單力薄,他的勢力大多不在安浔都分散開了,咱們,還是鬥不過皇帝手下幾萬精兵呀!”赫連爅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話語中透着幾分郁郁。沐離到現在都不能确定竹清是不是真的被雪釀毒死,到處搜查,就怕那陌言公子來個詐屍将他安浔攪個天翻地覆。只能說,若不這麽做,沐離也登不上這皇位,平不了他那幾個弟弟,愧于這一代“老狐貍”的稱號。
莫老雖然同樣是無奈沒有了法子,但也暗暗贊嘆這這個後生。像他們這個年齡的娃娃,那個不是狂的、傲的?特別是像赫連爅瑀與竹清這種人中龍鳳,更是有着資本狂傲。可是他們還是能夠做到進退自如、有收有放,将一切放在手心玩得風生水起,在緊要關頭懂得客觀地分析局勢曉得低頭,而不是過分地自信。
“那行,明日一早就要将你家那口子帶我這來。至于怎麽說,看你了。”莫老站起身離開了亭子,獨獨留了赫連爅瑀一個人坐在亭子裏面頭疼。怎麽和陌言說?找打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誰叫時下時局緊急呢。
“還有,小子,莫辜負了公子。。那孩子,是慘烈到了骨子裏了,這輩子大概就認你這一人了。若是讓老夫曉得你欺負公子,好自為之!”莫老不知從何處飄了出來,幽幽抛下了這麽一句話,一個拂袖又看不見了。
這輕功,已經出神入化。
怎麽會欺負他?疼都還來不及更別說欺負!再說了,這天底下,有幾個人能欺負他?赫連爅瑀笑笑,想起要和竹清說這麽一件事,又是一陣的頭疼。
次日,一輛藍布樸素的馬車緩緩駛出小築。剛剛出院,便有官兵圍了上來:“站住!車裏邊,是什麽人?”
青衣小厮諾諾地上前,行禮道:“是咱家少爺陪着少夫人回娘家,還有小姐。”那一雙眼珠子不停地轉溜,面色誠恐,整個人在看到那長矛之時便軟了一半。
官兵甲不耐的推開他,對着車夫吼了聲:“讓開,讓官爺檢查!”
車夫放下鞭子,面露為難:“這樣不好吧?裏邊是女眷……咱們少夫人身子不好,不能吹風的。”
官兵已将長矛在地上狠狠頓了兩下,滿意地看着兩人瑟縮了一下,扯着嗓子說:“就看一下檢查一下有沒有窩藏逃犯,咋就那麽嬌弱!快點查完爺好去吃飯!”
“何事争鋒?”清朗的男聲響起,車簾被掀起了一角,一個紫衣的男子探出了頭來。
官兵看到這人都愣了一愣,他們長那麽大,還沒見過長那麽好看的男子。嘴角一勾一笑,都是渾然天成的魅惑,那雙星眸中裝滿了驚異,卻還是一看就要将他們的魂都吸了進去。那明紫色錦緞如同流水一般絲滑,更襯得這人身形欣長。
“額……這位公子,上頭派下來的任務是要搜查逃犯,咱們也不好不執行是不?”官兵甲也算是閱人有些經驗,曉得這人一定是有些後臺,不好招惹,話語都放輕了些。
紫衣男子眉頭微微蹙起:“官爺的意思是車裏有逃犯?咱們‘莫’字號行事向來走的端正,車裏不過是內人和小妹,我娘子身子一向不好見不得風,還望官爺體諒。”
“‘莫’字號?”官兵額上出了冷汗,這家可是這江南有名富甲一方的商號,哪是他們這些小兵小卒惹得起的?有本事在這安浔城郊弄套小院來的,當然也就這“莫”字號有着本事。“公子這個……咱們不是這意思,不過咱們不得不按規矩辦事是不?”官兵真心是為難了,怎麽就攤上了他們?
“若要檢查,便讓他們看一下,免得說咱們莫家小氣。”清冽如泉般的女聲自車廂內響起,聲落,幾聲壓抑的咳嗽聲傳了出來。
紫衣的男子一愣,從青衣小厮的角度可以看見男子璀璨星眸中一閃而過的狹促,接下來那紫衣人便悠悠開口:“娘子身子可還行?”
另一個如黃莺啼鳴般輕快婉轉的女聲傳來:“嫂嫂說可以便讓他們查吧!”
車簾一角被掀起,一個身着鵝黃色衣裙的女子向着官兵福了福身,讓向了一邊。
官兵正要仔細看時,被車中那人駭了以駭:“這……”
只有白衣女子端坐在車中,低了眸,看不清表情。
三十章 莫失莫忘莫回頭(三)
女子三千青絲如瀑般垂下,只用了一只白玉簪子随意一挽。擡頭,頭上唯一一只步搖輕輕晃了一晃。
叮當……叮當……
微風拂動。
搖搖晃晃,恍恍惚惚。
女子皓腕擡起,将遮住眉宇的一縷發撩開,鳳丹眸中秋波流轉,光華萬千。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蛴,齒如瓠犀;螓首蛾眉。絕代風華,傾國傾城。
官兵止住了呼吸,魂似出了竅一般呆滞地站在了那裏。
那個年紀小些的鵝黃衣裙的女子輕笑一聲,将那倆人的魂拉了回來:“嫂嫂可吹不了風,你們看夠了沒?裏邊沒有你們說的什麽逃犯。”
兩個官兵連忙退向一邊,神色惶恐:“好說好說。”
男子彎腰進車,青衣小厮和車夫坐正,馬車又悠悠地走遠了。
仙人啊……官兵神情還有些恍惚。
那輛早已行遠的馬車裏突然傳出一陣清朗笑聲,然後一個從未出現過的清冽男聲咬牙切齒的聲音響起:“赫連爅瑀,有種你再笑!”
青衣小厮早已不是那諾諾的樣子,細下看去,一雙風流的桃花眸子中滿是笑意,正是雲諾!他轉頭對車夫笑笑:“公子炸毛了哩。”
由隐衛扮成的車夫畏于主子威嚴憋笑到了內傷,現下聽雲諾這麽一說,實在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繼而又努力控制住神色,不笑出聲來,肩膀一抖一抖的,忍着!主子的面子啊……
馬車駛進莫府,有小厮走上前問好:“可是小姐回來了?”
雲諾點點頭,下車,彎腰掀開車簾低聲說道:“侯…少爺,到了。”赫連爅瑀含笑點頭,牽起了“女子”,“娘子,咱們到家了。”
雲諾:“……”
竹清:“!!”
一身青衫的莫老自屋裏迎了出來,白發都有些微微顫抖:“你……”
竹清鳳丹眸不露痕跡地向府外一斜,身子微欠:“父親。”
莫老一愣,繼而撫須大笑:“好!好!回來才好!”那早已平如止水的心,今日,卻泛起了漣漪。眼眶不知為何熱了一熱,看着眼前絕配的倆人,他忽然覺到:自己啊,是真老了。
[信息課啊……只能這麽多了哦……]
三十章 莫失莫忘莫回頭(四)
“小姐,進屋吧。”青衣的雲諾恭敬的彎了腰,眸中卻是滿滿的笑意。咱們頂頂傲氣的的公子的面子啊……雖說公子這麽穿卻是很養眼。(……)
“侯爺,後院有人。”隐衛壓低了聲音在赫連爅瑀身旁說了一句。赫連爅瑀微微點頭,剛剛竹清便已經發現并密音入耳傳于了他。
莫老将竹清引進了屋裏,撩袍跪下:“屬下見過公子!”原來,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莫”字號掌櫃,竟也是竹清座下隐衛之一!早在竹清游歷天下之時,他便結識了他,二人皆是學識淵博趣味相投,便結成忘年之交。竹清更是将他看做了父親。一次偶然下,竹清救了莫老的性命,自己卻受了重傷。自此之後,莫老甘願作為竹清的隐衛并被派出執行任務。有了“莫”商的幫助,這幾年也是潛伏的很好。現下,竹清是否能夠安全離開安浔,全靠這幾年莫老的布置!
竹清還是女子妝容,面色雖不好看,但也是出于對莫老的尊重,輕輕額首:“莫老太過客氣。”一代富甲江南的商號的當家人、江湖上有名的前輩卻成了自己的屬下,竹清其實很過意不去。
江湖義氣,便是救命之恩用一生回報!
寒暄一番後,竹清進裏屋将女裝換下,這才一席白衫走出屋,從穿上那套衣服開始,他就沒有給過赫連爅瑀好臉色。(什麽時候給過?)
“公子是想要今日出城?”莫老端起茶盞坐在首位,眉頭蹙起。沐離還是不相信竹清真的已經“命送雪釀”,在各個關卡設置了重重障礙,安浔城中暗暗草木皆兵,甚至不惜派出大內高手、收買江湖人士查探竹清舊居。如果真的想要将竹清送出安浔,确實是困難。
除非……他肯穿一路的女裝。雖說從今日看來,他堂堂陌言公子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竹清點頭,他已算過,今日是最好的日子,皇宮有宴,只要是京官都在邀請之列,京城的防守自然也就松懈一些。
“陌言,裏城那邊……”說實在的,竹清手中并沒有兵符,不知裏城外駐紮的六十萬大軍是否會聽從他號令?那個孟昌和李致遠也不曉得可靠不。
“小侯爺,用人不疑。這道理你比我清楚。”竹清冷冷一眼光掃過去,直接将他逼得縮回了椅子上。
莫老垂下眼,不知想些什麽。
……
傍晚。
藍布馬車緩緩駛向城門,一輪火紅的日挂在天邊,灑下一片金黃色的光輝。
“站住!快要門禁了,這時候出門有何居心!”官兵攔住藍色馬車,朝着趕車的雲諾和隐衛喝道。
雲諾跳下車賠笑:“官爺,車裏是咱們家少爺和少夫人,後面那輛,對,就是那倆紫頂的,是咱們少夫人母家人,是要趕往他地做生意的。”
官兵一聽沒了興致,懶洋洋按照程序來:“手劄!”
雲諾顫抖着遞上手劄,整個人不住的哆嗦:“官爺,好了不?”
官兵随意掃了一眼,擺擺手。兩輛馬車緩緩駛出了城。雲諾還可以清晰聽見一個官兵的謾罵之聲:“那幫xx的今天在宮裏大吃大喝還不來換,讓老子……”聲響漸漸低了下去,一陣紛亂的馬蹄聲蓋過了官兵的罵聲。
車中赫連爅瑀臉色突然一凝:“陌言,我們有麻煩了。”
……
宮中。
沐離一手支颔,另一手有一下沒一下習慣性的敲着桌子,饒有興致的看着座下一幫臣子來來往往酬和。
“咦,尚書大人呢?”兵部侍郎正要向兵部尚書敬酒,卻不見了人。
沐離眉頭微蹙。早在竹清回城之際,他便收回了兵符交予竹餘年的死對頭兵部尚書,那日逼死了竹清,兵部尚書暗裏修書一封表示他已查看過屍體無誤。早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怎的今日竟然沒來?
他向福公公淡淡下令:“去他府上瞧瞧。”
而得到的答案卻是:尚書府中空無一人!
沐離臉色變得可怕,狠狠一拍案幾,聲音低啞狠厲,吓壞了一幫臣子:“去追!”
三十章 莫失莫忘莫回頭(五)
“陌言,是禁衛軍。”赫連爅瑀長年生活在京城(煙國),對于皇家禁衛軍的作風再熟悉不過。
本事沒有多少,脾氣夠大。
“恩,随他去。”竹清淡漠開口,對着車外隐衛淡淡下令:“慢慢駛,讓他們追來。”随即閉目,像是睡去。
藍布小車和紫頂小車在官道上悠悠行着,像是沒有注意到身後那一隊官兵,不急不躁地向着那輪夕陽駛去。唯獨禁衛軍的馬蹄揚起了滿天飛沙,在夕陽映照之下如火一般在空中燃燒。
“前面兩輛,停下來!”率領禁衛軍的是禁軍統領,浔國四品大員王兆禮,也是宮中某個得寵嫔妃的親戚。他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身形魁梧,身為皇親國戚卻也不是一個只是風花雪月的敗子,反而從小習武,深得沐離信任。
隐衛的手暗暗按在了身側隐藏的佩劍之上,只求攻其不備。雲諾整整青衣,低頭勒住馬,眼中殺意一閃而過。車中竹清眼眸倏然睜開,臉上浮現清絕笑意,悠悠從懷中抽出折扇:“侯爺,借你一用。”
赫連爅瑀毫不客氣的接過,潇灑開扇:“陌言公子的扇子呦~小生可真是三生有幸,不如以身相許以報公子贈扇恩情?”
竹清神色一僵,接着笑意從眼底升起:“若是你肯嫁于竹某,待竹某及冠之時,定要風光娶你進門。”
某侯爺:“!!!”
車外兩只聽牆角的人一歪,險些摔下車去。二人都忘掉了後面的追兵,很不給面子的笑出了聲。
赫連爅瑀咬牙切齒:“雲諾……你給本侯等着!”
竹清眼中的笑意像是濃墨遇水化開了一般,細細縷縷可沁入人心。蘇凝雲默默将臉轉向窗外:公子,你還是少笑笑好了,會死人的……
王兆禮看着二車停了下來,謹慎的握着手中長劍,大喝一聲:“何人在車上!?”其實他的心中也沒有什麽譜,萬一陌言公子真的在車上,就他們這點人,還是不夠看的。不過那日,他也确确實實看見少年嘔血倒地,悄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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