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赫連青烨解惑陌言,墨瀮任性改朝換代
”一個嘶啞地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官兵乙只覺得勃頸上一緊,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隐衛嫌惡地扔掉手上的繩索,這種人渣還不配他殺!
不過既然是陛下的吩咐,還是照辦的好。
一對不過十幾人左右的隊伍如同幽魂一般飄蕩過來,為首之人發話:“這邊好了?”
隐衛連忙跪下:“是的,陛下。”
赫連爅瑀扯扯那發緊的夜行衣,運氣提起輕功越入嘉旒關中,從懷中抽出早就準備好的東西往城牆上一貼,然後邪邪一笑。同時,嘉旒關內各個角落,也出現了如他一般無二的黑衣人,将手中東西貼在了城牆之上。不過,他們臉上更多的是佩服以及無奈。
在他們看來,這種惡趣味的破關方法,也就只有他赫連爅瑀想得出來。
第二日,嘉旒關內各個角落的城牆之上,出現了一條條告示:嘉旒關內瘟疫肆虐,已經有官兵死亡。
果然,他們看到了滿身紅斑已經死去的官兵屍體在城外被找到,午時時分擡進了城裏。
有婦人不忍地蒙上孩子的眼,更多的人是驚恐的跑回家中關起門來,将窗戶掩的嚴嚴實實。
“太守!就是這個告示!”屬下拿着赫連爅瑀貼出的告示上陳太守,偷偷擡眼看了太守鐵青的臉色。不過是一個上午這瘟疫之說便流傳了整個嘉旒關,現在關內人心惶惶,難怪太守臉色那麽差。
“無用!”太守袖一拂,掃落了桌上筆墨,硯臺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砰!”。
“去查,到底是哪個混蛋造謠生事!”
四十三 帝王披甲征四方(下)
那個“混蛋”現在正逍遙地坐在嘉旒關內某處客棧內喝着茶。
雖說家家百姓關門回避,可這客棧的生意還是得做。在掌櫃的關門前,赫連爅瑀便帶着幾個隐衛住進了這家“約客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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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命令下,那五千輕騎在昨夜便已經化整為零歸隐在關外山林之間,只要一聲令下便可在一刻鐘內集結只拿嘉旒關!
那嘉旒關城守自然也不是吃幹飯的,立馬下令徹查今日關內出現的非俣國關內之人。這一查,就查到了赫連爅瑀頭上。
“官爺,小的不過是入城做生意的,哪曉得除了這些個事情,讓小的生意也難做是不?”易容後的赫連爅瑀向一名官兵點頭哈腰,臉上滿是谄媚的笑容。
隐在房梁上的隐衛同時抽了抽嘴角——多年身為隐衛的直覺告訴他們,這倆官兵最後一定死的很慘……
陛下啊,國體國體……你這麽個形象咱們莫離國體盡毀啊……到時候孟相(老媽子)唠叨起來耳朵受害的又是我們啊陛下……
“哼!你有什麽憑證!”那官兵滿臉橫肉,煞氣滿面地提刀指着赫連爅瑀面門,“吓”得赫連爅瑀直哆嗦。
“官老爺啊,小的的貨物都在城外,這,傍晚開城門時候才運的進來……”赫連爅瑀臉上特意貼上去的兩撇小胡子一翹一翹的,臉上滿是雀斑,只有那雙眼睛露着精光。
當然,赫連爅瑀的哆嗦純粹是憋笑憋得。
“那麽爺我就在這兒等着!晚上驗貨!”官兵得寸進尺,小眼睛裏面露出了一點異樣的光芒。
赫連爅瑀立馬會意,點頭哈腰的端茶送水,看似比小人還小人。“小二,上房端些好酒好菜來!”他揉搓着掌心,眼都笑成了一條縫。
官兵滿意地點頭,手還未伸出,一錠銀分量十足的銀子便塞到了他手裏。官兵呵呵一笑:“算你小子識相。”
赫連爅瑀連忙點頭:“是啊是啊,官爺可還滿意?”
官兵不語,只是喝茶。
赫連爅瑀又往他掌心塞了一錠銀子,看到官兵放下了茶水,便退到一旁。
在沒人察覺的角度,赫連爅瑀嘴角勾起一抹笑。
這就是下等人,明明沒有什麽權力,偏偏要耀武揚威仗勢欺人的炫耀自己手裏那點可憐的權力給底層的百姓們看看。
這種小人,就是再好利用不過的。
臨近傍晚,赫連爅瑀帶着這官兵出城,隐衛在他們身後悄悄跟随而上,一同出了關。
“小子,好了沒?”官兵有些不耐煩了,都已經出城一刻了,怎麽的還沒有到他接貨的地方?
“嘿嘿,官爺,這不就在前面麽?”他看看天色,已經微暗。
快要到時候了啊……
官兵往前看去,果然有一輛布包的嚴嚴實實的馬車在晃晃悠悠向前開着。
赫連爅瑀擺出哭喪的臉:“哎呦官爺啊,小的也不容易不是。本想先進關裏探探風看看生意,結果你說出了瘟疫這麽一茬子是不?小老兒不過是老實本分的生意人……”
“行了行了,爺知道了,查查就行,到時候天晚了城門關了回不去了那你罪可就大了。”官兵走向那輛馬車,卻聽得身後陰森森一句話:“那你就永遠別回去了……”
天色已暗。
官兵猛然回頭見只看到一雙耀眼璀璨的星眸。
“你……”
“屬下參見陛下!”
“見過陛下!”
“莫離萬歲!”
馬車裏破布而出幾個輕騎,向天上放出信號彈,頓時城外滿山将士吶喊之聲響起。
蘊含了真氣的聲音傳出,在山林間久久回蕩:“莫離所屬将士聽令,集結,攻城!”
“殺!”
五千輕騎跨馬拎刀從山上順勢一沖而下,破甲之勢無可阻擋。馬蹄聲如同雷鳴一般,震得山搖地動。黑壓壓的士兵在山腳集合,伏鞍躍馬沖進了俣國軍營。
三萬俣國士兵還未有何反應,有些連碗筷都還未曾放下便被人給割斷了喉嚨!
天際一片黑暗,烏雲蔽月,唯有幾點星光。
一時之間,火光忽起,軍旗倒下,一片煙塵。
俣國守将拔劍指天大喝:“敵襲——”
一個清朗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抱歉,晚了。”
守将轉頭,一個身着紫色錦袍的男子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笑盈盈的看着他。
“你是……”
拔劍、出劍、回鞘,一氣呵成。
赫連爅瑀手腕一抖,血珠順着穿冥劍尖慢慢滑落。
“在下,赫連爅瑀。”
“言……言廉、帝!”守将帶着不可置信向後倒了下去。
三萬俣國士兵瞬間死傷過半,另一半迅速集結,兩方人馬如同流星一般撞擊在一起!
輕騎兵并不與步兵過多糾纏,而是從兩翼分路而開,攻其後方糧草!
俣國士兵還未反應過來,儲存糧草的倉庫已經燃起熊熊大火!
“防守!”俣國副将見主将以死,想到敵寡我衆,令俣國士兵分散而開,阻擋輕騎回轉的路線。
“結陣!”一擊得逞,莫離輕騎兵領頭大喝一聲,率先策馬向俣國右翼攻去。
另一對人馬如同流水一般順着俣國士兵外圍突擊,急速分散着從一字排開的俣國步兵間松散之處突圍而出,仗着騎兵的優勢一路奔馳殺敵迅捷。
“弓箭手!”那俣國副将也算是久經沙場,對于騎兵最好的方法就是弓箭!
此時莫離軍隊已經彙合,形成包圍的趨勢攻向已經散亂成一團的俣國步兵,絲毫不顧步兵後方集結完畢的五百弓箭手。
“放箭!”副将心裏笑莫離軍隊的傻,連忙下令。
箭矢如雨一般向騎兵激射而去,漫天箭雨,勢不可擋!
“噗、噗”箭矢入肉體的聲音響起,五千輕騎損失不過幾人,其餘安然無恙。
“你!”俣國副将眼睛氣得通紅!
原來在箭雨飛射時候輕騎兵抓起地上步兵屍體做了擋箭牌!甚至有人抓起活的步兵做擋箭牌!
暗中護着赫連爅瑀的隐衛中有人開始幹嘔。
他們不是沒有殺過人,但是如斯慘烈,沒有人性的殺人方式卻讓他們聞所未聞!現在親眼看到,便如同身處煉獄一般。
“這就是戰争。”赫連爅瑀不帶任何感情的說出了這句話,伸手從懷裏抽出一樣東西向天一甩,一道赤紅色光芒沖天,百裏之外也可看的清清楚楚。
百裏之外駐營休息的李致遠看到那抹紅光,一躍而起:“行軍,出發!”
“陛下萬歲!莫離必勝!”近百萬大軍的齊聲高吼,可撼天地。
赫連爅瑀看着眼前已經一面倒傾向的戰局,淡淡下令:“收兵,輕點戰場。”
“是!”五千輕騎齊齊回答。
當年赫連爅瑀還是平陽侯之時便常常易容偷偷随龍段崖出征,對于行軍之道了如指掌。這五千人,便是他暗下堆積的勢力,一直藏在煙國普通騎兵之間現在,這花費了他無數心力、財力的軍隊,終于光明正大的走上了戰場,首戰漂亮的完結!
隐衛是竹清培養出來的,自然是随了竹清的性子,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場景。
到處都是滿身鮮血、身首異處的屍體,大火還在熊熊燃燒,映亮了一方天空,破敗的軍旗無力地倒在地上。血如同小溪一般彙聚成一條從他們腳邊溜過,除卻鮮紅,還有乳白色的腦漿,屍體死不瞑目等着他們的大眼,臉面寫滿不甘和怨恨。
隐衛确實受不了。
赫連爅瑀看着那些在微微顫抖的灰衣,無奈嘆了口氣。
這就是戰争,注定的家破人亡、生靈塗炭、伏屍百裏、血流漂橹。
四十四 香魂隕落不得珠(上)
通歆國國都歆元的官道上,有三匹駿馬正在飛馳。領頭的,自然便是騎着踏雪的竹清。
越城離西邊更近一些,因此竹清三人輕裝疾馳十日也不過剛剛到歆元城外。
“官家,這是通關文書。”雲諾在歆元城門口遞上通關文牒。
那官兵沒有接過通關文書,只是一直看着竹清——白衣、朱砂。他從衣衫裏拿出一幅畫卷,仔細對比後恭敬地行禮:“這位可是陌言公子?”
竹清像是料到了什麽,直接道:“帶竹某去見你們陛下吧!”
官兵恭敬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帶着竹清三人往歆國歆元城內去。三人都不是初來歆元,蘇凝雲更是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歆國一向注重文化修養,因此作為國都的歆元更是五洲大陸上文化之都的一個典範,處處可見畫樓、樂坊,人與人之間交往也很是和睦,沒有大聲嚷嚷,作為國都的歆元安靜得很。
竹清很是佩服歆國的開國皇帝,能将一個國家治理的人人能夠彬彬有禮,安靜祥和。
這麽看來,原來的煙國确實是民風彪悍。
“公子,陛下在裏邊等公子良久了,下官區區士兵無資格入宮,公子還請自便。”那官兵将竹清帶到宮門,行了一禮便離開了。
雲諾感慨:“看看浔國的官兵和歆國的官兵……沐離知道氣都要氣死……”
蘇凝雲笑出了聲:“你不知道,歆國民心很是團結,都把自己皇帝當神看呢。”
竹清聽到這個話心裏怔了怔。民心團結,比兵力強大更加可怕。莫離若與歆國開戰,那戰争一定是無比慘烈。
因為所有的百姓都不會閉門不出,反而拼死抵抗。
想要戰勝歆國,除卻屠城,唯一的辦法就是擊垮民心。不過民心團結也有一個好處,歆國不會主動發起戰争。歆國人圖的就是安寧兩個字,上至帝皇下至百姓,只是希望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這麽想着,已經到了殿門口。
“宣陌言公子進殿聽宣!”公公的聲音尖利而嘹亮。
蘇凝雲與雲諾止步在了殿門口,看着竹清孤身一人進殿。
空曠的大殿內,不過音素雪一人。
想過千萬種重逢的可能,音素雪算遍千次,只有這一種可能。那個人,依舊是一塵不染的白衣,潔淨無瑕的面孔。依舊是冷漠的神情,無悲無喜的眼神。
“陌言……公子。”忍不住,差點就呼出了在心裏已經念過千百遍的那個稱呼。
陌言。
陌言。
陌言。
每日三遍,如是七年。
竹清向他點頭,坐在了下首:“陛下,竹某今日來的原因陛下應該很是清楚。”
音素雪斜靠在椅上,向他的方向伸過身子:“公子啊,東西是歆國宮藏的不錯,朕手上有解藥,也不錯。”
他步步走下龍榻,靠近竹清。
“不過公子,你認為朕憑什麽要給你解藥救活我的敵人?”
“若赫連爅瑀只是平常人,甚至只是平陽侯,那解藥朕便給你。不過,他乃是言廉帝。陌言……公子,你倒是給朕一個理由?”音素雪笑得一臉溫柔。
竹清斂了眸子,聲音很輕很輕地說:“你會救他的。”
“憑什麽?”音素雪的笑容越發的大了。
“公子!”殿外傳來雲諾的驚呼聲,夾雜了兵器相交的聲音。
竹清語氣絲毫沒有起伏,只是擡了眼,鳳丹眸中多了淩厲:“陛下如此待客恐有不妥。”
音素雪搖搖頭:“不,朕只是在捉拿歆國叛徒——蘇凝雲。”
竹清站起身來理理衣袍:“哦?那麽若是竹某執意保着這個叛徒呢?”
當年那個身着鵝黃色衣裙的小宮女拉着自己的手:“公子,凝雲求公子帶凝雲出宮!”
那時候他初下紫霄卻當殿受辱,心情激蕩很不耐煩:“理由?”
這個女子聲如莺啼:“公子要什麽,凝雲便會有什麽。忠心可以讓我成為公子的死士,只要公子成全!”
“你武藝平平,憑什麽做我的死士?”
“凝雲善藥理還有……毒藥!”蘇凝雲躊躇良久,擡頭說道。
于是他帶着他出宮,送她到安浔随着一隐居的名士繼續修習藥理,如此,她已經跟了自己七年之久。
“公子明白,那麽言廉帝的毒……”音素雪臉上虛假的笑容終是收斂,“而且,你也無法離開歆國。”他俯下身,在竹清耳邊輕聲喃呢:“陌言……你可是知曉朕的癖好的。”
竹清猛地後退,手中破曉扇脫手。
“你可是要弑君?那麽整個歆國的軍隊都會等着你,武藝再高,想也是無法匹敵百萬大軍吧!”音素雪不動聲色,他就是要竹陌言心甘情願地臣服!
“公子,不必了!”蘇凝雲走進殿內,雲諾急急跟了上來,二人身上已見了血痕傷口。
雲諾急的大喊:“凝雲!”
四十四 香魂隕落不得珠(下)
蘇凝雲大義凜然地昂首:“陛下,凝雲當年被帶進宮的目的陛下清楚,七年了,凝雲自願領罪!只求……”少女咬咬牙,猛地跪下:“只求陛下放公子與雲諾離開歆國,将鲛珠給公子!”
音素雪大笑:“你母親欠歆國皇室一條命,你的命本就是你娘抵給了我們歆國皇族的,現在你和我談條件?也行,反正離滅是你娘造出來的,你的命可以換走鲛珠,但是換不走竹清!或者……換竹清不換鲛珠。你自己選吧!”
雲諾一把拉起蘇凝雲:“不可以!”
蘇凝雲狠狠甩掉他的手:“你難道不知道你很煩?”撇過頭,眼中泛起了淚花。
今日無論如何都是一死,既然如此——那麽就讓他絕了念想。
雲諾,從此你的人生,再也沒有蘇凝雲。
“蘇、凝、雲!”雲諾一向風流的桃花眸已經赤紅。
他不懂!
蘇凝雲有一天,也會說他煩。
她罵他笨,她罵他蠢,罵他生了雙桃花眼睛勾引人——卻就偏偏沒罵過他煩。
“凝雲,選擇後者。”蘇凝雲直視音素雪滿是笑意的眼睛。
“你不要言廉帝的命了?若是前者,不過是拆散了陌言與赫連爅瑀,後者卻是一條人命。”音素雪有些詫異地挑眉。
“若是前者,那麽二人還不如都去死!”蘇凝雲冷笑。
竹清只是沉默地站在二人身邊。
第幾次了?
第幾次要靠別人以命換自己的命?
“凝雲……”竹清的聲音微微顫抖。
蘇凝雲一笑:“凝雲說過,凝雲願做公子的死士!”
音素雪冷哼一聲:“來人,将叛徒待下去!哦不,就地誅殺!”
“不!”如同泣血一般的聲音自雲諾口中爆發而出。
他沖上前欲要拉過宮殿的暗處,弓箭手手持弓弩紛紛出現,弓箭直對着蘇凝雲心口。音素雪手已經擡起,只消一聲令下,蘇凝雲便将會萬箭穿心!
“如果我們執意要走,你攔不住我。”竹清将破曉扇握在手中,如果音素雪真的要殺蘇凝雲,他有把握帶着二人突圍而出!
“公子,凝雲願做公子的死士。只求,公子平安。更何況,凝雲在公子處偷生七年,足矣。”蘇凝雲看向竹清,笑彎了杏眸,眼中光華璀璨,秋波流轉,水光盈盈。
人生快樂過七年,便已經足矣。
但是雲諾,凝雲很抱歉,不能再見你。
不能再對你說,我愛你。
“凝雲……”蘇凝雲喜歡的,其實是公子吧!原來與自己的嬉鬧,不過都是革命友情罷了。
原來,到了最後,還是自己自欺欺人。
“放箭!”音素雪手一揮,無數只羽箭從暗處激射而出只取蘇凝雲心口。
“凝雲……”雲諾桃花目失了光彩,空洞茫然。
那無神的瞳孔裏,倒映出一團團爆開的血霧。
竹清閉上眼,長如羽扇的睫毛不停地顫抖。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忽視耳邊傳來那一聲聲箭矢入肉體的聲音。
女子聲音好似莺啼,清脆悅耳。
“蘇凝雲一生只願追随公子!”
“蘇凝雲是公子的死士!”
“凝雲願為公子肝腦塗地……”
失去了生機的身體無力的倒地。
“砰”。
這個有着妍麗容顏的女子,用最慘烈的方式死去。
這一抹英魂……
空空蕩蕩的宮殿裏,只有那少年聲聲呢喃:“凝雲……”
蘇、凝、雲。
凝了雲諾的心,凝了雲諾的魂,凝了雲諾的人。
蘇凝雲。
“厚葬她。”
“陌言,朕給你六日,六日內若你無法離開歆國,那朕無法保證後果是什麽。”音素雪轉身離去,強強忍住要将那人留在宮裏的沖動。
竹清拉過呆滞地雲諾,冷聲回答:“希望陛下不會反悔。”
音素雪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口,聲音漸遠:“不會。”
六日內離開歆國,倒是簡單。
十日,竹清與雲諾策馬飛奔回到長安,還未進城門便有人迎了上來:“公子,陛下已經回來了。”
是的,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日,赫連爅瑀卻只有十六日的生命。
赫連爅瑀想到竹清說的三十六日,心裏就一陣痛。
他不知道為什麽陌言一直強調那個三十六日,于是他二十日便從前線返回,将五千輕騎交給李致遠後風塵仆仆趕回。回到長安後卻被告知竹清已經與蘇凝雲、雲諾一同離開。
“陛下,公子、公子和雲公子回來了!”侍衛匆匆進來,一擡頭,王座上哪還有言廉帝的身影?
赫連爅瑀一閃身出了殿,便看見一身風霜塵土的竹清,想必是多日奔波,發絲都有些散亂。
“陌言……”他伸出手,竹清卻擦肩而過。
“先去沐浴,陛下因戰事辛勞還是去歇息的好。竹某先在這裏謝過陛下照料一幹隐衛。”白衣人根本不理會他,徑自離開。
果然,這人還是冷清。
什麽事情都自己壓在心底……
從不會交心。
“諾兒……”他轉頭看向雲諾,卻只看到一雙通紅的桃花眸子。
雲諾狠狠瞪了他一眼,低着頭追上竹清。
赫連爅瑀愣在了原地。他分明看到了雲諾眼角滿滿是晶瑩的淚花。
四十五 從若有情亦難說(上)
“墨瀮,陪竹某去一趟歆國吧!”晚膳時候,竹清突然放下碗筷說道。
赫連爅瑀還在郁悶竹清白天對自己那不鹹不淡的态度,只是低頭夾菜,聽得竹清難得邀自己一同出游,這才擡頭:“為公務?”
竹清朝他柔柔的一笑:“不,私事。”
赫連爅瑀被這一笑晃得一愣:“陌言也曉得為私事?”
竹清笑笑,低頭吃飯。
為你,難道還不是私事麽?
雲諾站在竹清身後,垂手而立,看到赫連爅瑀看向竹清那溫婉似水的眼神,桃花眸中綻出一絲怨恨。
次日,在孟老媽子痛心疾首的目送下,這兩只帶着雲諾晃晃蕩蕩向着歆元的方向騎馬而去。赫連爅瑀一向閑麻煩,此時可策馬縱酒高歌,不禁怠慢了心思,一路上調戲陌言很是開懷。
竹清淺笑着随他逗弄,只是攥緊了手中的紙條。
赫連爅瑀,并不是無藥可救。只不過……
雲諾一路上沒幾句話,蘇凝雲用命換得他們離開歆國,可他……
可他竟然辜負了凝雲又來歆國自投羅網!
三人一路上游山玩水,本來十日的路程,如此看來竟然要二十左右。他們已經耗去了六日光景,卻才剛剛過了歆國關卡,離歆元還是有些路程要趕。
赫連爅瑀一向是一個心思細敏的人,自然發現了這主仆二人的不對勁。
因為他發現,竹清對他太好了。一向來,竹清雖然并不冷漠,卻一直是淡淡的。而入了歆國國境後,竹清經常是見到他便扯起一個笑容,然後輕輕地說:“墨瀮。”
赫連爅瑀心癢癢啊!
拜托本侯……朕不是什麽正人君子,要是一個不小心……
你讓我怎麽見你們紫霄宮那幫老頭子啊!
這話的淵源,還要從尹子真離開的那一日說起。
那一天,老頭子突然神神秘秘地拉過他,喝退了所有人,吓得他以為自己犯了什麽事。尹子真為老不尊地打量了他好久,然後說:“你還記得那個你們兩睡在上面的那個話題不?”
當時自己就差點沒被口水嗆死:“前、前輩說笑。”
老頭子跟個神棍似的神神叨叨好久以後,對他說:“赫連小子,咱們家陌言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孩子,你看看他從小就不哭不鬧更個小大人似的,從來就只知道……”
“說重點行不?”赫連爅瑀舉雙手投降。
尹子真老臉紅了一下,這才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到:“清兒是紫霄宮的涅主想必你已經知道,而涅主……以後要繼承的是紫霄宮的位置,他就是以後的紫霄宮宮主。”
“這個知道呀!”赫連爅瑀真的很想翻白眼。
“重點是……紫霄宮其實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還有一幫長老,他們其實也都是為了紫霄宮好,就是額,思想有點迂腐。要是你們的事情傳到紫霄宮,是要執行宮法的。”
赫連爅瑀心裏一緊:“什麽宮法?”
尹子真想了下:“比如面壁啊,禁足什麽的。最嚴重的可能就是被廢掉武功關在九重天關一輩子。”
“紫霄一向避世,我與陌言的事情,天下人知道事情的也不多……”
“是!但是重點是你們都是男子,都是年輕氣盛的男子,而清兒在十七歲前不可破身你明白?”尹子真急呀,一下子把什麽都說出來了。
赫連爅瑀白玉般的臉龐立馬就紅了,死命忍住想要一巴掌招呼過去的沖動,他握着拳問道:“在下不是這種人!”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對着尹子真有些沮喪的地說:“更何況,陌言那樣子驕傲的人,怎麽會答應呢?”
尹子真突然開懷的笑了:“小子你放心吧,陌言啊,要是認定了一個人,這輩子都變不了了。”
“小子,好好珍惜吧!本座看好你!”老頭子就這麽飄飄然走了,留下冒着星星眼的某皇帝。
回歸現在,赫連爅瑀真的不想竹清突然就變得溫柔了啊萬一真的把持不住腫麽辦!
咳咳,接下來回歸正常。
他也很好奇,蘇凝雲與雲諾一向形影不離,這次是哪裏去了。
那一日,竹清沉默與雲諾分明是哭了許久的眸子。
看來,定是蘇凝雲出了什麽事。
那麽,又是什麽是呢?
赫連爅瑀敲敲腦袋,還是與陌言趁着這次機會好好玩玩好了,不想這些有的沒的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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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縱若有情亦難說(中)
三人緩緩行走游玩,便到了第三十四日。
第三十四日夜,赫連爅瑀只覺得頭有些昏沉,在竹清的“威逼利誘”「就是威逼」下用過晚膳便睡下。
赫連爅瑀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自從過了三十日後,他便時常頭暈眼花站立不穩,而竹清只是笑着說:“前幾日上了戰場沒休息好罷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赫連爅瑀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對面廂房裏燭火仍然亮堂,映出了清瘦的人影。
紅燭搖曳,人影婆娑。
想要張口喚一聲,卻無奈的發現自己已是昏昏沉沉,無奈又睡去。
嘴裏一聲呢喃:陌言……
竹清推開成堆的奏折,輕輕揉着太陽穴,向一旁的雲諾輕聲問道:“陛下安歇了?”
雲諾有些生硬地放下一盞熱茶道:“是。”
赫連爅瑀本以為政事都有孟昌管了去,分之各司。哪知現在遷都大事,孟昌一人無法定奪,結果還是有許多奏章由隐衛送到了竹清這兒用丞相專用的藍筆批示。因此每日,看着赫連爅瑀睡下以後,竹清都會悄聲點上一支安魂香,再到對面廂房批示奏折。
赫連爅瑀這次出來的任務,就是吃好喝好睡好玩好,然後要麽解毒,要麽……
雲諾放下茶便端着托盤往外走,步子飛快。
在雲諾掩上門時候,他聽得裏面一句低低的嘆息:“諾兒,我……很抱歉。”
我真的很抱歉,離開歆國是用凝雲的命換來的,可是……
赫連爅瑀不能死。
只有兩天了……
兩天了……
竹清突然想到了什麽,握緊了袖中紙條,快步走到赫連爅瑀房中,又點起了一支安魂香。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從袖裏取出一樣東西灑在了香灰裏,向外走去。那東西可以讓人三日內昏睡不醒,三日內……還是讓他睡着好了。
跨上踏雪還未出院子,後面傳來雲諾略微有些冷淡的聲音:“公子要去哪兒?”
白衣漸遠,只留餘音:去見一個人。
雲諾關上院門,他知曉,公子今日是不會回來了。
音素雪笑着用修長手指敲着桌面:“陌言深夜造訪,可真當是想清楚了?”
竹清坐在雕花椅上,低頭抿着茶,靜默不語。
與音素雪相識,已久。他與赫連爅瑀相識不過五年,而與音素雪,已而七年。七年,這個人雖然不算是個好人,在那時候當衆羞辱,可是在浔國一事上,也出了一份力。
只為他。
不然,怎麽會傷了赫連爅瑀,而傷不了他?
對與音素雪,竹清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恨他?不妥。無愛,哪兒來的恨?
當然,如同沐離一般的生死大敵是個異數。
竹清心中真真是百般糾結。
赫連爅瑀……
對他,到底是如何?
其實他從未對他說過什麽,心意了然即可。
當年竹家家破人亡血流成河,是他在旁擁住自己一遍又一遍書說:“哭出來。”
沐離一杯雪釀欲奪他性命時,是他步步為營費盡心機助他千裏逃亡一路追随。
地宮梅影一劍犀利将要穿心,是他用了自己血肉之軀生生擋住那原穿心一劍。
清漓斷牆千年不倒,那名為仇恨地記號是他幫自己刻下,也是他為自己抹去。佛說緣生緣滅,不過,這段緣,既然起,又如何放得下?
他點點頭,還是應下:“自然。”
音素雪眼中閃過一絲怒火:“三個條件一個不少!”紙箋順着指尖飄落在地,被白衣少年拾起細細看。
手中茶盞砰然落地,水漬在白玉地上綻開朵朵水花,一霎,寂靜無聲。良久,他吐出一口微弱氣息:“我答應。”
空曠的大殿,堂上是年輕有為的帝王,座下,是絕世無雙的少年。
白衣行至殿中,對着那明黃袍子,直直跪下!
三叩九拜。
一拜深過一拜,一叩重過一叩。
待他擡起頭來,白皙額上已是青紫一片。
音素雪緩緩走下殿來,挑起他的下巴,心疼地摩挲着他額上的青紫,問道:“不疼麽?何必如此用力呢?”
竹清沒有避開,只是起身,淡淡道:“第二個。”
音素雪一甩手,莫名湧上一陣火氣:“他哪裏好,你願為他如此?”
“心、甘、情、願。”
音素雪從懷裏狠狠甩出一個小瓶:“成全你!”
就算如此,他最後見到的,不是那個叫赫連爅瑀的人,而是我,音素雪。音素雪如此想來,面孔都有些微微扭曲。
竹清接過藍瓷小甁,擡頭,一飲而盡。
“竹某這輩子,認栽了。”
赫連爅瑀啊,公子陌言,就毀在你手上。
四十五 縱若有情亦難說(下)
音素雪步步逼近他,只是一笑,便向着後殿寝宮去了。
“竹陌言,路是你自己選的,怪不得朕。”
竹清閉眼,掩住了一切的不甘、怒氣,将小甁細心地收在袖中,掀開簾子跟着音素雪向着寝宮走去。
一夜,如夢。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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