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赫連青烨解惑陌言,墨瀮任性改朝換代

日,待竹清醒來,音素雪已經不在身邊。他伸手向床頭探去,果然摸到了一個錦盒,打開,正是那圓潤光滑的鲛珠。

竹清閉目笑了,穿戴好衣衫下床,靜靜走到殿外。

你與我恩情,我遺你歡情。

昨夜,是他在身後輕輕說:“你何時能夠回眸看看,其實我一直在這裏,不曾走遠?”是他死死擁住自己,輕聲呢喃:“只這一次,成全你,也成全我。”

竹清知道,其實終是他負了他。

但是,這樣至少可以換回那個人。

宮外豔陽正好,似火驕傲,透過了四月的新葉在地上灑下一個有一個耀眼的光斑。歆國宮中桃花紛紛揚揚開得正好,粉色落英撒滿天地。

站定。

竹清看着自己的手,眼光迷離。

他對着豔陽,緩緩收攏五指。

音素雪站在宮殿口,一滴淚滑落漢白玉階。

“鲛珠已經研磨成粉給陛下服下,但是畢竟還是耽擱了一個時辰,所以……”雲諾奉上一盞上好的祁紅,依舊是用着帶了冷淡的語調對竹清說道。

竹清嘴角微微扯開一個笑容:“那好……你先下去吧。”

雲諾端着托盤默默退下,關門時候還是回頭開了一下道:“凝雲的骨殖,我讓人去取回來了。”就在那一瞬,他看到竹清蒼白的指尖從青花盞杯旁擦了過去。

“那也好,将她安葬在歆國吧……這兒,是她的家鄉。”竹清指尖一轉,穩穩握住杯子,抿了一口茶。

“自然。”雲諾掩上門,離開。

Advertisement

竹清頭微側,淺笑一聲,将茶放下。

淡紅色液體在潔白無瑕的瓷盞裏只微微一晃,安靜了下來。

他提筆,左手摸到那素白紙箋,右手握筆筆走龍蛇。

一切,如常。

一切,失常。

四十六 防不勝防身後事(上)

“陛下醒了!”服侍着赫連爅瑀的小侍女興沖沖跑進竹清的屋子,卻看到了滿臉怒容的雲諾。

雲諾示意她噤聲:“公子為了陛下的事情操心了那麽久,前天出去後就沒睡過覺,現在好不容易睡下,別在這裏吵吵嚷嚷。”

小侍女本來為能夠被安排來照顧這個有史來最帥氣的皇帝而開心,現在被雲諾一訓斥,年輕的小侍女不滿地嘟囔:“可是,是陛下醒了啊……”

一個白色的身影從她身邊悠悠飄過向着赫連爅瑀房裏行去,只留下了淡淡餘音:“竹某先去看看。”

赫連爅瑀懶懶地倚在床頭,有些無力地支着頭。三日的昏睡讓他整個人都有些酸痛,腦袋也有些迷糊,一向璀璨的星眸裏現下只剩下了空茫。

竹清悄無聲息地推進門,那一向如火般烈的雄鷹收斂了翅膀像家禽一般馴服、懶散地靠在床頭,感覺到赫連爅瑀有些迷茫的氣息,竹清的心不禁微微一抽。

赫連爅瑀感到有人進房,擡頭。

他擡眼。

他低眉。

赫連爅瑀莞爾一笑,向是四月桃花灑向了蒼茫天地間。

竹清在他床邊坐下,手向床頭擺着的那碗棕黃色藥碗伸去。他的手,在赫連爅瑀的注視下微擦着白瓷過去,然後,穩穩地端起。

赫連爅瑀看到他如同深海一般深邃而不見底的黑眸,面上一怔。竹清像是視而不見一般将藥碗遞給他,語氣溫柔:“喝藥。”

赫連爅瑀聞言綻開笑容,微微挑眉:“怎麽陌言不喂我喝下去啊?”

竹清面上一惱,狠狠将藥碗擱在桌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你自己喝吧!”語畢,他便起身向門外去了,還不忘細心地關上門。

赫連爅瑀見到竹清出門之後,将臉轉向了床內,用手死死捂住了臉。若有有心人在一旁看着,一定能夠看到,赫連爅瑀修長的指縫之間流出了一行晶瑩。

“陌言,陌言,你這又是為何……”

……

“咦,陌言呢?”能夠下床自由走動後變得不安分的赫連爅瑀發現一個問題:竹清自那天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他知道是自己的語氣惹了竹清不開心,但其實竹清不想見他,還有一個原因,最重要的原因——他太了解竹清了。

了解到了全身心的每一處,了解到他思想的每一個角落。

“公子和雲公子一起到後山去采藥了。”小侍女紅着臉回答道。

赫連爅瑀微微皺了皺眉頭,轉身直接向着馬棚走去。

直覺告訴他,陌言有危險。

“諾兒,找到了嗎?”竹清将藥簍子放在地上,問前面在翻翻找找的雲諾。

雲諾搖搖頭,雖然這種草藥喜好陰濕的環境,但是近日來都是豔陽天氣,那草藥也都不知道躲哪裏去了。

竹清眯起鳳丹眸子,想要往前跨出一步,卻又縮回了腳。

眼前,崖下,濤生雲滅。

身後,平坦,徒留傷心。

“諾兒,你何必。”

雲諾翻找草藥的手不禁一頓,聲音微微顫抖:“公子說什麽呢。”

竹清沒有露出被最最親信的人而背叛的憤怒,他只有悲哀。雲諾自他五歲起便伴着他,直到六歲時候将他送上天上,自己前往紫霄學藝。而後又出陽關,也是他在身邊一路伴随,一路走來。

雲諾于他,本就是親人,朋友。

那個有着一雙誘人桃花眸子愛撒嬌的雲諾,那個諾兒。

現在,連雲諾,都想要他死。

“諾兒,你師父沒有告訴過你,雖然神農氏八陣要靠辨別色彩才能破陣,但是只憑陽光的溫暖,竹某也可以辨別出是否入陣。

“諾兒,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竹某,已經看不見了。”

竹清淺笑着,緩緩道出。

誰又能想得到,一代天驕陌言公子,早就已經在那一夜雙目失明?

他不願見赫連爅瑀便有一個原因,赫連爅瑀太了解他了。了解到了全身心的每一處,了解到他思想的每一個角落。

所以,他想避着他,不想讓他看到有着缺陷的竹陌言。

公子陌言,就毀在你赫連爅瑀手上。

四十六 防不勝防身後事(下)

竹清淡淡一笑,只問:“諾兒,為什麽。”

從竹瀾明的背叛開始,他就已經看夠了。

看夠了,也就累了。

眼前是萬丈深淵,身後是哭跪的少年。

“諾兒,告訴我為什麽!”

我不會怪你的。

雲諾的哭聲久久回蕩在了這山崖之巅:“凝雲可以不用死,你明明有那個能力帶着她離開!不就是為了你所謂的‘蒼生’?為了避免挑起兩國的戰端?你可以不想自己,但你從來不會想想我們這些在你身邊的人!從莫老開始,後來的凝雲,以後,會不會有更多人因為你而死?諾兒是自私的人,只想和凝雲一起輔佐你,輔佐陛下。但是,凝雲,死了!我恨你!”

他說,我恨你。

鵝黃衣裳的少女聲如莺啼,巧笑顧盼。

如此佳人,在他眼前,萬箭穿心。

血肉灑落了一地,但她還是笑盈盈高聲呼道:“蘇凝雲一生只願追随公子!”

“蘇凝雲是公子的死士!”

“凝雲願為公子肝腦塗地……”

她做到了,這個世上最剛烈的女子,用世間最慘烈的方法死去。

那些人啊,那些為他死的人。

那些永不寧息的英魂。

竹清向前踏了一步,惹得雲諾在身後驚呼一聲:“不!”

“傻諾兒……凝雲最後一句并不是對我說的。”

“她說的是,雲諾,我愛你。”

竹清輕笑一聲,縱身躍下了深淵。

“陌言!”

“公子——”雲諾沖上前去想要拉住竹清那素白的衣角,卻恰好落了個空,只得眼睜睜看着竹清直直向下墜去,如同一抹白霧,消失在了萬丈深淵的雲霧缭繞之間。

赫連爅瑀站在早已經天翻地覆的神農氏八陣中,抄起茫然的雲諾向着竹清躍下的方向躍下。

“陌言,你怎麽就這麽不乖呢?”赫連爅瑀提起身上恢複并不如何完全的真氣,苦笑一聲,延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向下掠去,将雲諾甩進邊上一個石窟中,自己也閃身進入。

雲諾掙紮着爬起,桃花眸含淚:“陛下……”他真的不想公子死……

竹清輕輕的呢喃聲在黑暗裏響起:“諾兒,我不怪你。”他确實不怪雲諾。因為他知道其實雲諾只是在怪他而已。

每每他閉眼,眼前總是那一片黑暗。再次睜眼,卻還是那一片永無邊境的黑暗。

那種茫然無措,不知道下一步在何方的感覺,第一次讓他感覺到了恐懼。

人總是希望看清前方的路,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知道自己下一步踏得,是一片堅實的土地。然而當一個人的世界失去了所有色彩,他再也看不見前方的路時,便會試圖向着要去打破這一片黑暗。但是每每換來的,卻又是另外一片一模一樣的黑暗。

所以人只有失去後,才知道,悔不當初。

竹清只是怨自己,沒有好好看清楚赫連爅瑀的容顏,只能在腦裏一遍又一遍的勾勒那人的面容。

身後突然一暖,赫連爅瑀靜靜将他擁在懷裏,感覺到身後那角落裏的陰冷,又将他抱得緊了一些。

他的陌言,一向是畏寒的。

“沒關系,陌言,你看不見,還有我。我們一起回紫霄宮,去天山,師父和你師父會治好你的。陌言……”赫連爅瑀在他耳畔輕輕說着,牽起竹清的手,将他帶離了那一片黑暗。

雲諾這才悟過來,竹清早已經知曉這處有一個石窟。他看不見,不代表他的功力無法發揮作用,自然可以安全的到石窟之內。

竹清只不過是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罷了。他要自己想明白,雲諾的那一番話。赫連爅瑀知曉他的性情,讓他靠在自己的身邊,輕聲安慰,卻并不做任何勸導。

雲諾靜靜地坐在洞口,聽得身後赫連爅瑀輕柔話語,一行清淚從那雙桃花眸裏滑出。

一滴滴晶瑩如同珍珠般的淚滴,在他的注視下,滑落以上,滴落崖下雲霧,消失不見。

四十七 夢盡闌珊淚決堤(上)

一滴冰冷滴落頭頂,雲諾擡頭看去,原是絲絲雨絲飄飛。瞬時,雨勢便大了許些,将雲諾衣衫下擺盡數打濕,也讓雲諾眼中那朦朦霧氣盡數散去。

“陛下,下雨了。”雲諾無奈進了石窟,低垂着頭向赫連爅瑀低低說了一句。

赫連爅瑀将竹清拉起,從袖中取出火折子塞進雲諾手裏:“諾兒,你先生個火。看這雨勢大抵還要過一會兒,這洞中陰冷,對身體都不好。”

雲諾領命,在石窟中找了些幹柴(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擺在幹燥的地方用火折子燃起。

竹清似是感覺到了溫暖,烏黑的眸子轉向了那一團略顯微弱的火光,指尖略點,讓那簇火更明亮了幾分。赫連爅瑀瞧着他那雙鳳丹眸子中倒映的兩團微微跳動的火苗,心沉了沉。

陌言,陌言,何至于此?

人人傳誦,公子陌言,天具慧眼,洞悉萬物。

但是當那雙眸子前只剩下了一片黑暗的時候,那還會是當年那個叱咤風雲莫言時事的公子陌言嗎?

罷,罷!

一時間,洞中,唯有火苗點點蠶食幹柴的霹靂聲響。

時光,在那一瞬靜止。

或許是前世的緣,或許是今生的劫。

陌言,陌言,此情,已至死方休。

雲諾坐回到洞口,将臉埋進了雙膝之間。

竹清攏了攏衣衫,仰首不語。赫連爅瑀讓他在火堆旁坐下來,拉開了他雪白的衣衫。

果然,在白瓷般脖頸旁,有幾點還沒有消去的痕跡。

赫連爅瑀聲音微微顫抖:“陌言,何至于此?”

竹清仍是不語。

那一夜,音素雪第三個要求便是一夜榮華。雖然到了最後,那人只是微微嘆了一嘆道:“你若不願,我又何必強求。”然後只是靜靜擁了自己,安眠。

“陌言,疼嗎?”赫連爅瑀讓他靠在懷中,輕輕在他耳旁問道。

竹清将臉埋在他的胸前,淚水在一瞬間洶湧。

一瞬,幸福到決堤。

他不問音素雪的作為,不問那一夜發生了什麽,他問他:疼嗎?

這個人,總是這樣,溫柔到無可奈何,到無法接受。

就好像在夢裏一般,醒來,一切都是過往,一切都随風,一切都只不過是空。

墨瀮,你又是何至于此?

這是竹清平生第一次仍由淚水流淌。

他從來不會因為傷心、痛苦而流淚,而赫連爅瑀一句“疼嗎?”,讓他的淚水一瞬決堤。

竹清,只為幸福流淚。

待天轉晴,已是次日。

赫連爅瑀租了輛馬車帶着雲諾與竹清直接向着長安駛去。路上,一直都是赫連爅瑀駕車,而竹清卻服了安神的藥物,在雲諾的照顧下沉沉睡去。

曾有言:路遙遙,水迢迢,功名盡在長安道。。

長安,長安。在幾人共同努力下,這原來只是浔國邊關小城的長安,現在是将士才子所向往的地方。

那不論出生不論家門,只要有功、有才,即可成為人上人。加之那并不苛刻的關稅、賦稅,許多百姓、商人拖家帶口來到越城安家落戶。

即便如此,那越城,仍然沒變風韻。

仍然是記憶中的江樓經年,悠悠小舟,采菱女子。那一句“涉江采芙蓉……”

莫離的君主,天下的陌言公子,都将回到那個作為國都卻算不上多少大的城。

今日少年明日終是老,無奈可何花終是落去。

赫連爅瑀看向道邊紛紛揚揚的桃花,輕輕嘆:四月,也要過去了啊……

看着那桃梨花紛紛開過,一霎的姹紫嫣紅,然後終是入了黃泥成骨。

戲子挽了水袖,在戲臺上唱了又唱那一曲:梨花開,春帶雨,梨花落,春入泥……

四十七 夢盡闌珊淚決堤(下)

長安城外,赫連爅瑀躍下馬,鑽進了車內。連日颠簸,讓一直照顧着竹清的雲諾也堅持不住倚在竹清身邊沉沉睡去。赫連爅瑀無奈搖搖頭,還是讓他們再睡一會兒好了。

馬車搖搖晃晃的駛進了長安城,赫連爅瑀披散着長發懶懶倚在車軒處,有一下沒一下地抽着馬,星眸也微微眯了幾分,顯了幾分慵懶。

路旁的人有些回頭,看到的,正是這一幅畫面。

紫衣的男子有着絕世的容顏,笑得邪魅,偶爾回頭看看車內,面上便會有些傻氣地露出溫柔的笑容,傾倒了一片街旁少婦。街道旁有些老人看着紫衣的男子,只覺得有些眼熟,老眼昏花下只是暗暗贊嘆了一番那容貌,又轉身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當然,赫連爅瑀的好運不是永遠的……

“天哪,是陛下!”那是原來煙國工部的官員,随着遷都到了長安,恰好他正要趕往同僚家中,掀起馬車簾子時候看到了他們英明威武的陛下閉着眼倚在馬車上……趕車……

“快停車!”年輕的官員連忙喝住車夫,跌跌撞撞地掀開車簾竄到赫連爅瑀車前跪下就是一句:“臣參見吾皇萬歲!”

道旁百姓頓時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一個個連忙慌亂地跪下,頓時街上就黑壓壓跪了一片,聲音響徹天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赫連爅瑀臉黑了,從車上一躍而下揮揮袖袍讓他們先從地上起來。

那官員傻愣愣地将頭埋得更低作鴕鳥狀——他好像沒得罪這頂頭上司啊。

沉默良久,在百姓崇拜的亮晶晶的眼光注視下,天子欲哭無淚,望天悲憤:“誰讓你把我認出來的啊!”好吧其實赫連爅瑀的重點他不好意思說。

重點是——竹清掀了簾子從車裏出來,面上還帶了剛剛睡醒的那種迷糊的可愛表情。那鳳丹眸子微微眯起,裏邊好像還含了些水汽,加之竹清微微嘟起的唇……

“公子!”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百姓們又跪了下去。

這個少年,就如他們長安百姓的生身父母般,讓他們心甘情願俯首稱臣,也是讓他們視為神一般存在着。曾有言道:只要莫離一日不離竹陌言,莫離便永世繁榮!

“陌言,還未入夏呢,剛睡醒也不曉得披件衣服。”赫連爅瑀嘴上責備着,連忙令雲諾從車內取出件衣衫給竹清披上。

少年的聲音如泉清冽:“行了,大街上的成什麽體統,快些回宮再說。”語畢,又鑽回了車裏。

赫連爅瑀搖搖頭,坐回車夫地的位置,輕輕喝了一聲:“駕!”

“唉!陛下,怎麽能讓您親自駕車……陛下!”有人忙獻殷勤,而回答他的,卻是一騎塵土。

有老人意味深長地拍拍年輕人的肩膀:“因為車上,坐得是公子呀!”

赫連爅瑀迎着那漸漸高起的太陽,笑得燦爛:“幫陌言駕車……本侯開心呀!”

得,又得意忘形了。

你已經不是小侯爺了,言廉帝啊……

“陛下~~~~~~~”孟老媽子在見到赫連爅瑀的時候簡直就是撲上去的,“陛下,你再不回來,我就要被禮部那些人搞瘋了!”

李致遠拉拉孟昌,示意他一直沉默的站在赫連爅瑀身旁的竹清黑下來的臉色。

孟昌正了正衣衫,向赫連爅瑀彙報着近日來長安城內的事情,其實也沒什麽大事情,大點的也就不過是李致遠一舉攻下俣國十二城,笑嘻嘻地收了俣國那老皇帝的降書然後班師回朝。

當然,還有一件讓他們所有人都頭疼的事情就是登基大典。

長安的宮殿在赫連爅瑀強烈要求下造的簡約,現在不過半年多,便已經進入了收尾的階段。這登基大典,自然也要好好開始籌備了。為此,禮部那些人愁白了頭發。不說要按皇帝的意思将宴席辦的簡約,但是又不能少了皇家氣勢。這種大事情,孟昌也做不了決斷,偏偏當家的兩個人都撣撣袖子都跑出家了,這事情一直耽擱着,想提起有提不起,真真是愁壞了禮部那一窩子。

現在好了,兩位當家的回來了,這下有的忙了。

兩天,言、瀮二人就被弄得團團轉,忙得不可開交。那些積郁了一段時間的公文全被擡上了臺面,赫連爅瑀朱筆批示地飛快。

竹清雙目失明看不了公文無法幫赫連爅瑀分擔一部分,更讓赫連爅瑀郁悶,只好将床也搬到了禦書房,每日睡眠不超過兩個時辰。

“陛下,禮部的人來量……”侍女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說道。

“讓他們一邊去,愛怎麽弄怎麽弄,越簡單越好!”赫連爅瑀頭也不擡,直接揮退了小侍女,将一本折子重重摔在桌上:“我的親娘啊……”

竹清端着一杯茶從後殿湊來,聞言嗤笑一聲:“陛下好興致。”

赫連爅瑀眼睛亮晶晶:“陌言……你就幫幫我……”

“沒門!”竹清冷笑一聲,放下托盤拂袖離去。想讓自己做免費勞力?沒門!更何況,自己手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

如此靜好的歲月,就好像一場夢,沒有硝煙與戰火,縱然吵鬧與繁瑣。

只怕,那夢盡了,淚便闌珊了。

四十八 帝王登基歡樂多(上)

在兩位當家人各司其職忙得不可開交時候,孟昌與李致遠兩位難得閑了下來,攜手一同逛起了長安街。

青衣的書生搖着折扇,嘴角含笑,略顯了淡漠地看着這長安集市的熙熙攘攘。而那着了藍衣武生服飾的李致遠便沒有他那麽拘謹,到處亂竄。

“子路,你來看看!”李致遠回頭向着孟昌一笑,連忙招手示意。待到孟昌走近,他猛地上前将手上那桃木簪子插在了那人的發上。

“呀,客官可真真是好眼光,這簪子男女皆可,特別适合這位公子呢!”店家見二人氣質不凡,也擺了笑臉迎上前來。

“李致遠!”孟昌紅了臉,将簪子拔下塞進李致遠手裏拔腿便走。

李致遠一笑,取出些碎銀兩扔在桌上取了簪子追上那人,握住那人的手:“等等我不行麽。”

那人面上一惱,狠狠地甩開他的手,青衣消失在了長安人群中。

李致遠寵溺地笑笑,又提步追了上去。

子路,我能不能理解為——你同公子一樣,也是傲嬌了呢?

“陌言你就幫幫我吧……”某位被公務折磨的皇帝晃着腦袋在禦書房中發出一聲哀嚎,緊接着又是一陣子的雞飛狗跳(……)。

竹清在自己殿裏便可遙遙聽見赫連爅瑀那一聲哀嚎,一向可憐小動物的陌言公子放下手中工作,微微嘆了口氣:“本還想讓他練練字,漲漲知識呢……諾兒,去他那兒拿一半奏折過來。”

雲諾桃花眼亮晶晶看着竹清:公子真素好銀呢……

雲諾童鞋,你忘了你的公子是看不見的,那麽……就要你一份份讀給他聽。

可憐的孩子,又被賣了……

在賢惠娘子幫助下,苦命相公終于在日落前批完了所有奏折,好好地和自家陌言用了一頓晚膳。

“陌言,晚上真不能睡你那麽……”星眸亮晶晶。

竹清筷子一頓,繼而狠狠敲在赫連爅瑀手邊的檀木桌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凹痕:“陛下,你說呢?”他眸子黑黑亮亮的望着屋裏的燭火,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赫連爅瑀沉默,狠狠地嚼着嘴巴裏的飯。

哼哼,陌言,總會有這一天的!

“得了,禮部的官員都跑到我這兒來催着了。陛下啊,你好歹是一國之君,不就是個登基大典麽,等下自己去和方大人商讨去。”竹清冷不防又提起了登基大典一事。

哪壺不開提哪壺啊!赫連爅瑀望天長嘆,老婆太賢惠了太聰明了就是容易腹黑啊!

于是乎,飯畢,苦命的言廉帝便被陌言公子扔給了禮部,直到深夜才打着哈欠回到寝殿倒頭就睡。

他沒有注意到,竹清屋裏的燈火,依舊通明。白衣公子白皙修長的手指撫過銀針,撫過如水般絲滑的錦緞,笑得一臉開懷。

登基大典的日子最後還是定在了五月十五,邀了各國國君前來觀禮。

孟昌那日放了個假後,還是被赫連爅瑀不要臉的拉着處理外交的各種事宜,忙得昏天暗地。

作為武将的李致遠便閑了下來,沒事幹了跑跑軍營裏和老兵們練練手,或者跑去和皇帝童鞋談天說地,直到論起竹清:“陛下,近日來不怎麽見公子呀!”

正是午間,孟昌恰好也在,認同的點頭。以前,這種時候,總是少不了那個白衣人。少年只需要寫寫字,幾句話便可以将如同亂麻般的事物處理的井井有條,然後漠然的繼續下一件事情。孟昌相信如果有着竹清的加入,這些繁瑣的事情,不出五月便可以結束。

赫連爅瑀聽得那人姓名,淡淡笑了笑:“陌言啊……讓他休息幾天吧!”

李致遠沒有注意到,但孟昌卻真真切切的在赫連爅瑀那璀璨的星眸裏,看到了不可言明的悲切。

只有那種深入骨裏的痛,才會有這種表情。

李致遠離開後,孟昌留了下來,問赫連爅瑀:“陛下,臣鬥膽問一句。”

“公子他……到底出什麽事了?”只有竹清出了事,才會不管莫離,才會躲起來不見他人。孟昌是天下第一謀士的關門弟子,這一些,他看的清清楚楚。

赫連爅瑀用手支着頭,将目光投向了金色的華柱。

“孟相……陌言他……

“陌言他,已經看不見了。”

孟昌大驚:“不,怎麽會?”

白衣公子那雙鳳丹眸子,總是那麽淡漠,看不到底,卻又讓人覺得清澈。陌言公子,除了冷眼看世間,也會笑完了眸子,恬淡的像夏日池裏那一朵白蓮。

那麽的清雅,那麽的無暇。

怎麽會,看不見了呢?

那麽漂亮的眼睛,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老天啊,你怎麽就舍得?

四十八 帝王登基歡樂多(中)

「此章過渡……」

良久,孟昌側頭問:“陛下,那您打算如何?就讓公子這麽……下去?”怎麽會願意呢?那個輕巧地破他土陣的白衣少年,面上平淡語氣卻是含了贊嘆誇獎他的白衣公子。

他不願意,天下人更不願意。

誰還會對一個瞎子說:“公子,莫言。”

赫連爅瑀搖頭:“待此番事了,天下一統,我便帶他去江湖。”

甘願為你棄了江山,袖手天下,從此逍遙江湖。

孟昌嘆氣:“陛下,那你可否想過公子的感受?公子他……那麽有原則,那麽想着蒼生,他會為了自己讓天下失了明君,而自己逍遙?”

赫連爅瑀沉默了。

縱使他肯為他袖手天下食遍煙火,他也不願為他縱了江山逍遙江湖。

那麽傲,那麽的……不近人情。

平陽侯風流天下,成為言廉帝後更有着那風流的資本。可是風流的頭號敵人,就是不解風情。

而恰好竹清便是一個不解風情的人。

只能道,無情自古總是有多情來相傍。

再回首,往事成霜。

赫連爅瑀驀地笑了,那笑意從眼底真真切切地泛出,點亮了星眸,染上了眉宇,最後挂在了那嘴角。像是春風拂了三月的長安,一瞬桃花開。

“子路,謝謝。致遠大概等久了,你先退下吧!”天子從龍座上站起,直直向着殿後去了。

孟昌有些疑惑地看着那突然變了臉色的帝皇,躬了身退下。

長安的宮殿,在赫連爅瑀的吩咐下,在花園中修了一個大池子,栽滿了各種各樣的蓮花。

竹清正坐在湖中亭裏撫琴。

正是楊柳依依時節,柳絮輕起,在日光中飛舞。岸邊紛紛揚揚灑落了一地花瓣,在日光下透了五彩的光芒。那白衣在就晚春的暖風裏飛揚起,絢爛了天地。

清清淺淺,卻含了淡淡哀愁的歌聲伴了琴音響起:

清和節當春,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霜夜與霜晨。遄行,遄行,長途越渡關津,惆悵役此身。歷苦辛,歷苦辛,歷歷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依依顧戀不忍離,淚滴沾巾,無複相輔仁。感懷,感懷,思君十二時辰。商參各一垠,誰相因,誰相因,誰可相因,日馳神,日馳神。

……

“陽關三疊。”赫連爅瑀上前止了那人撫琴的手,“這好好的在蓮花池裏唱陽關三疊,陌言你可真有興致。”

白衣公子嘴角微微勾起,面上不動,眼裏卻透了一絲不可言狀的複雜:“興致……麽?”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撥弄着琴弦。

赫連爅瑀笑着應了,示意竹清離了位置,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那七弦琴上彈撥,蕩開悠悠樂音。

不同于竹清聲音的清雅淡漠,赫連爅瑀的聲音略略低啞,富有磁性。

“素弦一一起秋風。寫柔情、都在春蔥。徽外斷腸聲,霜霄暗落驚鴻。

低颦處、剪綠裁紅。仙郎伴、新制還赓舊曲,映月簾栊。

似名花并蒂,日日醉春濃。

吳中。空傳有西子,應不解、換徵移宮。蘭蕙滿襟懷,唾碧總噴花茸。

後堂深、想費春工。客愁重、時聽蕉寒雨碎,淚濕瓊鐘。

恁風流也稱,金屋貯嬌慵。”

竹清聽罷,臉上燒的如同紅霞。這明明是……!這個人,都當了帝皇卻如此不正經!怎麽能……

赫連爅瑀止了琴音,大笑。

竹清一惱,長袖帶了勁風便向赫連爅瑀揮去。而那人卻是一臉不在乎的神情,只是定定的坐着,料定了竹清的心軟。

果然,又是一道勁風化解了攻勢。

而那白衣人也轉身向着亭外掠去。赫連爅瑀知曉那人真真是鬧了,只好提步追上,嘴上卻不肯落下半點:“不過一曲《高山流水》(這裏指詞牌名)的調子,就氣急了,陌言還真是面薄。”

白衣人沒有好氣地丢下一句:“你試試被人彈琴調笑為側室說成了閨中女子的感覺?”

雕花門在赫連爅瑀眼前被狠狠關上。

竹清目不能視,完全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剛剛氣急沒認準路,進的是某赫連的屋子……

月下紅燭半昏黃時候,某皇帝可憐兮兮地拍着門:“陌言……你就讓我進去啊……不然朕晚上睡哪兒啊……”

竹清冷冷地聲音透過窗子傳來:“後宮佳麗三千人,陛下随處找個人歇了不就成了!”

竹陌言同學你又忘了個問題——赫連爅瑀,還沒有後宮……

啧啧,也不想想是誰害得。

于是乎,還帶了一絲微涼的夜,某皇帝進不了寝殿睡不得竹陌言童鞋的屋子,又很有骨氣的沒有讓下人收拾一間偏殿,就趴在禦書房的桌案上過了一夜。

四十八 帝王登基歡樂多(下)

第二天一大早,赫連爅瑀就急招了長安城最好的按摩師(那時候有這玩意……)進宮。

早朝時候孟昌卯足了勁憋笑看着赫連爅瑀僵硬着脖子坐在椅上欲哭無淚的表情。

有些官員開始談論……昨晚,陛下和公子到底幹了些什麽導致陛下早上坐立不安面色發青身體僵硬……

咳咳,赫連爅瑀狠狠鄙視一下孟昌,京城可以開始展開掃黃活動了,不良風氣需要掃正,不純思想需要打壓。

今日已是四月的最後一天了,登基大典的大部分事宜已經打點完畢,不過那龍袍卻遲遲不見蹤影。

孟昌派人去禮部催了幾回,卻被告知禮部的人這次不接手龍袍的相關事宜。

孟老媽子困惑了……陛下自己最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