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赫連青烨解惑陌言,墨瀮任性改朝換代
怕麻煩,怎麽可能接手,禮部不管他本身不管……那龍袍管哪裏去了?
李致遠聞言一哂:“公子呗!”
孟昌表示欲哭無淚:公子他看不見啊看不見怎麽管啊李致遠我又不能告訴你這個事實……
真真是龍袍你個太陽……(看不懂?嘻嘻,慢慢猜)
五月初幾,各國國君便要前來觀禮,當然,幾個龍頭老大共處一席肯定不會好過,長安頓時陷入了低氣壓中。
玬國那倆老夫老妻的笑嘻嘻的表示要來看看寶貝兒子登基打算帶上自己全身家的寶貝,禮部官員在清點禮品時候還以為整個玬國國庫都被搬過來了。
俣國那被李致遠百萬大軍吓尿了褲子的老頭子哆哆嗦嗦的啓程,懷裏已經揣好了讓位诏書……
音素雪接到赫連爅瑀親筆邀請函的時候,只是冷冷一笑。然後那可憐的帛鍛就被撕了個粉碎。
“陛下……要回掉麽?”侍衛小心翼翼地問。
音素雪突然放聲大笑:“回掉作甚!怎麽不去,怎麽不去!準備禮品,即日啓程!”
不知道的人看到這變臉速度,還以為歆國老大瘋了。
沐溯彥在聽得這個消息的時候,樂呵呵地跑到竹府遺址掰了塊石頭下來,樂呵呵地包好……“來人,走啦!”
浔國禮部官員汗……
我們的浔王啊,現在你是莫離的附屬國啊,按理來說要備的禮物……不用這麽寒酸吧……
欲哭無淚。
而被赫連爅瑀派出尋找景擇端和段九的人望天長嘆:“陛下……你直接殺了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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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上,紫霄宮,皆收到了署名為“陌言”的邀請函。
而在紫霄域中某個不知名的山谷裏,女子牽起粉雕玉琢的娃娃的手,向着屋裏喚:“錦華,我家那臭師弟邀我去觀禮呢!去不?”
晏錦華嘴裏叼了根草,将茶盞放下:“去就去呗!”
潇然笑得一臉癡。
「此章繼續過渡」
四十九 佳人傾心兩相難(一)
五月初四夜,赫連爅瑀接到了來自原來煙國關外的飛鴿傳書,原是派出尋找段九與景擇端的人找着人了發回。段九道,五月十五,定會與景擇端一同來到長安,觀看典禮。
傳信之人有生都不會忘了那一天——無際而又碧綠的草原與那蔚藍的天空的交接之處,一匹潔白的馬兒長聲嘶鳴着,段九擁着清秀的少年策馬自那天際緩緩而來。
“你是墨瀮派來的人?”少年聲音清脆,在草原上悠悠蕩開,身後身形欣長的男子只擁了他,笑。
傳信之人一瞬明白,為何陛下總是扯開笑容,獨自哀傷。
五月十日清晨,赫連爅瑀便已經坐在了禦書房裏。原因便是那天還未曉時候那一封急奏:慕曉與赫連青烨,已經到了長安城外了。
竹清一向早起,此時正是他喝茶的時候,聽得消息只不過莞爾一笑:“陛下,想來赫連先生與玬王是等不及要見見你了,能于這大清早便遣人來報,想必是日夜兼程。”
赫連爅瑀頭大,他實在是沒有想好怎麽面對自己那倆爹娘。自從十歲自己腦子一熱策劃了一場宮變後,便再沒有見過赫連青烨,至于慕曉……他似乎連這位娘親見都沒有見過。
自小被當做皇子養在平陽侯府裏,而照顧他的,卻是煙國皇後尹雨沫。慕曉在焱城生下赫連爅瑀後一月不至,便急匆匆趕回了玬國——國師的力量蠢蠢欲動。
自然,赫連爅瑀的眼裏,娘親便只有尹雨沫一個。直到十歲被告知了一切,這才明白遠在玬國的那女皇,才是自己的生身母親。
這讓他怎麽面對是好!
竹清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很是淡定了喝茶,提醒赫連爅瑀:“作為一國之君,陛下首先要做的是作為禮節出城迎接,按時間算來,這時候他們也差不多到了城門口了。”
赫連爅瑀哀嚎一聲,将自己埋進了奏折堆裏:“禮部的人呢,人呢,人呢?交給他們去啊!”
竹清微微蹙了眉,擱下茶盞,柔聲道:“墨瀮,你這是逃避。”
很少有的很柔和,很輕的聲調,聽不出一絲的不快。
他說:你這是在逃避。
赫連爅瑀無奈起身,他不怕竹清面上動氣,卻怕竹清心裏動氣。是啊,他是在逃避。
逃避什麽呢?
天子喚了內侍:“更衣。”
竹清默不作聲的起身,随着他向後殿去,喚來了雲諾。
自那一日山崖上的時間過後,雲諾伴在竹清身邊的日子便不如以前一般多了。更多時候,是處理公務時幫竹清念出上邊他看不見的字,是在竹清出門是為他引路,是被派出執行一些不大不小的任務。
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日子了。
因為蘇凝雲,不可能再回來。
竹清沐浴過後,換上一件白衣,命雲諾帶他去尋赫連爅瑀。
赫連爅瑀正準備出宮,卻看到陽光下,白衣的公子緩緩向他走來。華貴的龍辇下紫衣的帝王綻開笑顏,伸出手:“陌言要與我一道麽?”
竹清笑着搖頭,讓雲諾自一邊牽過踏雪,翻身上馬。
赫連爅瑀略有些慕豔,無奈自己乃是一國之君,無法如同竹清一般跨馬。
等等……
為什麽陌言也要去迎接他老爹老娘?
還未喊出聲響,踏雪已經帶着竹清先奔馳而去。身畔雲諾撇撇嘴,幸災樂禍看了眼某皇帝,跟随着竹清的身影向前奔去了。
到底還是存了許些江湖心性麽?赫連爅瑀上了那龍辇,吩咐一聲,內侍高亢的聲音便響徹了宮門:“起駕——!”
按照禮節,他只需坐在宮內等待各國的祝賀,而何方神聖,能得言廉帝親自前往城門迎接?家中的百姓們在木窗內探着頭想要一探究竟。長安街上的百姓,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姓們絲毫不雜異心、忠誠的聲音齊聲響起。
長安的街,寂靜而又熱鬧。
誰也不會忘記,那一日紫衣的帝王,坐在車軒上慵懶的趕着馬車,絲毫沒有架子笑彎了那好看的眸子看着他們說:“平身。”
誰也不會忘記,那一世賢明的君主,一紙诏書廢除各項無用弊政,絲毫沒有猶豫提拔了各項人才将江山順理得井井有條,略帶了嚣張地出言:“不論貧賤不論身份,若有賢才,必當重用!規矩?還不是人定的!”
有人說,有赫連爅瑀的地方,就是莫離朝陽升起的地方。
如是,步辇緩緩到了那城門前。城門口,停着一輛華貴的馬車,車旁,站着三人。
一白,一青,一紅。
顏色,分明。
慕曉遠遠看着那步辇漸漸近了,看着那略有些模糊的紫色身影。
她向着那步辇站定,已經不再年輕的面上,已經維持不了那淡定的神色。
現在她不是玬國的王,她只是一名不稱職的母親。
二十年來母子的初遇,就在紫衣帝皇下車的那一瞬。
帝皇緩緩走來,向着她,站定。
慕曉美眸中綻出光華,微微張了口,想要喚一聲。
已失了聲。
赫連爅瑀轉向那一襲青衣,恭恭敬敬地行禮:“孩兒見過父親。”
紅色再也不能點燃天地。
像是有什麽熄滅了。
四十九 佳人傾心兩相難(二)
赫連青烨面上一僵,卻轉過了臉看一直靜默立在一旁安靜的如同不存在一般的竹清。
他一直低着頭,默不作聲。
感覺真的是丢了什麽。
赫連爅瑀行完禮,便直直走去,站在竹清身邊,面上略帶了一絲倔強。
那種有些孩子氣的倔強,和竹清很相像的倔強。
慕曉抿緊了唇,斂了眸看着那如此般配的白衣和紫衣,心中一直堵着的那疑惑似是得到了絲絲解。
偏偏未解。
赫連青烨拉過慕曉,面上露了怒色:“不肖!”
竹清聞言終于擡起頭來,向着聲音發出的地方輕聲道:“墨瀮他……只不過還未适應……”
話還未落便被赫連爅瑀打斷:“起駕,回宮!陌言,來賓便由禮部官員好好伺候着,別委屈了來客顯得我莫離天朝小氣!”
禮部官員在那不平凡的一家子造成的低氣壓下早就已經叫苦連連,現在聽得這話如同得了特赦,連忙恭敬的擺出笑臉向着赫連青烨一行人行禮:“玬王爺,請!”(玬國浔國是莫離附屬國,原來的皇帝相當于封地,故稱為王爺)
赫連青烨上馬車前向着竹清使了一個眼色。
白衣公子恍如未見,只向着赫連青烨微微躬了躬身,欲騎上踏雪向城外去。雲諾看在眼裏,卻是急的很。
現下知曉陌言公子已失明的人不過三人,赫連青烨難免看不出什麽。
果然,那老狐貍微微愣了愣,将慕曉扶上了車,吩咐禮部官員先行,走到竹清面前站定。
狐貍眼微微一眯,果不其然從竹清眼中閃過一絲的慌亂。
什麽事情能讓泰山崩于眼前毫不變色的陌言公子慌亂?為何他身後的那侍從臉上露了焦急?
只是因為自己未離去?
實話就是,竹清心裏确實是慌了。聽到那腳步還未離去,反而離自己漸進了,竹清心裏沒由得就是一陣慌亂。
赫連青烨微動嘴唇,附在竹清耳邊輕輕問:“公子眼睛……究竟怎麽了?”
聽言,竹清反而不慌了,清絕一笑,同樣密音入耳:“不過是……看不見了罷。”
赫連青烨眸中露出悲哀:“因為墨瀮麽?”
果不其然,那孩子輕輕颔首,算是認了。
赫連青烨負手站立與竹清身前,那一襲青衣分外的刺眼——可惜竹清看不見。那已經不再年輕的智者面上微有憂色,聲音也不再壓抑:“那麽公子可否知曉為何曉曉傾了玬國國力贈送賀禮,又日夜兼程最早趕到長安?”
竹清雖然看不見,也可以感受到赫連青烨的焦急,他不回答,反而問:“那麽侯爺為什麽不阻止呢?”
赫連青烨微微迷茫了——侯爺……
他竟還稱自己侯爺。
果然是頂頂聰慧的陌言公子。
天下第一老狐貍略有些無奈:“我只能尊重她的選擇。不管如何,他們終究是親母子,終究是血濃于水的親情。眼明人都看的出來墨瀮對你的那一番情意,何況聰明如曉曉?不過是終是擺脫不了世俗,不希望自己的孩子……”
“走上一條歪路是麽?”竹清的聲音很冷淡,冷淡的好像談論的不是自己的情,與自己無關,“不管如何,他是皇帝,就應該繁衍子嗣,擔起他的責任。”
他怎麽會察覺不了,那馬車裏還有一個壓抑的呼吸聲,細細弱弱的,明顯是女子的呼吸之音。
和親,向來是皇族間百試不爽的手段。赫連爅瑀大概也是感覺到了,所以才對慕曉無禮。
赫連青烨愕然,敢情這小子,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這麽的無情?
像是感覺到了赫連青烨的驚訝,竹清只不過不在意的笑了,柔和了聲調道:“侯爺幾日兼程,想必已經累了,還是随竹某前往備下的住所歇息下才好。諾兒,帶路。”
雲諾應了聲,便不再發出聲音,向着赫連青烨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四十九 佳人傾心兩相難(三)
行行重重,聚聚離離。
浮雲連阖,青山妙翠。
萋萋芳草,蕭蕭落葉。
蒹葭蒼蒼,脈脈一方。
是誰應了誰的劫?
是誰又斷了誰的念?
是誰笑将你推入深淵,又是誰付出一切換你一生安寧?
因為愛,所以舍得;因為舍得,所以割舍;因為割舍……
所以即使痛得無法呼吸,還要笑說:“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玬國封土來的王爺,自是要好生招待下來,那原先配備給陌言公子于宮中那一方小院,自然也先騰了出來讓給了赫連青烨夫婦。
赫連爅瑀以政務繁忙為名早就将自己關在禦書房中,将自己親身爹娘扔給了禮部官員,命他們好好招待着,觀賞觀賞長安風光,也将那事擱在一邊先。
那事……
不愧是自己的好娘親,自然是将自己考慮得周全,不說先和自家兒子商量商量,媳婦兒便先帶來了。
她憑什麽!
赫連爅瑀有些煩躁地将腦袋上那發髻揉散,想起孟昌痛心疾首的表情,又無奈地扶正。
呀呀呀呀不是不知道國不可一日無後不是不知道皇帝要有三宮六院啊,你你你丫滴直接塞一個老婆給我到底是幾個意思!
親娘也不帶這麽坑的!
為什麽自家老爹也不管管!
果然是愛老婆見色忘子的狐貍老爹一只。
今日是五月初十了,那音素雪還有俣國那老皇帝大致都會在兩日內趕到,到時候怎麽讓他們消停也是一個大問題。
怎就這麽麻煩啊……
而在長安出了名的望仙江中,一只華貴的畫舫正在悠悠行着,正是那禮部官員為了招待玬國來客而備下的。
畫舫之中,并無那美酒佳釀美人绮羅,唯有三方茶盞,對那檀木小桌靜坐的三人。慕曉從未到過江南這等地方,目光一直流連于那連綿不斷的青山,那微起波瀾的江面。
赫連青烨用沸水将那青花茶盞過了三遍,再溫過少時,将水高沖入盞。頓時,那清冽的茶香便彌漫在了畫舫那艙中,将慕曉的心思收了回來。
竹清暗暗贊嘆:“唯有侯爺這一手泡茶之法,才能将這‘青霧松’泡出如此好味道!”
赫連青烨一笑:“那也拖了公子這上好的高山雪水與茶盞,不然那味也不會如此地道。”
便是在這時候,簾子被掀開,鈴铛叮鈴聲響起,一名穿着異族服飾的女子進了畫舫,向着慕曉微微一禮:“見過國主。”女子不過二八年紀,面目有着異族特有的風味,雖是女子卻帶了三分英氣,三分豪氣,那高挺鼻梁之上,是一雙靈動狡黠的明眸,直勾勾的看着竹清。再看她身上服飾,不似關內女子般層層衣衫裹住,充滿了異族風味,露了那小蠻腰,腳踝與那手腕之上帶了兩個鈴铛,走過時候發出清脆聲響,還帶起一陣香風。
赫連青烨略有些不滿:“阿蘭,你将這艙裏的茶香都沖淡了幾分。”
女子使勁嗅了一嗅,嘟起嘴:“那先生該如何罰阿蘭?這江南的山水看起來便是一陣的小家子氣,更合說這茶,泡了半日喝起來也不過就是那苦苦的味道,還不如咱們玬國的烈酒來得痛快。”
慕曉無奈,也不知道該如何,只是輕斥了一聲:“阿蘭,不得在公子面前無禮!”現在的慕曉,已經不是在玬國敢在竹清面前與赫連青烨卿卿我我,豪放的那外族女子,來了這長安,她便不得不端起玬王爺的架子。但誰都可以聽得出這話裏的寵溺。
赫連青烨莞爾,向着竹清道:“這便是玬國聖女,相裏蘭若。相裏家族出身于大草原之上,豪放慣了,曉曉平日裏寵她的緊,自然也沒學成什麽規矩。”
竹清垂了首,長長的睫毛微微顫着:“聖女如此天真動人,自然也是不要收了性子的好。”
相裏蘭若生生将那一句“這位長得比阿蘭還要漂亮許多的公子是誰”這話咽了下去,因為天真如她,通透如她,自然可以感到竹清的那一份清冷的氣質,若是說出這話來,不知是否折辱了這如蓮般的公子。
真的像蓮,可遠觀而不可亵玩。
女子笑嘻嘻湊在了慕曉身邊,道:“國主可否給阿蘭介紹這位公子是誰?”
慕曉應道:“真乃是莫離創國功臣,陌言公子——竹清。”随後便垂下首去不再說話。
竹清像是沒有感到玬王爺的冷淡,只是在赫連青烨略有些焦急的注視之下伸手去端那盞茶。
赫連青烨伸出手去,将那茶推到了他的手邊說:“都說到現在,公子還未喝過本侯的茶呢,怎麽說也先讓陌言公子嘗嘗不是?”
四十九 佳人傾心兩相難(四)
竹清接過茶盞,抿了一口,略有些意味深長地道:“侯爺不愧為侯爺,這真真是泡得了一手好茶!将那浔國貢品青霧松最原本的滋味都清清冽冽的泡了出來,且茶性随人,這茶香,倒是和侯爺有幾番相像。”
赫連青烨總覺他話裏有話,卻又抓不住什麽,臉上強笑:“公子謬贊。這也還多虧了公子那上乘的青霧松與高山雪水,不然哪得這好茶?何況,本侯這些粗鄙技藝,于公子,不過是雕蟲小技耳。”
竹清将茶擱在案上,清絕一笑,掀起簾子向外走去朗聲道:“這茶,是最最通了人性的。侯爺此番前來另有意圖,那茶自然也另有異香。只是這茶心,本随了其主,侯爺泡茶時候還要好好擔當這些,別毀了這一盞好茶!”
那一笑,似是驚動了一江春水,也讓竹清的心,真正沉到了望仙江冰冷江底。
萬劫不複。
相裏蘭若只是坐在一旁并不言語,見到竹清掀開簾子出了艙,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她一向準确的第六感告訴她,慕曉和赫連青烨有話要談。
待艙中只剩二人,赫連青烨幽幽的聲音響起:“你也聽到了,他不在乎,不代表墨瀮不在乎。”
慕曉沉默不語。
赫連青烨望向畫舫另一端,那個清絕出塵的白衣少年,用一種無謂的态度說:“走上一條歪路是麽?”明明已經愛到了骨子裏,可也真真是慘烈到了骨子裏。
那樣的寧折不彎……
他又啓口:“既然是瞎子都能看出墨瀮的情意,何必又去生生要拆散二人?陌言那般的性子,無論我們做什麽他也不會反對一下,如此來……我們究竟要負他多少?更何況,你想過墨瀮是否又會答應?”
慕曉情緒略有些激動,聲調不覺高了幾分:“那麽你想過沒有,他是一國國君,國不可一日無後!如果縱使讓他們發展下去,你讓言廉帝君的面子于天下于何處!又讓陌言公子以什麽身份呆在他的身邊?寵臣?還是佞臣?甚至是……阿蘭乃是玬國聖女,将來的女王!以江山為約國土為嫁,有什麽不妥?我這是在為他們兩個好!”
赫連青烨行遍天下,那巧舌如簧的嘴終是微微蠕動了一下,再也說不出什麽來了。慕曉說的句句在理,那麽,又要用什麽理由去辯駁?陌言公子的存在本就是為了天下蒼生,舍小家而為大家,有何不妥?
只是……
真的是不忍!
不忍心看到墨瀮的相思成狂,不忍心看到陌言公子獨忍創傷。
他們,真的是已經回不去了……
竹清坐在船頭,一席白衣在那青山綠水之間,水乳交融一般的和諧,像是嵌入了畫。
但那抹孤寂的身影,突然讓相裏蘭若痛得無法呼吸。
國主告訴她,這一次她是來和親的。哪怕以後會成為女王,但已經到了這個年紀,終是女兒家,終是需要自己的夫婿。國主告訴她,她的夫婿将會是這片大陸未來的霸主,國主的獨子——赫連爅瑀,是這片大陸上最璀璨的男子。
但是她見到了竹清,這如同谪仙般清雅的男子,心中不知為何竟然升起了憐惜。
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他。
記得大陸上有傳言:得陌言者得天下。
也記得有人說過,陌言公子冷血無情,殺人不眨眼。
可她見到的,是一位年紀比她還要小上幾月的白衣少年,那麽清貴無瑕的人,怎麽會沾染上血腥?
聽得聲音,那人微微側過頭來,莞爾一笑:“聖女?”
相裏蘭若毫不避嫌地在他身邊坐下,托着下巴道:“叫我阿蘭好不?”那亮晶晶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竹清,顯得幾分動人。
雖看不見,心卻不知為何悸動,這個女孩,其實也是無辜。
那清脆的聲音,那樣歡快的笑容。應該是一位很陽光,很明媚,也很漂亮聰明的異族女子吧!在這亂世中仍保留了一份純真的心性,與墨瀮,也很是般配。
如果能忘了自己,那麽他們,一定可以伉俪情深,然後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繼承大統,看着莫離日日興盛。
這樣多好……
自中了那毒之後,自己的壽命已不過寥寥幾年,又何必吊着,于他,于她,于天下都糾纏不清呢?
江風吹起了圈圈潋滟,也吹來相裏蘭若微不可聞的聲音:“公子可知曉,那,那言廉帝是個怎樣的人?”
竹清一怔。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真的,沒辦法說呢……
是在竹府大火中溫柔卻又霸道的那個紫衣男子,還是那個在月樓中百般耍賴長不大的孩子?
是在焱城為他一擲千金買下布匹的那個嚣張侯爺,還是在煙國地下宮中替他擋下穿心一劍的那個情人?
或許,是在後花園中撫琴高唱《高山流水》(詞牌名,非古琴曲)的那個笑鬧着給他封後的帝皇?
良久,相裏蘭若聽得身旁那比泉水更加清冽,比雪山更加冰冷的男聲化了一江春水,很輕,很輕地說:
“他,是一個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很好很好的人麽?
多年以後,已成為人婦的相裏蘭若回想起早些年那白衣男子的話,終是一笑了之。
他是一個很好很好很好的人,但他也是一個對她很無情很無情的人。
因為情,只要給一個人,就夠了。
五十章 重敘前緣錦華繁(上)
在二人各自沉浸之時,對岸山間突然想起尖銳的笛聲,第一聲後,便是悠然輾轉于山林之間的那絲絲縷縷連綿不斷之音,并不顯多激越,如那淙淙溪流,一點一滴,緩緩地流入心尖,餘音繞梁而三日不絕。
有音便有情,那笛音之中無悲戚,無亢奮,只有那流連雲水禪心一般的寧靜,淡泊。
一曰:清逸閑暇;二曰:去留無意。
究竟是怎樣的人,才能吹出這般仙音?艙中二人也被那笛音吸引,走出艙來,伫立船頭,恰好看到比肩而坐的竹清與相裏蘭若。
慕曉眼中閃過不明的意味,卻還是沒有做聲。
那笛聲方歇,另一陣笛聲便緊接而上氣沖九霄,昂揚激越,那聲音如同游龍一般翻雲覆雨,頗有一番陣勢,恨不得讓人見見那吹笛之人究竟是何方人物。
赫連青烨聽着,笑:“這根本就是兩個人在吹笛。”
竹清更是露出了無奈的表情:“而且,還是那兩個人。”
相裏蘭若像是在聽啞謎一般,不解的看着他。眼前的陌言公子不似剛才一般拒人于千裏之外,反而嘴角微微上揚,眉梢都好似挂了笑一般。
是誰呢?
竹清一拍船舷,淩空騰起,絕世內力頃刻展現,令同為習武之人的慕曉與相裏蘭若好生驚訝。白衣重重疊疊,輕紗如鋪滿了天地一般,只映襯的那人恍若谪仙。
水面突然如炸開一般水花突起,江面上浪花湧起足有三丈之高,鋪天蓋地向竹清撲去,而畫舫卻安穩不動,可見施力之人功力之深厚,收放之自如。
相裏蘭若不禁驚呼一聲:這等水花,可是會要了人命的!
赫連青烨示意她安心:“這麽大的浪只這麽點大的氣勢,其實并沒有殺意,只是有人和陌言鬧着玩罷了……何況,天下能傷了他的人有幾個?”
果然,竹清只是頓在了空中,長袖輕拂,那浪花便被分成了兩半,落了下來再無聲勢。竹清也随勢落在了江面之上,只見他腳尖幾個輕點,便已穩穩站立在了江中,如履平地。
竹清側過頭,面上終是露了些許無奈:“師姐,打招呼的方式可以正常一些麽?”
赫連青烨難得見竹清竟然露出了如此表情,講得話也如此奇特與平日裏完全兩樣,更是好奇那“師姐”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個脆脆爽爽的女聲在江面上回蕩着,語氣幹淨利落:“哎呦呦小清清,人家滴打招呼方式就素醬紫滴呀,難道小清清不喜歡你家師姐了咩?”(注:潇然是穿越過來的,具體可以看《潇然月下行》「這是一部坑!」)
船上衆人汗……
接着,水花有起了變化,一個素衣女子便在那水花映襯之下緩緩呈現在了衆人面前。女子面容清麗異常,三千青絲不過随意一挽,怎麽看都像是竹清的同道中人,結果……
潇然一把将竹清勒緊懷裏,笑眯眯得撫摸竹清光滑如凝脂般的肌膚:“好幾年沒見了想死姐姐了,快點讓師姐親親!哎呦,就這麽幾年咱們家小陌言都長那麽高了……”
衆人石化……
竹清風中淩亂……
這完全就是人格分裂的長相和性格這這這這這這……人家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的陌言公子啊!相裏蘭若如是說。
天啊陌言怎麽就沒有一掌拍過去一把暗器招呼過去呢這這這這這特麽不科學!赫連青烨如是說。
潇然終于放過了竹清,向着赫連青烨一笑,款款走去伸出手:“這便是墨瀮的父親赫連先生吧!幸會。”
面對潇然伸過來的手,赫連青烨有些無措,這是什麽打招呼方式!潇然來自正常的21世紀現代社會,握手禮自然用的是爐火純青,看到赫連青烨的無措,她心裏終是舒了口氣。
“師姐,夠了。”竹清無奈。他怎麽不知道潇然是在給他出氣,也不知道畫肪上說的話這古靈精怪的師姐究竟聽去了多少。
相裏蘭若沒有看到這些。
這是她第一次見那個男子,她未來的夫君。
江風吹起了她腳腕上的鈴铛,“叮鈴、叮鈴”悠悠在這青山綠水間,墜天連雲下。
只需一眼,便已傾心。
她只看到,身着如水般絲滑的紫衣綢緞的男子,如瀑墨發飛揚在了天地間,那傾倒衆生的邪魅面孔帶了一抹淺笑,踏着江面緩緩向他們——向她走來。
但見陌上新枝發,一朵搖曳鬓邊斜。
誰家少年踏春來,回首恨追作他嫁。
再回首,風雨已經年,落花盡,山河遠。
流年已逝,恨暮難追。
男子在她面前站定,那堪比星空般的璀璨眸子好奇的打量了她幾番。
然後,傾盡了畢生的溫柔啓口喚道:“陌言。”
不知為,她覺得心好像被深深挖落了一塊,一陣一陣自痙攣般得疼着,縱然再用烙鐵,也再難刻下一絲一毫印記了。
相裏蘭若站了起來,衆目睽睽之下,孩子氣的叉腰,手指向赫連爅瑀說:“我要嫁給你。”
她明媚的笑着,面上多晴朗,心中便有多疼。
在男子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她開口,一字一頓的說:“我、要、嫁、給、你。你娶也好不娶也好,我都要嫁給你。”
五十章 重敘前緣錦華繁(中)
一直到了晚間用膳,赫連爅瑀都還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被師姐從宮中揪出來拉到江畔,莫名其妙……就被一個看似靈動的異族女孩子告白了……
重點是她竟然還在自家陌言面前對自己說要嫁給自己!
這個無法無天的人到底是誰啊!赫連爅瑀淚……
待在大殿中擺上了宴席,天色已經是全黑的了。衆賓客早早便按了身份入席,唯有正主那位上還有右側首席的位置仍是空着的。
且看殿下,皆是一方成名人物。首席之下并不是身份最高的慕曉,而是一位看似道骨仙風的白衣老者以及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的青衣老人,不用問都知,這便是紫霄宮宮主尹子真與那天山掌門洛遺墨。再往下,便是一襲素色衣裙的潇然和同色衣袍面容英俊的男子——晏錦華。對面,便是那玬國一家子,慕曉、赫連青烨以及玬國聖女相裏蘭若。
至于殿下坐得那些官員,存在感便低了許多,許多人都哆哆嗦嗦的縮着——聽他們報上來些個名號,那可是能讓五洲大陸抖三抖的人物啊……
就算是江湖人又如何,紫霄宮在五洲大陸代表的就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尊嚴,超越了帝皇家的存在,坐在了次席,也沒人敢多說些什麽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內侍頂着一殿內的壓力一遍又一遍的為大殿內的人溫酒,當一名內侍小心翼翼地退下時候,他沒有漏過潇然白淨的太陽穴上爆出了一根青筋。
果然,下一秒這一位從來沒怎麽在意過禮節當年把五洲大陸攪得天翻地覆的大姐大拍案而起:“赫連爅瑀那個混蛋他麽的是要鬧哪樣!”
下面的官員都瑟縮了一下:平日裏連直呼聖名的資格都沒有,這女子竟然還罵起來了,不會被五馬分屍吧……
赫連青烨也有些不滿兒子這種嚴重的遲到行為,一般帝王都是有些架子的,遲到個片刻可以起到一些示威的作用,不過——都已經幹等了半個時辰了,那效果适得其反了呀!
“陛下到——”內侍高亢的聲音打破了一殿的沉寂,有些年輕官員臉上頓時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赫連爅瑀臉色略帶了些慌亂,還有一些懊惱的走出,看他那微微淩亂的長發不老實的貼上了前面的衣襟,很難不讓人不去想歪……
做完最為官方的開場白禮節,接下來便是程序化的歌舞,祝酒了。略有些不同的是,今日的宴會不僅僅是招待來賓,倒是更像是某種形式上的家宴。歌舞一起,潇然便按捺不住酒杯也不帶上,便竄到了赫連爅瑀身邊:“快些告訴師姐,你把小清清藏哪兒去了?”
赫連爅瑀只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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