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四十

江逾白攜吳小六、祝安兩人一路往岐縣的縣衙去了。他們打算先報官, 不成再往刺史府投名帖——這裏就不得不提一下蕭睿這個身份的方便之處了。他的親哥官職雖小, 卻是軍營中的實權派,背後站着淮親王;父親屍位素餐, 頂的卻是文官清流之位,因本朝文官的特殊地位,只要打上“争谏”的名頭, 他們的折子裏即使寫的是一堆垃圾, 皇帝也必須給兩三字批複。

因此就渠道而言, 蕭睿文武兩方面都有通路。

也就是說,他想請人參這個今年因洪災取消了入京述職的刺史一本, 遠比普通人要容易。刺史為保住烏紗帽, 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忽視他。

當然, 江逾白把它當作一條退路使用。他當然希望歧縣的縣令能管些用,沒有足夠的人手把那些青衣人捉拿回來,就把庫房裏昔年赫赫有名、炸石建堤的轟山炮拉出來, 往那個山頭炸上一兩記,不怕那群家夥躲着不出山。

祝安并不知道江逾白腦子裏想的是多麽兇殘的策略,他還沉浸在自己偶像詐屍并且和偶像并肩而行的興奮之中。

為了不拖延腳程,江逾白把拴在山下的小白騎上, 還另買了一匹馬給祝安。三人緊趕慢趕, 趕到岐縣時,發現地勢較低的房屋已經被淹了一片, 滾滾浪濤裏多是斷了的梁柱和碎瓦, 高處的山腰上紮着大大小小的草棚, 明顯還有縣民在等洪水退去。

江逾白這才發現,歧縣受災的情況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嚴重——別說是糾結人手去管那群青衣人的事了,怕是連儲存轟山炮的庫房也被淹了。大炮從這樣的水裏撈出來,估計也啞了火。

混亂也有混亂的好處,至少民衆流動實在太頻繁,栅欄旁關卡已經形同虛設,人們來來往往不再需要出示路引,這樣吳小六也可以盡快回家。

他被擄走是在發大水之前。也不知道自己的雙親和五個姐姐有沒有幸存。

江逾白讓祝安就這麽帶着吳小六去山上打探打探消息,情況有變就混進難民堆裏,順便跟他要了他的蓑帽。

“給!您盡管用!”祝安有些戀戀不舍,但還是把蓑帽遞給了江逾白,“不過您要這個做什麽?”

江逾白微微瞥了他一眼。

祝安恍然大悟:确實,江逾白這副模樣在蓬頭垢面的難民堆裏也太顯眼了。縣令一看他不僅穿得比自己光鮮,長得還比自己齊整那麽多,萬一不肯聽他的怎麽辦?

而江逾白則完全忽視了祝安複雜的心理活動。他拿蓑帽唯一的需求就是遮臉,以抵擋四面八方照射到自己身上的視線——

這對一個劍客來說實在有些不自在。

三人收拾好了就各自分頭行動去了。

Advertisement

要找到岐縣的縣令,比他想象中要簡單——那是個中年發福的男人,身上穿着官服,卻沒有戴上自己的烏紗帽,和幾個衙門的人一起在山勢最高的地方紮了個小馬紮,“望洋興嘆”,愁緒都快從皺紋裏溢出來了。

江逾白沒有花什麽力氣,就到了縣令的面前,說明了來意。

“看你的氣度,恐怕也不是一般人,我就跟你直言了。”縣令說,“我實在是騰不出手來管這些——你都看見了,如今的歧縣哪裏都要費力氣管照,哪裏分得出人手去剿滅一群誰也沒見過的......人販子?”

縣令似乎不知道該用什麽來形容那群青衣人,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破罐子破摔:“這幾天上頭的赈濟都還沒下來,大家夥吃了上頓沒下頓。別說是拐賣孩子,再過幾日易子而食的局面出現了都不為怪。為了不愧對我這身官服,我已經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可分了。”

“我倒還是要請教請教您。”江逾白緊咬不放,“在洪災到來之前,那些人莫名失蹤的事,您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現在說這些還重要嗎。”縣令避開了江逾白的眼神,“反正整個府衙的卷宗都已經被淹了。”

“涉及人命的卷宗總是要謄抄兩份,一份上呈中央,一份寄存州府的。”江逾白說,“即便中央的那份沒來得及送出去,刺史府衙總是沒有被大水給淹了的。”

縣令有些煩躁:“現在活人的事都顧不過來,還一個勁糾纏死人之事做什麽?”

江逾白:“您怎麽知道那些人都死了?”

縣令頓時啞火,瞪着眼,似一只惱怒的鹌鹑。半晌,他苦口婆心地說:“我勸你也別管這件事了。即便你是從京城來的,天高皇帝遠......你又能保自己到什麽地步?”

這可以說是警告,也可以說是威脅了。

“天高皇帝遠......”江逾白将這句話重複了一遍,忽然笑了出來。無咎出鞘,森冷的劍光搭在縣令頸邊,令他瞬間遍體生寒。

“你信不信,我能幫你把‘皇帝’叫過來。”

江逾白毫不猶豫地把自家徒弟拉入了召喚的範圍。他是皇帝的叔叔,天子近臣,權勢滔天。這些地頭蛇都認為龍不會出現在這小地方,但江逾白總能想辦法借一借“龍”的勢力。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玉令來,上面刻着王府的徽號。雖然周琰把這玩意兒給他的時候輕描淡寫,但是斷蒙私下裏跟他說過這東西的重要性——見者如見王爺親臨,在西北說不定還能拿去西北軍營轉轉,調兵遣将。

江逾白不知道周琰在這偏遠的青州有沒有勢力,但飄渺山在這裏,青州的事他相信周琰也會管上那麽一管。

“告訴我,對那群青衣人你究竟了解多少。”江逾白在對方噤若寒蟬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說,只見他每說一個字,那人就抖一下,看來周琰在小官員之間也是“威名遠揚”,“你有兩個選擇。一是聽我的,二是我把你下監獄,召集你的人手,一個一個慢慢審。我看他們兜不兜地住。”

是的,天高皇帝遠。但是皇帝想隔空碾死這麽一個芝麻官也沒什麽難度,發文書廢他的官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縣令鐵青了臉,仍是不願說實話。

江逾白福至心靈,将他整個人用劍逼到山坡上,對着茫茫江流對他說:“啊,我忘了,還有第三個選項——直接把你丢進江裏喂魚。”

縣令雙腿一軟......崩潰了。

......

周琰在刺史府裏整整呆了三天。

當日他逼問趙刺史關于青衣人的事,沒想到他咬死了就是不松口,當場摘了他的烏紗帽他也堅貞不屈——

周琰冷漠無情地給斷蒙做了個手勢,分赴人帶他下獄,不吃不喝在黑暗裏關上三天再來回話,就此順理成章地接收了刺史府。

他查了刺史府的往來巨細,才發現赈災錢糧似乎确實是一筆一筆發了下去。只是選的路線有些不對勁,離山太近了——沿着山走是不容易被淹掉,但是需要繞路。

再看之前小皇帝周冕派來的三個官員。刺史府都有他們的拜帖,也就是說他們都來見過這個趙大人。可是見過之後,據調查,他們往相同的方向飛蛾撲火般地走了——

周琰将他們的行進路線在地圖上畫了出來,最終在地圖上找到一個可疑的交叉點:歧山。

如果那群“河龍神使”與這些變故有關,那麽在歧山肯定能找到一些線索。

此時已經入夜,窗外的雨聲也小了起來。周琰将小皇帝從京城傳的信展開,卻發現皇叔不在身邊的小皇帝跳得更歡實了。

“我已向太師求援,太師見多識廣,那些人在青州并無根基,發展起來卻如星火燎原,定是從前便已有經營。”

“另:禮部已經将我和香香的婚期拟定了,在六月初二。皇叔你什麽時候成親?我也好将你的王妃刻上玉牒,免得告慰先祖時被祖宗責怪。”

周琰心道你這個小崽子還怕祖宗責怪?祖宗要是知道你這皇位怎麽來的,怕是要氣的從墳裏爬出來罵人。

不過刻入玉牒這件事還是給了周琰一點旖旎的遐想:師父會不會願意上我家的族譜呢?

雖然江逾白不一定稀罕百年之後入老周家的祖墳,但是江逾白是個孤兒,沒有親族,上次死了一回,春無賴也只能在飄渺山上給他立一個孤零零的墳包,據說春無賴看了都覺得心裏凄涼。

......想那麽多幹嘛。

周琰回過神來,不再心猿意馬。正好斷蒙敲門進來了——他吩咐斷蒙快馬揚鞭去了趟飄渺山,把春無賴也給捎上了,就是要看看江逾白還在不在。

春無賴下山時臉色奇差,又氣又怒。斷蒙此刻也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該不該把事情全部告訴周琰。

周琰:“怎麽了?”

斷蒙:“禀王爺,公子确實在飄渺山出現過。不過他只停留了一夜,其後就取了馬離開了。春大夫上了一趟山,他說......”

周琰微微挑眉,難得見斷蒙吞吞吐吐。

斷蒙吸了一口氣,終究是繼續說了下去:“......他說,江公子的墓被人掘了。”

周琰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你說什麽?”

“據說是被掘了墓,開了棺材......裏頭什麽也不剩了。”

周琰心頭一震,血氣滌蕩。斷蒙急忙勸慰道:“王爺!保重身體啊!”

周琰揮手讓他退下,心頭卻亂的不行。

師父是不是都看見了?

看見了自己的墓......還看見自己的墳已經空了?

他有種更可怕的遐想。江逾白不可能帶走自己的屍體,那麽他是發現了什麽,懷疑自己的屍體不在了,這才親手——

一時間,周琰周身內力暴起。

他明顯也猜到了誰能做到這件事......卻比江逾白本人要怒上好幾倍,恨不得把那人拖出來千刀萬剮。

“當啷”,窗外一聲輕響。

周琰冷着臉掀開窗戶......卻猛地對上了一雙泛着青白色的、死寂的瞳孔。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