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五十四
幾日的休憩下來, 初霁的傷好得差不多後,直接被謝華衣提溜了出去, 不僅每天早出晚歸,還是豎着出去橫着回來。
謝華衣:“你如今才開始習正統的劍法已經算是晚了。不加緊練習,再高的天賦也沒用。”
初霁咬牙堅持下來, 從不多說一句話。江逾白某日觀摩了一會兒,對此暗暗點頭, 周琰甚至大發善心給了初霁一些治跌打腫痛、肌肉損傷的藥方(春無賴信譽出品)。
江逾白感嘆:“想當年, 你剛學劍的時候,我也是這麽搓磨你的......”
周琰:“......”
他想起了自己被打擊得一塌糊塗的少年學藝時光。
江逾白是個好老師,周琰每天都在進步, 可江逾白也時時都在進步。他們倆對上, 如同當年的江逾白對上孤鶴真人一樣, 戰況往往慘不忍睹。即使江逾白空窗了那麽多年, 如今動起手來周琰依舊打不贏他。
江逾白對他而言,就像翻越不過的高山、橫跨不過的滄海......且兩者一眼都望不到盡頭。
周琰也是這般。甚至覺得再過個十年, 他甚至都沒有實力能與江逾白一戰了。
周琰的胡思亂想被謝華衣打破。只見一身緋色的謝華衣神色頗為不耐煩地撇下了一旁喘氣的初霁, 手中殘色低調華麗的烏金犀皮鞘擡起(沒錯,他調教初霁連劍鞘都沒拔),往江逾白面前一指——
“你來。”他冷淡而又理所當然地說。
江逾白:“......”
他是聽說過這人跟在山海寺大師身邊學習過,心境澄明,六欲淡薄, 但他黑化起來這副對着誰都頤氣指使的冰碴子模樣真的很招揍啊!
江逾白無奈:“你就不能學學你表兄嗎?”
沒錯。謝華衣和郁韶的母親是同族, 且他們都繼承了母親的好相貌, 長得玉樹琳琅。一個動人,一個凍人。
像郁韶,在這種場合他就會委婉地請江逾白來一場切磋,讓自己的徒弟找找感覺,然後溫和地讓初霁在一旁落座觀戰,執禮之後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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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不要求謝華衣能那麽文雅、那麽顧全大局,要讓他自己來他也做不到這麽文鄒鄒的。但是直接當着小徒弟的面一臉嫌棄地讓另外一個高手來和他過招,卻連一個請字都不說,這也太過分了!
于是他抱着無咎,站在原地,整暇以待地挑了挑眉——
“不來。”
謝華衣盯了他一眼,江逾白補了一句:“你要是突然攻上來,我立即就撒春無賴送我的麻沸散。他的醫術,你知道的。”
謝華衣總算有了些表情。他微微皺了皺眉,随即細長烏黑的眉頭舒展開,一片雪色的臉恢複了平靜。他嘆了口氣,右手殘色橫舉,劍身露出了一小截,浮金幢幢。
劍身半露,展示給另一個劍客,在江湖上是請求指教的姿态,常用于同階層的劍客之間相互指點,有些時候也會用于請戰比自己資歷或者實力較高的人。
當年龍庭會上,江逾白面對第一個對手,用的就是“請劍”的姿态。而如今,整個江湖沒有能令他主動請劍者。
殘色劍主視名利如浮雲,傲骨铮铮,卻也願意為請江逾白的劍低下頭顱——這就是劍仙的魅力。
江逾白有些吃驚,随即一笑,提着無咎上前和謝華衣打作了一團。
他們有來有往,劍影翩然之間一連串數不清的疊聲清響,速度快得出了殘影,初霁脫力地半趴在地上看的目不轉睛,都忘了先爬起來。
周琰看着兩個大劍癡為了提點一個小劍癡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一時間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他對劍其實并沒有那麽癡迷,常用的武器也不一定非要是劍。不是說他天賦不夠好,而是他本身沒有那種對劍着迷的心思。
江逾白當然很理解。就像他師父孤鶴真人理解了他這個除了劍十八般武藝樣樣疏松的大徒弟,江逾白當然也樂得放縱徒弟自由發展。想練什麽練什麽,什麽能練得好都可以。
周琰當然也明白這一點。但是此時他身邊圍繞着的都是劍癡,頓時讓他有種劍癡都是大白菜,買一顆送一顆的錯覺。
當然,那錯覺只是一瞬間劃過他腦海,便很快逝去了。
......
周琰在瓊州買了一套院子,這幾天他和江逾白等人都住在裏面。
對,他在寸土寸金的瓊州城最繁華的河岸線上買了一套院子。不只是一棟。飛甍鱗次,一眼居然望不到邊,怎麽也得上百畝了。
江逾白:“......你又花了多少錢?”
周琰:“不多。萬把銀子吧。大多數都用在修繕工程裏了。”
江逾白不是很懂瓊州園林的地價,但也覺得這個價錢低得有些不可思議。
看着江逾白懷疑的眼神,周琰淡定地說:“這是從前朝抄家的罪臣那裏沒收來的,空了好些年,之前在官衙裏拍賣充公的時候沒人敢買,我順手就買了。”
......假的。當時戶部挺急着脫手,即使這些宅院每年修繕是比大費用,這麽個價錢也明擺着是個能撿的大漏。但周琰本着要存老婆本的思想,江逾白常去瓊州的念頭一晃而過,他就幹脆拍板把這套院子給留下了。
因為他出了手,滿朝文武無人敢搶,最低價拿到手了不說,連修屋子也是直接跟小皇帝借的人。
......周琰也是最近才想起來自己在這兒還有房産的。
江逾白:“他有名字麽?”
周琰:“以前叫許園。現在叫周園。”
江逾白:“......”
行吧。挂個國姓,再搶手也沒人敢惦記了。
只見周琰從寬大的衣袖裏摸了摸,摸出一張寫滿蠅頭小字、蓋了官府紅印的地契來遞給江逾白。江逾白定睛一看,買方下面那一欄清清楚楚寫着他的名字——
“江逾白”。
.....江逾白本人內心很複雜。
穿越前,他拼死拼活在一線城市攢下了一棟雙層公寓樓的首付,眼看着要背上幾十年房貸。一穿越擁有了一座山頭(不知道是不是合法占有)已經讓他悵然若失之中有種複雜的驚喜感了,沒想到他有生之年還能擁有一座園林,也讓他深刻意識到什麽叫壕無人性。
周琰頗為深情地說:“師父如果願意,也可以把它改叫做江園。”
江逾白:“......”
這種詭異的違和感來了!這和現代男方把寫着女方名字的房産證直接亮出來的行為有什麽區別?下一步鐵定該是談婚論嫁了吧?
只見江逾白在周琰期冀的目光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偏頭,精致的眉目投下一小片朦胧的側影,低喃道:
“江園......名字實在太難聽了。”
周琰:“.................”
周琰:“師父,你就沒別的想說嗎?”
江逾白一頓,扭過頭來:“有。”
周琰翹首以待。
江逾白:“你的私庫裏還有多少銀子?王府是不是快破産了?需要跟聞人璩收一下保護費嗎?反正他家窮得只剩錢了。”
周琰:“......師父,我真的還有錢。”還有,你跟聞人璩不是朋友嗎,這麽光明正大坑錢真的好嗎?
江逾白:“我不信。我一回來就花了你一萬兩黃金,你還能有多少剩的?”說着他安慰道,“沒錢也沒關系,咱們日子照樣過,師父接下來和你一起節儉一些就是了,你沒必要為了哄師父高興畫這些錢。”
他還是很擔心王府的財政狀況。周琰買下這些宅院是賺了沒錯,但是他一年也不來瓊州一趟,宅子積年累月空着,沒有什麽進項不說,還要花出一筆銀子維修,不是得不償失嗎?
就像超市大減價,買一堆東西也是不現實的——你雖然賺了,但是你有時候并不需要這麽多東西啊。四舍五入約等于花冤枉錢。
江逾白:“咱們回去之後就把它賣了吧,以後來瓊州住好一點的客棧就是了。”
周琰:“......行。”
“還有一個問題。”江逾白嘆了口氣,悠悠指着自己,“賣宅子要宅子的主人在場,是吧?”
周琰:“......”
他忘了。江逾白的殼子已經死了,現在他師父頂着的名字是“蕭睿”。雖然蕭睿見人不多,但是認識他的人都這麽叫,不妥善處理怕是會出事兒。
“我還是把這宅子挪到我名下吧。”周琰自覺沒有抓住機會,頹然道。
“乖。”江逾白摸了摸他的頭,像是慈祥的老母親勸慰沖動消費的兒子,“當初你也沒料到這些事啊。”
周琰的心情更不好了。
但當江逾白帶着好奇往前走了幾步後,周琰才後知後覺地品味出兩個字。
“咱們”?
一陣風吹來,樹影簌簌,池塘裏碧波蕩漾,融成一片深深淺淺的綠色。江逾白緩步走在其中,只一點淡白色的背影,卻仿佛在隐隐發着光芒。
周琰的心情突然又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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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賢惠.JPG
都是些日常。再一場河燈會就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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