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空中餐廳(上)
所以為什麽每次在聚會前一天,他的尾椎骨總要遭殃?
路仁望着灰色中的天花板,長長地嘆了口氣。
外邊天光透進來些,他稍稍轉身,能看清賈怡的睫毛。
其實賈怡睡相還可以,睡前什麽姿勢,睡醒還是什麽姿勢。
路仁難得比他早醒一次,忍不住戳一戳他沒什麽肉的側臉,再戳一戳。
賈怡還是很安靜地睡着,沒反應。
啧,不得不說賈怡是好看的,首先他媽媽長得好看,阿姨特別特別有氣質。
雖說賈怡差點兒意思(沒有說叔叔顏值不行的意思),但總體而言,還算看得過去。
特別是工作後慢慢會捯饬自己了,哪怕眼角有笑紋,路仁也可以忽略不計地稱他一聲少年。
這越長越年輕了是咋回事兒?
看看這背,這肩......哦,不好意思,我不該扯被子,還好屋裏開了暖氣。
路仁悻悻地把自己這邊的被子勻了些過去,蓋住賈怡裸露出來的肩膀和背脊,順勢攬過賈怡緊致的腰。
這腰也不錯啊......
路仁吞吞唾沫,雖說回憶昨晚自己還有些腰酸背痛,但該吞唾沫的還是吞唾沫。
反正他饞賈怡身子,是正當需求。
路仁想他應該是個顏控沒跑了,不然為什麽大學那幾年沒看上賈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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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雖說他自身條件也不怎麽優越,沒理由挑三揀四......
但好在賈怡不嫌他,怎樣都不嫌他。
上輩子積德了,抹眼淚。
路仁正各種想入非非,賈怡卻動了動,閉着眼睛摸索着回抱住他,哼出一聲:“早啊,寶貝兒。”
“早啊,哥。”路仁回過神來,有點想親賈怡一口,但又想到自己沒刷牙,只得作罷。
賈怡還沒睡醒,把頭埋在他肩窩裏,“再睡會兒吧,時間還早。”
難得啊。路仁挑挑眉,大學的時候他老說這句臺詞,賈怡總是不留情面拍拍他的臉,然後锲而不舍地把他從被窩裏挖出來。
不過,路仁選擇以德報怨,主要這小半個月來,賈怡也确實是辛苦了。
“嗯,睡會兒吧。”路仁輕聲說,撫了撫賈怡脊背。
等到下午一兩點,他倆才姍姍起床。
路仁進廚房下了兩碗面,好讓他倆續上命;賈怡說是晚上七點的約,所以不急。
“地點在晴空塔上的回轉餐廳。”賈怡按着微痛的太陽穴,耳邊仿佛響起一沓紅票子入水的悲慘聲音。
嗯,但現在都是用電子支付了诶。
“嚯,你這朋友還挺財大氣粗啊。”路仁端了兩海碗面出來,“先別刷手機了,過來吃面。”
“我這不是在回複別人的新年祝福嘛。”賈怡扔下手機,暫時也不想管那一秒一條的回應信息。
話說,他也沒跟那小姑娘有多熟,發條新年祝福不就完事了嗎?咋還把昨天的晚餐今天的早餐和午餐都發一遍?他沒有直接了當地表示他不感興趣,也好歹委婉地表示了姑娘你這不合适吧。還害得他找了好一陣,才找着被擠到下方的徐燃發來的位置信息。
“太貴了你就跟你朋友打個商量,咱換一家約呗,別苦着臉。”路仁把筷子遞過去,“新年呢,開心點兒昂。”
“倒不是貴不貴的問題,我發年終獎了,咱也還是吃得起的。”賈怡嘆口氣,“就剛剛,我們公司一不懂事兒的年輕姑娘沒完沒了地給我發信息,問我跨年夜過得怎麽樣啊如何如何的。我又沒跟她很熟,微信都還是前幾天才加的,為啥要告訴她我跨年夜怎麽怎樣啊。”
“人家可能看上你了。”路仁叼着筷子,沒心沒肺地笑,“很明顯嘛。”
“那我吃完就給她回複說,我有男朋友了,這誰遭得住呢?”賈怡嗦了一口面,擡眼看了看對面的路仁,“你別盯着我笑笑笑,吃面啊。”
“我只是想那姑娘也怪可憐的,追人還沒半點進展,路就被你堵死了。”路仁說。
“你還想讓別人追我啊。”賈怡又是氣又是笑。
“這不是賈組長魅力大嘛,有人追有人喜歡多正常。”路仁拌着面條,笑意盈盈。
“可別,我不喜歡。”賈怡戰術後仰,随即嘟嘟囔囔,“我喜歡誰,誰心裏沒數嗎?”
路仁也嘟嘟囔囔:“你不告訴誰,誰又怎麽知道你喜歡誰?”
得,還是在掰扯表白那件事兒。
反正誰也不肯松這個口。
路仁是純屬傲嬌,他先挑明暧昧關系的,所以表白不能他來;賈怡是純屬沒想好該怎麽表,問了一圈親朋好友,都說愛莫能助(事實上親朋好友的心理是,你倆都兩口子了還表什麽白?莫不是在到處撒狗糧)。
于是乎,表白一事就從去年僵持到了今年,并将持續僵持下去。
何必呢?!
二人之間氣氛尴尬了一會兒,賈怡趕忙找補:“像我,我就不想你被人追被人喜歡。”
“想諷刺我沒人喜歡就直說。”路仁冷哼。
“那倒不是,如果你被別的人追被別的人喜歡,我會吃醋。”賈怡補充道,話音一落就恨不得把臉埋碗裏。
天,他都說了什麽?!
“那......好吧,我不被別人追,也不被別人喜歡。”路仁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嘟嘟囔囔地回應着。
“吃面吃面。”
“嗯,吃面。”
倆人都快三十了,咋還整得像初高中生談戀愛呢?
幸好面對的是彼此,不然臉都丢沒了!
晴空塔,G市地标性建築,世界三大高塔之一,主打項目——高。
咳咳,不是,是作為G市的著名旅游景點,騙外地人錢。
咳咳咳,不是不是,還是地标建築,業餘項目是賣賣門票,開開餐廳,塔□□一摩天輪和跳樓機,一邊制造浪漫一邊吓唬人。
所以為什麽進去吃飯還得買門票啊!
二人捏着硬紙片的門票,痛心疾首。
順便一說,他倆雖然在G市生活了十年,但沒一次去晴空塔上面玩過,原因是門票錢有點貴,而且要玩摩天輪或者跳樓機還得另加錢。
貧苦社畜耗不起。
賈怡在買完門票後開始懊悔,為啥不跟徐燃商量商量,換一家約?他是對自己的年終獎很有底氣麽?
要想去往塔頂,有兩個可行辦法;一是爬樓梯,二是乘坐觀光電梯。而觀光電梯迅速攀升的過程中,G市的全貌鋪展顯現在游客眼底,是晴空塔的一大賣點。
所以在體力和觀景需求的雙重理由下,自然是選擇電梯登塔。
天黑後,登塔人數比白天多,賈怡和路仁來得早,正好排在隊伍前面進了電梯。
人群挨挨擠擠,路仁倚靠着賈怡,悄悄牽了他的手。
“哥......”路仁閉了眼睛,以賈怡的角度看過去,他臉色有些發白。
“恐高麽?”賈怡立馬反應過來。
路仁蹭着他胳膊,點了頭,“有點兒。”
賈怡懊悔的情緒更重了,忙把人半摟在懷,“那你怎麽不和我說?我肯定讓她換一家了。”
“沒事兒。”路仁輕聲笑笑,“廣播剛不是說,十分鐘就到餐廳了嗎?”
賈怡還想說什麽,登塔電梯忽然啓動,直直沖向100層樓以上;路仁将他的胳膊抓緊了些。
賈怡也只得把人抱緊了些,眼睛直盯着那跳動的樓層變化。
“馬上就到了。”周遭因為城市夜景鋪展眼底而歡呼雀躍,只有他倆站在電梯的邊緣角落,無心觀景。賈怡一心只想快些到達目的地,好讓自家貓好受些。
100,101,102,103,104,105......106層,電梯門徐徐打開,廣播的電子音響起:“請回轉餐廳的顧客在此樓下。”
賈怡輕輕放開路仁,扣緊了他的手,“好了,我們出去吧。”
“怎麽之前不和我說你恐高?”路仁緩過神來,果不其然聽到賈怡黑着臉的詢問。
“我之前也不知道啊,我都沒怎麽出過門。”路仁無辜裝傻。
“別蒙我,電梯還沒啓動呢,你就拽着我不放,哪裏是不知道?”賈怡屈指,敲一敲路仁前額。
“哎呀呀,主要也不好意思為我這點小事,讓人家又費心找餐館嘛。”路仁笑得無奈,主要看你很想來的樣子,連錢都肯多花。
而那邊賈怡還在絮絮叨叨,“之前就說我作為東道主,我來訂餐廳,可徐燃又不信我,生怕我把她和她男朋友拐到某個偏僻的犄角旮旯裏,所以只能聽她的......你也是,恐高哪裏是小事啊!本來出來吃飯就是吃個好心情,你被這麽一吓,哪有好心情了嘛!”
路仁只得連連陪笑,話說其實他心情還挺不錯的。
男朋友要抱怨就抱怨吧,別把火撒到朋友身上就是,反正都是他的鍋,他的鍋。
“哥,哥。”好容易讓男朋友消停一會兒,路仁看着賈怡的眼,一字一句地做着保證,“我保證,以後不管壞事兒好事兒大事兒小事兒,我都不瞞你,總行了吧?”
“你說到做到啊。”語氣裏還是有點生氣。
路仁忙接過話茬:“我說到做到。”
另一邊,站了有一陣的服務員小姐姐輕輕咳嗽,禮貌微笑道:“二位先生,請問你們是來用餐的嗎?”
賈怡反應過來,“哦,我們有預約。”
餐廳呈圓弧狀,畢竟占了塔中一層樓,中間有一樹狀的柱子,回轉的機械帶子繞柱運行,其上是一碟碟海鮮拼盤。而那樹冠蔓延天花板,綴着盞盞錯落有致的圓燈。窗邊設有獨立餐桌,可透過幽藍色的玻璃看到晴空塔外的夜景。
徐燃訂的位置就在窗邊,賈怡和路仁被服務員一路引來時,正好能看到桌面燦爛的花火裝飾,以及一對比心自拍的男女情侶。
路仁下意識地倒吸了口氣,掐住了賈怡的手心。
賈怡看了自家貓一眼,疑心他是恐高不願坐窗邊;但路仁很快放了賈怡的手。
徐燃大咧咧地放下手機,将自個兒手邊的男朋友一攬,“介紹下......”
“宋晰。”倒是路仁一下喊了出來。
那被徐燃攬住的漂亮男子微微笑道:“好久不見了,阿仁。”
賈怡忽然覺得,自己還是趕緊坐電梯下去吧,不,他就壓根不該答應徐燃來赴約。
“好久不見。”路仁大大方方地回以一笑,餘光瞥見賈怡面色不對,忙把人拉過來,手扣緊,“介紹下,我男朋友,賈怡,怡人的怡。”
“我給他介紹過了,但他沒給我介紹過你啊,小朋友。”徐燃微微笑着。
“我叫路仁,仁義的仁,名字很随意啦。謝謝徐姐一直以來對賈怡的關照。”路仁微微颔首,關照那句話他從出門就開始練,可算不磕巴地完全說出來了。
餘光裏,賈怡向下的嘴角稍稍翹了翹,不過又被他克制住了。
唉呀。
路仁還想說什麽,被賈怡搶了話頭,“徐姐,我和阿仁能不罰站了麽?”
“阿仁可以坐,你繼續站着,瞧瞧你這樣子喲,認識你半年,沒見你表情那麽挎過。”徐燃調侃着,招呼路仁入座。
“這說明我不是你之前說的笑面虎,我也有七情六欲的好伐?”賈怡不管她調侃,拉了路仁入座,他還特意坐到了窗邊,把靠過道的位置讓給路仁。
唔,再酸再氣也不能委屈了自家男朋友。這是賈怡的人生信條。
“你看看,宋宋,這人平時就這樣在公司裏怼我。”徐燃倚在宋晰肩頭,作泫然欲泣狀。
真實的,猛女落淚;令坐對面的二人不寒而栗。
“所以說,徐姐果然是A吧!”這是路仁的眼神。
“我又不騙你,女A稀少那也是A!”這是賈怡的回複眼神。
宋晰無可奈何又加上些許抱歉地沖二人笑道:“阿燃戲瘾上來了,二位多見諒。”
見諒,見諒,能不見諒嘛。賈怡那組在新的一年裏仍然沒能逃離徐燃的魔爪呢,身為科研組的親爸和親爹,賈怡和路仁還需忍辱負重。
菜品陸續上齊,全程徐燃和賈怡明嘲暗諷地互怼,偶爾夾雜兩句徐燃對路仁的慈愛關懷,路仁除了點頭“哦嗯啊”,就是吃賈怡剝好的蟹肉和蝦;宋晰連“哦嗯啊”都不提供,只全程給徐燃拆蟹剝蝦。
氣氛倒還是蠻和諧的。
賈怡在明嘲暗諷中,不動聲色地使徐燃點頭同意放一定權力給自己,并使眼色讓路仁錄了音。 另外他還用剝好的海鮮堵了路仁的嘴,成功達成路仁沒再和初戀多說一句話成就。
這麽多年社會的毒打都沒白挨,賈怡如是想。
“你也吃啊,哥。”路仁把自己碟子裏的海鮮往賈怡盤子裏撥了撥,“別老是給我夾菜。”
賈怡聽着看着,一陣心軟,其實這頓飯從開始到現在,路仁一直是在顧着他的想法,壓根沒像他擔心的那樣,同宋晰回憶往事回憶得熱火朝天。
确實是自己過于小氣了。
賈怡自嘲地笑了笑,應着自家大貓:“好。”
更何況,對面那位姐姐應該也不想讓他們聊得熱火朝天吧。
賈怡脫了塑料手套,虛虛舉起高腳杯,沖斜對面的女士敬禮。
徐燃隔空和他碰了碰酒杯。
達成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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