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紀念啊,紀念

火鍋火鍋火鍋!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雖說路仁痛批了賈怡的火鍋腦,但只要适度消費,誰又會跟自制火鍋過不去呢?

砍掉一半購物單後,路仁的任務輕松不少,就沒事兒背個手,拿個環保袋,在菜市場、小超市各處溜達。

“牛肉丸,魚丸,凍豆腐......”一面扶穩眼鏡,一面勾着腰往冰櫃裏瞧,路仁嘟囔着購物單子上的食材,不知買多少的量為好。

仔細想想,除去這些冷凍食材,還有其他新鮮的要買,一樣買一包回去吧,如果吃不完也剩不下多少。

由于春節臨近,小區外的菜市場比起以往要冷清許多,路仁也打消占便宜的念頭,人家說多少錢就付多少錢,把娃娃菜、各種蘑菇和各種肉類适量買了些。

畢竟冰箱容積确實有限。

有相熟的菜攤大媽一邊給他稱好斤兩,一邊問:“不回家過年的嗎,小路,買這麽多吃的?”

“今年就在市裏過年。”路仁笑笑,想了想補充道,“家裏老人出門玩兒去了。”

“喲,潮得很。”大媽将稱好的娃娃菜遞于他,“十塊九毛,給你抹個零,就收個十塊整。”

“也不是您這麽個抹零法啊。”路仁從兜裏摸索出紙幣和一個硬幣,“十一塊錢,湊個整。”

大包小包拎回家,統統塞進冰箱上下兩層,稍稍收拾了下便癱床上躺着。

番茄跳上來,踩他肚子。

“你就會鬧騰。”路仁半支起身子,把貓攬懷裏,“等你爸退休了,我就天天支使他出門買菜去。”

小貓的異色雙瞳睜得滴溜溜圓,輕輕“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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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仁歪着頭逗它,“怎麽,心疼了?”

“喵。”(明明是你心疼。)

“我可不心疼,我這是在報複。”

“喵。”(哼哼,誰信?)

“兒子,你以前不頂嘴的。”

“喵。”(是爹爹欺貓太甚!)

一大一小兩只貓就到床上翻來覆去地玩兒,玩累了小貓在大貓耳邊打呼嚕,大貓一面給它梳毛一面神思放空。

他在想着那些年同賈怡回家過年的事情。

賈怡老家是一個西南地區的小縣城,在重重大山裏面。

大學的時候交通還沒有那麽發達,他們就坐兩天兩夜的綠皮火車到縣城所屬的市裏;再從市裏的中巴站坐中巴車,繞好幾小時的山間公路到達縣城。

由于家和學校的距離着實太遠,賈怡也只有寒暑假回家一趟;寒暑假都帶着路仁這只人形巨貓。

好在賈父賈母都寬厚善良,不計較他這只貓胃口過好占地面積過大。

他們一般買的坐票,買不到坐票就買站票,反正怎樣都要回家。

我在報考A大的時候就跟他們保證過了,寒暑假一定回家。賈怡解釋說,他們不放心我走那麽遠,想讓我報考省裏的學校來着。

但到底沒拗過我,我們家還是蠻民主的。他們當時就互相安慰,說男孩子嘛,還是個A,肯定丢不了。他們就我一個兒子,我忽然走那麽遠,心裏面肯定也不适應,雖然我一直調侃他們說,他們的二人世界沒有我的空間。

但确确實實,他們愛我,我也愛他們。

賈怡說這話時,眼裏有光在晃,但嘴角是笑的。

路仁抽了紙巾,給自己擤鼻涕。

賈怡跟哄小孩似的,伸手捏捏他後頸,又摸摸他發頂。

我不說了。賈怡說。

你說呗,還要坐好久火車呢。路仁吸着鼻子,說。

他知道賈怡是不想戳他傷心事,但他确實想聽一聽平常的父親母親,是怎樣對待自己孩子的。

他沒擁有過,不代表他不能從別人的幸福裏提煉出幸福。

賈怡又開始慢條斯理地講,列車哐當哐當駛過一片廣袤的平原,冷白色的霧氣裏,偏棕色的土壤夾雜着莊稼的梗。

賈怡說,那是麥子。

他還說,等到了我家,我爸媽就是你爸媽。

賈怡家就兩個卧室,路仁自然跟賈怡一塊睡他的卧室。

本來阿姨說讓賈怡睡沙發的。

但路仁好歹有點良心,說兩個人擠一擠也沒問題。

西南山城的冬天還算友好,沒怎麽為難路仁這個外地人。

兩個剛剛成年的少年人擠在一米八的窄床上,腿壓腿、胳膊愛胳膊,再加上賈母貼心抱來的兩床大棉被,睡眠的空間被壓縮了到極致。

但倆人還是在磕磕碰碰中摸索出較為舒服的姿勢,各自團吧團吧身體,也是一夜好眠。

賈怡的房間擺設很簡單,就一張床,一個書架和衣櫃,外加一張書桌。

書桌下邊有一只籃球,沒充氣,扁扁的。

路仁習慣性地去看書架,被一排“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吓退。

他不明白都高考結束多久了,賈怡還留着這些參考書幹嘛?

賈怡一本正經地說,這是他逝去青春的一個紀念。

路仁無言以對,只得避開那排參考書,往別處看;其他都是很正常的國內外名著,但沒有半本流行小說,賈怡果真是乖孩子。

他找到賈怡的高中同學錄,賈怡倒不在意,把灰抹幹淨和他一起看。

賈怡說這本同學錄裏有他高中班級的所有人,和他認識的一些同級的人。

雖然不一定會再聯系了,但這也是個紀念。賈怡一邊說着,一邊摩挲着同學錄的紙張。

既然都已經回不去了,紀念還有意義嗎?路仁問,他當時頭腦空白,就張了張嘴,讷讷地問出這樣一句話。

人都是往前走的,當然回不去咯,不留下點兒紀念不是更沒意義嗎?賈怡反問,他合上同學錄,門外賈母在喚他去廚房包餃子。

路仁跟着賈怡去,向賈母乖巧地申請加入包餃子大隊。

許是他那二百斤的模樣過于無害,賈母沒拗過他的請求,讓他随便包着玩兒。

結果他的手法遠勝于賈怡,賈母便更加“無情”地嫌棄起自個兒親兒子,還是和賈父一起。

那時他們都沒想到以後的很多年,路仁進出廚房格外輕車熟路;這個在西南山城的家,也成了路仁的家。

果然是自己過于不要臉了。

路仁笑笑,從回憶中醒來。

小貓還在睡着,他将它輕輕抱回貓窩。

其實自己也留了不少紀念的東西。

有一部分不算好,例如那疊情書,他知道自己不會再回到那個過去,于是他放心大膽地留着。

再例如那個雲朵狀的u盤,這他不知道算好的還是不好的,不過曲子是真好聽,襯得他寫的詞也高級起來。

他偶爾會聽,在或晴或雨的午後,把電腦打開着,插上耳機。

叔叔的聲音溫柔偏沙啞,唱這種慢悠悠的曲子很合适。

他們不常聯系,一般只是通過郵箱相互問候新年。

他會問一問叔叔的近況,叔叔也只是回信說,一切都好。

叔叔終究還是做成了他的專輯,開成了他的線下音樂會;他有張專輯專門收錄了路仁的詞,還特意向路仁詢問了版權,要付版權費給路仁。

路仁沒要錢,只說讓叔叔送一張專輯,他留着做紀念。

現在又要到給叔叔寫信的時候,春節要到了嘛。

他想着現在正好沒事,可以着手來寫今年份的問候信。

“叔叔:

見信好。

這一年我過得蠻不錯,有多多賺錢,也有多多人愛。

我和我一直跟您說過的那位朋友,也就是賈怡,在一塊了。對,我們是奔着結婚去的那樣的在一塊。等到領證那天,我會給您發照片。

您放心,他很愛我,我也很愛他。

祝,

一切安好。

路仁

于春節前的一個午後”

信不是很長,也沒有必要寫很長。

路仁點擊發送,再清理了下郵箱,便關閉了電腦。

他應該去弄點兒吃的,可暫時不太餓。

想了一想,路仁還是起身走到書架子前,稍稍踮了踮腳,把放在書架偏上方的相冊拿了下來。

積了層薄灰,他抽了紙擦幹淨,然後坐到工作臺前慢慢翻。

相冊是賈怡從地攤上淘回來的,天藍色的殼子,畫着老舊的花紋,不是時興的款式不說,甚至還可以說上句醜。

賈怡審美雖不咋地,但至少在及格線上,不會想不開買一本審美負分的相冊。

于是賈怡就解釋說,他在蹬共享單車回家的路上,經過天橋底下,看見有位老人家在擺攤,可已經很晚了,天橋下邊都沒什麽人經過。賈怡覺得老人家也不容易,就停下來買了點兒東西,也就是這本審美負分的相冊。

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他倆都有個怪毛病,明明自己沒什麽錢,有時偏偏又要裝大款去救濟別人。

這本相冊一留也是好幾年,搬了幾次家都沒舍得把它扔了,難看點兒也就難看點兒吧,還是蠻紮實的。

裏邊的相片多半是賈怡随手拍的風景,他也是耐煩,一張一張洗出來,還用圓珠筆在照片的白邊上留下小字,說這是拍的哪哪哪兒。他還拍了之前他們的幾個住處,從地下室到城中村,後來城中村拆遷,便到了市區三十來平的一個小公寓。

最後再到這裏。

當然他們的住處還是依照賈怡的工作崗位變動而變動的,拆遷倒算個意外。

路仁記得那房東大叔操起本地方言,無不可惜地說,以後這租金就少了。

可是您有拆遷賠償款啊。直到現在,路仁還是想這麽吐槽,貧窮社畜的卑微。

不過,他和賈怡倒沒怎麽拍過兩人的合照,相冊裏最多的是過年回去和爸媽一起拍的全家福。

這麽說來自己真蠻不要臉的,明明以前跟賈怡沒什麽特殊關系,就厚着臉皮跟人回去了那麽多次,拍“全家福”可還行。

要他和賈怡沒成,這多尴尬。

幸好幸好,自己足夠機智,一語成就幸福未來。

想到這兒,又不得不提一下,賈怡那木頭,至今都沒有告白。

他從去年等到今年,從公歷新年等到農歷新年。

行吧,畢竟是賈怡,他等得起。

也有底氣等下去。

這個,也是紀念。

嗯,算......好的紀念.

路仁把相冊放回原位,心說自己這是被賈怡帶跑偏了。

什麽都要紀念。

折騰了陣還是餓了,他想到冰箱裏還有昨天剩下的河粉,正好給自己炒個雙蛋河粉吃。

賈怡提了兩大包零食回到家時,指針剛剛走過“7”。

他們二人分工,路仁買菜,他買零食。

原因是賈怡公司附近有大型超市,零食種類更豐富。

路仁把飯菜端上桌,和他一起吃晚飯。

不過路仁還是沒忍住,悄咪咪地撕了包鱿魚絲。

一切沒能逃過老父親的法眼,賈怡把鱿魚絲收繳,說吃完飯才可以吃零食。

看吧看吧,賈怡老是在哄小孩。

而哄小孩的那位失笑道:“你可不就是個孩子嗎?”

既然被當成小孩子,那小孩子也要行使小孩子的特權。

“哥,和我拍張照!”(興致勃勃,舉高手)

“好好的,拍什麽照啊?”(疑惑不解,但覺得可愛)

“我都還沒和你拍過單獨的合影呢。”(委屈巴巴)

“好好,拍拍拍,拍多少都行。”(又一次被射中心髒)

“茄子!”

大貓興致勃勃地沖鏡頭比了個“V”型,賈怡無可奈何地攬着他肩膀。

“改天洗出來,我要放相冊。”路仁說。

他把手機随意丢上床鋪,往賈怡嘴角啄了下,“做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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