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出遠門
說起來,他倆在一塊的這十來年,還從沒跟彼此分開超過一天。
就......很神奇。
原以為賈怡會因工作性質四處出差,但他幾經輾轉一直到鬥指東南,都沒有離開過G市一次。
對此,路仁總結說,是因為他在每家公司待的日子都不長。
賈怡不可置否地笑笑,慢條斯理地收拾着行李箱;大貓把下巴擱椅背上,百無聊賴地晃胳膊。
“我聽小錢他們說,鬥指東南在世界各地都有分部和子公司,每年總部都會往外邊派人,一去沒個三五年回不來。”路仁輕聲說,盯着賈怡的發旋。
賈怡沒擡頭,“那得看上司的意思咯,如果真要去國外三五年,我帶你一起。”
“說的也是,反正我們就倆人,搬家也方便。”路仁語調歡愉了起來,“就當出門旅游了。”
“你現在是真的轉性了。”賈怡合上行李箱,利索地拉好拉鏈才直起身子,幾步來到貓面前,含笑道,“以前都不願出門的,現在張口閉口就是旅游啊旅游。”
他捏了捏大貓軟乎乎的下巴,大貓舒服地眯着眼,呼嚕呼嚕地說:“還是爸爸你督促得好。”
“照顧好自己昂,回來要見你少塊肉掉塊毛,爸爸揍你啊。”賈怡隔着椅子背攬住路仁的脖子,半是叮囑半是威脅。
到底還是不說重話地哄。
路仁很受用,“放心放心,我今年三歲了,能照顧好自己。”
賈怡輕笑了聲:“快三十了你。”
“那你還已經三十了呢。”路仁不服,賈怡哪哪都好,就是有時候不解風情。
“我才剛滿二十九。”賈怡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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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你三歲半,總行了吧。”路仁擡了手,回摟住他,“三歲半也要好好照顧自己,雖然你很少讓人擔心,但是......”
“沒有但是。”
“行吧,沒有但是。”
把路仁送上飛機後,賈怡才乘坐地鐵去公司。
路仁要去南邊的島城開筆會,佛系編輯難得對路仁有了要求,即線下簽售會可以不開、讀者可以不見,但這個筆會必須去。
編輯說,筆會上會來作協的大佬,路仁去見見對他未來有好處。
路仁一直覺得他的編輯是個極有意思的人,雖然平時吊兒郎當、佛系得一批,但每到路仁職業生涯的關鍵節點,他都會或多或少助推一把。末了,則又會恢複吊兒郎當的模樣,偶爾給路仁的連載捉下蟲,并在路仁要興致勃勃給他講接下來劇情時嚴厲制止。
“不要給我劇透。”編輯嚴肅地說。
至于路仁和賈怡在一起了的這件事,編輯表示毫不意外。
“畢竟我不瞎,也不傻。”編輯冷漠地說。
總而言之,編輯除了懶了點兒、佛系了點兒外,是個好人。
“不要給我亂發好人卡。”編輯繼續冷漠。
所以路仁跟編輯沒有多少共同話題,這問題不出在他身上。
希望這次筆會能和編輯大人相處愉快,不愉快忍着也得愉快,頭一次出遠門可不能叫賈怡擔心。
“許哥,這次就麻煩您多照顧阿仁了,他不常出遠門,所以我擔心......”賈怡看着大貓進安檢,轉頭就給大貓的編輯許長林劈裏啪啦地發短信。
一路走到地鐵站,他和許長林快長草的對話框裏充斥了他諸多因手誤打錯字的長篇短信。
因為怕坐錯車,賈怡才稍稍停止了他的短信行為,順利擠上車後得到許長林一條冷漠的回複:
“字太多,懶得看。”
接着再來一條:“他都快三十的人了,丢不了。”
什麽叫丢不了啊,他的貓才三歲,萬一丢了呢?丢了他上哪兒找去?
越想越不吉利,賈怡搖搖頭把雜念甩出去,穩了穩身子想繼續說服許長林這冷漠無情的編輯。
忽地列車一晃,他被不知名的人踩了一腳,腳背的疼痛令交際花終于想起正确的打開方式。
他再這麽發小作文過去,許長林保不準就把他給拉黑了。這可不行,他還得通過許長林知道他家貓未來一周的狀況呢!
不過一咬牙一跺腳的事兒,賈怡咬着舌尖給許長林發過去一只厚實的紅包,“麻煩許哥了。”
許長林秒收,回複道:“害,多大個事兒,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那你把紅包還給我啊喂!
罷了罷了,貓還在人家手上,忍一忍吧忍一忍,眼睛一閉一睜一周就過去了。
賈怡默念三百遍“莫生氣”口訣,以保自己下車回公司後有個正常的狀态面對工作。
話說與許長林相比,上司竟顯得格外親切無害。
但當然,這倆都不是什麽好人。
誰知許久沒動靜的許長林那邊又發來一條:“看你這樣子,以前沒跟小路分開過啊?”
倒不太像許編輯的行事作風了,他不是一向收了錢就只辦事不多問的麽?
但賈怡還是如實答道:“對,這是第一次分開那麽久。”
“才一周欸。”透過文字,賈怡都能想到這長發遮眼男不屑的笑容,潛臺詞就是:呵,你們這些小情侶。
一周怎麽了?一周七天一百六十八個小時一萬零八十分鐘,很長的好伐!
更何況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一想日子更難熬了的說。
賈怡也不好意思把上述的吐槽發過去,只簡單地回了句:“也很久了。”
那邊又沒了動靜,許長林是個捉摸不透的家夥,跟他說話怪費勁。
不過唯一能捉摸透的是,他是個收了錢會認真辦事的家夥,所以賈怡倒不需要多擔心什麽。
直到賈怡總算擠下了車,他的手機才又震動了下。
“唉。”許長林沒頭沒腦地嘆了口氣,然後這條消息又被瞬間撤回。
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太奇怪了吧,這人!
如果不是已經認識很多年的緣故,賈怡都想讓路仁向網站申請,換個編輯。
這叫什麽事兒嘛!
賈怡在鍵盤上點了幾下,終于還是按了删除。
不多問了,主要他和許長林也沒多熟,多此一舉反而會遭人嘲笑。
他扶着電梯扶手去往地面,把手機調回工作模式——這是他們組做着玩兒的小系統,調到休息模式就會自動幫主人阻擋工作信息和來電;調到工作模式才會有工作信息彈出。
原本賈怡覺得這系統做出來就是給人耽誤事兒的,直到遭遇了多次白晝那孩子不屈不撓的騷擾,覺得這系統真是本世紀以來最偉大的發明。
他正掃了兩眼彈出來的文字信息,便收到了上司的來電。
“完事兒了嗎?”夏祈開門見山地問。
“完事兒了,現在剛到公司樓下。”賈怡回答。
“那趕緊上樓,得靠你撐場子呢。”夏祈說完,利落地挂斷電話。
賈怡呼出一口氣,把手機塞回兜裏,大步流星往公司門口去。
他剛出了電梯,小錢遠遠打走廊另一頭來,一見他忙拽了他胳膊便往辦公室趕。
“臨時任務,組長。”小錢難得的嚴肅,“長雲集團的CEO來了。”
“那我們組排場大了,人CEO都親自來。”賈怡笑笑,長雲集團前幾日才剛同鬥指東南簽了合作的項目,沒想到這麽快CEO就來下訪基層了。
“所以董事長才這麽着急找你,撐場子嘛。”小錢說。
“是要我做什麽?”賈怡問。
小錢停頓了一會兒,吐出兩個字:“吹水。”
上司還真是看得起他。
路仁小憩了會兒,迷迷糊糊醒來摸到腿上的手機。
開飛行模式前進了幾條消息,他光顧着看窗外的景,沒來得及處理。
一邊揉眼一邊翻看,有兩條是賈怡不放心的叮囑,還有兩條來自許長林。
難得啊,編輯關心他。
路仁猜想到其中有詐,但還是忍不住高興一小下。
确實太難得了。
路仁大概和許長林認識有七八年了,大三的時候簽約到他門下,一直到現在都沒舍得換。
主要是另立門戶太麻煩,路仁習慣了網站和許長林的模式,懶得再換據點。
但說實話,他對許長林了解不多,只知他是個中年邋遢男——實際上人也只比他年長三四歲,稍稍不修邊幅了點兒,就比較顯老。
唯一一次同許長林稍微深入的聊天,還是在他的撲街頹廢時期。
那時路仁腦子一團亂麻,半個字都敲不出來,頭昏腦脹地打開和許長林的聊天框,問他該咋辦。
許長林回複得很快,明貶暗褒地跟他說了一串鼓勵的話,逗得他又是氣又是笑。
狀态倒是比頭昏腦脹好許多,路仁剛想回一句我會努力的,卻又收到:
“說起來,你和我弟弟同歲呢。”
沒褒沒貶,就是很普通的一個陳述句。
“您弟弟?”路仁下意識地反問道。
“哦,對,他和我有一半的血緣關系,算是親弟弟。”
那就是同父異母或者同母異父的弟弟了。
路仁不知道回什麽,只打了個“哦”字過去。
“他沒你厲害,現在都還在家裏啃老,工作都還是家裏安排的。”許長林說,應該是在安慰他吧。
路仁想說他也沒有多厲害,他只是不能啃老罷了,比許長林弟弟好不了多少,甚至人家還有份正經工作呢。
于是他想了一想,回複說:“謝謝您,我會努力的。”
許長林便不說什麽了,這麽多年過去,路仁不問,許長林也沒再提起他弟弟的事情。
所以路仁對自己編輯唯二的認知是,他有位小他三四歲的弟弟,不清楚是同母異父還是同父異母。
賈怡理好了衣領衣擺,和小錢走進科研組辦公室。
上司身邊站着個身形挺拔的年輕男子,正蹙眉聽自己小組員磕磕巴巴地介紹科研組的最新項目。
“這個項目用于......用于......”對于每天低頭敲代碼不善言辭的小組員來說,這已經是他語言能表達的極限了,賈怡适時接過話頭:
“這個項目用于遠程協同辦公,是對鬥指東南已有辦公軟件的一大改進,主要解決......”
賈怡走到男子身邊,拍拍小組員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先離開了,見這孩子瑟瑟發抖的模樣,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在敲代碼之餘加強對他們表達應對之法的訓練。
畢竟他不能做他們一輩子的組長啊。
賈怡很快不徐不疾地講完。
夏祈沖他擠擠眼,朝賈怡的方向伸了手,跟年輕男子介紹道:
“2.31科研組組長,賈怡。”
而後把手收回,落到男子身旁,“長雲集團CEO,許長風。”
嗯?許長......風?
賈怡還沉浸在這名字好耳熟(至少格式很耳熟)的迷惑中,許長風向他伸了手,将他上下掃了一眼,“賈組長,幸會。”
賈怡只得伸手回握住,笑容誠懇而自然,“幸會,幸會。”
路仁的飛機落了地。
他順着機場的指示牌一路到了到達大廳,扶一扶自個兒的黑框眼鏡,便遠遠瞅見了一人舉着顏色鮮豔的指示牌,上用行草寫着“路仁”兩個大字。
看起來應該是編輯來接他了,不過,不過這舉牌牌的人看起來好陌生啊。
話說這位長發美人姐姐确定沒有舉錯牌子嗎?或者是來接其他叫路仁的人?
路仁胡思亂想一通,握着自己行李箱的拉杆,一時有些迷惘。
話說,許長林說好會來機場接他的啊,怎麽這會兒還不見人影呢?打個電話問問?
他正在兜裏摸索手機,遠遠地,那位長發美人朗聲喊起來:“小路,你還在那邊幹什麽?過來啊!”
這沙啞又不失風度的聲音,這七扭八拐滿是嫌棄的語氣,可不就是他那位邋遢中年大叔編輯!
路仁向牌子沖了過去,背後的行李箱輪子咕嚕嚕嘩啦啦地滾。
他沒來得及繞過擋板,就隔着擋板站到長發美人面前,貓爪子呼到美人肩膀上一通搖:“長林哥,你是不是被妖精附身了?!”
美人直接一紙板拍在他腦門上,沒好氣地說:“你才被妖精附身了呢!哦,不,腦子被妖精吃掉了!”
路仁委屈地收回手,捂住受傷的腦門,“以前視頻的時候,你明明胡子拉碴、頭發擋眼的......”
許長林,照騙!
而美人則麻利地把紙板夾到胳膊下,擡手一撸額前的碎發,桃花眼盈盈生光,薄唇微啓,不怒自威:“那是在家裏,不用那麽講究,現在不是出門了嘛。”
敢情您講究一下,就是換個頭。
路仁不敢說這話,只乖乖巧巧委委屈屈地應了聲:“哦。”
“快過來吧,我帶你去酒店,你男朋友再三囑咐我......算了,我不說了,說了你又傻笑。”
“哦哦,我不笑了,長林哥,你說嘛,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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