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淩晨的村莊靜谧異常,連狗叫聲都沒有。
像是多年未有人住過般,要不是石頭家唯一的燈火還亮着,餘知白絲毫不懷疑他們進了一片廢棄幾十年的村莊。
人的第六感很神奇,餘知白坐在車內依舊還在沒由來的害怕。
他本能的往祁玦身邊湊了湊,想汲取些熱量。
祁玦将他攬着,摩梭了下他的胳膊:“怎麽這麽涼。”
“不知道。”餘知白搖頭,“但是感覺很不好,後脖頸發涼。”
祁玦笑了笑:“不用怕,我會保護好你。記住,待會兒無論發生了什麽,不要慌張,捂好耳朵。”
餘知白不解:“為什麽要捂好——”話都沒說完,只聽不遠處一聲槍響,“砰”的一聲,炸響了夜空。
在這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打響讓人聞風喪膽的聲音。
餘知白懵了,他直接鑽進了祁玦的懷裏,祁玦冷峻的眸子盯着外頭,注意着一舉一動,然後悄無聲息的,從車後座拿出一把冰冰涼涼的東西。
他依舊靠着座椅,黑色轎車安安穩穩的停在這裏,四周并沒有人,就像一輛廢棄的汽車。
黑色包裹着他們,餘知白從他懷裏探頭:“哥,是槍聲。”
“嗯。”祁玦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他摸了摸餘知白的腦袋,“害怕嗎?”
怕!
然後餘知白搖頭:“不怕。”
祁玦在他唇間吻了下:“不用怕,我們都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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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銳如他,餘知白察覺出這件事後的不尋常。
他問:“怎麽回事?”
外頭的聲音越來越近,又越來越響,其中還參雜着悶悶的聲音。
“什麽情況,我們不是來錄個證詞的嗎?”
“你是不是有些事沒告訴我?”餘知白抓着他的衣服問道。
“有,但和你無關,我只是為了還一個人的人情,你無需擔心。另外,那個叫石頭的,他撒了謊。”祁玦道。
“他撒了謊?他撒了什麽謊?”餘知白不解。
“他姐姐的錢根本不是被別人拿走的,而是他自己,他在三個月內就花完了五十萬,但他自己并沒有本事掙到那麽多錢。随着林含的名聲越來越大,他将林含看成了移動錢包,認為只要拿你的事當擋箭牌,林含就會滿足他一切要求。但他胃口越來越大,林含也一拖再拖。”
“他為什麽要這麽多錢?”餘知白皺眉問。
“你看他的臉色,覺得如何?”祁玦問。
“面色蠟黃,情緒難收易放,笑的陰森森,不像善類。”餘知白說。
“除此之外呢?”
“邋遢,眼窩深陷,時不時的神色飄忽,跟我們描述畫面時,像在幻想中。”餘知白越說聲音越小,他聯想到外頭的混亂,還有他們藏起的這個地方……
祁玦挑眉,道:“明白了?”
“他吸.毒?!”餘知白驟然意識到什麽,且如果是他一個人,不會這麽大陣仗,加之石頭在聊天時說到的“我兄弟”,他瞳孔睜大,“這麽多人……他的背後,還有一整個團夥?”
祁玦點頭:“沒錯。”
“從一開始,警察就介入了。這麽久遲遲不将你的事公之于衆不是因為查不出來,也不是因為包庇誰,而是因為不能說。因為背後還潛藏着一個巨大的鏈子,這條鏈子不是我們所想的那麽簡單,他們不能打草驚蛇,不能為所欲為,我和緝毒大隊本是兩條平行的線,但偶然一天碰到了一起,他們隊長找到我。雖然我們是兩個方向,也是兩個目的,但我不介意賣他們一個方便,所以我同意了他們的合作,幫了他們一把。”
“今晚,不單單是解決你的事情,還有他們的事。”
餘知白:“所以,跟我們來的那群人,根本不是你的保镖,他們全是……”
“緝.毒警。”祁玦道,“而且,遠遠不止十輛車。”
“這裏只是一處窩點,部分人而已,他們的龍頭遠不在這,在你想不到的地方,還有許多人在戰鬥。所有的行動都得聽指揮,慢一分一秒都不行。若是被敵方早察覺一秒鐘,我們或許會失去一整個隊伍。”
外頭槍聲陣陣,餘知白的手都軟了,捏着祁玦的前襟無法用力。
他尴尬的扯着嘴角笑了笑:“相比之下,我們這些只會演戲的沒用多了。你看,我手都吓軟了。”
他的笑容牽強,但任憑誰在這樣的環境下都不會好到哪去。畢竟,不遠處就是阿鼻地獄。
“不要這麽想。”祁玦點了點他的鼻頭,“你也很厲害。”
“我不厲害。”餘知白看着外頭的火光,聽着讓人膽寒的聲音,“我只會演戲,其他的什麽也不會,不能救人,不能給自己找回公道,甚至很多事都要你幫我,連找尋清白都不能親歷親為。就像現在,我想出去幫忙,但又知道只會幫倒忙,在戰場上,我什麽作用都起不到。”
“為你做這些事,我開心。”祁玦在他唇上啄了下,“不要妄自菲薄。警察們為人民服務,他們強大,血性,他們有他們的方式,我們尊敬,支持,但你用你的方式也在為人民服務,你會演戲,你會将故事活生生的帶來人們眼前。你有你的力量,而這份力量的強大或許連你自己也不知道。”
“人活在世上,雖都是蝼蟻,但皆可撼動大山,明白嗎?”
祁玦溫柔的将他的發絲別在耳後,車外月光瑩照,他們像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中。
“你為什麽決定帶我來這?”餘知白問,這放在從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祁玦不會讓他踏入任何一處危險的地方。
祁玦笑了笑,道:“來這,無外呼兩種結果,要麽生,要麽死。我要是死了,你一定不會獨活,與其讓我們都孤零零的死,不如讓我們死在一起。不過當然,我是很相信我們的警察同志的,所以,我不怕。”
“不怕……你還?”餘知白偏頭看他手上拿的東西,祁玦食指插在裏頭繞了個圈,“這叫以防萬一。”
本以為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晚,以為只是來給自己尋找結局的一晚。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背後隐藏了這麽多事。
說實話,起初他有怪過警方,認為他們不辨是非,久久查不出結果。
但今日,當他知道背後隐藏的秘密時,他什麽都能理解了。
圓月像嵌在了天上似的,萬裏無雲。
深色的夜空如墨色一般,樹影婆娑,這一處無人的村落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城裏一片歲月靜好,大家熟睡着,玩樂着,自在着。
城市的霓虹絢爛,大街小巷還殘餘着最後的喧嚣。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而這裏,槍聲不斷,慘叫聲接連,血腥味四溢,殺戮和人性在做最後的摧殘。
火海在蔓延,人影在歪倒,手裏的無線電發出滋滋的電流。
那些融入夜色的身影一次又一次沖入地獄,又一次又一次的匍匐着歸來。
餘知白趴在車窗上,用力捏緊了拳頭,眼裏一片紅,咬着牙關看着遠方。
“哥。”
“在呢。”
“他們會沒事的吧?”
“嗯,一定。”
就像無數個夜晚一樣,那天晚上也與往常無恙。
沒人知道,在某個村莊裏發生過什麽,失去過什麽。
萬裏山河無恙,一寸寸疆土的守衛,不深入,永遠感受不到血的粘稠。
自那晚後,餘知白時常會發些呆。
祁玦捏了捏他的臉:“怎麽,還回不過神來了?”
“倒也不是。”餘知白搖搖頭,“就是覺得自己以前格局太小了。”
“怎麽說?”祁玦笑問,這到有些有趣。
“不知道怎麽說。”餘知白啄了口手裏的奶茶,叼着吸管,道,“就是感覺自己在意的很多東西,其實都是眼前的一點小方圓。曾經以為不得了了,天要塌了的事,放在大事面前,就會顯得很微不足道。就會覺得自己很無用,也很沒必要。”
“就比如說,林含對我做的那件事。我記挂到了現在,從上輩子恨到了這輩子,曾經我發誓勢必要将林含拉下馬,我覺得全世界都不要我了,都抛棄我了,我也恨過,恨過人民,恨過庸碌的百姓,恨他們一問三不知還整日跟風,也恨林含的狠絕和喪盡天良。”
“但是現在看來,我當時太在意了,最後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雖然生病是主要原因,但我心态也全崩了。如果我沒有那麽在意,如果我能坦然面對所有的非議和指責,并且理智的分析,或許結果也沒那麽糟,哎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就覺得好像我沒必要在乎別人的看法。”
“想法是對的,但能做到其實很難。”祁玦說,“誰都想雲淡風輕,誰都想淡泊一切,但人有七情六欲,這是人性使然,改變不了。如果你不會生氣了,不會難過了,不會吃醋不會開心,那你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意義?體味人生,感受百态,無外乎矣。”
餘知白甩甩腦袋:“我就是很亂,過幾天就好了。欸,你又偷喝我奶茶!”
“你的奶茶最甜,當然要喝。”
“呸。”
“走,跟我出去看電影。”
“為什麽要出去看啊?”
“不要仗着我是出品方就為所欲為,你的電影上映了你知道嗎?”
餘知白:“?”
他傻了:“什麽時候的事?!”
“你知道就怪了,最近這段時間閉關閉傻了吧。”祁玦将人從沙發上拎起來,“跟我去約會。”
“欸?喂!我們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嗎?”
“我要的是約會!廢話少說,去換衣服。”
“哥,你別脫我衣服啊,我自己換!”
“哥!!!”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我一直在神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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