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途中遇險

“哈哈哈,王玄之王參軍，沒想到這麽巧會在這兒遇上老朋友！看來老天對我不薄啊。”嗒嗒嗒幾聲馬蹄音傳來,忽然聽見一聲粗犷的聲音大笑道,雖然隔得很遠但我卻依舊聽得十分清晰,這定是那馬上為首之人所言。

“張駿！你不是被囚在浔陽嗎,為何會在此地！”薛平質問道。

“哈哈哈，你們以為趙毗一個小小的江州都護就能奈何的了我嗎,他早已被我斬殺！就算現在我手下是一隊殘兵敗将，要活捉你們幾人也是綽綽有餘了吧。”對手輕哼一聲狂笑着嚣張至極。

車外氣氛一時凝重迫人，聽了他們的談話我有些疑問,還是沒有忍住稍稍拉開車簾,卻清晰的看見前方不遠處那些士兵之中立起一面白字黑底的大旗,旗面上赫然寫着一個大大的‘姚’字。

趁着王玄之三人和那個叫張駿的兩隊人馬對峙的空當,謝玄還不忘皺着眉頭壓低聲音解釋，原來這張駿是姚襄手底下的一員大将，當初姚襄叛晉，朝廷派桓将軍前去鎮壓，姚襄大敗，張駿卻被活捉。而活捉這張駿并将其囚于浔陽的人正是大哥王玄之。沒想到如今會在這裏遇到張駿的殘部，聽了剛才他們的對話，我們也大概猜了明白，張駿趁機擊殺了專門看守他的江州都護趙毗，又重新召集姚襄舊部反叛，看他們如此狼狽之樣恐怕也正下遭到朝廷軍隊追殺，所以才一路逃到這裏休養，沒想到卻正讓我們撞入了他們的地盤。

終于知道王玄之這一路之上為什麽會感覺到不對勁，一路走來周圍的确是過于安靜了些，雖然也路過幾個小村莊但卻并沒見到幾個人，怕是張駿這隊殘兵燒殺搶掠什麽的已經幹的太多了。

“恐怕今日他不活捉了我們是不會罷休了。”謝玄故作輕松一笑，已從車座之下抽出長劍，蓄勢待發了。

“張駿，本将軍能捉你一次就能捉你第二次，就你這幾個殘兵敗将，我王玄之還看不進眼裏！”王玄之不知何時已從坐下也抽出一面黑底金邊的‘桓’字大旗，挑在長槍之上，大旗随風揚起，一時威武飒飒。

我自然知道王玄之開始時一直在拖延時間，可是看着周圍，不過也是普通的林間小道，就算是要跑估計也跑不掉。可是現下再聽王玄之如此言語，難道是想用激将法嗎？

果不其然，張駿看見那張大旗面色驟然一凜，繼而怒目圓睜，揮手一聲令下。猛然一驚，大軍移動層層湧來，一時喊殺聲震天，王玄之三人也不多說話，舉着旗面便向前迎去！

“坐穩了！”謝玄怒目大喊一聲，忽的急轉馬頭，把扒在車頭的我一下子甩進了馬車裏，靈芝趕緊過來扶起我，顧不得摔的疼痛也顧不得此時手腳有些發涼的靈芝的關心。随着馬車的狂顫，車外喊殺聲已是漸遠，我心中猛然一陣發涼！

“謝玄！你在做什麽！”大哥三人現下正被圍困！他竟然拉着我做了逃兵！縱使我知道了他這或許是為了我好，但是我又怎麽可能就這麽走了！

“停車！回去！”來不及想別的，一把推開扶過來靈芝，扯開簾幔對謝玄吼道。

“玄之兄三人馬上作戰是強項，張駿的兵将都是步兵，只要擒了張駿一人，敵軍再多也定然不攻自破。你和靈芝都沒有上過戰場殺過敵，留下只能是負累！”謝玄沉着應答。

“那我也不當逃兵！”心中雖知他是有理，但手握長槍還是無法接受大哥被陷包圍圈，我卻獨自逃走的事實！

“王韻之！”謝玄突然跟我大急吼道：“你想害死他們三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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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怔在那兒，心髒卻跳得異常的快，是啊，我早就知道，王玄之的舉動已經很清楚，獨自硬沖擋住張駿的人馬，只為了争取到我們逃命的時間！

不是玩笑，是逃命！

大哥……你可千萬不要有事！

心髒“咚咚”地狂跳，敲得我有些生疼。攥着長槍的手再次握緊，耳邊的疾風吹得眼睛發澀，終于下定決心放下簾幔之時，突然感覺側面一股淩厲的殺氣猛然襲來，待我看清卻是一支長箭已經緊緊射進了馬腿之上！

猛然一聲長嘯，馬車驟然一停，一個急轉彎，我一個沒站穩，竟然一下子就被甩了出去，幸我反應迅速長槍支地，一個旋身方才站穩身形。

“韻之！”

“小姐！”

謝玄停了馬車，剛想要下車查看我的情形，看着馬車右側不知何時聚過來的士兵，一時竟忘了回應。

僅是一眨眼間，謝玄已經跳下馬車，手握長劍，快步擋在我身前，看着這群近在咫尺的幾十號敵軍，臉色未有絲毫慌亂，聲音低沉卻堅定如鐵道：“別怕，随我殺出去！”

下意識的握緊長槍，腦中根本再無法多做思考，兵器交融的聲音便已經在耳邊響起。我何曾見過這等架勢，身前敵軍一個個的不要命一般的朝我們殺來，兵刃交雜，兇神惡煞，猶如地獄鬼魅一般。我心中狂跳自然也只是下意識的左隔右擋，不讓敵軍兵器近身而已。

謝玄可非是如此，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利劍飛掃，沒有缭亂花俏，卻是招招狠厲，劍鋒掃過，便是血肉橫飛，不過半分功夫，斃命在他劍下的兵士已有數人。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随之撲鼻而來，胃中難受異常，不由一陣翻湧，再次用盡全力挑開刺過來的一杆長矛，我不由踉跄後退幾步，單膝跪地幹嘔起來。

“小姐！”臉色蒼白的靈芝不知何時沖過來扶起我，看她臉上竟然也濺了些許鮮血。

再有一人捂着胸前不斷噴湧而出的鮮血倒在我眼前的時候，我腦中有一瞬的空白……

戰争……死人……

“小姐當心！”靈芝忽然大叫一聲趴在我身上，我猛然回神，發現眼前一名大漢已經亮刀直朝我和靈芝砍下，可我早已下意識的抓起長槍，槍尖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胸膛，他臨死之前眼中的驚恐不甘神色卻是讓我看的清清楚楚。

那邊謝玄一人幾乎擋下了大部分敵人，沖到我這邊的也沒有多少，靈芝的身子已在發顫，謝玄早已渾身浴血，一身月白色長袍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但那左臂上不知何時被砍出的血痕卻是讓人觸目驚心。

心中砰砰跳個不停，我剛剛親手殺了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可我根本就沒時間多想！這邊是謝玄，那邊還有大哥，都在生死一線！

“靈芝，回車上去，快點！”心下一凜，手握長槍，我怒目圓睜朝着靈芝吼道。靈芝自然不肯，但卻讓我狠狠瞪了回去，看她的樣子自然也是吓得不輕，她不會武功，留下自是拖累。

咬了咬牙，将手中刺入那人心髒之中的長槍狠狠拔了出來，身上濺上了多少鮮血已不自知。飛速沖上前去強自壓下那股悲憤之情，挑開直直刺向謝玄的刀槍，攔拿紮崩、托抖劈纏，将這僅學了半年的梨花槍法竟是一時發揮到了極致，紮心掃喉，招招致命！

長槍主遠攻，長劍主近防，槍影絢爛，劍影狠厲，一沉一疾，一攻一守，我與謝玄此時竟是有種說不出的默契。劍槍掃過之處竟是無人再敢上前一步！

來人一波又一波，我早已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劃了多少口子，而謝玄更是好不到那裏去，以至于他因血流的太多，臉色蒼白的已不成樣子，最後竟是‘哐當’一聲，顫抖着手中的劍都掉到了地上。

長槍立于身前，腳下躺着的屍體已經不計其數，看着半跪□去的謝玄一手撐地喘息的樣子，我也只能拼了命的擋在他身前，将敵人圈在半米開外，不讓他們近前一步。幸好大多數敵軍都有些忌憚，沒有了開始之前的拼勁，都猶豫着面面相觑，終始沒有勇氣再踏上前來半步。

“韻之躲開！”身體突然被人猛然向外一推，随即聽到謝玄悶哼一聲，躺倒在地，竟是直接昏厥了過去，而他的左肩之上赫然插着一把利箭！

“謝玄！”心中驟然一緊，眼中狠狠盯着那個一直躲在軍隊背後放冷箭的家夥，揮槍擋下再次射過來的利箭，一股狠厲劃過心間，舉起長槍一個投擲，那人下一箭還未射出，便已經被我的長槍送上了西天。

謝玄可是謝家寶樹，東晉王朝未來的希望，将來還要指揮淝水之戰萬古流芳的大将軍，如何能現在就死了！還是為救我而死！

手中沒了兵器，眼前的敵軍又開始有些肆無忌憚起來，握緊了謝玄掉落的寶劍，我忍着渾身的劇痛，看着眼前僅剩的十幾號人，突然感覺有一絲的絕望，懷中是馬才贈的玉佩，心中卻是越發蒼涼，難不成今日真要折在這兒了嗎！

才兄，若是你在……不！才兄，幸好你不在！

不錯！我死……事小，可是謝玄怎麽能有事！

提劍再次沖進敵軍圈中之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殺殺！殺光他們，一個不剩，哪怕是同歸于盡也要保住謝玄！

看了馬車一眼，卻不見了靈芝的身影，心下反而松了口氣，她若折回，定能把謝玄救回去！

再一招太極回旋，柔劍挑了刺來的長槍，眼前之人的咽喉已被我狠狠刺穿！突然覺得平日裏聽夫子講什麽悲天憫人的都是狗屁！戰争自來都是無情無意！

右腿上一陣劇痛傳來，卻是一個不注意已被身後腳下之人砍了個正着，當即悶哼一聲跪在地上，眼前長刀一閃，雙手橫劍擋下自頭頂狠砍下來的大刀，卻已擋不住四周刺來的長槍！

下意識閉上了雙眼，心中卻是饒有不甘……

一沒能保住謝玄，二沒能見到大哥平安歸來，三……還沒來得及完成對才兄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