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離開王府

“想跪你就讓她跪着吧！”王羲之再出來之後,見我如此，反而無緣無故的發了怒。揮揮手說了這麽一句，就帶着好不容易趕回來的王凝之去自己的田園裏賞山賞水去了。

我也倔強的跪在門前,本想着能靠誠心打動王羲之,誰曾想他這決心下的竟然一點兒不比我差！一天兩天三天,靈芝一直都沒看得下去,開始還能陪陪我,可惜後來就被禁了足。王羲之似乎是真的生了氣,就連王徽之回來勸解,都被他給轟了出來。王羲之身體不好,我為這事和他作對也不是我的本願，我只是想要争取個機會,他怎麽就不能松口！其實我當然知道王羲之、王凝之他們做的決定确實是為我的将來好,他們的想法是只要我下月乖乖成了婚，便是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是我不好！他們怎麽就是不明白！大逆不道！那古時卓君還和司馬相如私奔，怎麽不說成是大逆不道！當然我也不是那麽不懂事，我不會和馬才私奔，但也絕不會乖乖和謝玄成婚！

“韻之，你還是快起來吧，你已經在這兒跪了三天了。”謝道韞無奈的又搖搖頭走過來勸我。

“好吧，我不跪了，我就算跪死在這兒，他們還是會逼我成婚。”我忍着難受，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扶着謝道韞站起來，腿上麻的如針紮一般。這幾日我雖是跪在這兒，但手中馬才給的玉佩也從未放下過，還是王徽之偷空讓王祯之給我送些吃的，我才不至于真的再次暈倒在這院前。

“韻之，其實爹他也不是狠心之人，凝之說他這幾日看着爹總是唉聲嘆氣。就連前方戰事吃緊，爹都關心不起來了，還哪有心思出去游玩啊。”謝道韞搖搖頭接着勸解。

“前方什麽戰事？”我有些好奇，知道王羲之雖然隐居但卻一直關心着朝堂動向，随口問道。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聽說這幾月前線傳來消息，燕軍逼近河南，許昌、汝南、陳郡相繼失守，桓溫将軍覺得燕軍是志在晉軍前不久方才收複的洛陽，桓将軍率水軍進屯合肥，命西郎将袁真去前線抵禦燕軍，命洛陽守城将令誓死守衛洛陽，同時将玄之大哥調離建康，命其率領輕騎營和招募的幾千義兵增援洛陽，不日便會出發。”謝道韞扶着我有些擔心的皺眉繼續言道，“可我觀眼前這局勢，要守住洛陽怕是不易啊！”

“原來如此，那照此說法，前燕軍隊已将洛陽周圍攻陷，定會在其周圍屯兵，如此便可輕易截斷我軍救援道路，那大哥豈不是又要打一場危險的硬仗了。”我也皺眉擔憂道。

東晉與前燕的戰線犬牙交錯，此進彼退，戰争自然是免不了的，可彼此之間也沒有太大的動向，自尼山書院回家養傷，不知不覺已有幾月之餘，沒想到前線戰勢又複雜起來了。不過還好會稽離得遠，不會受到戰争威脅，可尼山書院就難說了，也不知道同窗的學子們如今過的怎樣了。

謝道韞不讓我擔憂戰事，讓我還是先靜靜心，養好身子再說，不要再去打擾王羲之。她還勸說，王謝兩家婚姻這事兒，就算你名氣再大，自己也做不了主，還說什麽馬才此人不論在心性，還是家世，都不是我的良配。我自然知道謝先生對馬才的印象，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馬才離着開學的時候，其實已經改變了很多很多。

我這方才明白過來，這事兒根本就跟他們說不通！心中打定主意，既然苦肉計對王羲之不管用，那我可就來更直接的了。好好養幾天身子，我可打定主意要跑了！

“什麽？！逃婚！阿韻你、你可真是、真是敢說的出口！”王徽之一聽我的想法，做出來的表情簡直和已知真相的靈芝一個模樣。

“要不然如何，我什麽方法都用過了，爹和二哥那脾氣，說也說不通，擰也擰不過的。五哥，我只是想争取一個機會罷了，你可是跟我統一戰線的，當初你不是還給我和才兄定了的計劃的嘛。”王徽之跟我是一線的，這個我一直深信不疑。

“喂！你不會是想要我幫你吧，我跟你說不可能！當初就是因為我縱容你在書院，結果差點出了那麽大的事！我現在想想都覺得後怕，現在你還讓我幫你逃婚！你幹脆讓我去死算了！”王徽之大驚，從凳子上跳起來唠唠叨叨一大堆。

“沒關系了，就算你不幫我，我也跑得出去，反正我是不會乖乖去和謝玄成親的。”我一副‘就知道你會這個反應’的樣子，慢悠悠的坐在床邊，看着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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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難道不怕我去告訴爹去！”王徽之臉色一黑道。

“爹爹要是敢把這事告訴爺爺，祯兒也去告訴爺爺，爹爹一直去逛青樓的事！”小包子王祯之不知何時跑出來，讓我也大吃一驚。

“……”王徽之臉色更黑了。

“爹爹不是常說，喜歡一個人就要努力争取，否則錯過了就會遺憾終生嗎？爹已經錯過了娘 ，就不要讓韻之姑姑錯過才叔叔好嗎？”王祯之瞪着一雙大眼睛有些委屈的看着王徽之道，王徽之一愣，眼中不由閃過一陣苦澀。我也一怔，我只是可以肯定王徽之就算是不幫我，也不會把這事告訴王羲之，卻沒想到竟然讓祯兒聽了去。

“祯兒不懂你們大人的什麽大道理，祯兒只知道，在書院裏韻之姑姑和才叔叔在一起的時候，就算是受到懲罰也一直都是開開心心笑着的，可是自從回家來之後，祯兒就沒見韻之姑姑笑過，就像……爹爹一樣，總是不開心。”

“祯兒還小，如果爹爹幫了你韻之姑姑，那爺爺會傷心的。”王凝之沉默一刻，輕輕抱起王祯之，摸摸他的頭，溫柔的小聲笑道。

“不對，只要韻之姑姑開心了，爺爺就會開心！”王祯之堅定的看着王徽之一字一句道。

王徽之一怔，随即嘆了口氣接道“好，爹爹答應祯兒，不告訴爺爺。”

“咳！那個，你們不要說的我要跟着馬才私奔了一樣。”我心中自是感動，但又怕王徽之又想起他那傷心事，輕咳一聲笑道，“我只是不想就這樣簡單的把自己嫁給一個自己不愛，也不愛自己的人罷了。我只是想要證明一下自己有沒有能力不靠聯姻這一種方式，就可以擔負起鞏固王家朝堂勢力的能力而已。你們放心啦，我真的不會跟馬才私奔的。”

“說的真好聽，這事兒關乎我們琅琊王家的名譽，你要是想跑就趕緊跑，可千萬別等爹将這事都通知了親朋好友之後再跑，要不然你以後可就別再想嫁人了！”王徽之臉色一時看不出是個什麽表情，但還是松口道。

“那就勞五哥多擔待了，我這就去收拾，今晚就走！”心中一時松了口氣，我老實交代道。

廢話不再多說，既然王玄之現在正在征募義兵，那不如我就去洛陽找他，投軍去！我自私，配不起琅琊王家這身份，我自己明白，我自然也配不上謝玄，我知道自己這一走，王羲之肯定會十分生氣，但我為私心卻不得不為之。

靈芝自然想要跟着我出走，但是考慮綜合原因之後還是放棄讓她跟着我的受罪的想法，但願以王羲之的脾氣不能太為難他們吧。所有的東西王徽之已經幫我準備妥當，馬匹就在出了王府剡縣之外的小道之上，當天晚上我便給王羲之留了書信，換好男裝，翻牆跑出了王府。

當晚月色正好，出了王府之後，沿着小路走了好長時間方才找到了王徽之幫我準備的馬匹，弓箭、長槍、利劍、食物錢財，該有的東西倒是一樣不缺。

不再猶豫，翻身上馬，連夜便朝着西北洛陽進發，希望能趕得上王玄之的大軍。我猜王徽之一定也已經派人寄信給了王玄之，他該會能找人接我才是。

我不是不想去找馬才，我只是覺得，他應該對我有信心，他應該明白我本就不是個會輕易接受命運安排的人，也不是個輕易就移情別戀的人。所以，才兄，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在很努力争取啊。

不知已經跑了多少天的路，心裏想着這七月初五的日子應該臨近了吧，就是不知道王府裏現在到底亂成了個什麽樣子。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待我過了長江之後，終于遇上了王玄之駐紮在秦淮河岸的軍隊！

我一時激動的簡直無法言語，還未走到軍隊裏見到王玄之，大老遠的卻看到了在營帳之外散步的，另一個熟悉的淡青色身影。我有些不敢相信，他不是該在家準備成親的嗎，怎麽會在這裏的！難不成王羲之說的讓我七月五日和謝玄成親的事情根本就是騙我的？！

“謝玄！你這麽會在這兒！”翻身下馬，我驚訝的跑過去問他道。

謝玄看見我之後眼中閃過一瞬波瀾随即恢複平靜，然後臉上就露出一張大大的笑臉，對我說道：“你怎麽才來，我可比你來的早多了。”

“什麽？”見他如此我有些不明所以。

“我是說，這婚可是我先逃到。”他繼續笑道。

“哈？”我不由一愣。

“怎麽能讓人家說是我謝玄被你王韻之給拒了婚，要逃也是我先逃的，要拒婚也是我先拒的！”謝玄滿臉得意的笑道，“這事兒總不能讓你姑娘家來擔待吧。”

“你是說，你也逃出來了！”我當即就驚了，王謝兩家成親日期在即，兩位主角全都跑了，謝安和王羲之估計臉得黑了吧。“哎，那你怎麽知道我也會跑的？”

“切，以你的性子，要是不跑就不是王韻之了！”謝玄滿臉鄙視的樣子看着我說道。

“……”我臉色不由一黑，他倒是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