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只有 她怎麽會不愛他呢
水霧彌漫的跑道, 謝瓷怔怔地站在那兒,哨聲停後,她忽而聽到風掠過的聲音, 很細、很輕,卻很迅速,似乎有什麽破空而出。
倏地,俞蜃出現了。
他向來溫和、平靜的面龐變得冷冽, 漆黑的眸裏盛着光亮,明明夜晚是沒有星星的。在洛京用來應對外界的那層紗完全消失了, 只剩自己, 全力沖刺着向她奔來。
他似乎變成了一個少年。
迎着風、懷着希望的少年。
謝瓷還愣在原地, 忽然,她垂在身側的手被牽起,那截小臂微微用力,手掌緊握住她,繼續往前跑去,她被這無法抗拒的力道帶動着,再次跑了起來, 比趁着風還要迅速、還要輕。
他帶着她, 穿越霧氣和夜色, 穿過那無人問津的側門,轉過幾個彎,忽然停在角落, 他高大的身軀将背後的燈光擋住, 将她藏在了角落裏。
謝瓷微喘着氣,揪着俞蜃的衣擺。
他往後看了一眼,忽而側頭, 垂眸看下來,那隐隐的壓迫感随着他的視線往下,将她兜頭籠罩,清淡的香也落下來。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
和她的呼吸一樣。
謝瓷微微喘息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問:“你為什麽帶着口哨?”
俞蜃盯着她略顯蒼白的臉,那點眼淚被風吹幹了,只留下點淚痕,和她濕噠噠的睫毛。他俯身,低聲問:“接吻好嗎?”
謝瓷耷拉下眼,小聲拒絕:“不想。”
俞蜃沒放棄,換了個方式:“我有點渴。”
謝瓷呆了一下,有點渴該怎麽辦,她也沒有水給他喝,剛想說話,那涼而軟的唇忽然落下來,落在她的眼睫上,輕飄飄的,像雪花。
俞蜃微顫,舌尖鹹濕的淚水帶着她的溫度,劃過她顫動的眼皮,喉結滾動了一下,正要往下,忽而被謝瓷推開。
她捂着他的嘴,瞪圓了眼睛看他,支吾着:“...我不解渴!”
俞蜃低着眼,看她在霧氣中白的近乎透明的臉頰,薄薄的面皮上像是被染上一層粉色的釉,被水光暈染的眼晃動着。
“為什麽不想?”
他問。
印象中,俞蜃不會問這樣的話,他向來溫柔克制,禮貌而紳士,被她拒絕時很少問為什麽,尤其是這樣的時刻。
謝瓷沒應聲。
她感覺自己又變成了麻花,一股面條叫俞蜃,一股面條叫哥哥,纏在一塊兒怎麽都分不清,她怎麽會喜歡俞蜃,又喜歡哥哥呢。
這樣是不對的。
她想。
謝瓷垂下眼,悄悄地看着地面,躲開俞蜃的視線,小聲說:“我們回去吧,明天還要回洛京,要早起呢。”
俞蜃凝視她片刻,緩緩直起身子,問:“還牽手嗎?”
謝瓷:“......”
她靈機一動:“我想吃冰淇淋,要兩根。”
十分鐘後。
謝瓷一手一根冰淇淋,吭哧吭哧吃得起勁,怕這邊融化就舔舔這邊,牙還凍着,那邊又要化了,又去舔舔那邊,手忙腳亂的,腮幫子像被凍住了。
俞蜃一直安靜地沒說話,偶爾拿紙巾給她擦擦唇角、手指,等走到地鐵站,可算吃完了,謝瓷跑去洗了手,一臉愁苦地捂住自己的腮幫子,她要變成冰塊了。
俞蜃問:“嘴裏冷?”
謝瓷警覺地豎起耳朵:“不冷!”
俞蜃便沒再問。
上了地鐵,到站回家,一路上謝瓷都很難過,因為不得不承認,她似乎喜歡哥哥更多一點,她不能再和俞蜃接吻、牽手了,也不能一起睡覺了。
為什麽會這麽難過呢。
謝瓷想不明白。
但她不能騙俞蜃,要和他說清楚,這個念頭剛浮上來,謝瓷忽然喊住了俞蜃,他們兩人停在家門前。
夜色下,俞蜃看向攥着拳的謝瓷,視線在她低垂的小臉上停留一瞬,問:“釉寶想和我說什麽?”
謝瓷低着頭,慢吞吞地說:“俞蜃,我有喜歡的人,雖然我記不清他的模樣,但他不是你。我們...”
“分手吧”三個字卡在喉嚨裏。
他的視線像一張網,細細密密地籠罩過來,讓她下意識止住話。
謝瓷咬了咬唇,悄悄擡眼看俞蜃,他黑沉沉的眸看着她,眸光平靜,似乎剛才說的話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許久,俞蜃問:“為什麽不是我?”
謝瓷:“他是小瘋子,和你不一樣。”
說完,久久沒有回應,謝瓷不敢看着他的眼睛說這句話,等不到回應,又轉着眼珠子去瞧他,那張清俊、斯文的臉,忽然有了變化,他竟牽唇笑起來,眼裏浸出她看不懂的溫柔,慢條斯理地說:“釉寶喜歡瘋子?我也能瘋。”
說完,他收了笑,擡步靠近她,抵着她的腳尖,垂眼看着她顫動的睫,聲音水雲霧一樣落下來,讓人顫栗:“你喜歡什麽樣的瘋法,有什麽樣的要求,你說出來,我都能做到。”
謝瓷:“……”
也不是只要是瘋子都喜歡的。
兩人到家時,王茉莉還沒離開,她明明聽到門口有動靜,等了半天卻不見人進來,去門口一瞧,兩人鬧別扭呢,她偷偷聽了幾嘴,越聽越納悶,心想釉寶昨晚上看什麽電視了?她見兩人對着不說話了,輕咳一聲,打開門,極其做作地說:“哎呀,釉寶回來了?我正好收拾完,準備回家去,站門口幹什麽,快進去。”
謝瓷像是找到了什麽臺階,瞥了俞蜃一眼,飛快地跑進了家門,一溜煙上樓躲了起來,也不知道在躲什麽。
十點半。
謝瓷悶着臉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
她從小就不掩飾情緒,憂愁和喜悅從來都明明白白地挂在臉上,這會兒有心想藏,也藏得不好。
俞蜃拿着吹風機等在外面,黑眸落在她身上,似乎看不到她的無所适從,只問:“釉寶是不是想自己吹?”
謝瓷掀開眼皮,慢吞吞地瞧他一眼,又懶懶地耷拉下眸,小聲說:“我想自己吹,晚上還想自己睡。”
俞蜃靜了一會兒,說:“還聽故事嗎?”
謝瓷揉了揉眼睛,她說:“不聽了。”
聽這細聲細氣的語氣,委委屈屈的,似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喉間往外擠的,再多說一句就要哽咽了。
謝瓷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分了。
使壞的人先難過起來。
俞蜃放下吹風機,拿起幹燥、柔軟的毛巾,輕輕搭在她垂落的頸上,說:“先擦幹,今晚我睡樓上的書房。”
說完,他帶上房門,離開了房間。
走廊內沒開燈,俞蜃靠在木牆上,看着漆黑、安靜的走廊,他知道,俞蜃快要被抛棄了,她放不下以前的小瘋子。
他想被忘記,卻又希望她記起來。
原來,他是可以當瘋子的。
俞蜃耷着眼,放輕腳步往小書房走。
樓上的書房是謝瓷的影音室,她喜歡窩在這裏和他看電影,抱着一袋大大的薯片,縮在角落裏,把後背遮得嚴嚴實實的,聽到可怖的音效好奇又害怕,害怕時就縮到他身邊來,明明看不見,也要把眼睛藏起來。
那時的謝瓷,靈動又活潑,看不見對她來說,實在是一件小事。可現在,她能看見了,卻不高興,執着于尋找過去。
俞蜃躺在沙發上,閉着眼想,過去好嗎?
過去,他們有彼此,日複一日地住在這水屋裏,他上學回來就能見到她,她會對他笑,和小鳥似的吵鬧的和他說話,晚上刻木雕、聽故事,偶爾出門玩兒,他們總是在一起。
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
但是他的釉寶,總是等在水屋裏。等天亮起來,等天放晴,或是等雨停下來,等了那麽久,才能等他回來。後來,他們分開了,她依舊在等,等她可以來找他的那一天,或是等他去接她。
他等到了釉寶。
卻沒能把她的哥哥還給她。
他是個膽小鬼。
俞蜃想。
他想讓她的那雙眼睛只落在他身上,想日日夜夜都留在她身邊,想抱她、吻她、看她流淚,想了數年,都快要想瘋了。這個世界、周遭環境,乃至旁人的眼光他都不怕,卻受不了她會怕,會躲,會逃,這雙能澄澈的眼,會照出他所有醜陋的模樣。
藏起來,別當瘋子了。
可是謝瓷告訴他,她不怕。
俞蜃用手背抵着眼睛,深吸一口氣,生出一點勇氣來,他可以相信釉寶,永遠都可以相信她。
她說過的,害怕也沒關系。
可以當膽小鬼,也可以變得勇敢。
昏暗的小書房內沒開燈,黑沉沉一片,像夜晚的湖面,不知道底下有什麽,稍許,幕布上映上畫面,光怪陸離的光影無聲息的變幻着。
俞蜃冷漠地看着屏幕。
不懂他們的喜怒哀樂,不懂世界的喧鬧,不懂自然的鬼斧神工,不懂這日複一日的生活是為了什麽。
忽然,門被敲響了。
那動靜輕輕的,她在門外小聲喊:“俞蜃,你睡了嗎?”
俞蜃盯着屏幕看了片刻,沒躲沒藏,就帶着這一臉淡漠打開了門。門外,謝瓷低垂着頭,手指揪着睡衣裙擺,一副我做了虧心事的模樣。
“...你沒睡呀?”
她慢慢吞吞的,也不擡頭看他。
俞蜃側開身,輕聲說:“我在看電影。”
謝瓷盯着地板的縫隙看了一會兒,擡頭往裏看了一眼,幕布上映着一對男女,正處離別之際,相擁着依依不舍。
她生出的那點勇氣,悄悄往下癟了一點。
謝瓷扭捏着問:“我可以進去嗎?”
俞蜃“嗯”了聲,轉身往沙發邊走,自顧自地坐下。
謝瓷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俞蜃似乎有一點不一樣,她悄悄看了眼他的身影,他像一塊石頭,安靜地坐在那兒,不催她,不看她。
為了避免積攢的勇氣都跑光,謝瓷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往裏走,在寂靜的室內顯得有些吵鬧,她想了想,在俞蜃邊上坐下。
“俞蜃,我有話想和你說。”
“......”
謝瓷動了動耳朵,邊上沒反應,偷偷瞧了一眼,冷暗的光将他的側臉照得沒什麽情緒,像南渚迎來了雪日。
“我聽着。”
他嗓音涼涼的,聽着心裏直打鼓。
謝瓷捏緊拳,說:“我們...我們分手吧。”
一片冷寂。
邊上的人半晌沒個動靜,謝瓷想她是不是太直接了,正準備補充點什麽,他忽然動了,那修長的手指從縫隙間抽出手機,往上打了幾個字。
不一會兒,那手機遞到她眼前。
謝瓷不明所以地低頭看去——
[釉寶,我聽不見了。]
他寫。
謝瓷:“......”
被這麽一打岔,謝瓷心裏的點點緊張和害怕居然消散了,她納悶地湊過去一瞧,這人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捏了捏他冰冰涼的耳朵,嘀咕:“我和你說認真的呢,你不同意我們可以商量,聽不見不管用。”
俞蜃擡眸看她,說:“你答應過我,不會丢下我。”
謝瓷悶悶地“嗯”了聲,小聲說:“但我那時候沒想起來呢,但現在想起來一點了,哥哥說我可以喜歡他的。”
俞蜃喊她:“釉寶。”
謝瓷:“嗯?”
“我病了。”
他平靜地說。
謝瓷怔了一瞬,下意識去牽他的手:“你怎麽了?生什麽病了?”
俞蜃垂眼,看昏暗中她的臉,說:“我感覺不到。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開心,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難過,不知道大家為什麽喜歡聚會,不知道街道、商場為什麽熱鬧。我不喜歡人,不喜歡生活,不喜歡世界。”
“我也不喜歡笑,不喜歡說話。裝着微笑、溫柔的樣子,很累,很煩,每一天都很無趣,沒有人抱我。”
“釉寶,我是不是病了。”
他認真地問她,沒有疑惑,只是在問她。
謝瓷怔怔的,胸間像是被人塞滿了棉花,她一時透不過起來,酸澀感湧上來,一直湧到她的眼眶。
“沒有。”
謝瓷聽見自己說。
謝瓷牢牢牽住他的手,紅着眼睛,問:“有沒有一天是開心的?”
俞蜃看她,眼帶困惑,說:“很多天。你在身邊的時候,我知道你的開心、你的難過,聚會和外面也變得有趣,人也沒有那麽讨厭,生活也可以有趣,世界好像美麗了一點。釉寶,為什麽?”
謝瓷忍着喉間的嗚咽,說:“...那我們,先不分手嗎?”
俞蜃擡手,揉了揉她的眼角,應:“好。”
謝瓷一時想哭,一時又郁悶,她是來分手的,怎麽會變成這樣呢,那她又要當壞人了,還不如當小瞎子呢!
這一晚,謝瓷縮在俞蜃懷裏看了電影,最後困倦地睡去,再醒來天已經亮了,小書房裏只剩了她一個人,豎起耳朵仔細聽,樓下有人在說話。
謝瓷洗漱完下樓,鼻尖動了動,嗅到熟悉的味道,王茉莉聽見聲兒,朝她看來,笑眯眯地說:“釉寶醒了?阿蜃在裏頭給你煮面,說你喜歡吃。一會兒吃了飯,我們就坐飛機回洛京去,以後再來。”
謝瓷探頭瞧一眼,點點頭。
心裏還是悶悶的,這可怎麽辦呢。
這一郁悶就是一周,原本這周末說好跟漁螢去她師門玩兩天,因為洛京暴雨耽擱了,只要延遲到下周,漁螢也不着急,天天上她店裏來報道,興致來了,借了她的工具玩上那麽一會兒,還挺有趣味。
“诶,小仙女,你天天準時下班都接你男朋友去啊?我還沒見過他上你店裏來過呢,他幹什麽的,這麽忙。”
漁螢把玩着木雕,順便和謝瓷閑聊。
謝瓷正蒙着眼和漁螢要的小玩具做鬥争,說:“他是眼科醫生,這兩天研究課題有點忙,我下班早就去找他了。”
漁螢瞧她一眼,她原本悶頭做得專注,說起這個男朋友卻帶了點愁緒,一連好幾天都是這樣,她忍不住問:“你們吵架啦?”
謝瓷一頓,緩緩松開手裏的木頭,摘下布條來,露出那雙令人心醉的眼,苦悶道:“我想和他分手,但是沒成功。”
漁螢一愣,下意識問:“他欺負你了?”
謝瓷搖頭:“我喜歡別人了。”
漁螢:“......”
這話讓她怎麽接呢。
漁螢繃起臉:“你怎麽能這樣!”說完,轉眼換上了八卦的神情,扯着椅子往謝瓷身邊一湊,說:“快快快,和我說說。”
謝瓷:“失憶前我有喜歡的人,最近我總是想起他,雖然還找不到他,但我知道,我一定最喜歡他。”
漁螢一聽這個最字,又問:“那你喜歡你男朋友嗎?”
謝瓷皺起眉:“也喜歡呢,好奇怪。”
漁螢眼睛一亮,安慰她:“不奇怪!”
謝瓷一愣,問:“不奇怪嗎?”
漁螢:“不過就是你的心分成了兩半,一半給你男朋友,另一半給你那個想不起來的人,必要時還能分出三四五六七分份呢!”
謝瓷睜大眼:“可以這樣?”
漁螢:“當然!”
這話漁螢說的可一點兒也不心虛,直把小店員聽得冷汗直冒,恨不得把耳朵堵起來,她的工資可是俞先生發的。
謝瓷別扭了一會兒,小聲說:“反正我要和他分手的,就是要往後拖幾天,我想清楚了就去和他說。”
漁螢壓低聲音,問:“你是怎麽判斷最喜歡那個人的,不是都找不到嗎?展開說說,诶,那什麽,小店員,你注意着點門口。”
小店員巴不得溜走,趕緊去外面溜達了。
免得再聽到一些古古怪怪的話。
漁螢眼看着謝瓷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然後掏出手機,噼裏啪啦一頓按,滴滴震動兩下,然後對她說:“你過來點兒!”
謝瓷湊在漁螢的耳朵邊,叽裏咕嚕地把事都說了,漁螢越聽神色越古怪,這怎麽聽着哪裏不太對勁呢?
漁螢問:“你剛剛給誰發信息?”
謝瓷:“俞蜃。”
漁螢:“......”
這麽幾天下來,漁螢知道謝瓷這人腦回路和她們不太一樣,但也沒想到她在說人壞話之前還得去問問當事人的意見,但轉念一想,有更重要的事。
漁螢問:“你有沒有想過,俞蜃和你哥哥是同一個人?”
謝瓷一愣,下意識搖頭:“他們不太一樣,字跡也不一樣,我偷偷比對過了。只是...有點奇怪。”
漁螢:“哪裏奇怪?”
謝瓷想了想,說:“是我對他的感覺,我很喜歡他,卻總覺得他看起來霧蒙蒙的,這次去南渚,霧散開了一點,我還是喜歡現在的他。”
漁螢:“說來說去,你就是喜歡他。”
謝瓷悶着臉:“我更喜歡哥哥。”
漁螢瞧了眼這小傻子,說:“如果是這兩個人是同一個人,那你同時喜歡他們,是不是就很好理解了?”
謝瓷一呆,還能這樣确認嗎?
她抿抿唇:“萬一不是呢?”
漁螢一拍桌子:“去找證據!如果他們兩個人真的是同一個人,那麽長的成長過程,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她想了想,又問:“如果是的話,他為什麽不告訴你?”
謝瓷微怔,忽而想起在南渚那晚,他神色平靜,那總是黑沉沉的眸裏,什麽都沒有,他和她說,他病了。
她緩慢地耷拉下眼,輕聲說:“他害怕,害怕我忘記他原來的模樣,害怕我不會再次愛他,害怕我會逃走。”
所以,他戴上了假面。
謝瓷的心忽然靜了下來,她想起兩人相似的體溫、念故事時相似的語調,他回南渚時淺淡的情緒,或許漁螢說的是對的,俞蜃就是她哥哥。
而她的哥哥一直是一個膽小鬼。
“我出去一趟。”
謝瓷不知想到什麽,換了工作服,拎着包匆匆出門了。
漁螢:“......”
她又淪落到給人看店啦!
宋槐又一次在醫院裏見到了謝瓷,她獨自一人坐在住院部樓下,安安靜靜的,戴着口罩,看起來像是在等人。
她思考片刻,走到人跟前,打了聲招呼:“謝瓷,來等俞蜃?”
謝瓷擡眼看過來,說:“來等你的,你忙完有時間嗎,我可以等你。有些關于俞蜃的事情,想問問你,方便嗎?”
宋槐微怔:“俞蜃的事?”
她答應過俞蜃的,不會将過往告訴謝瓷。正想拒絕,卻聽謝瓷說:“我想起來了,去了南渚,去了二中。”
宋槐張了張唇,終是沒拒絕,看了眼時間,她說:“等我半小時。這裏太熱,你去咖啡廳等我。”
謝瓷垂下眼,輕聲說:“謝謝。”
宋槐心頭漫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因海島上的事,她介意至今,那是第一次她看到自己的陰暗面,清醒過來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能接受那樣的自己,她向俞蜃道過歉,還是兩次,卻始終沒對謝瓷道過歉。
謝瓷和俞蜃之間,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關系。
宋槐微握緊拳,說:“我也有話想和你說。”
半小時後,咖啡廳內。
謝瓷第一次從除俞蜃外的人口中,聽到她真實的過去,宋槐緊捏着咖啡杯,似乎有點兒緊張的模樣。
她微舒了口氣,輕聲說:“那時候,我很別扭。從小長大,我很少摔跟頭,想要的都能得到,父母對我要求不高,我學習成績不上不下,也就那樣。能參加那次奧數比賽是偶然,我是在比賽上看見俞蜃的。”
“起先,也沒多大執念,偶爾能遇見,想着他成績那麽好,一定會去一中的。我第一次有了想要可能得不到的東西,所以我沒日沒夜地學習,考上了一中,變成大家都羨慕的那種人,但他去了一中。本來我不知道為什麽,後來聽向今說,是因為去二中他不用上晚自習,因為他要照顧你。”
“我那時很嫉妒你,又羨慕你,哪怕你看不見。後來,我因着這點執念跟着你們去了海島,對他說了那麽過分的話,我一直想和你道歉。具體內容就不提了,總之,很抱歉,謝瓷。”
謝瓷安靜聽着,聽到這兒,她問:“當時為什麽來洛京?”
宋槐早已釋然,這會兒聽謝瓷這麽問,扯了扯唇:“年少不懂事,不相信別人說的話,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成瘋子了,想去親眼看、問別人,不是只聽譚立風說。他告訴我,他走之前去找過你。”
謝瓷想起虛無中的那句話,點頭:“他來水屋找我,和我說,我哥哥是個瘋子。後來,你親眼看到了嗎?”
宋槐垂下眼:“後來...他給我發了一個視頻。我從譚立風那兒知道十七年前發生的事,知道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謝瓷看她,問:“視頻可以給我看嗎?”
宋槐點頭:“可以。”
說完,她猶豫片刻,問:“你們還好嗎?其實...我大概明白他為什麽一直瞞着你。我剛知道的時候一直不能接受,更多的是害怕,我不會喜歡上真的俞蜃,或許都不會多看他一眼。我想,他也有害怕的事吧。”
謝瓷抿唇笑了一下:“我們沒事。”
宋槐趕着回律所,沒就留,結了賬就匆匆離開了,一時也沒顧得上和俞蜃提一嘴這件事,只當謝瓷是真想起來了。
宋槐走後,謝瓷發了會兒呆。
直到咖啡冷透了,她垂着眼,點看宋槐發給她的視頻,她看到洛京的午後,聽到那些帶着惡意的調笑,看到年幼的自己蹲在草地上,然後,對上了俞蜃的眼睛。
冰冷而狂戾。
這是少年的俞蜃,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謝瓷低眸,安靜地将視頻看完,再點擊播放,一次又一次,反複去看他的眼神,看他不要命似的和別人纏鬥,他下手很重,別人對他也一樣。
她無憂無慮、自由的童年,原來是這麽過來的。
別人喊他瘋狗,而這只瘋狗用他的身軀、犬牙,将那些惡意和傷害阻擋在外,她安靜的世界裏,便只剩下美好。
俞蜃說,他不喜歡人類。
謝瓷想,他們不值得他喜歡。
俞蜃說,他不喜歡生活。
謝瓷想,生活一點兒都不好。
俞蜃說,他不喜歡世界。
謝瓷想,原來世界沒有那麽美麗。
可是他又說,你在身邊的時候,人也沒有那麽讨厭,生活也可以有趣,世界好像美麗了一點。他問她,為什麽。
為什麽呢?
謝瓷也不知道。
原來,她早就找到哥哥了,書店裏的老頭子沒有騙她,除非死了,他不會離開她,他一直在她身邊。
謝瓷想,哥哥騙她騙的這麽辛苦,她也得去吓吓哥哥才行,不然顯得她特別好欺負,一定要去欺負回來。這麽想着想着,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鼻子發酸,心裏也悶悶的,為什麽把他忘記了,他一定很難過。
她怎麽會不愛他呢。
哥哥只有她,她也只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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