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黑手

“逃不開的潛規則。”

褚餘凡冷冰冰地從嘴裏吐出兩個字，“不想。”

眉頭都沒擡一下，轉身就朝姓陸的身後走過去。

方老板一臉尴尬，看着陸啓的臉拉得老長。這位是他請來的貴賓，實在得罪不起，他只得硬着頭皮，對着褚餘凡教訓道，“小朋友，你知不知道陸總可以讓你在這個圈子徹底消失？”

褚餘凡就像沒聽見一樣，快步走到了任钰博身邊，然後兩人迅速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方老板趕緊打哈哈，“這估計是個剛入行的新人，P都不懂，陸老板你不用放在心上，這個節目是我們投資的，裏面有不少選手，您……”

“要不要再看看”這半句話還沒說完，他驚恐地看見陸啓滿臉猙獰的表情，不會吧，非要迎難而上？？？

這個圈子裏，總有些不足為人道的秘密，例如，投資人陸啓是個喜歡小鮮肉的同志，不少新人都願意攀上這棵大樹，哪怕自己明明不是個彎的。

陸啓給的資源也确實好，尤其是時尚圈高奢的代言。

他自己平日裏很注意身材管理，導致産生了錯誤的自我認知，覺得男明星是因為被他吸引才甘願做他的西裝褲之臣。

結果他居然被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給拒絕了。

更糟糕的是，他覺得自己心動了！

在摘下褚餘凡墨鏡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一陣激烈的電流刺入心髒。

這難道不就是久違的愛情？？？

“那選手叫什麽？”陸啓惡狠狠地盯着方老板。

方遒答不上來，只好找來了陳PD，“你們有個選手，灰頭發，個子很高的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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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PD一眼掃到地上的那副墨鏡，他故作沉思，“哎呀，我現在想不起來，要不，我讓他們都過來，方老板你指一下？”

方老板看陸啓一臉期待的德性，只好點頭。

等十六位選手一字排開，方老板皺了皺眉，“都在這裏了？”

陳pd點點頭，“都在這裏了。”

唔？方遒也糊塗了，那個男孩，難道不是選手？

安全樓梯傳出急促的腳步聲，唐曉舟的小腿肚子都在發抖，“小博，小凡，咱們歇一歇，這30多層，不能急，會走出人命的。”

任钰博鄙視道，“你這身體太差了，快點，別人坐電梯立馬就截住我們了。”

褚餘凡有些內疚，“都是我……”

他從陸啓身邊走開，剛和任钰博碰上頭，任钰博當機立斷，拽上唐曉舟就往電梯間走，結果在電梯口看見服務人員，怕被人阻攔，三人立刻一頭鑽進了消防通道。

咚咚咚，一通小跑，這酸爽的感覺。

“行了，這怎麽能怪你。”任钰博氣喘籲籲。

他一眼就認出了方遒是節目的贊助方，想必身邊那個老色狼也是個老板，他們仨人單力薄，萬一人家要強上，估計他們也打不過，三十六計走為上。

“那人，那人和你，你，說了啥。”唐曉舟覺得上次爬華山都沒這麽累。

褚餘凡回想了一下，“說讓我退圈。”

“啥？！”兩個人怒目圓睜，居然敢逼良為娼？？？？

碼的，妖魔當道啊。

酒廊裏。

陸啓眼風一掃，笑眯眯地問陳圓圓，“小陳，你們現在有多少個選手啊？”

陳PD的光頭閃閃發亮，“陸總，快到半決賽啦，到時候只有十六名入圍。”

“哦，那就是說，這十六個就是半決賽選手了？”

陳PD面不改色，“那倒不是，不過今天來的都是人氣選手。”

方老板有些疑惑，“小陳你不是說把所有選手都帶來嗎？”

陳PD臉上笑嘻嘻，“哪有，方老板您記錯了。”

陸啓哈哈大笑，“聽說你們這個節目現在收視率很高啊，方老板你真是投對了，要不，帶着我也投一份？”

陳PD臉色微變，嘴上接得挺快，“陸總也要投我們節目，那就太好了哈哈哈。”

陸啓拍了拍陳PD的肩，“那我得看看你們的選手有沒有商業價值啊。”

陳PD呵呵道，“好啊，好啊，改天讓您看看，您看中的新人，在這個圈子裏都是頂流了。”

陸啓滿意地點頭，轉身離開了。

陳PD趁着人都走開了，彎腰撿起了地上那副造型誇張的墨鏡，塞在了褲兜裏。

心裏想着，褚餘凡啊褚餘凡，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水晶鞋。

褚餘凡走着走着，忽然站住了，臉色凝重，“你倆和這事沒關系，不要被我影響了。”

剛剛事情發生的太快，他只顧着離開，并沒反應過來。

在他的人生字典裏，旁人并不需要承擔他的決定。

之前跟着節目組的車，導致他們沒手機，也沒錢包，除了自帶的十一路，沒別的辦法回宿舍。

跑下三十七層樓梯，又得走十公裏，簡直堪比鐵人三項。

“嘁。”任钰博雙手插兜，嘴裏叼了一根沒點燃的煙，因為沒打火機。

“小凡，我們是朋友，這麽見外呢。”唐曉舟臉上的粉底全暈開了，斑斑點點，眼神迷離。

任钰博趕緊拉了他一把，差點撞上根電線杆。

褚餘凡愣了，朋友，這個詞沉甸甸地壓在了心上。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會願意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的利益。

“你也別想太多，我們也不是非得進娛樂圈謀生，混不下去，就去混社會呗。”任钰博仰着脖子，他從來不覺得人生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今晚的月色真好，清輝流溢。

任钰博忽然玩心大起，“咱們跑一段吧。”

“跑你個大頭！”唐曉舟氣急敗壞，“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馬拉松選手？”

明亮的月光下，三個男孩奔跑着，呼喊着，打鬧着。

他們本以為已經度過了難關，卻沒料到，麻煩才剛剛開始找上門。

第二天，第三天，周思齊都沒有出現在宿舍。

唐曉舟跑去找導演組打聽，得到的都是模棱兩可的回答。

“思齊不會退賽了吧。”

褚餘凡臉色一僵，他從來沒想過周思齊會不告而別。

任钰博看了一眼周思齊半掩的櫃子，“應該不會吧，他那麽貴的鍵盤丢在這裏，怎麽也應該回來收拾一下。”

唐曉舟摸了摸下巴，他偷偷問過副導演，之前那個投資方和周思齊什麽關系，對方帶着怨念地說，“不知道什麽關系，但思頤資本的老板也姓周。”

這赤|裸|裸的的暗示，就差說周思齊是帶資進組的了。

“思齊家境應該很好，他還說為了獎金來參加節目，你們說，他會不會是和家裏鬧掰了？”唐曉舟特別喜歡看豪門恩怨的小道消息。

褚餘凡垂下眼，他想起那天在小操場上，周思齊和他說過的那些話。實際上他并不确定，周思齊到底是不是真的恨他的父親。

但看起來，周思齊和家人的關系，并不比自己和養父母一家好到哪裏去。

褚餘凡看着空蕩蕩的床鋪，忽然有些失落。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不時地想念這個人了。

下午在演播廳，導演通知大家，明天要去參拍雜志社的時尚大片，選手們沸騰起來。

吳導還是給大家潑了點冷水。

“這次雖然每個人都拍，但只有入圍半決賽的十六名選手，才會出現在電子雜志上。”

唐曉舟心裏嘀咕着，看來節目組有錢啊，居然有這麽好的時尚資源。

y城一處幽靜的別墅區內。

反鎖的房門震了幾下，繼續紋絲不動。

關在裏面的周思齊松開手，氣不打一處來。

這算什麽，非法囚禁？周思毅居然來這手？

他靠近窗戶，伸手拉開窗簾，花園的圍牆裏站着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镖，時不時擡頭看向他所在的房間。

碼的，天羅地網。

他真是後悔那天沒留個心眼。

那天離開了拍攝的營地，車就把他送到了機場，他接到了他哥的電話，說有急事讓他回家一趟。

他也沒懷疑，以為是父親的病情出了狀況，直接上了私人飛機，來到了周家本家。

然後，他哥就和他攤了牌。

“你必須要回來，接管一部分周家的事，我忙不過來了。”

他爸現在半昏半醒，完全不能處理家裏的事業了。

“我對周家的事情沒什麽興趣。”他坦然地和他哥表态。

“你沒興趣也是姓周的！”周思毅怒喝了一聲。

這好像是他印象中第一次見他哥沖他發脾氣。

他反倒好奇起來，“我不争，難道不是好事？”

他不傻，之前薇薇安語焉不詳的暗示，他哥一直隐瞞着爸爸的病情，将他隔離在外。

這一切難道不是表明了，他哥根本不希望他成為周家的繼承人？

怎麽如今反而讓他回來分一杯羹？怎麽可能是因為忙不過來了？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種騙人的理由就不必了。

周思毅覆手而立，“思齊，我從節目撤資，就是告訴你，你不能混娛樂圈，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周思齊冷笑道，“哥，更重要的事留給你不就好了，反正周家也沒有我這個孩子。”

“你！”周思毅指着他，氣得連連搖頭。

他們兄弟倆差了八歲，周思齊原本以為哥哥更偏向自己，現在看來，明明是他哥更像爸爸。

連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都學得別無二致。

周思毅迅速壓下了怒火，語氣也變得緩和起來，“三天後，你和我去F國，見幾個朋友，他們會幫你熟悉相關業務，接下來有一些大項目要進行，你就不要回去了。”

周思齊跳了起來，“哥，你不能太過分，我是個成年人……”

周思毅點頭，“是的，你成年了，應該負起家族的責任了。”

雞同鴨講，不如不講。

周思齊原本打定主意，趁他哥一不留神，趕緊找個機會往外溜，沒想到他哥這麽不入流，居然把他鎖在別墅裏，說三天後直接帶他出國。

他的手機也被沒收了。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雖然他絕食了兩天以示抗議，但明顯他哥根本懶得理他。

草泥馬。

周思齊坐在床邊，焦躁地咬着手指，這是他從小養成的壞習慣，一着急就啃指甲，指甲已經被他咬得陷進了肉裏。

這個房間裏，只有一部座機，問題是，依賴手機久了，誰還能記得電話號碼有幾位？

他煩躁不堪，氣呼呼地抓起身邊一個紙巾盒，砸到牆上，盒子在牆紙上劃過一道痕跡。

電光火石之間，他忽然想起了什麽，匆忙起身，走到壁櫥旁邊，慢慢地蹲了下去。

果然，那牆上留着自己小時候用鉛筆寫下的一串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