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逃跑

“追星追到校園。”

回到闊別幾個月的教學樓，褚餘凡低頭正要往教室裏走，周思齊在身後扯住他，“等等。”

他疑惑地轉身看了周思齊一眼，難得不遲到，現在進去還能選最後一排的位置，方便睡覺。

周思齊要當好寶寶，第一排學霸限定區請自便。

周思齊指了指裏面，“你看那是我們班同學嗎？”

褚餘凡探頭看了一眼，迅速把頭縮回來，驚恐道，“不知道，但好多人。”

他忘記同學們長什麽樣是一回事，但這堂課不是大課，教室裏怎麽會滿員？

周思齊拿起手機又看了一眼系裏的課表，時間地點都沒錯啊。

身後走近一個女生，激動地喊了一句，“周思齊，你來上課啦。”然後目光掃視到旁邊的褚餘凡，眼神呆了呆，咽下幾口口水，小聲道，“這是……褚同學嗎？”

數月不見，掃把星變美人魚。

褚餘凡皺皺眉，他不太習慣同學這樣看他的眼神。周思齊自然地和對方打了個招呼，喊出女同學的名字，問道，“這是咱們班上課的地方沒錯吧。”

女同學捂嘴一笑，“這都是來圍觀你們兩個的，是其他系的同學。”

兩個人大驚失色，什麽情況？

女同學得意地和他倆八卦了一番：

這幾個月裏，自從有粉絲扒出了兩個人所在的學校，就陸續不斷有粉絲跑到學校來圍堵，學校不得不加強了安保，校門口除了要求刷健康碼，還增加了學生個人信息的二維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粉絲就開始花錢找學生們複制學生碼，魔高一丈道高過天，老師們憤怒地更換了一套全指紋門禁系統。

在校住宿舍的學生不太受影響，辛苦了那幫住校外的孩子，因為學校沒舍得買正版系統，每個學生都錄了十個指紋，系統經常抽風錯亂，大家只得一個指頭一個指頭輪番按下，和中彩票似的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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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導致了每次進入校門需要耽誤半個多小時排隊時間，保安大哥的權威性被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後勤組老師的腰板也格外硬氣，風頭一時無二。

由于學校新修的大門被同學嘲笑像金字塔法老墓入口，所以大家管把門口的保安大哥喊作斯芬克斯，簡稱斯克或者skr。

“等一下，你不是說這些都是我們學校裏的學生？”周思齊用手撐住額頭，青筋隐隐凸顯，這位同學你兜的圈子實在太大，扯校門口作甚。

女同學搖頭，又堅定地點點頭，“你們不知道聯合辦學的事吧。”

寒假結束後，因為疫情影響，學生就業困難，校園裏哀鴻遍野，為了激勵學生士氣，某部出了個紅頭文件，“五校聯盟”正式形成，其中包含了本地兩所綜合性大學，一所音樂院校，一所醫科大學，一所師範大學。

這五所高校的大二學生可跨校輔修專業，修滿50個學分并完成畢業論文，可以拿到雙學位證書；修滿25個學分，可拿到輔修證書。

結果粉絲們利用了這個新機制，全跑來選本校的輔修，山寨指紋系統不堪重負，最近忙着升級系統，所以放進來一堆身份不明的學生。

看樣子，是粉絲內部傳出了他們倆返校的消息。

褚餘凡哆嗦了一下，裏面烏泱泱全是人頭，這還上什麽課，他倆一進去就會被目光淩遲。和周思齊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教室裏面傳出一個高八度的尖叫聲，有人發現他倆了！

小風徐徐，天高雲淡，一陣憑空出現的喧嘩打破了校園的安靜。

只見兩個馬拉松領跑員一馬當先，身後跟着一群揮舞着手臂的粉絲，在校園裏追逐拉鋸，驚起了滿樹頭的麻雀。

“分，分頭跑，等下學校南門見。”周思齊覺得粉絲窮追不舍，是因為兩人的目标太大。

褚餘凡跑得氣短，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頭，一低頭就撞上周思齊的胸口。

周思齊悲壯地龇牙，指了指對面，“你東，我西。”

兩人同時轉身，往兩個方向撒腿就跑，背後的粉絲大軍慌了，這這這要如何追？領頭的大粉果斷指揮，“我們分開追，記得如果發現不是自家的哥哥，就幫對面簽一個，大家一定要共有集體意識！”

唯粉們都同意了，cpf不樂意，“不行，兩個我們都要抱走！”再說了，唯粉根本不承認cpf的粉籍，到時候不認賬怎麽算？

三派人馬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吵到最後，最後才發覺兩個哥哥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噠噠噠噠噠。

褚餘凡感慨不已，前一段時間周思齊總拽着自己跑步，莫非是提前預料了到這一天？

繞着僻靜的路線跑了幾圈，等身後總算沒有了追兵，褚餘凡俯身彎腰休息，額頭上細密的汗水順着臉頰啪嗒滴在地上。

“師，師兄，請問一下……”

還在變聲期末期的半公鴨嗓倏地在耳邊響起，褚餘凡吓得往後跳出一大步。

喘息未定，他擡眼看着那個背着書包的四眼男孩，個子不太高，人黑瘦黑瘦的，頭發亂茬茬，鼻子上架着的鏡片厚得看不清眼睛。

那男孩見他擡頭，耳朵一下變得通紅，說話也顫抖起來，“我，我問，問一下，三，三教怎麽，怎麽……”

褚餘凡實在跑不動了，伸手指了一下背後的某個方向。

男孩挪着步子，慢慢往他指的地方移動，嗫嚅道，“謝謝褚餘凡師兄。”

被他這麽一叫，褚餘凡忽然覺得不對勁，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名字的？？？？！

電光火石間，那男孩的眼鏡一下喀嚓碎開，驀地掉在了地上，他驚叫了一聲，蹲在地上開始摸索。

褚餘凡咬咬牙，伸手把眼鏡撿起來，遞給了地上那個瘦弱的身影。

這孩子唯唯諾諾接過眼鏡的樣子，還真像之前的自己。

“那個，你知道我是誰，找我來要修眼鏡的錢吧。”他垂下眼，淡淡地說道。

提起一口氣，又朝着南門的方向猛地跑了過去。

這個四眼男生叫陸紹軒，大一生，透過眼前碎裂成條紋的鏡片，死死地盯着褚餘凡奔跑的背影，眼裏透出異樣的光芒。

隔着老遠，褚餘凡就認出校門旁邊那個黑色衛衣，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過去。

還沒等他靠近，周思齊微微轉過身來，眼睛彎彎地眯了起來。

褚餘凡抿了一下嘴唇，迎着他的目光走過去。

哎哎。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兩個人專心地坐在人工湖邊，發了會兒呆，嘆了幾籮筐的氣，最後還是周思齊想出了個辦法。

“我們和系裏商量一下，專業小課我們正常上，大課就……等風頭過去再說吧。”

他好久不在國內生活，沒料到粉絲追星比追債的還可怕。

褚餘凡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表示就這麽辦，兩人直接就去找了系主任。

系主任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他倆的特殊申請，看向周思齊的目光欲言又止，最後到底還是揮了揮手，讓他們先回去了。

如果他那時候就能知道一周後網上炒得沸沸揚揚，周思齊被茱莉亞學院退學是和個人風評有關，應該就不會那麽快同意他們的申請了。

“那些人應該走了吧。”褚餘凡摸着胸口，驚魂未定，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大規模粉絲線下追星。連帶着對吃飯都失去了興趣，只想回家躺着。

周思齊偷偷把手塞進褚餘凡的口袋，他的手心溫暖，掌心包住了褚餘凡冰涼的手指，兩人默默在校園角落裏走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哦，我買的油漆到了。”

刷牆的油漆，他們自己刷牆的油漆到了。

褚餘凡頓時眼冒金花，家裏那一攤破爛也看着順眼起來，他皺了皺鼻子，嘴硬道，“牆不刷好像也還好。”

周思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好，可以先攢着，晚些再一起刷。”

“……刷！”褚餘凡咬了咬牙。

要一邊上課一邊工作，良好的睡眠至關重要。

回到家，周思齊拆開巨大的包裝箱，掏出幾罐油漆，還有大小滾筒羊毛刷一應俱全。

褚餘凡正要捋起袖子，周思齊攔住了他，“我知道你喜歡白色，但白牆太冰冷了，我們換個顏色好不好？”

褚餘凡挑眉，“好。”

周思齊的笑臉在他眼前忽然放大，偷笑着在他唇上一啄，“我挑了個顏色，你看喜不喜歡，叫me摸ry波ok  b露e。”

夏日雨後天空的顏色，淡藍透着青。

褚餘凡低頭看了看色卡，表示你喜歡就好。

周思齊滿意地在他脖子的側面咬了一口。

褚餘凡氣憤地捂住脖子，把他推開老遠，“我們分開刷！”

周思齊搖頭，“我們應該先刷一面牆看看效果，沒必要整個屋子都是藍幽幽的。”

褚餘凡腹诽道，你也知道看起來藍幽幽的，這麽怕鬼的人怎麽沒有深海幽閉恐懼症？

接下來的刷牆工作進行地十分緩慢。

每講一道工序，周思齊就偷偷溜過來親他一口，褚餘凡舉着刷子剛刷到一半的位置，周思齊又貼在他背上抓着他的手腕，說刷牆手勢有問題，隔着衣服都能感覺到身後不同尋常的熱度。

褚餘凡冷漠地用手肘猛搗他的胸口。

周思齊熟練地化解了他的進攻，含着他的耳朵親吻了起來。

褚餘凡實在吃不消，當即舉手搖白旗。某人可不願意點到即止，用彈琴訓練出的手指靈活地撩撥着他，褚餘凡沒辦法丢掉手套和刷子，呼吸逐漸粗重，視野也模糊起來。

周思齊緊緊箍着他，在他耳邊輕嘆了一聲，“你要是不穿就好了。”

褚餘凡一個轉身，把刷子直接戳到他的臉上，這鬼真是說話越來越露骨了。

周思齊臉色驟變，忙不疊地“呸呸呸”往外吐油漆，幹嘔了半天，還是沖去了浴室，嘴裏含糊說道，“褚餘凡，你等着，不報此仇我不是人！”

嘩嘩落下的水龍頭聲隔開了周思齊和門外的世界，就在這時，大門咚咚咚地響了起來。

褚餘凡看着浴室半掩的門，只好認命地脫下手套，走到門後，拉開了大門。

門外站着一個戴着碎掉的眼鏡的黑瘦男孩，看見他腼腆地一笑，“師兄，我來找你修眼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