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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仕子約他出游時,他卻口無遮擋吟了詩,然後還即興題在人家扇面上,這不,給告發了,說他藐視君威,明明識字能吟,卻在科考時交了白卷,府尊派人把他下大牢了,據說已請上折請皇上處決。”

“四少爺不是這麽沒腦子的人啊!”沈梅君猶疑不定,傅望超心機深沉着,怎會如此莽撞。

“據說是給灌醉了,喝了太多的酒。”向南誠也是不解,派人打聽過。“老太太派了人尋到商號來了,聽起來,四少爺分家得到的家産已敗光了,竟是沒銀子打點救人了。”

“怎麽可能?”沈梅君驚叫,傅望超得了整個傅家八成的家財,那數目相當驚人,便是他再胡花,總不能把銀票當柴草燒了?怎麽也不可能短短三四個月花光了。

“屬下問過了,老太爺因為這事這兩日病上加氣,病情更重了,據說四少爺與人合夥收購了一大船絲綢茶葉瓷器古玩出海,給朝廷查封了。”向南誠悄聲道。

海運販貨物到別的國家去賣一本萬利,很多人偷偷模模做着,但到底不是正當營生,出海的船給朝廷查到,不只貨物沒收,主人也得下大牢,輕則關幾個月罰上大筆銀子,重則幾年。正經生意人再沒有做的。

給查到的正主兒一般都不敢出面,只推了替死鬼出去。

傅望超這是不敢認帳推了替死鬼了,沈梅君愣了愣,問道:“領罪的不會是梁家吧?”

“正是太太的兄長,梁老爺的妾侍都給梁太太發賣了,梁太太梁小姐如今都住那府裏去了,聽說老太太嫌他們是掃把星,沒個好臉色,如今那府裏的開銷盡靠着老太太的私房梯已。”

惹了禍出來了,銀子敗光了就想到長孫了,當日硬逼着傅望舒付現銀給傅望超的可也是傅老太太。

沈梅君想到分家時傅老太太說的那些糟心話,心一冷,淡淡道:“你便回說大少爺去盛州了,你一個管事做不了主,什麽都不要管。”

“是。”向南誠沒有異議,傅氏商號如今是個空殼子,顧不了那麽多,他也贊成不管的。

“小心在意些,別給四少爺的事株連到商號,若是有官差尋上門來,當日分家時到府衙立的有文書,生死好歹各擔其責,拿出來說事便是。”沈梅君咐咐道。

向南誠應了聲是,自去料理了,沈梅君想了想,也不回家了,就在畫廊住了下來。

橫豎那邊有秋夢和向楊氏打點着,不需擔心。

分家時傅望舒把流觞軒的人都要了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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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府的人只傅明慧知道駱展鵬的畫廊,想必沒說出去,也沒人尋了過來。

果然有官差到商號裏去,想借機生事撈一把,傅老太爺當日立文書的舉措真個英明,擋掉了不少麻煩事。

商號裏因傅望超的這宗事,向南誠加倍警惕着,日夜巡視,帳務當天審核,沒有突發事大事便沒來向沈梅君彙報,沈梅君躲了幾日,這日駱青意出去買日常用品,才出去沒多久急匆匆奔了回來。

“聽說杜順的女兒嫁給四少爺了。”

“四少爺不是在牢中嗎?”沈梅君微微變色,據駱展鵬所說,杜順已被皇帝秘密下了大牢,杜家問罪只在早晚,傅望超這時娶杜碧萱,不是禍上招災嗎?

“沒有新郎拜的堂。”駱青意在外面遇到傅府的丫鬟聽說的,“杜家找上門去,許諾只要四少爺娶杜小姐,他們就想辦法把四少爺從牢裏救出來,四少爺一直關着出不來,老太太和太太着急,就答應了,聽說杜小姐陪嫁了許多東西,老太太和太太很是滿意。”

“完了!”沈梅君長嘆,杜家這是已經知道一家子都得獲罪,急切的想把杜碧萱嫁掉保杜碧萱活命。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娘家獲罪已嫁女兒不會受株連,傅家若沒得杜家的陪嫁,也能置身事外,得了,皇帝查點杜順貪贓枉法得到的銀子時,傅府則得給拖下水。

沈梅君本不想搭理的,眼下不得不插手了。

要是傅府給瓜蔓抄了,那一屋的婦孺不能不管,擔子還是落到傅望舒頭上,況也怕事情越鬧越大,傅碧萱那人沒腦子沒成算,驕縱無度不安份,小事也能釀成大禍的。

剛辦過喜事,傅府外面貼着大紅囍字的燈籠高高挂着,府裏紅綢纏樹,一派喜慶。

沈梅君到來時,杜碧萱正和傅老太太傅太太在上房中說着話。

沈梅君行禮請安後,直截了當道:“請老太太和太太把四少奶奶的嫁妝退回去避禍。”

“你胡說什麽?”傅老太太皺眉,傅太太哼道:“怎麽?不是怕我們娘幾個去投靠你不敢露面嗎?聽得碧萱帶了厚重的嫁妝進門,又不服氣了?”

杜順被下牢是秘密,可杜家不可能一點猜不到,沈梅君不和傅太太廢話,只盯着杜碧萱道:“你家即将大禍臨頭你自己有數,莫把傅家也牽連進去,把嫁妝趕緊退回去。”

父親被下大牢杜碧萱知曉的,故而才急急的在沒有新郎拜堂的情況下嫁進傅府,她家中的危機她瞞着傅家人的,她只想着一挨父親獲罪,那些嫁妝財物就是她在傅府立足的根本,哪聽得進沈梅君的勸告,不只不答應,還把沈梅君怒罵了一頓。

傅老太太心疼着自己的私房,也不想拿出來養家,況且寶貝孫子還得靠杜家救呢,當下不只不勸阻杜碧萱,還同傅太太一起幫着杜碧萱惡語謾罵沈梅君。

婆媳三人罵了半晌,傅老太太哼道:“你走吧,我這裏也不需你表孝心。”

“老太太……”沈梅君氣得跺足,見勸說不聽,遂告退,打算去向傅老太爺請安,悄悄地告訴傅老太爺潛藏的危機,由傅老太爺發令退掉杜家嫁妝。

傅太太恨着沈梅君不肯嫁她的兒子,致她兒子沒人指點一再做錯事身陷囹囵,半分臉面也不給,喝令下人,“送沈姑娘出府。”

說的是送,其實就是強架出府之意,沈梅君氣得周身顫抖。

這裏撕捋開臉面對侍着,外面忽然人聲紛沓,卻是傅明慧和傅明媛來了。

傅明慧和傅明媛想帶着娘和妹妹去跟着傅望舒過日子。

“三丫頭出閣在即,放着親爹嫡母去跟分家出去的兄長過日子,成何體統。”傅老太太喝道,看了眼傅明媛,言夫人那日看着很疼傅明媚,走了後卻沒有使人來問過,傅明媚每日請醫喝藥要花不少銀子,想着傅明媚又是庶出又是多災多病的,怕是高攀不成的,遂道:“明媛帶着你娘和妹妹想去就去。”

四姨娘老實巴交,傅明媛和傅明媚都是乖巧懂事的姑娘,沈梅君也沒嫌負累,應下了,陪着去收拾了東西,欲借着帶她們去向傅老太爺道別的機會晉言,傅太太卻緊跟着不給她們去見傅老太爺,把她們趕出了府,便命下人砰一聲關上大門。

真是自堵生路而不自覺,沈梅君長嘆,帶了四姨娘母女三人回了宅子,交給秋夢安置,自己忙到閻家去,向閻老太太提議,傅府多事着,不若不等傅望舒回京了,趕緊的擇了日子讓傅明慧和閻石開成親。

不知杜府的事會牽連到什麽程度,救得一個是一個。

風間零夕 12:45:02

閻老太太聽說傅老太爺一直卧床,怕傅老太爺有個三長兩短,傅明慧得守孝三年,閻家急着抱重孫子呢,也正有此意,翌日當即去傅家商談,傅老太太同意了,最近的吉慶日子在三天後,再接着的好日子便得半年後了,家中諸事齊備的,于是定在三天後。

分家時雖說了傅明慧的嫁妝由傅望超負責的,傅望舒這邊多少還得給她添妝面上才過得去,家裏空空的,沈梅君手中銀子也不多,只夠儉省着過,遂招了向南誠來問話,能不能從商號裏布匹首飾什麽的湊足三千兩的東西給傅明慧添妝。

“可以的,這幾個月賺的不少。”向南誠心神不寧,說得這麽一句,道:“屬下這就去準備。”便急匆匆走了。

沈梅君還想跟他商量再派人到盛州去尋傅望舒,擡頭間他已走得無影無蹤。

秋夢安置了傅明媛母女三人過來複命,恰看到向南誠離開,不解地問道:“向管事怎麽走的那麽匆忙?”

“許是商號裏太忙吧。”沈梅君強笑道,心頭刀絞劍刺似的難受,向南誠方才那模樣,分明是有傅望舒的消息了。

有消息卻不敢跟自己說,只怕不是好消息。

向南誠确實是得到傅望舒的消息了,只不過不是确切消息。

成忠從盛州回來了,帶回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

林昭在三個月前成親了,據說,新郎姓傅,京城人士。

成忠不敢去林家打聽,不過,遠遠看到過林昭,肚子高高隆起,顯然已有了身孕。

他是有家室當爹的人了,有經驗,告訴向南誠道,從肚子顯懷情況來看,孩子是上次林昭到京城時懷上的,大約有五個月了。

怎麽可能?怎麽會這樣?向南誠跌坐椅子上,傅望舒娶了林昭,沈梅君怎麽辦?

向南誠不相信傅望舒丢下自家産業去當林家女婿,也不相信傅望舒會丢下沈梅君不管不顧娶林昭。

可是,一切又那麽明顯,一去不回,連林樊也是給他留下了吧?

是不是不想傳消息回京,要讓沈梅君自己絕望而後改嫁?

成忠說在林府外面和林氏的商號附近轉悠了許多天,沒見到傅望舒。

向南誠覺得,也許有什麽隐情。

他決定瞞着沈梅君親自走一趟盛州。

成忠自那日給沈梅君半是取笑半是教育後,對沈梅君也很欽佩,聽得向南誠不想把打聽到的情況說與沈梅君知,憂心忡忡問道:“不告訴沈姑娘好不好?”

“你覺得告訴沈姑娘能行嗎?她這邊勞心費力支撐着商號,今日下午還在那操心三姑娘的嫁妝,咱們去告訴她,大少爺抛棄了她,在盛州那邊娶妻生子了,你說,她還活的下去嗎?”

成忠垂下腦袋無語,半晌,道:“沈姑娘一個姑娘家出面管理商號不便,你走了,商號裏有什麽事,大少爺不在你也不在,太難為沈姑娘了,要不,我帶上一個人再走一趟,仔細查一下大少爺的下落,若尋不到,讓一個人進林府亮明身份問消息,我在外面悄悄等着,若進去了人沒出來,則可以證明林家與大少爺不見一事有關,咱們便由沈姑娘親下盛州,到官府擊出示婚書要官府幫着尋人。若見得到大少爺,當面問一問最好。”

有道理,傅氏經過這幾個月的平安運營資金缺口略松些,可負債半分沒減少,不能掉以輕心,向南誠同意了成忠的建議。

77、第六十一回 ...

向南誠瞞着沈梅君,再次派了成忠去盛州。

沈梅君知向南誠有傅望舒的消息瞞着自己,卻不敢啓口問。

會是什麽壞消息向南誠不敢和自己說。

若是傅望舒死了,瞞得一時瞞不了一世,向南誠不會隐瞞不報的。

讓向南誠不敢說的消息只可能是——傅望舒變心了。

沈梅君不願相信,她寧願什麽也不知道,就這麽一直靜靜地等下去。

沈梅君願意等,謝氏卻不安了。

沈訓下了大牢一直沒有消息,侯府的供奉也沒少,她開始聽沈梅君說皇帝是在保護沈訓,略松了口氣,後來看一天一天過去,杜家沒被抄家,沈訓又沒放出來,便有些沉不住氣了,每日走許多趟來找沈梅君,走得多了,便聽到一些言語,知傅望舒去了盛州後音訊皆無。

“這算是怎麽回事?難道真與那林家小姐有什麽不妥的?”謝氏日日叨念,“梅君,商號你幫他管的再順當,若是他停妻另娶了,你也什麽都得不到,不若趕緊去盛州看看。”

沈梅君不想去盛州,傅家風雨飄搖,沒有資金支撐的商號脆弱得一個風浪打來便會覆滅,此時她哪走得開,何況,她覺得,傅望舒不可能負她的。

每日商號裏的事那麽多要處理決斷的,再聽謝氏叨念不停,沈梅君益發消瘦,漸漸的面上強撐着,內裏卻是強弩之末,每晚都做夢,夢裏或是與傅望舒恩愛纏綿,或是霧蒙蒙一片,傅望舒就在眼前,她卻怎麽也靠近不了他。

沈梅君不知,她的情況每日都有人在不動聲色地打聽,然後細細記了下來傳到盛州林家林昭的父親林載舟手裏。

無商不奸,林家雄霸整個江南,自也脫不了一個奸字,有的奸雄走的是正道,有的則是偏門,林載舟當年發家走的路便是偏門,為人心狠手辣,打擊對手必置之死地,發家後為圖長久發展,緩緩走了正道,并辦了積善堂搏聲名。

對手都給他治死了,他又做的點滴不漏,固做下的惡事并沒有傳揚開,後來年紀大了,林昭極有出息,巾帼不讓須眉,便把生意交給林昭打理。

從京城回盛州後,林昭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她向父親坦言孩子是傅望超的,也說了傅望超品行極差一事,表示不想嫁給傅望超,也不會在倉促間随便找個男人嫁了或是招贅,要把孩子生下來,獨自撫養成人。

林載舟子息單薄,別說兒子,連女兒也只得林昭一個,他怕林昭落胎會傷身體或是喪命,并不打算要林昭落胎,卻不同意林昭不成親嫁人未婚生子。

林家再霸氣,人言總得顧忌,面子也還是得要的。

林昭已二十一歲,先前黃花大閨女尚且高不成低不就,眼下肚裏有個種更不易辦。林載舟心狠着,依他自己的主意,随便尋個男人許了銀子入贅和女兒成親,然後再弄死,女兒守寡林家有後,面子上過得去,可這樣的缺德事林昭定不同意的,林載舟在女兒面前一直扮了正人君子慈父,不敢這麽做,思來想去,把主意打到傅望舒頭上。

林載舟極欣賞傅望舒,女兒便是對傅望舒有好感才上京的,若是能嫁傅望舒自然不會反對的。

林載舟派人調查了傅望舒的一切,然後,寫了求助信把傅望舒騙到盛州。

林昭是光明坦蕩之人,林家商號的名聲在她接手後更好了,傅望舒初到盛州時打聽過,得到的信息是林氏的信譽極不錯,防備之心弱了,接了林載舟的求助信趕到盛州,到盛州也沒停歇便到林家去拜訪,他沒見到林昭,接待他的是林載舟。

賓主寒喧了幾句落座,林載舟緩緩道:“阿昭害喜了。”

害喜了!傅望舒一怔,揣摸林載舟之意,許是想與傅家結親,遂起身賠禮,“這是舍弟的錯,林老爺子若不嫌棄傅家,在下願替舍弟做主下聘。”

“傅大少爺覺得,令弟的品性配得上我阿昭嗎?”林載舟一拍桌子,氣勢洶洶站了起來。

他力道不小,桌面上茶壺茶杯咣铛響,滾了幾下後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林昭與傅望超好上又不是自己拉的纖,傅望舒見林載舟無端發脾氣,也不惱,淡淡道:“ 林老爺子說的是,舍弟确實配不上林姑娘。”

語畢,也不再言其他,只靜靜坐着,看林載舟如何演下去。

林載舟想從氣勢上壓下傅望舒,卻不料一拳頭打到棉花上,軟綿綿沒有一點作用,霎時老臉通紅,心中卻更喜歡傅望舒了。

這樣的人才配得上自己的女兒。

“老朽就一個女兒,林家的産業自是全部給她繼承的,誰娶了她,她現在肚裏的孩子不拘男女,均姓林,留在林家教養傳承林家香火,林家産業留了一半給這個孩子,其他的,給阿昭帶到夫家去。阿昭的夫郎不用養別人的孩子,不需得受委屈。”

他說這些是什麽意思?想讓自己娶林昭!傅望舒深感匪夷所思,隐隐覺得此行不能善了,也不和林載舟撕破臉,只微微一笑,道:“林老爺子疼女兒之心,在下十分感佩,看來,我娘子為我生下兒女後,在下得來向林老爺子讨教怎麽疼兒女。”

傅望舒這是明白無誤告訴林載舟,他有妻之人了。

林載舟見他不為林家的巨額家財所動,便退而求其次軟語央告,“傅大少爺,實不相瞞,阿昭堅決要生下孩子不嫁男人了,她肚裏的孩子總是傅家血脈……”

林載舟求傅望舒在盛州和林昭成親,給林昭肚裏的孩子一個身份,成親後即刻和離亦可。

把人騙來,先威逼後利誘接着哄騙,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哪是光明磊落之人所為,傅望舒心生警惕,沒有直接拒絕,假作沉吟思考半晌,啓口道:“此事關系重大,請林老爺子給在下幾天時間思量。”

林載舟應下了,拍手喊來管家帶傅望舒去歇息。

傅望舒也沒說要到外面住宿,面色平靜跟了林府管家退下,路上旁敲側擊,得知林昭有喜後給林載舟送到別院去了如今不在府裏。

林家給安排的院子是一早就布置好了的,跟前侍候的大丫鬟八個,個個俏麗妩媚風情無限。外院小厮八個,精壯勇猛。

林載舟這是美色和拳頭一起上了,自己羊入狼窩,不答應成親走不了了。

自己若不答應,只怕林載舟不只是軟禁他,還有別的陰招。

傅望舒連假裝答應,見到林昭後讓林昭幫忙想脫身之計都不願意,即便只是名份,他也不想給沈梅君之外的任何一個女人。

怕林載舟在食物裏下藥令自己迷魂失智做錯事,傅望舒不敢喝水不敢飲食。

不吃不喝支撐不了多久,看守如此森嚴,自己沒有武功強行出府不只不能成功,還會失去更多自由。

苦思了半日,這晚丫鬟送了洗浴水進房,傅望舒看着滿滿一浴桶的水有了主意。

以要洗沐浴為由把丫鬟趕出房門後闩上門,傅望舒将床上的被子浸進浴桶裏整個濕了水,然後将房間的紗帳內帷幔桌椅等易燃物品盡堆放到門邊窗戶邊。

油燈扔到紗幔上,霎那間火光沖天而起。

“怎麽起火了,快救火,快禀報老爺……”

房門上闩了一時推不開,不多時,木質房門和窗戶呼啦啦都燒了起來,紅色的火焰裹着黑煙竄起燒上了房梁。

外面人聲鼎沸紛紛亂亂,卻始終離得很遠,火勢越來越大,大水不停潑下火勢卻半點不弱,傅望舒裹着濕漉漉的被子趴在地上靜等着機會。

濕漉漉的被子屏障給烤得半幹了,被子一角快着火了,傅望舒終于等來了林載舟的聲音,終于聽到他想聽的話。

“林忠,你給我沖進去救人。”

“老爺……火勢……這麽大,傅大少爺怕是已經燒死了,奴才……”

“救不出人,你也別出來。”随着聲音落下,一人給推進濃煙滾滾的房間裏。

不用傅望舒動手,來人給濃煙熏昏過去。傅望舒一手用濕巾捂着口鼻,一手飛快撲滅來人衣裳上的火,剝下來穿到自己身上,又取下來人的家奴帽子戴上,頭上束發盡塞進帽子裏,然後把自己的臉用煙渣抹黑,頂着大火沖了出去。

“傅望舒還活着嗎?”林載舟大聲喝問。

傅望舒身上衣裳都着火了,不理他,撲倒地上打滾滅火,滾了幾圈滾出救火的人群後直挺挺趴地上不動了。

林載舟只當他是林忠,踹了兩腳後不理他了,急切地又推了另一個家仆進去。

紛亂裏傅望舒悄悄站起來緩緩往外走也沒人注意到他。

林府下人慌亂地奔跑着提水救火,傅望舒一身下人衣裳狼狽不堪不引人注目,他摸出林府時了,林載舟還一無所覺。

第七十八回

盛州是林家的勢力範圍,傅望舒出了林府後半點遲疑沒有,直接敲開了一家馬車行的大門。

身上帶着的銀票銀兩還在,傅望舒雇了一輛馬車出了盛州城。

林家生意壟斷了半個盛州城,很不巧,傅望舒敲開的這家馬車行就是林家的産業。

林載舟是老狐貍,傅望舒剛走不久他便覺出不對勁,當即尋找倒地的林忠,發現林忠不見了,細一問,門房說看到一個人出府了,忙命手下到城裏各處尋找并到馬車行尋問。

得知傅望舒已雇了馬車出城,林載舟欽佩之餘又惱恨不已。

他怕傅望舒走後說出他此番無恥逼婚的行徑,壞了林家的名聲,也怕傅望舒告訴林昭,自己在女兒面前曝露了真面目,本就是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之人,幹脆下了格殺令,命幾個心腹下人追出城去,将傅望舒秘密殺死。

夜裏馬車走得不快,隐隐約約聽到後面急驟的馬蹄聲時,傅望舒霎地坐直身體。

馬蹄聲越來越近,夾雜着吆喝呼叫,駕車的車夫勒馬停了下來,對傅望舒道:“公子,後面追上來的是我家車馬行裏的人,興許是有事,請稍等。”

如此急切地追趕來,難道是?傅望舒出了車廂坐到車夫身邊,問道:“你家的車馬行是林家的産業?”

“正是。”

後面馬蹄聲逼近,傅望舒再不遲疑,抓攥起車夫扔到道路一邊,自己駕了馬車狂奔。

馬車奔出不遠便上了山路,半夜裏道路看得不分明,在一個山道拐彎處,馬兒跑空,車頭燈籠光閃了又閃,馬車直愣愣朝山崖沖去。

耳畔風聲呼嘯,傅望舒被甩出馬車坐駕,先是一片暈眩,接着陷入黑暗之中。

蘇醒過來時,傅望舒腦袋裏空空的,他記不起自己是誰,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挂在半山崖的大樹上,為何會周身骨頭被拆卸了似的難受。

崖底無數火把閃爍人聲鼎沸。

“仔細搜查好好尋找,務必把人找到,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個大約是頭領的人叫道。

“從那麽高的山崖掉下來還有命在嗎?馬車都成碎骸了,人肯定死了。”一人嘀咕。

“你懂什麽?老爺說了,為絕後患,一定不能給傅望舒活着回京城。”

傅望舒?是自己的名字嗎?他們要尋找的是自己?傅望舒在腦袋裏搜尋記憶,卻什麽也記不起來。

山崖下那群人來回搜尋了許久,一人道:“尋這知久沒找到,也不知掉哪裏去了,不然,咱們放火燒山,傅望舒便是活着,也得給燒死。”

一陣沉默,不久,火光從崖底升起。

秋日裏風幹物燥,不多時,漫天烈焰席卷了整個山頭。

傅望舒身上的衣裳剛從火堆裏出來的,幹躁着,不多時便着火了,接着是頭發。

周身骨頭的疼痛加劇了,皮肉也燒着了,樹枝被大火燒斷了,傅望舒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筝跌落進崖底的火海裏。

意識快要失去,度過烈火焚身的劫難後他将往極樂世界,耳畔忽然響起一個低細輕軟的喊聲,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叫:“大少爺,我好想你。”

這個聲音給了傅望舒無窮的力量,他在火海裏不停翻滾,終于滾出火海,滾進山澗裏滅掉身上的火。

***

成忠奉了向南誠之命再次到盛州,這一回,他先使了同行之人進林府,意外的那人見到林昭,不只見到林昭,還見到林樊。

與林昭成親的人是林樊。

“我寄了信回去商號了啊。”林樊驚奇不已,“我還想着一直得不到回信,要回京走一趟呢。”

林樊到盛州後,林載舟見他容顏秀致為人勤謹,把他留了下來,請他和林昭假成親,給林昭肚裏的孩子一個名份,以後相處得來便真的成親不合适再和離。

林樊在京城見到林昭時便有孺慕之情,只是自覺配不上林昭沒有流露出來,對林載舟的提議略為猶豫便同意了,林昭給父親勸說不過,也同意了,因同姓不通婚之故,林載舟給林樊落戶籍改林姓為付姓,付和傅同音,成忠打聽時便以為是京城傅姓人士。

林樊問過傅望舒的下落,林載舟說傅望舒在到盛州一天後便離開,走前說要到東海尋極品珍珠送他娘子。

因去東海而耽誤了回京路上交通不便也是有的,林樊給商號裏去信說明此情況,後來又寫過四封書信寄回京城。

林昭害喜不便,林樊這些日子替她外出到林家各地的商號巡視去了,成忠先前到盛州時故而沒見到他。

成忠沒時間去查林樊的信商號為何收不到了,匆匆趕回京城。

“這麽說,大少爺沒在林家,下落不明了。”向南誠呆了,急急便奔回府向沈梅君禀報。

這個消息比傅望舒變心還讓人驚怕,沈訓還在牢裏關着,杜順尚未治罪,沈梅君顧不得了,會不會有對手算計商號也已無法再去考慮,急匆匆收拾了行裝要去尋傅望舒。

“姑娘打算去哪裏尋?”向南誠問道。

“盛州。”沈梅君斷然道,“林載舟在撒謊,大少爺不可能去東海。”

傅望舒離開那時,商號剛分家只餘一個空架子,他不可能有閑情去東海購珍珠,他走前那一晚,還跟她說盛州那邊的事情處理妥當後,會即刻趕回京城與她團聚。

沈梅君極想眯一下眼,再睜開時人已到了盛州,她吩咐馬車夫日夜不停趕路。

車夫忍得住,她自己先垮了,本來便是強弩之末,如今更是油盡燈枯,到達盛州北面的一個山村時,車夫見她氣息微弱,不敢再走了。

“姑娘,咱們在山村裏借宿一夜,姑娘養養身體再走吧。”

沈梅君着實撐不下去了,答應了,掙紮着下了馬車。

車夫前去尋人家借宿,沈梅君虛弱地扶着路側一棵樹喘`息,忽地,肩膀一沉,一人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背後,大手用力抓住她。

“你是誰?”嘶啞低沉的聲音無端地讓人感到悸動,陌生的聲音卻給人那麽熟悉的感覺,沈梅君心頭湧起狂喜,一聲“大少爺”沖口而出,轉頭看到背後男子的臉,整個人瞬間呆住了。

眼前的人臉上的皮膚焦炭似的,慘不忍睹。

“大少爺?”傅望舒低喃,記憶深處就是這麽一聲嬌軟的聲音讓自己生起求生的意志從火海裏逃生的,她是誰呢?為何自己會覺得她單薄的背影那樣熟悉!

傅望舒定定看着沈梅君,看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姿,清秀柔弱的容顏,白皙膩滑的肌膚,還有因驚詫而微啓的嘴唇,無端的感到錐心的疼痛。

他想把眼前弱得快随風飛去的人兒摟進懷裏,吻她疼她憐惜她讓她快樂。

“沈姑娘,這個房子裏面沒人,咱們到那邊借宿吧。”借宿的車夫回來了,警惕地看傅望舒。

“這是我的房子,幾位想借宿是吧?可以進來。”傅望舒松開沈梅君肩膀淡淡道。

沈梅君緊盯着從自己肩膀上收回的那雙手,那雙手膚色潤澤,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手指修長幹淨,線條優美到極致。

這是屬于傅望舒的手,它曾經在自己身上點燃起熊熊火苗,整弄出蝕骨入髓的快活。

沈梅君目光僵僵上移,再次來到傅望舒臉上,他在看着她,目光溫柔專注。

巨大而沉重的沖擊從心窩漫向周身,沈梅君感到蟻咬似的綿綿酸痛。

兩人目光膠着,久久地對望着。

“沈姑娘。”車夫有些不安地叫道。

“就在……就在這位大哥這裏借宿吧。”沈梅君木然道。

因為意外毀了容,所以不想回京,不想與自己相認嗎?

那方才何必露面?

過于悲傷意外的重逢使沈梅君忽略了傅望舒方才那句“你是誰”的問話。

樹木搭的屋子外表簡陋,裏面卻收拾得很潔淨,木樁桌子,木樁椅子,木雕碗箸,別有一番野趣。

晚餐就在院子裏擺開,野味十足,柴火上烤着兔肉,桌子上是濃濃的魚湯,還有翠嫩的野菜和一盤蝦。

沈梅君目光停在那盤蝦上一動也不動,第一次在傅家膳桌上吃飯,傅望舒要顯了恩愛給傅望超看而幫她剝蝦殼,後來這習慣便保留下來,今晚,他還會那麽做嗎?

“這是山澗裏剛撈上來的蝦,味道很鮮美。”傅望舒道,拿起蝦掐頭去尾剝殼,醮了調味湊到沈梅君唇邊。

熟悉的情景熟悉的動作,沈梅君精神恍惚,呆呆地張開嘴。

傅望舒手指離開時在沈梅君嘴唇上輕撫了一下,極淺極淡的觸碰,卻營造起滿滿的情`欲味道。

旖旎親密的氣氛無聲地流淌,沈梅君靜等着傅望舒與自己相認,卻始終沒聽到自己想聽到的。

飯畢,傅望舒挽起袖子燒了水提進房間裏。

“水涼熱正好,你進去沐浴吧。”他對沈梅君道。

他這是怎麽啦?不像要與自己斷了,也不像是因毀容而不想與自己相認,沈梅君狠咬住唇,才想開口質問,傳來敲門聲。

“望舒哥哥,你晚上怎麽沒過來吃飯?”一個盤着後側髻看起來約十j□j歲的女子走了進來,女子手裏拿着一件男人的布衫,腹部微微隆起。

女子隆起的腹部刺痛了沈梅君的眼睛,沈梅君腿軟得厲害,幾乎站不住。

“夜裏看不清路,你以後別過來了。”傅望舒口氣平緩,沈梅君覺得他的聲音是那麽溫柔,她看着傅望舒從婦人手裏接過那件藍布衫,在身上比劃了一下,道:“很合适,你替我和娘說一聲謝謝。”

娘!這一聲娘當然不是他的娘!

這一聲娘擊碎了沈梅君的奢望,沈梅君匆匆奔了出去,匆匆上了馬車,喊馬車夫。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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