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4】 我也愛你,白啄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二月上旬,白啄照例來到漫城的監獄。
和平時不同,白啄這次帶的餃子。
白啄在做飯這方面向來不行,學了很長時間,試了好些次,餃子的味道也才算可以。
她挑了些模樣還看得過去的煮了煮,放在保溫盒裏帶了過來。
三鮮餡的餃子。
白啄想許厭應該也會喜歡吃。
只是這次依舊沒送出去。
毫無紳士風度的小氣鬼!
白啄在心中暗暗罵道的同時從包裏拿出一張卡紙,遞給面前獄警:“麻煩了。”
“不客氣。”還是以前的那個獄警,他伸手接過。
“要是他不肯收,勞煩您替我給他說聲......”白啄一頓,笑了聲,“什麽也不用說了。祝您新年快樂。”
“您也快樂。”
白啄又點頭道了謝,才拎着餃子回了車裏。
她打開冒着熱氣的餃子,拿起旁邊的勺子吃了一個。
味道确實很好,比她在家吃的那些煮爛的破了皮的餃子要好吃。
白啄并不餓,給許厭煮餃子時她已經吃了好些。
但她也沒提出把這些餃子送給別人吃,倒不是這些餃子有多貴重,只是這些餃子是她做給許厭的。
就是他不要,白啄也不想把它送給別人。
只是許厭太煩了!
實在是太煩了!
白啄吃着那些餃子,心裏突然有些委屈。
白啄知道許厭為什麽這麽做,沒人比她更明白。
不同的是,白啄有沖動的時候,許厭卻一直活得理智無比。
及時止損。
許厭不想讓她浪費時間。
白啄在心裏罵許厭,可還沒罵一句就止住了口。
不舍得。
就是在心裏,白啄也不舍得罵許厭。
白啄罵自己,活該!
要是她明白得再早些,心中的警鈴響得再早些,早早就離許厭遠遠的,不看他一眼,也不會是現在的情況。
每個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白啄也不例外。
她明白得太晚,早就一頭紮了進去,但栽了就栽了,白啄不後悔,就是有些委屈。
嘗到嘴裏的苦澀味道,白啄皺了下眉,她擡手抹了抹不知何時布滿淚痕的臉,吸吸鼻子,抽了張紙,把臉上的淚水擦掉。
她不怪許厭,她怪自己。
明明有那麽多次機會就放在她眼前,是她沒抓住機會,怪不得別人。
她就該在小時候許厭幫她搶回來那幾本圖繪時就拉住他的手。
她就該在高一時跟着許厭讀漫城一中。
她就該留在國內讀大學。
她就該在那家便利店遇到許厭的第一眼就告白。
........
白啄每次都認出來了許厭。
但她每次都讓許厭從她的眼前走出去。
白啄不是一個逃避的人,她喜歡遇到事情就解決。
白啄就想這是不是上天給她的懲罰。
白啄近三十年只在許厭的事情上逃避,所以上天用三十年來懲罰她:
懲罰她的猶豫不決,懲罰她的舉棋不定。
在感情方面,白啄并不是一個敏感的人,但也沒遲鈍到一點察覺不到,她內心的情感變化從來都是有跡可循的。
但白啄拒絕直面心中最真實的想法,因為知道這和她一直所走的路線不同。
白啄的人生道路都被規定好了,許厭就是她平坦大路上的一條分叉口。
那條分叉口太窄、太坎坷,不好走。
只要冒出一點苗頭,身後就有無數的人拉着她、罵她給她警醒。
況且,白啄也知道不适合。
白啄太過自信,想着總有一天她不喜歡喝酸奶,總有一天她能放下心中她以為的微不足道的悸動,總有一天歸于平靜。
所以她選擇擱置。
但最後的結果就是心中情感愈演愈烈,直至失控,是她一次次的逃避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抓住他,或者放開他,白啄都沒做到。
白啄臉上的淚怎麽也擦不幹淨,似是要把前面三十年的眼淚一起流盡。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白啄停了手,她低着頭,手指緊緊抱着保溫盒,嘴唇顫抖,帶着哭腔一遍遍重複着這句話。
能不能重來一遍,能不能啊!
白啄的眼淚一滴滴落進保溫盒裏,在裏面蕩起一圈漣漪,再消融在裏面。
除夕那天,白啄的車在漫城的監獄外停了一晚。
零點那刻,沒讓獄警幫忙傳的那句話從白啄口中說出。
“新年快樂啊,許厭。”
—
白啄很倔,白母又很強勢,有些事情極難松口,所以她會很長時間進不去家門,不管是跨年、除夕還是別的節日,都進不去家門。
這些白啄從那天晚上她從家出門就知道。
只是白啄不能松口,不是她倔,也不是和她母親置氣,白啄怕她松了口,不僅毀了她自己,也會毀了另一個人,會毀了另一個家庭。
和許厭另外的人生活在一起,白啄做不到。
所以從那晚到除夕,白啄都沒能進家門,偶爾買些東西讓白凜帶回去。
白凜曾經想要勸過白啄,可被白啄看着,他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白啄并不是一個小孩,甚至比大多數人都要冷靜,她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麽,她也知道如此做的後果,同時也願意承擔這件事情帶來的結果。
白凜沒有把握說動他妹妹,倒不如不說,省得到時她連他都不聯系。
白啄裝作沒看見白凜每次欲言又止的神情,但她很感謝,感謝她哥哥的沉默。
除了和家裏的矛盾,白啄逐漸适應了現在的生活,适應了生活裏沒有許厭的生活。
也習慣了去監獄被拒之門外的生活,畢竟已經19次。
但5月20號那天,白啄還是請了假,請了兩天。
第一天上午她出門買了需要的東西,在廚房呆了一下午,直至八點才出了門,臉上被蹭上奶油而不自知,嘴角不自覺地向上翹了翹。
這天晚上,白啄連睡覺時心情都是好的。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白啄又早早起了床,簡單洗漱了下,又一股腦地鑽進廚房。
五點半到九點半,整整四個小時。
白啄洗了澡,在鏡子前換了幾套衣服,最後選了她并不常穿的裙子,淡藍色長裙。
今天是不一樣的。
今天是許厭生日。
三十年前......不,現在應該說是三十一年前許厭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
白啄化了淡妝、噴了香水、穿着長裙和小高跟,拎着蛋糕盒子站在監獄外面,和周圍來探監的人格格不入、和這種環境格格不入。
周圍的人視線或是故意或是不經意地往白啄身上飄,還有些人明目張膽看着白啄竊竊私語,但白啄毫不在意,她現在滿腦子的許厭。
許厭,生日快樂。
白啄焦急地等着時間,她想要成為第一個給許厭說生日快樂的人,慌忙得很,好似有人給她搶一樣。
終于,輪到白啄了。
她把蛋糕和做好的菜遞給獄警,和平時一樣,道:“麻煩了。”
現在,今天來的所有人都進去等待着今天的會面,只有白啄一個人等在那高高的圍牆外。
白啄低頭看着腳尖,想着,如果今天許厭今天還敢拒絕她,那她下次就.......就往菜裏多加些鹽,鹹他!
想了半天,白啄只想出了這麽一個懲罰的法子,好似忘了每一次的東西不是進了她的嘴裏一樣。
正想着,那扇小門又打開了,白啄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剛五分鐘,吃東西沒那麽快。
白啄抿了抿嘴,又沒收嗎?
不管是平常還是過節,許厭從來不見她,甚至連她的東西都不肯收,不管是吃的還是書,都不肯。
每一次。
白啄佯裝語氣歡快:“辛苦......”
“白小姐,許厭收了!”獄警似是比白啄還要高興,“我這怕您在外面等得着急,出來給您說一聲。”
白啄此時滿腦子的“許厭收了”這句話,下意識反問:“他收了?!”
“收了!也吃了!”怕她不信,獄警強調道,“裏面是不是還有張卡片,上面寫着’許厭,生日快樂’,真的,白小姐,我看他打開的!”
白啄眼睛一彎,嘴角翹起,那顆平時并沒有機會顯露的小虎牙也露了出來。
發自內心真正笑起來的白啄充滿了活力,那顆小虎牙平白添了些狡黠的感覺。
幸虧今天許厭還算識趣。
看到白啄的笑容,獄警心中感嘆,近兩年了,他第一次見她笑。
不是模式化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白小姐,事情都在慢慢變好,”獄警眼眸也含着笑,“您該像這樣,多笑笑。許厭他肯定也喜歡看您這樣。”
白啄一愣,随即笑得更開。她微微鞠躬:“謝謝您。”
直到從監獄回到家,白啄嘴角始終洋溢着笑容,淡淡的,卻讓人忽視不了。
蛋糕是白啄做的,卡片上的字也是白啄寫的。
許厭看到了。
白啄滿腦子的都是許厭看到的那些字的表情,想了各種可能性,最後定格到他面無表情的臉上。
畢竟她很少見過許厭臉上出現過別的神情,白啄嘴角笑容一頓,總不能是皺眉吧。
但也不是沒有可能,白啄咬牙,她從沙發起身,快步走回卧室,從床頭櫃中拿出一張相框,指着裏面的照片,準備威脅着說些什麽,可看到照片中的人,白啄本來想說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裏。
相框裏許厭那張照片被白啄小心翼翼沾好,雖說被撕的痕跡明顯,但好歹拼好了。
白啄舉起的手指戳了戳許厭臉上并不存在的酒窩,低聲道:“生日快樂啊,許厭。”
許厭的生日是5月21日。
521,多麽讓人期待的日子。
在白啄心中,她每對許厭說一句生日快樂,都是在說我愛你。
生日快樂,許厭。
我愛你啊,許厭。
那天晚上,白啄抱着那個相框,在夢中她都在祝許厭生日快樂。
在睡夢裏,她沒看到許厭的臉,只是聽到了許厭的聲音。
“生日快樂,許厭。”
“嗯。”夢裏許厭似是笑了聲,他說,“我也愛你。”
我也愛你,白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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