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33】 許玥歆;悅心
一瞬間, 鴉雀無聲。
看到白母那要噴火的眼神,白啄視線一頓,下一秒就低下了頭裝作沒看到。
“剛好放暑假不用擔心進度。”白凜看着低頭的妹妹覺得他這個哥哥實在太操心了, “聽到沒?”
白啄搖搖頭就是不看他, 只是冷漠地吐出來兩個字:“不轉。”
“你……”
“你什麽你!”白母瞪着眼睛打斷了他的話,“有這個說你妹妹的時間能不能反思一下自己, 快三十的人了,天天不幹正事就會搞點亂七八糟的,你什麽時候才能成熟點!”
白凜:“……”
他不知道白母這火氣從哪裏來,但她說的話卻聽得一清二楚, 這個可不能認,那是關乎尊嚴的問題,于是白凜弱弱反駁說:“那個,媽, 保守估計你兒子還要一輪義務教育才會邁入而立之年。”
白凜說的是事實, 但明顯底氣不足,他怕白母這無名火越燒越旺。
“有區別?”白母眼中冒着火星子, “就是再過個兩輪你就能成熟點不幹這些亂七八糟的了?”
白凜:“……”
他還真不能。
白凜欲言又止,還是想為自己平反:“那叫動漫設計, 我們學校唯二的王牌專業,每年高考那些名額都能搶瘋了,能上的都是……”
“是什麽是!是讓你欺上瞞下還是讓你滿天的折騰!”白母恨鐵不成鋼, “你除了會敲幾下鍵盤還會什麽!”
“………”
被迫三十、被迫廢物的白凜放棄了抵抗:“您說得對。”
“我說得對你也不聽啊。”白母終于吐出了真正想說的話, “嫌棄這個嫌棄那個的,嘴倒是挑。多少孩子吃不上飯……給你做好還委屈你了不是,讓你吃頓家常飯就是吃苦了不是。”
被罵得一臉懵的白凜:“???”
白啄低着頭忍着笑,最後看不下去了才輕輕地敲了敲碗, 夾着青筍放進嘴裏的同時下巴朝白母點了點。
白凜看看白啄的動作,低頭看看桌上的菜,又擡眸看看瞪他的白母,然後又低頭看了看那不像福媽平時手藝的一桌菜。
後知後覺明白過來的白凜:“……”
他忙夾了筷子面前的魚,感覺到嘴裏那偏鹹的味道,徹底确認了心中所想。
“诶,好吃!”白凜佯裝驚嘆,又挨個夾了桌上的菜,彩虹屁滿天飛,“怎麽每道菜都這麽合我口味!”
“是嗎?”白母冷哼一聲,甚至不想點評他那拙劣的演技,只是冷測測問道,“真這麽好吃啊?”
“真的!”白凜連連點頭補救,“簡直是人間美味,我真的……”
白母把勺子一放,出聲打斷道:“既然這樣桌上的菜都歸你了,今天吃不完明天吃。”
最後斜睨他一眼,語氣不容置喙道:“一口都不能浪費。”
白凜:“......”
看到白母那不容反駁的眼神,又看到那桌上四五道菜,白凜頭疼,找戰友似地看向白啄:“妹妹……”
白啄頭也不擡:“加油。”
白凜一口氣噎在喉嚨口,他妹妹太無情。
白啄晚上吃得一向不多,但因為今晚意義不同,她夾了感謝菜又喝了碗粥才放下勺子。
本想再坐會兒,但看白凜求救的眼神,白啄頓了下,給白母打了個招呼就轉身上樓回到屋裏。
直到走進房間關上門白啄嘴角微微揚起的笑容還沒放下,她很喜歡這種和家人相處的方式,比過往輕松了太多。
白啄洗漱後坐在書桌前,沒看書沒寫題,她拿着手機看着那串數字,想撥過去卻又想起那個擁抱。
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再想頗有些趁人之危占便宜的嫌疑。
白啄臉上的溫度升了上來,微微有些發熱,但轉念想到許厭身上的消毒水味,那些許的熱度又慢慢地降了下去。
“滴、滴……喂?”
耳邊傳來許厭壓着的、聽起來稍顯溫柔的聲音,“白啄?”
“許厭。”白啄趴在桌上,下巴枕在胳膊上,柔柔開口,“晚上好。”
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半,許厭還沒開口,那邊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但下一秒就小了幾度,應該是許厭捂住了手機的語音口。
許厭快步向外走,離得越來越遠,那些吵鬧聲就越來越小。
直到周邊安靜下來,白啄坐起身有些擔心道:“你還在醫院沒回家嗎?”
頓了下,許厭才回道:“沒有。”
一不小心把話說出口,白啄也靜默了一瞬,有些不自然地解釋道:“今天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還有剛剛那些人的說話聲……”
剛才那些嘈雜的聲音中有幾句是家屬在大聲喊着“醫生”。
既然話說出了口,白啄小心翼翼問道:“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
聽到許厭的回答,以為他不想說,心中失落了下,但也就一瞬,接着白啄就準備轉移話題:“那你……”
他們卻同時開口:“家裏的人……”
白啄心裏一驚,整個身體都繃緊了,忘了她剛要說什麽。
見她沒說話,許厭才接着開口:“…送玥歆的時候不小心撞了一下。”
“不過不嚴重,”許厭說,“住兩天觀察一下就能回去了。”
這時白啄才松了口氣,身體逐漸放松了下來,順着他的話說:“玥歆……”
剛說了兩個字白啄就猛地頓住。
但許厭聽到了,他說:“我妹妹。”
白啄的心像是猛地被刺了下。
許玥歆,許厭的妹妹。
玥歆。
悅心。
這麽明晃晃的,不知道是怕誰看不出來。
白啄忍着心酸,把那些情緒壓下去,突然開口叫道:“哥哥。”
隔了幾秒,許厭才開口回道:“嗯?”
白啄垂着眸,認真說道:“我雖然這麽叫你,但我不是你妹妹。”
“我們沒有血緣關系的。”白啄抿了下唇,還是開口道,“你以後不能用這句話拒絕我。”
白啄說完這句話後電話裏突然安靜下來。
似乎只能聽見許厭的呼吸聲和白啄的心跳聲。
許久,許厭才低聲開口:“先休息。”
說完,不等白啄再開口就挂了電話。
聽着手機裏的忙音,白啄本來緊張抿着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直到完全控制不住。
許厭剛才是慌了嗎?
白啄把剛才許厭說的那三個字和他平時的音調對比,得出個結論:是慌了。
白啄開心了。
她臨睡之前又專門給許厭發了個晚安的短息,同時非常壞心眼地用“哥哥”兩個字做結尾。
那天晚上連白啄做的夢都是甜甜的、咕嚕咕嚕冒着氣泡。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他們沒再通過話,只是在白啄每天複習功課之餘偶爾發短信聊天。
所以在溫言跑過來把她從書桌上拉下來說出去轉轉時,白啄心中的小心思壓都壓不住。
她明說暗拉帶着溫言去了漫城一中,美其名曰去看看她現在生活和生活的環境。
白啄先帶着她去租的房子中看了看,接着就拉着溫言在漫城一中周邊亂逛。
這期間,她心中的小人兒也一直亂晃。
但她們轉了一圈也沒見到人,又到中午了,沒時間讓她們再逛一程,白啄暗戳戳決定下午就去鄭旗的商店。
白啄想帶溫言去那家生煎店吃午飯,她吃東西不挑食,應該也會喜歡吃。
誰知溫言聽後連連驚嘆:“你不是十幾年前都不吃了!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等到你約我去吃生煎!”
誰知聽到後白啄一愣:“什麽?”
“你記不記得,一年級還是二年級,我記不清了,但是沒關系。”溫言像是回憶到什麽激動人心的事情,拉着白啄的胳膊晃了晃,“你當時眼睛都紅了!”
那麽久遠的事情溫言之所以還記得,就是因為白啄眼睛紅了。
從來沒見過她眼圈紅的溫言慌了,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卻見她視線定格處是人家的生煎,白啄抿着唇紅着眼委屈巴巴。
白啄微微皺起眉頭,努力回想什麽時候發生過這件事。
“就當時你那表情差點就要哭了。”溫言努力幫她回想,“我後來還專門買了可多給你,但你一口沒吃,記不記得?”
但就那麽一次,再後來,白啄沒再露出過那種神情,所以才讓溫言記了那麽長時間。
溫言當時太小,以為白啄想吃,就去買了好多回來,誰知白啄只是看了眼就頭一低不再看了,自然也一口沒吃。
說到這兒,白啄依稀有點印象,但并不知道她當時的表情是那樣的。
“小白,”溫言問道,“我能知道你當時的心歷路程嗎?”
這件事困擾溫言了許多年,她到現在都不太能接受白啄為了幾個生煎眼圈紅了。
回想起了前因後果,白啄搖搖頭,生煎并不是源頭,她當時應該只是聯想到了那個人。
後來,越長越大,明白得也越來越多,很多心思白啄就壓在心底不再提及,甚至連她自己都以為不會再在意。
白啄忘了這件事,旁邊的人卻記得,也沒在她耳邊提及過。
“你快說,不許搖頭,我才不信沒有原因。”見她搖頭,溫言不許了,“身為你最好的朋友,我有權利知道……”
一路上,倆人打打鬧鬧,穿過了當時白啄剛轉來漫中跟着許厭走過的那條小巷子,到了地方。
白啄朝對面那家店指了指,像當初許厭一樣說道:“就是這兒。”
等她們過了馬路,溫言拉住她,口中道:“別動,我要記錄一下。”
溫言拿出手機,調出前置攝像頭:她們笑着,互相抵着頭,以那家生煎店為背影,此時的場景頓時定格下來。
溫言保存下來,又換了一個角度說道:“再來一張。”
這鏡頭側了側,店鋪入境更多,在溫言按下拍照按鈕的那刻,看到鏡頭裏的那個背影,白啄猛地轉身回頭看。
“哎呀,你動什麽。”照片上只照到白啄側臉,沒有刻意設計但卻奇怪地看着還不錯,溫言把照片保存,準備再照一張,“快扭過來。”
可白啄還是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不動,溫言疑惑道:“小白?”
說完,她也順着白啄的視線透過玻璃門往店裏面看,但視線最終處是兩個男生,坐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正在說話。
溫言以為她看錯了,又确認了下白啄的視線,是在看那兩個男生不錯。
溫言很欣慰,以為轉了學校白啄終于開始認識新同學了,于是開心道:“小白你認識他們嗎?剛好我們拼個桌。”
但白啄皺着眉盯着裏面的人,聽到後抿着唇搖搖頭沒說話。
看她有些嚴肅的神情,溫言話音一消,重新看向屋內,這時才發現不對勁,看得她的眉頭也皺起來。
即使看不到背對着坐的人的神情,但面向着她們坐着男生的表情着實不算太友善。
隔着一段距離,即使完全不知道他們再說什麽,但配合着他的表情動作,顯得痞裏痞氣,越看越像挑釁。
那個男生突然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容,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生煎,挑釁般地伸出舌尖舔了下,才張嘴咬了口。
這時背對着坐的人也終于有了動作,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背往後一靠,看着吃着生煎但表情很欠揍的人,忽然擡起手指往前勾了勾。
見他動作,男生把剩下的半個生煎一口塞嘴裏,帶着點欠欠的笑容還真往前面湊了湊。
他邊嚼着東西邊說着什麽,但沒等他湊過來,那只手的主人卻等不急了,他長臂突然一伸,拽住那個人的衣領口猛地向前一拉,同時左手一擡,扣住那個還沒找到平衡的腦袋倏地往桌上一砸。
“嘭”的一聲,溫言隔着幾米遠好似都聽到了聲音,那是腦袋和木桌碰撞發出的悶響。
事發突然,幾秒鐘的時間,估計那個男生的嘴裏生煎都來不及咽下去。
他的那股狠勁兒吓了溫言一跳,她反射般驚道:“我天!”
屋內的人做完這個動作後就松了手,看到服務員站在幾步之外的地方不敢上前,就把錢放在桌上,接着站起身準備出去。
這時候還坐着的男生腦袋才動了下,他的手捂着後脖頸,顫顫巍巍準備擡起頭,但是失敗了。
可想而知,剛才是使了多大勁。
桌上還放着沒吃完的生煎盤子,不是那種四平八穩的,而是那種四周向上翹着、有棱角的小盤子。
溫言要是沒看錯,桌上還不止放了一個。
那麽直接把臉扣上去,不知道多疼,人又會不會有事。
溫言從沒見過這場面,第一次見到動手這麽狠的人,她心中後怕,瑟縮了下,忙拉着白啄的胳膊,慌道:“小白,我們不吃這家了,換家店。”
可白啄不動,她靜靜地看着幾米外的人,像是絲毫沒有被吓到。
而屋內正準備推門出去的人看到她後渾身一僵,步伐猛地頓住。
“小白。”溫言拉着白啄的手,還在小聲勸說,“我們下次再吃這家的。”
她現在實在沒什麽胃口進去吃生煎。
“沒事的。”白啄回過神,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你不要害怕他。”
她和許厭以後是要長長久久永遠在一起的,白啄希望身邊最好的朋友能認識他,接受他,而不是害怕他。
白啄不希望因為這件事給溫言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
“小白……”溫言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一時沒聽出來那句話的言外之意,只是以為是白啄不害怕,她小聲商量,“我們……”
溫言正在小聲勸說着,裏面的人也終于動了,他眸子一垂,推開了門。
白啄正準備迎上去,就見他步子一頓,接着左轉離開。
朝着與她們相反的方向。
那瞬間,白啄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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