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 9

對于生物學萊戈拉斯最大的苦惱就是解剖 ,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對各種生物的了解以及戰鬥經驗能支撐他成為一位出色的解剖學家,至少不會落後于他人。但很可惜的是,萊戈拉斯的解剖學一塌糊塗,簡直讓人懷疑他是不是連解剖刀都握不住。他當然不像瑟蘭迪爾,能夠精準的劃到每一毫米,握緊解剖刀時,泛着寒光的刀刃總令他錯亂分神。但他把這件事情告訴好朋友格洛芬德爾時,格洛芬德爾笑得停不下來,他回憶起以前和萊戈拉斯在雪地中狩獵的經歷,說萊戈拉斯只适合當一個屠夫,去肢解屍體。

他們的狩獵極為血腥殘酷,精靈甚少做出這樣的行為,但他們隐藏在人群之中,必須順從集體意志。那是個冷得不能更冷的冬天,原野之上是厚重卻柔軟的白雪,漫山遍野全是刺目的白色。

體力不支的人都回到營地去了,只有兩位同伴還在,但也接近崩潰,被饑餓折磨瘋了。人類就是如此脆弱,只要失去一點點的能量來源,就會産生強大卻不堪一擊的意志,随時都會被暴風雪踩得粉碎。

在茫茫雪原中萊戈拉斯和格洛芬德爾花費了五個日夜去追獵一頭馴鹿,它有一雙非常惹人憐愛的眼睛,直到那雙眼睛流出混雜着血液的淚水時,他們都這麽認為的。萊戈拉斯用随身攜帶的短刀劃開了馴鹿的腹部,溫熱的血水汩汩流出,在冰層上迅速凝結。那樣的場景不應該發生在兩個精靈的身上,可他們的确做了。事後帶着那具屍體回去時,營地的人們都喜出望外,誇贊他們高超的狩獵技巧,是天生強大的獵人。聞言萊戈拉斯與格洛芬德爾相視而笑,不忍與愧疚都被深埋在眼底。他們終究是沒有吃那頭馴鹿身上割下來的肉,哪怕殺死它的就是自己。

閱讀那本字跡工整的筆記對瑟蘭迪爾來說是一種享受,手繪的血管脈絡清晰地呈現在潔白的紙頁上,不同顏色的墨水标注着注意事項,簡直認真地就像是把書本抄一遍具有欣賞價值的手抄本。這本筆記是餐廳工作人員送來的,他們說有一個參加實驗的大學生漏在了餐桌上,被人發現後就送給負責這一實驗的瑟蘭迪爾教授。

令他驚異的是這本筆記的主人就是萊戈拉斯,他書寫名字的字體是瑟蘭迪爾從未見過的,就在本子的右下方的角落,用非常細的筆寫着,而翻開第二頁,才能看到用圓體書寫的名字,古老的如同舊世紀貴族用鵝毛筆寫下的書信。

從頭到尾通讀一遍瑟蘭迪爾發現了一些細微之處的錯誤,看起來就像分心在其他事情上,卻又不完補上了筆記。他想這樣的筆記本應該屬于某一位特別出色的學生,可他在帝國大學內從未聽說過萊戈拉斯的名字,,即使見過也不會去問他的姓氏,他是最普通最普通的那一類人,中規中矩,淹沒在人海之中。

他拿着筆記本回到了宿舍樓內,見到萊戈拉斯背着背包從食堂裏走了出來,一臉心急如焚。瑟蘭迪爾大致也猜到了原因,他叫住了萊戈拉斯,把手上的筆記本遞了過去。

“這是……我的本子?……”萊戈拉斯站在樓梯口驚喜般地接過筆記本,激動的語無倫次,“教授您……是您撿到了嗎?真是謝謝您!”

“不,是別人交過來給我的。我看了看名字,寫的是你,就順手拿給你了。”瑟蘭迪爾笑笑,與萊戈拉斯并肩走着。

“在哪兒?”

“食堂。”瑟蘭迪爾說,側過頭觀察了一下萊戈拉斯的表情,“你吃飯也在學習嗎?怎麽會把筆記本都放在桌子上忘了拿。”他的語氣裏稍稍有老師指責學生的态度,畢竟萊戈拉斯也是他的學生,只不過不引人注意罷了。

萊戈拉斯把本子放回背包裏,有些難堪。

“我的專業成績不太好……所以經常會看看筆記。”

“是嗎?”瑟蘭迪爾微微挑眉,頗有興致,“我的專業課嗎?”

“呃……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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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的筆記有很多地方都寫錯了,就幫你改了改,可能還是說的不太清楚,如果你有不明白的可以去問我。我就在你隔壁的房間,對你來說很方便的。”

擔任教授這麽幾年來,他也算是一個盡職盡責的教師,縱然學生提出來的問題都讓人覺得完全沒有回答的必要,瑟蘭迪爾還是會耐心地講解。但其實沒有多少學生是有勇氣去問他的。

“啊……有錯的地方……我還真沒有檢查過……“萊戈拉斯愣住了,他對專業課其實完全不上心,如格洛芬德爾所言他只不過是想找借口去接近瑟蘭迪爾。那些瑟蘭迪爾教導的知識萊戈拉斯學會的僅有格鬥技巧,但他從未勝利。此後的每一次轉世中,他只剩下赤裸裸的占有欲以及那些經不起推敲的借口。

“有問題的話就來問我,随時歡迎你。”

“這算是……私人輔導?”萊戈拉斯感到口幹舌燥,一時間腦子當機了。

走到房門口的瑟蘭迪爾把飯卡插了進卡槽,轉過頭來微微一笑,柔和的燈光落在的臉上,令人失神片刻,“沒錯,而且僅對你一個人。”

科學院近期舉辦會議非常頻繁,媒體不斷爆出新的消息,而最新的消息令人不敢置信。帝國首相要清晰出席科學院的常規會議,內容是關于奧克實驗室的評級更改以及他們的新藥物研發,如無例外,第一實驗室會找到史無前例的猛烈批評。作為第一實驗室的代表埃爾隆德自然難逃其咎。

一場将有帝國首相出席的會議必然會成為衆人關注的焦點,科學院中樞最重要的兩個實驗室的勾心鬥角也會被擺在臺面上,到時候勝負輸贏高下立見。

富麗堂皇的會場裏有來自不同研究院與實驗室的工作者們的低聲交談,埃爾隆德剛剛從屍體解剖室出來,身上還帶着一股解剖後留有的冰凍以及屍體解凍後的特殊臭氣,看望他已經來不及洗澡更衣了。他早就應該給自己準備幾瓶古龍水的,或者把凱勒布理安送給他的古龍水放在汽車裏。

首相在臺上演講,全是陳腔爛調,聽得人耳朵起繭。他總是在強調科學是為了給人們帶來幸福,而背地裏的指令卻是為了讓人們變成戰争機器,讓這個國家稱霸,讓其他人的生活在戰火之下被燒成灰。

表裏反轉口蜜腹劍,都是政客的特色。

坐在最後幾排的人都是些籍籍無名之輩,他們甚至不認得埃爾隆德,有些嫌惡地想要離他遠點不去問那難聞的氣味。埃爾隆德當然知道自己惹人嫌的原因,對此他也無可奈何。

他的公文包裏放着兩個小時前才打印出來的血液檢測報告與生活檢測報告,後一份報告的來源不太光彩,他的工作人員們實在日間趁着志願者們不在房間內收集的,而且尤其針對那一名叫做萊戈拉斯的學生。而這幾張薄薄的紙可以扭轉局勢,一反第一實驗室被奧克實驗室打壓的局面。

首相演講一個小時後迎來了熱烈的掌聲,這在報道中會被寫成“歡欣鼓舞”之類的詞語,而事實無非是這個老頭子終于把沒用的廢話說完了的高興而已。

接下來走上演講臺的是奧克實驗室的負責人阿佐格,他的長相埃爾隆德印象深刻,對他劣跡斑斑的私人生活也不限于略有耳聞。于政府內部工作的凱勒布理安曾對他透露過阿佐格參與了某些不見得人的計劃,卷進了權力中心的漩渦,而凱勒布理安也差點步入險境。此後凱勒布理安在埃爾隆德的建議之下選擇提交調職申請,去了另一個頗為清苦卻又安全的部門。

投影裏的圖片埃爾隆德也認得,是一位士兵服用奧克實驗室的藥物之後的觀察,從一個瘦弱的小子到高頭大馬的戰神,令人目瞪口呆而又驚嘆不已。但埃爾隆德所感到的是驚恐,可他自己也在從事相關的工作,只是在尋找更加溫和的方法。這樣的計劃本該被緊急擱置,或者說永遠禁止的。

阿佐格的講話極富煽動性,許多人都情不自禁地拍掌高呼,完全忘了身為科學工作者應該具備的冷靜從容。

不出所料的是阿佐格果然代表奧克實驗室對第一實驗室提出了指桑罵槐式的挑戰,臺下的人面色一變,知道又是一場好戲。

演講結束之前埃爾隆德被首相身邊的保镖通知準備好自己的資料去對首相做秘密報告,這意味着第一實驗室的轉機露出曙光了。埃爾隆德不慌不忙地對保镖道謝,然後拿起公文包走進了首相為他準備的房間。

有些發現不需要大張旗鼓,卻能帶來核爆般颠覆的轟動,而開啓轟動的鑰匙在那一名志願者身上。

推開門時埃爾隆德見到首相手裏捧着一本精裝版的書籍,神色泰然自若,既沒有興奮,也沒有期待。聽到聲音後他讓身邊的人先下去,他要和埃爾隆德單獨談談。

埃爾隆德在距離桌子兩米處鞠躬問候首相身體近況,而首相微笑着說你可以坐下了。

“我看了瑟蘭迪爾之前的實驗推測,裏面太多的術語了,花了好長時間。埃爾隆德,你們應該把報告寫的簡單易懂,而不是炫耀專業知識。”面相威嚴的帝國首相雖然沒有必要去俯視埃爾隆德,卻仍然保持着居高臨下的其實。

這樣無端的诘難埃爾隆德早已适應,他向首相道歉了,“是我們工作疏忽了,以後一定寫得言簡意赅。”

奈何那些報告需要條理清晰的列舉出每一條原因,然後還要有客觀精準的推測,可不是半張紙能夠解決的。政客們總是不問緣由地提出自以為合理的要求,然後利用權勢脅迫他人的低頭。而他們只能束手就擒引頸受戮。

“你們所說的那個實驗,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請您過目。”埃爾隆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公文包裏拿出了檢測報告,在光滑的桌面上推到首相面前。

“這是什麽?”

“某種超乎人類,或者說我們所說的‘超人’的存在。這是我們所能得到的,被觀測者與我們普通人類的所有不同之處的答案。”埃爾隆德聲音平淡地講解着。

首相推推自己鼻梁上的老花眼鏡,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數據,沒過多久就放了下來。他看着埃爾隆德,對方似乎沒有感受到有什麽不對勁。

“這是什麽意思?”他指着DNA片段圖,染色之後色彩斑斓,下面有一大堆專業名詞的縮寫以及解釋。

“這樣的DNA結構是我們人類所沒有的,至少在基因庫裏問找不到一樣的,”埃爾隆德雙手搭在一起,回想着他和瑟蘭迪爾共同分析的結果,“雖然在基因庫裏發現了相似的,但也僅限于非常有限的片段。類似于擁有血統卻已經被稀釋。”

“你是在說,能發現了某種血統和我們不一樣的生物?而且他還是人類?”首相對埃爾隆德說辭感到非常可笑,毫不掩飾地露出輕蔑的表情。

而埃爾隆德不為所動,還在解釋着,“我并沒有這麽表達,首相大人。我想說的是,這樣的基因片段是我們的突破口,能夠通過基因工程來獲得天生的、更加強大的力量。不是通過副作用極大的藥劑,而是更安全的途徑。”

“要花費很多時間吧?”首先眯起眼睛,眼神仿佛可以穿透埃爾隆德的想法。

“從某個層面講,的确如此。”埃爾隆德知道這不是首相想要的答案,他稍微停頓了片刻,“但通過現有技術,我們也能達到這個目的,就像修改一張紙上已經寫好了的方程,讓它變得更加的簡單明了。”

“你看起來很有自信嘛,埃爾隆德。”

“您過獎了,我不過是實事求是。”他微微低頭,承受了這并不帶善意的恭維。

他說敘說的不過是一種宏觀的推測,前景看似光明,實際上卻困難重重。破譯DNA并且達到移植改寫的目的需要巨大的財力物力人力,但目前來說,基本沒有可能。這對第一實驗室來說是一步險棋,賭上了聲譽與未來。

“奧克實驗室的效率你們要高得多,為什麽就不學一下他們呢?你別糊弄我了,埃爾隆德,我知道你說的方法的确可以成功,但幾率渺茫。”

被首相揭穿的埃爾隆德露出局促的表情,他随後又笑了,說:“但我們的成果會遠遠高于奧克實驗室,這是無可置疑的。”

無聲的沖突帶來的硝煙味在室內彌漫開來,依稀間還能聽見外面報告大廳裏的鼎沸人聲。估計是阿佐格的演講完畢了。

談話被阿佐格的出現打斷了,顯而易見的,這是首相刻意安排的。他樂于見到手下的人争權奪勢然後自己站出來調節氣氛,那會讓自己顯得寬容大度而又受人尊敬,能帶來虛僞的滿足感。

埃爾隆德身上的死屍氣味一點沒散去,阿佐格故作尴尬地皺起鼻子說這氣味奇怪,而他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并沒有為對方的表情而困擾。

“久聞大名,埃爾隆德教授。”阿佐格伸出手與埃爾隆德握手,這樣的行為讓他略有被羞辱的感受。

“非常高興能夠見到您,在首相大人的引見下。”埃爾隆德臉上冰冷的微笑完美而無可挑剔。

“如您所見,我們實驗室對第一實驗室正在進行的項目非常感興趣,希望能夠與您合作。”阿佐格又一次提出了這個要求,埃爾隆德當口回絕了許多次,可對方懷抱着不明的目的仍舊在死纏爛打。

語罷阿佐格望着首相,征求着對方的意見,也可以說向對方求助。

首先心情愉悅地點點頭,他的頭發在燈光下發白,卻絲毫不減其莊嚴。他說:“沒錯,埃爾隆德,我想讓你們合作完成這個實驗。現在都進行到一半了,不能繼續拖延下去了。”

對實驗有提前了解過的阿佐格也随聲附和,他姿态可笑地說道:“科學是我們的共同追求,大家在一起合作,才能更快地找到結果。”

埃爾隆德心裏只覺得荒謬,他假裝為難地思考了一下,又想起了瑟蘭迪爾提到這件事情時按耐不住的憤怒,于是說道:“負責這個實驗的不是我,我也不能擅自決定,而應該咨詢瑟蘭迪爾。而且我們一向都是獨立完成的,也不願意接受他人的援助,第一實驗室有實力完成。”

他的拒絕幹淨利落,毫無拖泥帶水。換做是誰,也不會愚蠢到把這樣石破天驚的大發現拱手相送。

“我們還有其他的合作方法,先別急着拒絕。”阿佐格早就料到埃爾隆德不會輕易同意,他笑笑,說:“那第一實驗室願意把那幾位重要的志願者轉借給我們嗎?我們想以原班人馬進行一次相關的實驗。這對你們不構成任何威脅,不是嗎?首相大人。”他又轉過頭,而首相也是如此的動作,默契地叫人懷疑。

“這是對我們的不尊重。”埃爾隆德沉聲說道。

“怎麽會呢?我們高攀不起實驗室,但總應該有愛相待吧?”阿佐格聲音提高了。

在争執發生之前,首相站了出來,讓他們兩個人都閉嘴不要再互相挖苦。埃爾隆德冷冷看着眼前西裝革履的科學家,感受不到身為同行的任何善意。

“好了,你們兩個別像瘋狗一樣地叫,真是難聽。”首相皺着眉頭,眼底卻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怒意,但而一閃而過的是狡黠的得逞。

“是我失禮了,非常抱歉,首相大人。“

”我也是。“

首先肥胖的手拍拍桌子,拍板決定:”埃爾隆德你們的實驗完成後就把被觀測者交給奧克實驗室,他們比繼續你們的任務的。“

這個決定讓埃爾隆德驚得一時間無言以對。

他怔了片刻,随後憤怒地站起來,一反往常的溫文爾雅,“我代表第一實驗室拒絕這樣的要求,不管怎樣,我們都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

如果把萊戈拉斯交了出去,誰知道奧克實驗室會在他身上做些什麽?到時候可不僅僅是一些高強度的體能訓練那麽簡單了。埃爾隆德也曾聽說過奧克實驗室招募的志願者們的遭遇,多數都因為副作用而落下病根,更有甚者因此而産生心理陰影,多次寫信給科學協會投訴這樣滅絕人性的實驗,可無人理會。奧克實驗室已經突破了科學本應該遵守的道德底線了,埃爾隆德此刻的怒火不是所謂科學院內的內部派系之争而能夠解釋的。

阿佐格吃驚地擡頭望着埃爾隆德,他很快恢複了冷靜,話音篤定,“埃爾隆德教授,您不必激動。但請您記住了,這是首相大人的命令,不是您的不同意就能阻止的。“

首相對這句曲意逢迎自己的話很是受用,他滿意地點頭,擡起眼來掃過埃爾隆德,帶着徹骨的寒意,警示對方不要與自己做對。

而埃爾隆德有違禮節地頭也不回地走了,他只留下一句話:“行政權力本來就無權幹涉科學院,還請首相大人弄清楚您的身份,第一實驗室并不在您的管轄之下。”

這句話聽起來铿锵有力而又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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