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Chapter 10

“你看,胃部。”瑟蘭迪爾微微擡手,示意站在身邊一同解剖的埃爾隆德轉移注意力。

慘白的燈光照着凝結在體內的黑色血塊,并非解剖刀造成的傷口參差不齊而又猙獰地裂開,燒焦了的血肉暴露在眼前。

他們皺眉看着這具還說得上是完整新鮮的屍體,剛剛從前線被運回來,士兵銘牌還粘連在胸口上,上面全是血和灰。本來只有一個人來解剖就足夠了,但這一名士兵身份特殊,他是第一位服用了藥劑之後并且死于敵人轟炸的。簡單的說,是奧克實驗室的失敗品,因為在其他記錄中,服用了藥劑的士兵都能夠在戰火中茍且偷生。士兵發達的肌肉隆起達到了不正常的地步,堪比為了美觀而鍛煉出來的身材,卻極不勻稱,大大小小的傷口遍布周身,而胃部的殘留物更是讓人吃驚。

“這是牛肉?我看不像。”瑟蘭迪爾指了指那堆在胃部被胃酸腐蝕的殘留物,黏糊糊的,卻又被凍在了一起,像煮出鍋後卻無人問津的肉糜最後被丢進了冰箱裏的模樣,叫人反胃不已。

“戰場上有什麽肉類供應?”埃爾隆德轉頭問助手林迪爾。

“應有盡有,按照等級分配。”林迪爾答道。

“和其他士兵不太一樣。”瑟蘭迪爾平穩地劃下一道口子,掀開兩邊的皮肉,五髒六腑的全貌終于被燈光照得清楚。

以往解剖的士兵之中,他們當然都有胃部殘留物,大都相同,還可以以此推測出戰場上士兵們的夥食如何。那甚至不需要去浪費時間化驗到底是什麽,很快就可以判斷出來。但這是從未見過的肉類,而且像是沒有煮熟的,還帶着血和骨頭。

“是爆炸影響胃部出血嗎?”埃爾隆德問。

“我看不像。”瑟蘭迪爾搖頭,聲音冷靜而平穩,“這類肉本身就帶着血,不是事後染上的。它們還沒有混在一起。”

“去化驗一下吧。”埃爾隆德讓林迪爾把胃部殘留物挑出來,那是相當惡心的工作,屍體解凍時的臭氣刺激着他們的鼻子,但所有人都習以為常了。林迪爾找出相應的工具,非常熟練地進行着自己的任務,放進透明袋子裏讓另外一個工作人員拿了出去。夾出來時那被撕咬地模糊的肉條還連着皮,粘連着胃部豆渣,像是宿醉後酒鬼吐了一地的嘔吐物。

“我記得軍隊沒有那麽大的肉片吧?”埃爾隆德盯着被送出去的肉片,忽然間說道。

“像是從哪裏活生生咬下來的,牙齒印還在呢。”瑟蘭迪爾又抽出另外一塊肉片,被他用鋒利的解剖刀切開了一塊,牙印非常的清晰,足以看出這一位士兵死前的饑餓程度。

“從哪裏……”埃爾隆德沉思片刻,寒意頓生,有如鬼怪冰冷的手撫上自己的脊背,“其他人的身上?”

“何以看出?”

隔着雙層口罩瑟蘭迪爾不知道埃爾隆德的表情如何,但能從他顫抖的聲音中推測出大致的情緒。埃爾隆德的這個說法林瑟蘭迪爾同樣感到不寒而栗,士兵竟然咬下了同類的肉,還加以咀嚼?這就不僅僅是一個生物學命題了,會直接跳躍到理性與道德的命題,甚至會扯出某種極其可怕的因果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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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有見過這麽大的肉塊出現在胃部,簡直就是生吞下去。就算是狼吞虎咽,也沒有這個必要吧?”埃爾隆德回想起某個人對于人肉的描述,字句簡單而又殘酷,“人肉比豬肉要軟上一點,味道差不多。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嚼爛了再吞下去。”

“解釋不通,對吧?”瑟蘭迪爾還檢查着胃部的其他殘留物,蔬菜和豆類混在一起,奇異的色彩像是某一初正午下的陰影,斑駁陸離。

“再看看其他部分吧。”埃爾隆德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吃人和這個士兵聯系到一起的。畢竟這是對戰争犧牲者的不尊重,愧疚再一次出現在他的心中,責備着他。他不是法醫,沒有抱着對死者太多的尊重,但他也明白這些年輕人本可以在校園裏在陽光下過着快活而無憂生活,而不是在一輪一輪的轟炸中戰戰兢兢地行進。

“非正常傷口很多,彈孔不計其數。”瑟蘭迪爾偏過頭去問加裏安,“報告上說是多少個彈孔來着?”

加裏安低下頭翻查記錄,倒吸一口冷氣,“五十七。”

“真是驚人,”瑟蘭迪爾聳聳肩,觀察着那經脈浮現的蒼白肌膚上密密麻麻的彈孔,不同口徑的子彈對他進行了一番慘無人道的掃射,“同一時間嗎?”

“根據腐敗時間,的确如此。相差不會超過一天。”

“還沒有感染呢。”其中一名參與解剖的人員說道。

沉默中埃爾隆德與瑟蘭迪爾對視一眼,他們是真切見識到了奧克實驗室研發出來的藥劑到底是多麽的可怕了,把人的生命力延伸到如此恐怖的長度和韌度,到底使用了什麽成分才能達到如此境界?瑟蘭迪爾又想到了可以與此媲美的萊戈拉斯,他當然不會在萊戈拉斯身上如此做如此血腥的實驗,他可的确很想對比一下兩者之間的差距。

“我要解剖背部。”瑟蘭迪爾沉聲說道,隐隐有着擔憂。

助手們點頭,立即把屍體輕輕翻了過來。士兵背部的筋肉更是血肉糜爛,一大片都因為轟炸而壞掉了,肌肉組織混在一起,無從下手。

埃爾隆德稍稍伸了個懶腰,持續四個小時的站立對他來說也頗為辛苦,他們好像有解剖不完的屍體,源源不斷地從國境線上被運送過來,而工作量也因此沒完沒了。以前他一站九個小時都依然生龍活虎,現在卻感到吃力了。

他們放松了一下手指,又眯了眯眼睛,好像那樣能恢複精神。

“還能弄到其他服用了藥劑的士兵的屍體嗎?”瑟蘭迪爾沒有起伏的聲音在室內聽起來幾乎和那常年運作的制冷機一個頻率。

“很困難,”埃爾隆德搖搖頭,“科學院想要保護奧克實驗室的成果,主張讓他們來解剖,但我通過某些……嗯,其他渠道弄到了授權,可是不會長久。”

“一個也弄不到了嗎,埃爾?”瑟蘭迪爾沒有擡頭。

“我再試試。有什麽問題嗎?”

“你覺得你現在解剖的是一個人類還是一只怪物?”瑟蘭迪爾一字剖開背部,站在他對面的埃爾隆德無法辨認他的眼神如何,對方稍稍彎下腰,盯着脊柱,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怪物。”埃爾隆德不得不承認,這是前所未有的詭異。

“沒錯,奧克在制造怪物。”

“但我們攔不住……越來越多的軍人被要求服用藥劑了。”

“偉大而又愚昧,我們的軍人們。”

瑟蘭迪爾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刀鋒指着屍體脖子後依稀可以辨認的霰彈槍留下來的傷口,顯然,射擊時子彈穿過了咽喉。埃爾隆德不需要靠近也能夠看到那裏,這樣的致命傷在這具屍體上實在太多太多了,簡直就是數不勝數,驚得人一身冷汗。

刺眼的燈光仿佛搖晃了一下。

“很有問題,死後造成的傷口絕不是這副模樣。”

埃爾隆德對此深有經驗,同時這麽多的傷口一瞬間留下來的肯定與死後留下來的痕跡不同。但詭異的是死後留下的确認的傷口非常少,意味着這一名軍人承受了萬箭穿心的痛苦,而這本來是超越科學範圍的不可能。

“所以,一個士兵,被人掃射了五十多下,歷經爆炸,還能把屍體保存到這麽完整……不就是奇跡麽?”瑟蘭迪爾注視着面目全非的屍體,冷冷說道。

這具安靜的屍體僅僅少了半只手和一條腿,腦袋還在,雖然全是燒傷。根據銘牌查到的記錄裏,他的照片是一位朝氣蓬勃的年輕人,青澀地望着鏡頭微笑,一點也不能把他和怪物或者戰場怪獸聯系起來。

“他的肌肉組織結構改變了,瑟蘭。”

埃爾隆德了解不對勁出現在哪裏,他們今天解剖破例的換了三把解剖刀。這個士兵的肉體和石頭一樣難以剖開,甚至按下去能聽見紮進去的、鈍鈍的響聲,這不是冷藏造成的,兩者的手感不同,埃爾隆德能夠分辨得出來。這個人就像是被加強版的鋼筋鐵骨,活活折了幾把質量上乘的解剖刀。

“你說的對,埃爾,這正是科學院所自豪的。”瑟蘭迪爾把解剖刀放回盤子裏,滿手都是臭味,“看來明天我們還要繼續解剖他了。”

埃爾隆德望向時鐘,下午四點,外面陽光正好,還下雪了。

“你要去監督實驗了?”

“是啊,今天是格鬥。真令人期待。”瑟蘭迪爾的語氣裏聽不出一丁點兒的興奮,思緒沉浸在其他地方。他脫下雙重手套,把剩下的手尾工作都留給了埃爾隆德。

“化驗結果出來了的話我會讓加裏安告訴你的。”埃爾隆德在瑟蘭迪爾關上門前說。

他那雙口罩沒有遮住的眼睛彎了彎,薄涼的笑意浮于眸中,像是聽到了。

萊戈拉斯在瑟蘭迪爾身上聞到了一陣氣味,熟悉而陌生,沖撞在他的腦中。他又怎麽會忘記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因高溫而腐敗的難聞氣味呢?正和瑟蘭迪爾身上帶着的無法掩飾的味道一樣。

他無法開口去問瑟蘭迪爾知道是為什麽,只能用一些小動作去暗示他。一方面故意做出難受的表情,另一方面又裝作不想讓對方尴尬的樣子,着實可笑。瑟蘭迪爾察覺到了萊戈拉斯笨拙的表演,反而開門見山地問道,“我身上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這是當然有的,而且他們都心知肚明,不過都在騙過對方罷了。

正常人類不會對屍臭味如此的敏感,而萊戈拉斯在這樣的氣味熏染下竟有幾年對此反胃難忍。看着那些被摧殘的生靈在面前掙紮逝去,而萊戈拉斯身上的傷痕卻在複原,真不知是饋贈抑或是酷刑。

“不不不……可能是我鼻塞了。”萊戈拉斯慌忙擺手。

“今天的格鬥很辛苦嗎?”這句話瑟蘭迪爾每個人都會問,一開始大家還顧忌其他原因而說強度剛好,內容豐富。但到了後來他們只剩下疲憊,連說謊都不願意了,激烈地表達着希望能夠減輕壓力的願望。

“倒也還好,大家都很努力。只不過太急了……”

萊戈拉斯是志願者中罕見的僅僅評價說訓練沒有技巧性或者不夠專業的人,休假軍人擔當的訓練官們都覺得這樣的話從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口中說出來講是就是對自己的侮辱,可萊戈拉斯确實其中成績最好的。他打敗了所有的志願者,哪怕對方用了許多陰損的招數,他都能娴熟地避開并且不去傷害對方的身體。而訓練進行了兩個星期後,萊戈拉斯仍然雄踞榜首,對手換為了兇悍有力的訓練官。

憑借着那一份萊戈拉斯的血液報告瑟蘭迪爾相信萊戈拉斯說出這些聽起來十分狂妄的話語時時多麽的底氣十足。

“可能有些急于求成了。”瑟蘭迪爾不動聲色地評價道。看來萊戈拉斯還能适應這一強度,那麽明天就會有更高的強度了。

“也是……”萊戈拉斯應和着,他已經很久沒有試過這樣和瑟蘭迪爾聊天了。他聽着瑟蘭迪爾說着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語,然後随聲附和,并不用管其中涉及了什麽內容。

“不餓嗎?”他們在食堂門口停了停,這麽早還沒有人在裏面工作。

“一點也不。倒是教授您,我總覺得您最近工作量很大。”萊戈拉斯對瑟蘭迪爾的觀察細致到了變态的程度,對瑟蘭迪爾的每一個輕微的眨眼或是其他小動作都能夠做出相對應的判斷。他太過了解瑟蘭迪爾,因此瑟蘭迪爾的秘密逃不過自己的眼睛,卻又任由那些謀劃套緊自己。

他能看哦瑟蘭迪爾眼白浮起的血絲,布滿了他那雙清亮的眸子,時不時無法克制的眯眼與幹澀都讓萊戈拉斯能夠猜出來,瑟蘭迪爾在超負荷工作。

“哦?……”瑟蘭迪爾轉過頭來,倒覺得有些有趣,問:“說一說你的理由。”

“細節,我對微動作心理學有點研究。”萊戈拉斯揚起笑容,保守着自己的秘密,說了一些轉移話題的話。

瑟蘭迪爾也順着他的意思,無所謂地勾起了嘴角,他漫無目的地掃過雪地裏光禿禿的樹木,的确能夠問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只不過大家在實驗室裏都是同樣的工作,誰也不會說這有多麽的難以忍受罷了。

“你的選修課選了什麽,萊戈拉斯?”

“……也沒有什麽,別人和我說社會歷史學比較容易我就報了。專業我學的不太好,所以考慮了其他的方面。“萊戈拉斯摸摸頭,沒有說出自己真正報生物專業的原因是想要看到瑟蘭迪爾。

“你還真是容易聽別人的話啊,萊戈拉斯。”瑟蘭迪爾不輕不重地咬着他的名字的答應,眼神依舊在別處做停留,“我選的是法醫選修,但沒想到真的有一天我要親自上陣解剖屍體了。”

他的話語有些自嘲的意味,這是萊戈拉斯從未見到過的。

未融化的雪覆蓋在地面上,他們經過的走廊左邊全是晶瑩剔透的玻璃,起了薄薄的霧氣。宿舍樓內空無一人,回蕩着他們的腳步聲。

“所以剛才您是去解剖了嗎?”萊戈拉斯盡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不那麽的冒昧,而瑟蘭迪爾只是微微動了動,手依舊插在大衣的口袋裏,那上面沾染着的味道同樣讓人難受。

“說的沒錯。”

“很累吧……”

“并不。”瑟蘭迪爾從不抱怨自己的工作,一如既往的,縱然他非常讨厭,也能夠做到最好。與其說這是刻苦敬業不如說是偏執狂的瘋狂。

“教授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萊戈拉斯露出猶豫的神色,他笨拙地掩蓋着自己的想法,“您晚飯後有空嗎?”

快要走到房門前瑟蘭迪爾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問:“有什麽事嗎?”

“額……您說過我可以去……”

“哦,那件事啊。”瑟蘭迪爾恍然大悟,“我晚上有時間,你敲敲我的門就好了。我都在的。”

“真的?!”萊戈拉斯喜上眉梢,眉裏眼裏都是笑,“真是謝謝您。”

瑟蘭迪爾望着他,擰開了房門的鎖,帶着暧昧的笑容,在午後的日光下投下一片綿長的影子。

數十次的輪回中萊戈拉斯扮演過很多很多不同的身份,他擁有許多性格鮮明的老師,他們風格各異,卻又對這一名學生的天賦異禀贊不絕口。而瑟蘭迪爾是除外的,過去的某一世他成了刻意安排下的萊戈拉斯的家庭教師,所有的課程上萊戈拉斯都無心上學,總是發呆、心不在焉而又渾渾噩噩。為此瑟蘭迪爾狠狠地批評了萊戈拉斯的惡劣态度,萊戈拉斯有如驚弓之鳥,沒過幾天就主動道歉請求原諒了。原因無他,瑟蘭迪爾威脅要離開萊戈拉斯。

他熟知所有讨好瑟蘭迪爾的方法,知道怎麽樣的修辭造句才能讓瑟蘭迪爾心花怒放,但萊戈拉斯很少付諸實驗。讓自己變得和世家大族的貴胄子弟萊戈拉斯甚至不需要僞裝的力氣,他完全有如此能力,他能油嘴滑舌哄騙諸人将愛慕交出,也能從風流浪子一夕回頭癡情款款。

那段日子給萊戈拉斯留下了一些不好的習慣,他發覺自己再也不能再面對瑟蘭迪爾時全神貫注了。密林之王與面前的普通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氣度不減,可天差地別。

自欺欺人的幻覺糾纏着萊戈拉斯,他無比清楚,真正的精靈王早就與世長辭了,他在這個世界上什麽都沒有留下,連傳說也不屑于停留,就這麽煙消雲散。而萊戈拉斯固執地追逐着那些早就不是瑟蘭迪爾的瑟蘭迪爾。等他幡然醒悟,人世的時間已不知流逝多少,又一個輪回開始了,萊戈拉斯在無望的永恒中繼續游戲。

現在,他站在瑟蘭迪爾房間的門口,遲疑着要不要敲門。他和瑟蘭迪爾約好了時間,對方好像對萊戈拉斯流露出來的感情遲鈍得全無知覺,歸咎于與他人的崇拜一起。但那不是崇拜,而是更多的,如同飲鸩止渴般的渴望,一點一點的刮去耐心與皮囊。

房間內傳來噴頭嘩啦嘩啦的流水聲,如無意外瑟蘭迪爾應該在洗澡。那無規律的水聲并不大,唯有萊戈拉斯聽得見。

然後有手機鈴聲的響起,水聲維持兩三秒後被強行掐斷了,瑟蘭迪爾低低的嗓音是萊戈拉斯聽到的唯一的話音了。

“結果……是什麽……”

斷斷續續的語句飄進而內,萊戈拉斯思索着要不要等一會兒再去,畢竟站在走廊裏很尴尬。

天空中黯淡的星光與一大片的灰藍色粘合在一塊,像是被随手塗抹上去的拙劣模仿之作,匠氣未脫。精靈們喜愛的明亮星光不知何時也隐藏起來了,取而代之的是人類引以為傲的霓虹燈光,它們倨傲地把光投向星空,炫耀自己的科技昌明。

房內的瑟蘭迪爾後發還貼在後背上,他來不及的擦去手上的水就接到了加裏安緊急的電話,如果他沒有猜錯應該是下午的檢驗結果出來了。他們還是效率很高的。

“教授,如您說是,那是人肉。”加裏安克制着不讓自己聽起來有多麽的害怕,他的話音夾雜着滋滋的電流聲,實驗室增加的信號屏蔽器還是影響到了通話質量。

深呼吸一口氣後,加裏安繼續說道,“我們在已知的屍體DNA庫裏核對了一遍,找到了主人……沒有右手,由于轟炸半邊身子都沒了。”

“……把那具屍體也放去解剖室解凍,”瑟蘭迪爾倒是處驚不變,他想了想,“明天我去。通知埃爾隆德。”

“好,”加裏安記下了,“我會轉告埃爾隆德教授的。報告我發了郵件給您,你等會兒查收。”

瑟蘭迪爾重重坐在椅子上,打開電腦,黑掉的屏幕亮了起來,默認打開的是對隔壁房間的監控。他看不到萊戈拉斯體溫紅色的那一片,讓他稍稍分神。換了一只手拿手機後,瑟蘭迪爾說:“我有點事情。”

“那不打擾您了,再見。”加裏安說,随後挂了電話。

一邊拖動着鼠标一邊打開網頁的瑟蘭迪爾還在想着萊戈拉斯去了哪裏,離他們說好的鐘點已經很近了。

點擊了下載附件後他起身去衣櫃裏找一件看起來正經一點的衣服,他終歸不能穿着浴袍來給萊戈拉斯開門。

兩分鐘後他的房門響起了被輕輕敲動的聲音,力度一樣,有禮而有規律,好像有十足的耐心。瑟蘭迪爾望了一眼屏幕,萊戈拉斯的房內仍然沒人,他急忙調出了記錄,十分鐘前室內還有人。

這空白的十分鐘萊戈拉斯都在哪兒?瑟蘭迪爾沒有仔細思考這個問題就走去開門了,萊戈拉斯好整以暇地站在門外,手上拿着本子。

“晚上好,教授。”

“晚上好,萊戈拉斯。等了很久嗎?”瑟蘭迪爾露出笑,上下打量着萊戈拉斯,他身上還殘留着沐浴露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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