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Chapter 11
畫圖難不倒萊戈拉斯,他甚至可以用印象派的風格去畫人體的肌肉分布圖,各式各樣的插圖在筆記本上簡直叫人驚嘆不已。瑟蘭迪爾給萊戈拉斯找來了一張椅子,坐在他的身旁看似閑暇無事地翻到萊戈拉斯所說的他不清楚的某些知識點,又找來白紙畫了另外一副準确的剖面圖。他的線條要簡單得多,多餘的修飾全都被去掉了,只剩下最基本也最重要的。
“你按照這個重新畫一次,能理解的更快。你畫的太複雜了。”瑟蘭迪爾找出了一本教材,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顏色不同的筆留下的筆記和修正,以此充當給萊戈拉斯輔導用的書本。萊戈拉斯也認認真真地畫了一次,與瑟蘭迪爾的圖分毫不差。
“您看看有沒有問題。”他遞給瑟蘭迪爾。
他們只有一臂之隔,萊戈拉斯借着燈光能夠看清楚瑟蘭迪爾每一次眨眼與睫毛的顫動,他比以前的明目張膽收斂了很多,只是在瑟蘭迪爾不注意時才看上那麽一下。
“不錯,就是這樣。”瑟蘭迪爾點頭。
問題的關鍵所在是萊戈拉斯對許多術語以及其中的關系的混淆,他弄不清這個龐大的系統裏的分毫,似乎也無心去追求完美與高分,就像許多混吃等死的學生一樣。但他又聽得極為認真,好像在為死記硬背做出準備。
“這是高中最基本應該了解的,你不知道嗎?”
翻到第五頁後萊戈拉斯提出的疑問讓瑟蘭迪爾稍稍有些絕望,他真的不明白的萊戈拉斯是怎麽考進帝國大學的。本應該是尖子生的學生卻在他面前茫然地睜着眼睛,對瑟蘭迪爾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感到費解而迷惑。假若讓瑟蘭迪爾找到萊戈拉斯就讀的高中,他必定會大罵那個不負責任的老師一頓,讓對方羞愧地低下頭承認錯誤。可萊戈拉斯的檔案是一片無法填補的空白,連安全部隊的技術人員都不能找出真相在何處,幕後人員的手段足以合龐大冗雜的國家機器一比高下。
“我很抱歉,教授。”萊戈拉斯壓低聲音,為自己的行為道歉。
他早就習慣了瑟蘭迪爾這樣的态度了,他并非脾氣不好,只是無法容忍類似于這樣的敷衍。萊戈拉斯不止一次做過瑟蘭迪爾的學生,在不同的時代以不同的身份,他總是在為此道歉去懇求嚴厲的老師的原諒,又在另一方面感到不可避免的羞愧。他的确無心向學,也沒有偉大的目标,唯一想做的只是留在瑟蘭迪爾的身邊,陪着他。
“為什麽要和我說這個呢?”瑟蘭迪爾盯着他,眼神銳利,看穿了萊戈拉斯的心虛。
“……是我讓您困擾了。”
“并沒有,萊戈拉斯。”瑟蘭迪爾語氣平淡地安撫他,他也沒有生氣,平靜地驚人,“也許你只是天分不太好,但你很努力。”
萊戈拉斯在很多方面的天分其實優于常人,早在他少年時代就早早顯露出來了,他是王國中的佼佼者,常勝的戰士,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尊崇。那種尊崇并不因為他的血統與地位,而是靠着戰績贏來的,也因此,那是瑟蘭迪爾與他驕傲的共同資本。現今,他只是無法适應這個在工業革命後忽然飛速發展起來的世界,爆炸式的增長把觸手伸向世界各地各行各業,隐世而居的精靈們面對如此變遷也難以适應。新的知識源源不斷地被吸收,他們被動地去接受,然後學會在世界上生存,擺脫信仰巫術與神祗的時代。
瑟蘭迪爾的鼓勵并不能激勵萊戈拉斯一分一毫,他比瑟蘭迪爾要清楚得多,特別是關于這個世界的本源。
“我以前上課很容易走神……所以有很多重點漏了聽……現在也不太記得了。”萊戈拉斯啞着嗓子,想起自己第一次讀高中已經是數十年前了,那時的課業要輕松得多,也沒有什麽壓力,他只是抱着去玩玩的心态入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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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也很容易走神。”
“是啊……我會想很多無關的東西。”他笑笑,直言不諱地承認了。
“你的老師沒有糾正過你的這個壞習慣嗎?”
“改不了了,”他說,“經常就不自覺地……然後就沒了。”
瑟蘭迪爾被萊戈拉斯的這副模樣逗笑了,他收拾好心情,把萊戈拉斯筆記本上的一些錯誤指出來,解釋了一遍,然後又叫萊戈拉斯自己說上一次。每當萊戈拉斯結結巴巴說不出來時,瑟蘭迪爾就出聲糾正他,在話音裏聽不出憤怒或是不耐煩,只是令人安心的平穩。
像以往萊戈拉斯練習刀劍時,站在一旁的精靈王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如果萊戈拉斯有一個動作他覺得不夠好或者容易暴露弱點,他便拔刀上陣充當萊戈拉斯的敵人,給他演示了一遍正确的套路,這在父子間也算是難得的互動,瑟蘭迪爾沒有給萊戈拉斯贏的機會,也不會讓他輸得一塌糊塗,只是象征性的平手了。但最後萊戈拉斯并沒有選擇刀劍作為自己的第一武器,而是選擇了弓箭,那更輕便,命中率也更高。
等萊戈拉斯把前面十面的內容全部弄明白時,天色已晚,都分不出到底是什麽時候了。望着天空的星辰,萊戈拉斯知道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再過不久,就要跨入淩晨了。
期間他聽見了陸陸續續從食堂裏、健身房裏、訓練室回來的志願者的腳步聲,走廊裏的燈開開關關,夾雜着稀稀落落抱怨聲。距離實驗結束還有十天,人們已經開始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了,希望自己付出的汗水能得到足夠的回報。
“好了,我看你掌握得不錯。”
瑟蘭迪爾關了臺燈,室內只剩下光線不太好的、暖黃色的另一盞燈。萊戈拉斯收拾本子進自己的背包裏,又偷偷看了瑟蘭迪爾一眼。他并沒有如自己所想地問那麽多試探的問題,是他自己主動說出來的,好像那樣能獲得瑟蘭迪爾更多的關心與注意力。
“謝謝您,教授。”他說。
電腦屏幕上的屏保發出并不刺目的光,瑟蘭迪爾應該是聽到了他的話,微微一颔首,也沒有什麽反應。
“現在很晚了,好好回去休息吧。”
“教授您也是,”萊戈拉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瑟蘭迪爾注意自己那一圈眼珠下淡淡的暗紫色,“您很不精神。”
送走萊戈拉斯後瑟蘭迪爾當然不會立即更衣睡覺,他還記着加裏安給他發來的郵件,那令人汗毛倒立的事實就冷冰冰地擺在那兒,指向了奧克實驗室引以為豪的實驗藥劑。屏幕閃爍着的光芒令瑟蘭迪爾的眼睛感覺很不舒服,他用最快速度讀完了所有的檢查報告,兩具屍體的殘渣完全吻合叫人害怕,如同浸泡在福爾馬林裏失去知覺卻還活着的人忽然知道自己将要被解剖的不由自主的戰栗。
這件事讓他耿耿于懷到第二天的清晨,地平線上的光反射狀地充滿了世界,經由散射而讓天空變得多姿多彩。他僅僅睡了五個小時,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激勵他讓他充滿力量地跑到解剖臺前去解決問題。
調出了昨夜處理過的快進的錄像,萊戈拉斯正常地不能更加正常,把包放回書桌上後就沒有其他多餘的行為了。整個過程瑟蘭迪爾以極快的速度看完了,錄像最後的三十分鐘裏顯示萊戈拉斯已經起來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戶打開。在這個方向只能看見日落,而無法看見日出。
十分鐘以前萊戈拉斯離開了宿舍樓,興許是去了健身房,或者是去樓下的雪地裏跑圈了,年輕人總是有無限的活力,能夠在這樣嚴寒的日子裏堅持下去。忽略那些疑點以及他的與衆不同,這樣的意志力很叫人欽佩。
實驗大樓早早地進入了工作狀态,不好的新發現叫人們從頹廢的狀态進入了一種更加奇怪的态度上,他們喜歡這一份優沃的工作,卻又因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而懷疑起來。瑟蘭迪爾看起來沒有半分疲倦,那一點黑眼圈也不足以說明什麽,他仍舊如以前一樣,威嚴地在自己的領地內巡視着,眼神掃過之處如覆冰雪。
加裏安過來報告說一切都準備就緒了,埃爾隆德教授也在趕過來的路上。他給瑟蘭迪爾端來了一杯咖啡還有幾包味道難以描述的餅幹,對教授一向不喜愛吃早飯的惡劣習慣作出糾正,畢竟在戰争時期這都是很珍貴的食物,瑟蘭迪爾也不會無緣無故因為心情不好而随手丢掉這麽浪費。
百葉窗被挑起,瑟蘭迪爾看着外面停着的車輛,汽油的限制供應令大部分人都只能選擇其他代步工具。權貴階級的生活是不受影響的,他們的車子保養的嶄新,不會任由大雪堆積在窗玻璃上。而其他的車輛停在這裏好久了,上面除了灰塵就是一層層閃亮潔白的雪,反射着太陽的光線。地面上連車子剎車的痕跡都找不到,只有許多沒有規律的腳印或者自行車的轍痕。
喝完咖啡後,埃爾隆德也提着公文包進來了,一身衣服被家中體貼的女主人清洗得一塵不染。
兩個人都沒多說什麽廢話,嚴陣以待兩具屍體。
雖然是看過加裏安給他們的照片,可兩位教授還是吃了一驚,沒有想到另一為士兵竟然如此瘦弱。不知是長期的饑餓還是因為戰場的暴虐,那位可憐的士兵面黃肌瘦,殘存的半邊身子骨蒼白的皮膚貼着肋骨,彈痕密密麻麻慘不忍睹。叫人想起超市裏被粗暴打暈的魚,它們被丢進冰櫃裏以極其慘烈的死狀出現在了世人的眼中,連個好價錢也賣不出去。
兩個解剖臺并沒有采用一字排開的方法擺好,而是并排。士兵們的體格差距明顯如坦克師對上騎兵團,殘缺不全地造成視覺沖擊。
“我能夠确定的是藥劑能夠讓士兵失去理智,就像這樣,”瑟蘭迪爾把瘦弱的、編號為B的屍體的胸腹剖開,比昨天輕松了不少,“吃掉自己的戰友,這可比吃掉自己的敵人要嚴重得多。”
“剩下的另一只手上沒有牙印嗎?”站在對面解剖臺上的埃爾隆德還在費力地剖開那鋼鐵般的肌肉,咬牙切齒地問出這一句話。
“沒有,傷痕也很少見。”瑟蘭迪爾搖頭,估計被吃掉的是另外一只手,而且不止一個人的肚子裏面有。說不定在戰場上某一個士兵的肚子裏,已經被消化成排遺物去了。
頭頂上的光落在了那本來就不好的膚色上,連醫用手套也染上了這樣難看的顏色。
“我們可以以這個為理由去拒絕奧克實驗室提出的合作要求。”
“你不是早就拒絕了嗎?”瑟蘭迪爾頭也不擡,也不會因此吓得雙手發抖,倒更像是日常中最平淡無奇的事情,連一點感想也沒有。
“拒絕了是沒錯,但是他們想把人直接從我們這裏帶走,這太荒唐了!我沒有允許。”埃爾隆德說。
金色頭發的教授笑意之中帶着一絲冷然,他非常讨厭這些與他勾心鬥角搶奪取用權力的大蠢貨。口罩的掩蓋之下,其他的人也看不出瑟蘭迪爾到底是怎麽樣的表情,他只是不動聲色地笑了。
“你做的太好了,埃爾。”
“名義上我做對了,可我攔不住他們。”埃爾隆德說得無可奈何,卻也是不争的事實。
注視着那讓最優秀的入殓師都表示無能為力的臉,醜象都顯現出屍體是經受暴力虐待而死去的,不是因為炮火轟擊也不是因為敵人的沖鋒掃射。瑟蘭迪爾合上眼睛,清晰可見,睜開後每個毛孔都叫嚣着哭泣着,像是要流出血淚來聲明自己的非正常死亡。可想而知他遭受了多少慘無人道的待遇,而且還是來自自己的戰友們,他被分而食之了。
就像野狗分食荒野上的屍體。
“把這些資料透露給媒體的話,你猜會有什麽後果?”
瑟蘭迪爾的這句話猶如巨石跌入毫無波瀾的死水之中瞬間激起滔天巨浪,解剖室內的溫度更降一級,其它人都震驚地停下來望着說出這句話的教授——他想籍此來威脅政府,獲得一些本來合乎人道的權利。
“不,你不能這麽做,這是自掘墳墓。”埃爾隆德旁若無人地繼續工作,沒有任何驚訝。對瑟蘭迪爾本性的熟悉讓他明白瑟蘭迪爾絕非貪圖一時的口舌之快,但他還是要勸阻自己的好朋友。
“我會這麽做的,只要他們挑戰了我的忍耐極限。”
“這只能算是比較有力的籌碼,但是對你來說就是致命的子彈了。別這麽沖動。”埃爾隆德想要轉移話題,他從那被備解剖刀掀起皮膚的屍體上夾出了幾個子彈,丢在鐵盤子上面,發出清脆的聲音,叫人一驚。
“不是現在,”瑟蘭迪爾強調,“等你弄到足夠多的屍體,讓我抓到他們的把柄……”接下來是一聲冷笑,埃爾隆德猜沒人聽清,但如果瑟蘭迪爾把話說到了一半就不說下去,大多都是這種情況。
“好了好了,你倒是很久沒有和我說起實驗的進程如何了?報告不夠詳盡,首相那邊催着我要。”
“首相居然會感興趣?”
“他不站在我們一邊,但是吉爾加拉德一直支持我們。你知道的,他在科學院舉足輕重。”提起吉爾加拉德,埃爾隆德對于自己的授業恩師一直保持着尊重,如果沒有吉爾加拉德,他怕是也不會出現在第一實驗室裏,年紀輕輕就領導一個名聲在外的、多少人用盡力氣也擠不進來的實驗室。
“我猜到了。”瑟蘭迪爾語氣淡漠得可怕,背對着埃爾隆德,仔細看着屍體腹內的填充物,“最近萊戈拉斯表現得很正常,正常地優秀着,正常地離群索居,所以也很反常。”他碰了碰在一邊準備的加裏安,叫他拍下屍體的慘狀,特別是腹部的泥沙。
“某些方面說,他是個孤僻的孩子。”埃爾隆德脫離了看待實驗物品的角度,反而有些同情萊戈拉斯。
“我很同意你的觀點,埃爾。”瑟蘭迪爾換了一對幹淨的手套,看也沒看在另外一個解剖臺上埋頭工作的埃爾隆德,“我昨晚給他作了學習輔導,發現他的基礎知識差得接近于零。你說他有強大的家世背景的話我還能相信他能走進帝國大學,但在他身上什麽都查不到,遇到的阻力也不知道來自何方……他這樣的人本應該被篩選下去,在統一的考試中。”
“可他沒有。”埃爾隆德闡述事實。
“對,我查不到他的統一考試成績,什麽都沒有。和以前一樣。”
“情況很棘手。”埃爾隆德一語雙關,一半指的是實驗室目前面臨的壓力,另一半則說的是謎團纏繞的萊戈拉斯。
“查無此人。”瑟蘭迪爾輕笑一聲,“不過他本來也不是人類,根據血液檢測報告。是未知人種。”
“你應該多關心關心他……我記得你說過你安排他和你住得很近,對吧?這是個好機會。”
“不,埃爾隆德,這一點也不好。那就像你身邊放了個定時炸彈,”瑟蘭迪爾覺得自己的用詞有些不正确,停下來稍稍思考了一下,“萊戈拉斯對我有一種特殊的親近感,但又在躲避我。這種矛盾的感情我能看出來。”
“你所謂的特殊的親近感是什麽意思?”
“一旦我試圖走進他的內心,他就退後了,而且是避之不及。”
閃光燈亮起時發出的響聲蓋過了瑟蘭迪爾低聲說着的話,埃爾隆德沒聽清,讓瑟蘭迪爾再說一遍。
“有一個例子是這麽說的……醉漢保留着最後的清醒,他站在車流滾滾的路口,想要往前走,又知道會死,然後猶豫不決直到天亮。”瑟蘭迪爾原話如上,叫埃爾隆德皺起眉頭。
他轉過身子與瑟蘭迪爾對視,以确認的語氣問道:“按照你的說法,他把你當成某種替代品了。”
“如無意外,的确如此。”瑟蘭迪爾的話音落地幹脆,像冰錐直直的碎在了堅硬地板上,“所以我無法讓他打開心扉。他有太多的傷疤了,這讓我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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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