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Chapter 24

某些求而不得的強烈欲望會在夢境中膨脹攀升,然後緩慢地侵蝕理智,留下最原始的瘋狂。萊戈拉斯在自己的夢境中見到了瑟蘭迪爾,那位離他而去的精靈王,身後是枝繁葉茂的綠葉森林,以他的孩子的名字命名。一切還是昔日的模樣,美好得就像是孩童嬉戲時吹出的泡沫,有着五彩斑斓的顏色,在太陽下熠熠生輝,然而那經不起任何觸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因為什麽原因而在溫暖清新的空氣裏爆裂,只剩下炸開那一瞬間的水花,像海面上被激起的浪花。萊戈拉斯可悲地知道這是事實,卻還沉淪在這樣的夢境裏,一次又一次,直到黎明的光輝出現在雲層的邊緣,透過玻璃與窗簾照亮了他的世界。那只是一片來自現實的、殘酷的光明。

睜開眼睛後如他所料的望見了天空,鵝毛大雪自萬米高空中降臨于人間,消融在某個誰也沒有注意到的時刻,痕跡都不見了。

房間裏浮動着除他以外其他人的氣息,萊戈拉斯并沒有對此而産生任何敵意,反而感到非常安心。

看着身上被仔細蓋好的被子,還有腦袋下的枕頭,他四處望了望,一邊思索着自己睡下的時候到底做了什麽,一邊又去察看傷口。之後他看到了床頭櫃上的餐盤,是他見過的,還是生機勃勃的綠色,上面擺着一杯水,玻璃杯壁上還有薄薄的白氣,而另一邊放着兩篇面包,切口整齊。

面對此種情況萊戈拉斯不明所以,他愣愣地眨眨眼睛,好像那樣會帶給他頭緒。下一秒他掀開了被子,看到自己那傷痕累累的雙腳,撲面而來的疼痛一時間讓他渾身一震。

房間裏的椅子被拉開過,就被拉到了床邊,餘溫不再,來人也許離開了。那陣沒有惡意的氣息卻仍然存在,萊戈拉斯跳下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還忘了穿上拖鞋來保護自己的腳。冰冷的地板給他帶來的感覺無非是岩石般的堅硬,他在走廊上急切地看了看,心裏想着某個名字,以及某個人的面容。那些秘密帶着些甜蜜,刺激着萊戈拉斯的神經,催促着他快點去追上。

屋子裏很靜,走廊開着的被除萊戈拉斯以外的另一個人關上了,連素來被拉開一些的窗簾也盡數合攏,氣氛變得如陰雨天前兆般的陰沉。

一點骁勇善戰的精靈王子遇到特殊的精靈或是人類時,會一改往日的面貌,他會展露出自己的心,坦坦蕩蕩地表達着自己的感受。但這些情況越來越少了,時間帶走了他的朋友們,記憶被銷毀,游戲再度開始,無論萊戈拉斯是否真的願意。也許萊戈拉斯從未像現在這樣慌張過,從二樓到一樓只是一段非常短的距離,甚至還不需要五秒鐘他就可以完成了,但他卻覺得這五秒鐘是如此的漫長,叫人難以繼續忍受下去。

客廳裏和他同樣是金發的教授背對着他,看着手機屏幕,裏面的內容萊戈拉斯也可以看清楚,但他現在并不想知道這些。他想,自己本該整理得好一點,至少要換一套衣服,梳一梳頭發的,那會讓自己看起來精神奕奕。而不是像此時此刻這樣把所有的想法都擺在臉上,又在最後幾步停下來傻傻地瞧着對方,千言萬語堵在喉嚨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你醒了,萊戈拉斯?”瑟蘭迪爾轉過頭來,說得平靜,面上的表情滴水不漏。

“嗯……”

這是萊戈拉斯最痛恨瑟蘭迪爾的地方,那種已經不能稱之為冷靜的感情包圍着瑟蘭迪爾,圍成了一堵圍牆,無論外面的世界怎麽變化瑟蘭迪爾還是那個樣子,什麽都不能影響他。萊戈拉斯以前還覺得自己能夠牽動瑟蘭迪爾的情緒,自己是特殊的存在,那一半源于對血緣親情的信任,而另一半則是一種虛假的希望。精靈王會因為王子的某些行為而苦惱,也會因為某些過人的成績而誇獎這雖然只有那麽幾句話,萊戈拉斯卻像是得到了天大的獎賞。但當他想要從瑟蘭迪爾的臉上找到什麽痕跡的時候,只是看到那不變的表情,似乎維持了好幾千年,從他的父親肩負起這個國家的責任那一天開始就是如此了。

現在也是這樣,瑟蘭迪爾既沒有表現出擔心,也沒有表現出好奇,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仿佛這一段對話只是讓他微微分神。

萊戈拉斯凝視着瑟蘭迪爾,如同數千萬次他在王座之前凝視着自己的父親,卻沒有勇氣邁開步伐向前走去。

“感覺好些了麽?”瑟蘭迪爾過了一會兒,察覺到萊戈拉斯的異樣,于是又問道。

“好很多了……”萊戈拉斯吞吞吐吐地說這話,轉移着自己的目光,眼神又掃過這房子裏的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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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你可以考慮換一身衣服,”瑟蘭迪爾指着他的褲子,那裏被剪掉的一部分,也不驚訝于可怖的、扭曲了的燒傷,“那會暖一點。”

“不用了,我不怕冷。”萊戈拉斯微微搖搖頭,動作很親。他還站在那裏,清晨的日光不能穿過他的身體,讓他後背發燙,昨夜的瘀青隐隐作痛。而因此在瑟蘭迪爾的眼中,他所看見的是一個模糊的輪廓,連表情也看不清楚,只是黑乎乎的。

這種尴尬的狀況因為瑟蘭迪爾的下一句話而加劇了,“萊戈拉斯,你知道今天的頭條新聞是什麽嗎?”

然而萊戈拉斯全然沒有聽見瑟蘭迪爾說的話,他的思緒還沉浸在瑟蘭迪爾是否為他蓋上了被子這件小事上,這讓他有些輕飄飄的,卻用隐隐産生了另一種不可言說的感受,他不能形容,也不知道那是什麽。

幾秒鐘後萊戈拉斯又聽到瑟蘭迪爾讓他先坐下吧,他呆呆地走到瑟蘭迪爾左手邊的沙發上,坐了下去,回憶着瑟蘭迪爾到底說了什麽。但萊戈拉斯一點也不關心這些,他更想去問瑟蘭迪爾來了多久,又做了些什麽,準備要走了麽?所有的問題萊戈拉斯都藏在心底,最終只化為對瑟蘭迪爾提出的設問句的一次點頭,像是說“我聽說過”。

瑟蘭迪爾把手機遞給萊戈拉斯的,那正好打開了一個新聞軟件,頭條上面貼着許多圖片,是現場最新消息,還有某個大人物的訪問。萊戈拉斯不明白瑟蘭迪爾是什麽意思,粗略地浏覽了一遍,那些場景和他在夜裏在奧克實驗室見到的略有不同,卻又重合在一起。

現在他們的話題不言自明了,瑟蘭迪爾并不像是來興師問罪的,可萊戈拉斯還是局促地看着瑟蘭迪爾,心裏想着到底要不要把他們過去的一切和盤托出。他不是沒有試過,但得到的只有瑟蘭迪爾的嗤笑與刀劍般的嘲諷語句,表達了對這些不可思議的故事的鄙薄。那些故事是真實的,卻好像只存在于萊戈拉斯的記憶中,瑟蘭迪爾遺失了,或者說再也想不起來了,所以萊戈拉斯才格外珍惜。但那些珍寶再度放在瑟蘭迪爾面前時,就變得一文不值了。

“你昨晚睡得很不好吧,萊戈拉斯?”瑟蘭迪爾選擇了一個比較委婉的開頭,沒有用逼問的語氣,比以往都要緩和的表情,叫萊戈拉斯一時間糊塗了。

“謝謝您的關心,教授。我睡得很好。”

“劇烈運動之後都這樣……”瑟蘭迪爾說得意味深長,他盯着萊戈拉斯,笑了笑,“和我說實話吧,萊戈拉斯。你是不是去了奧克實驗室的辦公樓?我說的是,以不正當且非法的手段。“瑟蘭迪爾沒有懷疑地就說出了這句話,終于單刀直入了,他對答案早就心中有數,所需要的不過也就是萊戈拉斯對于自己的身份的某種隐秘的暗示。

“……是的。”萊戈拉斯沉默了好一陣子,低下頭,再度表現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卻又有些不服。

“為什麽?原因呢?”說這句話時瑟蘭迪爾與萊戈拉斯對視兩秒鐘,最後對方移開了眼睛,向被拉上了窗簾的窗戶望去。

“您不需要知道。”萊戈拉斯用最恭敬且最不會冒犯的語氣說道。他這樣的神态在過去是常有的,國王永遠都認為王子是驕傲且幼稚的,他的孩子沖動且好戰,還需要磨練上好長一段時間。

父子間的無法理解讓萊戈拉斯郁悶不已,他現在也是如此。WSC每一位成員的遭遇都讓人憐惜,所求的也不過是能夠平平安安地生存在人類之中。然而這一世作為人類的瑟蘭迪爾可能也無法理解這樣的痛苦,永生讓他們無法逃離永恒的詛咒,在沼澤中泥足深陷無法自拔也是常有的。他不敢去看瑟蘭迪爾的眼睛,那裏面的疑問是萊戈拉斯無法面對的,相同的眼神相同的容貌,帶來的效果卻比以往更甚。

聽到那句話瑟蘭迪爾微微挑眉再也不再尋根究底,而是指了指萊戈拉斯的右腿,說:“那你的腿呢?你又怎麽解釋?”

那純粹是一場無妄之災。

萊戈拉斯動了動嘴唇,說:“一些小事,無足挂心。”

“你什麽都不肯和我說,萊戈拉斯。我以為我已經和你足夠的親近了,或者我們有着某些良好的友誼……也許這就是我的錯覺。”瑟蘭迪爾說着,拿起自己給自己倒上的水喝了一口,既沒有失落也沒有難過,仍舊是原來的模樣:“你總是那麽多的秘密,誰都覺得你很神秘。但你不肯分享你的過去,好像從未打算或真正融入到我們之中。你只是想站在我們的身邊,就這麽站着,直到某些事情結束。我說的對吧,萊戈拉斯?“

真誠的話語落在萊戈拉斯的耳中都不再明晰,他搖搖頭,竭力想要否認什麽。

他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流浪在中土大陸的這麽多年的歲月中,萊戈拉斯重複上千萬次的謊言總會博的人們的同情心,再不就是憐憫且悲切的眼神。可萊戈拉斯始終不願意告訴瑟蘭迪爾這些故事,關于他自身的颠沛流離的日子,那都沒有必要提起來。只要能夠留在瑟蘭迪爾身邊,如他所說的僅僅是站在那裏,就足夠了,他并不奢求再進一步。

“恕我無禮,教授。您管得太多了。”萊戈拉斯吶吶地開口說得十分艱難,內心卻因為瑟蘭迪爾對自己的在乎而歡呼雀躍,不久卻又湧起一陣陣的悲哀。他們的相識展開于命運的舞臺之上,結局注定,分別只是遲早。

“那請你原諒我,萊戈拉斯。”瑟蘭迪爾微微低頭,似乎真的為萊戈拉斯剛剛的話語而感到抱歉,“那麽您能和我說說,你身上的傷口還疼嗎?……我猜那是昨晚你闖入奧克實驗室留下來的吧。”他輕描淡寫地敘述着自己的推測,卻是無可争議的事實。

“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了,教授。”萊戈拉斯說的當然是假話。

“那我就放心了。房間裏的早餐你吃了嗎?”

“還沒有……我不餓。”

“如果你要吃的話,最好還是加熱一下,那對腸胃比較好。“瑟蘭迪爾貼心地提醒道。他拿起萊戈拉斯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又看了看,神色晦暗不明。

一陣不大不小的沉默維持了十幾秒,随後萊戈拉斯打破了這樣的氣氛,他的心裏已經有了被全盤拆穿的準備了。他說:”教授,您能夠告訴我……您是什麽時候來的嗎?您怎麽知道我受傷了?“

這個問題萊戈拉斯問得非常嚴肅,認真得讓瑟蘭迪爾的表情變得像是聽到了某些可愛且可笑到不得了的事情。他放下手機,重新看向萊戈拉斯,說:“我猜是你闖進了奧克實驗室,然後我過來看看。沒想到你就暈在了床上。”這裏面有一半是真實的,瑟蘭迪爾還是沒有提起監控設施的事情。

“所以您是在等我主動告訴你……昨晚的事情嗎?”

“并不能這麽說。”瑟蘭迪爾做出了标志性偏頭的動作,頓了頓,似乎思考了一下,才說:“從我個人的角度出發,我還是對你感到擔憂的。”

他的話語很直白。被太陽那一束光線照着的半張臉有些捉摸不定的笑意,難得的讓瑟蘭迪爾看起來柔和了不少,神情仿佛多年以前萊戈拉斯與他的另一次初見。無數次的久別重逢,經過安排的,或是巧合的,萊戈拉斯都會不自覺的認為,那時的瑟蘭迪爾對他笑了,如同冰雪融化在暖融融的風中。

“謝謝您,教授。”萊戈拉斯艱難地說道,他生硬地強迫自己擰過頭去,看向其他地方,“您的關心讓我……嗯……很驚喜。”這個詞用得不好,萊戈拉斯知道,可除此之外他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話說完後,萊戈拉斯看見瑟蘭迪爾又淡淡地笑了一下,面容因為表情的變換過快而變得模糊,明亮的光依舊停留在他的側臉上,描摹着那些優美流暢的線條。

這個場合他們能夠談很多東西,或者說本來可以說很多無用又無趣的話題來消磨時間互相揣摩內心的想法。這麽多年裏,萊戈拉斯學會了許多人類的樂器,歌詠也是其中佼佼者,擅長繪畫,舞蹈也略有涉獵,能夠讓他在瑟蘭迪爾的面前顯得博學多聞,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靜谧的氣氛并沒有因為城市交錯彙合的街道上的武警部隊而改變絲毫,瑟蘭迪爾不想說,萊戈拉斯也不想知道。

瑟蘭迪爾垂下眼睛,看着杯子裏水,也不說話。

他在等萊戈拉斯的坦白。

不像是過去每一次和萊戈拉斯的對話中的互相試探,現在他已經窺見萊戈拉斯的秘密了——那個自稱為WSC的神秘組織,以及他們的所作所為。

萊戈拉斯能從瑟蘭迪爾的每一個動作之中去猜測他內心的想法,這個技能他磨練了許久,察言觀色萊戈拉斯并不擅長,然而對于瑟蘭迪爾,萊戈拉斯卻是天生的在乎。他察覺到瑟蘭迪爾不動聲色的底下有着另一層浮動不明的奇特存在,卻不敢肯定。

良久,萊戈拉斯才說:“瑟蘭迪爾教授,既然您說是我做的,那麽就是這樣吧。有些事情,我一直有些疑問……您從來沒有告訴過我真相,這種隐瞞也許在你看來是好的,但我不願意接受。”

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的瑟蘭迪爾偏過頭來,沉默不語,想要讓萊戈拉斯把話說下去。在他的眼中,萊戈拉斯的确有些不同了,之前僞裝出來的那種大學生的惶恐在他身上依然無處可尋,取而代之的是沉穩與自如,歷經世事打磨而日漸圓滑,鋒芒卻還在閃爍着。

“不如這樣吧,大家各取所需。您告訴我您真正的目的以及我們想知道的事情,我告訴您您不能确定的事情,不會有所保留了。”

萊戈拉斯并沒有忘記自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原因,獸人重現于這片土地之上是不可想象的,像一股席卷而來的黑水所攜帶而來的瘟疫,會奪走所有人的幸福,比戰争更加可怕。而WSC所能獲得的還是冰山一角的,瑟蘭迪爾作為其中的知情者,想必比其他人都要了解的多。但萊戈拉斯不确定瑟蘭迪爾的某些想法,還有他的立場。這些事情可能聽起來無足輕重,但對萊戈拉斯來說卻是十分重要的。

終于還是到了這個階段。

瑟蘭迪爾是個很直白的人,與萊戈拉斯的對話不免消耗了他的耐心,而他卻有些希望還能繼續說一下這樣子的話,而不必急轉直下地回到原點,如同利益交換一般的幹淨利落。他看着萊戈拉斯,說不清自己在想什麽,卻是同意了。

“好,萊戈拉斯。這想法很好。”瑟蘭迪爾點點頭。

“由您來發問吧,我來回答。等您問完了,我再發問。”萊戈拉斯仍舊保持着對瑟蘭迪爾的尊稱,就好象這樣能夠讓他和瑟蘭迪爾的距離變得清晰,也能夠讓清醒地認識到那距離到底有多麽的遙不可及。

“第一個問題,你是WSC的成員嗎?”

“是。”萊戈拉斯點頭,一點也不驚慌,早就預料到了瑟蘭迪爾會這麽問了。

“第二個問題,你為什麽要入侵奧克實驗室?”

“我們需要一些文件來解答自己的疑惑。”

“第三個問題,是什麽文件?”

“……無可奉告。”

瑟蘭迪爾往後靠着沙發,也不惱怒,“那麽,你們拿了多少份文件?”

“一共三份,包括首相的批示。”

“第四個問題,”瑟蘭迪爾稍稍頓了頓,加以思索,道:“你的确和其他人不同對吧?我說的是……不是行為的不同,而是和普通人的區別。你應該明白的。”瑟蘭迪爾想不出什麽可以稱呼萊戈拉斯的不同尋常,他的基因太過神秘,比所見到的人類的基因都要複雜,基于此,他可以肯定地做出結論認定萊戈拉斯不屬于人類,也沒有必要去問萊戈拉斯這個問題。然而為了确定,瑟蘭迪爾還說問了。

“您可以這麽說,我們的确與衆不同。無論是外貌和體能,還是壽命,都要遠遠優于人類。”萊戈拉斯低聲說道。他始終不敢說自己是精靈,也不敢說自己的真實年齡,那比人類的文明史都要漫長,簡直到了驚悚的地步。

“難怪。”瑟蘭迪爾微微感嘆,有些自嘲的意味,“第五個問題,WSC下一步的行動是什麽?”

“無可奉告,教授。”

“所以……你們到底在擔憂些什麽?”

“并沒有什麽……”萊戈拉斯再度回避了。他想起昨天看到的首相批示和真正的軍隊安排文件,奧克實驗室承擔了大量制造半獸人的任務,那令精靈們坐立不安,一部分是為了自身的命運多舛而難過,另一部分則是為了人類的自尋滅亡而嘆息。

“那你腳上的傷呢?有一段時間了吧?”瑟蘭迪爾故作平淡地問道,卻見到對方的眼眸之中閃過了奇異的色彩,濃郁的悲傷就在那雙藍色的眼睛裏,無法平息下去。

“是的,有一段時間了。如您所見,是燒傷,疤痕去不掉了。”萊戈拉斯說這段話十分輕描淡寫,并不為自己的皮囊感到可惜,但記憶卻在心頭缭繞不去,一點一點的紮進胸口。

瑟蘭迪爾看着那些紅腫而又夾雜着蒼白的疤,聲音像是被凍結在湖面上的白色的冰層一般,“沒有問題了,我都問完了。”

“那麽,教授……”萊戈拉斯松了一口氣,說:“在第一實驗室裏我見到了一具屍體,我們查到他叫埃裏克·迪布朗。能告訴我有關他的事項嗎?”

果真是萊戈拉斯動了屍體,半信半疑的瑟蘭迪爾也是釋然地笑笑,并不認為萊戈拉斯問得棘手。

“政府戰後頒布了一個計劃,即是根據事物的士兵做出綜合總結,讓士兵們的綜合戰鬥力獲得提升。而解剖他們的屍體,就是計劃的一部分。埃裏克·迪布朗只是這場戰争的犧牲者,他使用了奧克實驗室的藥劑以後,居然咬下了另一個士兵手臂上的肉,後來死于轟炸了。所以就被送到我們這裏進行解剖,就是這樣。”瑟蘭迪爾的敘述很快,聳了聳肩,眼神卻是漫不經心地落在了房屋的每一一個角落,像飄搖的灰塵的塵埃落定。

“他們使用藥劑來進行科學研究?……士兵也在服用?”萊戈拉斯問,并不好奇,只是基于一些疑惑。這樣下來昨天他看到的那一份文件就可以說得通了,如無意外,獸人會逐漸戰局這個國家的主要地位,人們甚至希望能夠獲得那樣畸形的強大的肉體。

“沒錯,他們讓士兵服用藥劑,效果還真的不錯,他們的單兵作戰能力的卻得到了前面的提升,這都要感謝那該死的奧克實驗室。

“您怎麽看待奧克實驗室?”

“這不是記者采訪,萊戈拉斯,我不想回答這些問題。不過既然我和你約定在先,那也無所謂。”随後瑟蘭迪爾以另一種修辭說着自己真實的看法,露出微微的厭惡與不屑,也是萊戈拉斯熟悉的。他說:“奧克實驗室和我們一樣不擇手段,但首相更喜歡他們,也許他們臭味相投吧。”

“那之前您的實驗呢?”萊戈拉斯深吸一口氣,盯着瑟蘭迪爾的眼睛,既不畏懼也不遲疑,只是問道。他想從瑟蘭迪爾的口中得到一些關于自己的話,然而那只不過是一廂情願的感情罷了。

瑟蘭迪爾手肘搭在沙發的扶手上,手掌合在一起,姿勢非常惬意。他彎了彎嘴角,似乎早就料到了萊戈拉斯會這麽問,神色不變,“坦白來說,我們只是想要研究你。”

萊戈拉斯的眼睛暗了暗,低下頭去。

和過去一樣的答案,再度出現在他的眼前。

“和計劃有關?”

“和計劃有關。”瑟蘭迪爾以陳述句的語氣再重複了一遍,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其實這對萊戈拉斯來說是意料之內的,當他決定接近瑟蘭迪爾的時候,就應該做好準備了。承擔相應的後果也許并不沉重,卻仍然讓人痛苦不已,如同鈍刀留下的傷痕,與劍刃反射着冷光的刀劍不相上下。瑟蘭迪爾做這個實驗的原因他是知道的,而且在幾分鐘之前,他就告訴了瑟蘭迪爾。對方倒是很輕松,像是終于得到了一個正确的答案那樣,不論自己是對是錯,也不在乎了。

窗沿因為雪而變成了白色,一路延伸,又被陽光覆上了鑽石般的光彩。瑟蘭迪爾看了看那一扇始終沒有被打開過的窗戶,等待着萊戈拉斯的下一個問題。無論再怎麽尖銳,他都有相應的把握。

“那麽接下來呢?”

這個問題沒頭沒腦的,連萊戈拉斯也不清楚他到底想知道些什麽,可他只是想說些什麽,于是就在此時此刻,說了出來。也許瑟蘭迪爾會明白,也會給他一個滿意的回答。

“接下來的實驗被攪黃了。”瑟蘭迪爾攤開手心,“奧克實驗室聽說了你,要讓我們交出來,如你所言,我們兩個實驗室的關系一點也不好,自然也就沒有原因把你無端端的送出去。我們拒絕了,也就是現在為什麽你會在我面前的條件之一。”

“他們想要把我帶走?為什麽”萊戈拉斯怔了怔,看着瑟蘭迪爾的眼睛,竭力想從中找到破綻。

“相對于有缺陷的半成品或是殘次品,我相信他們更想要一個可以快速制造出來的成品,而你,萊戈拉斯,就是那個模板。”瑟蘭迪爾的比喻讓萊戈拉斯不寒而栗,他的确能夠弄清楚他的話的意思,卻又不可置信。

停了停,瑟蘭迪爾見他面色不好,又說道:“萊戈拉斯你是不是不舒服?真的不需要休息一下嗎?”

“不了。”萊戈拉斯搖搖頭,示意瑟蘭迪爾繼續說下去。

“你見過活的服用了藥劑的部隊嗎?”瑟蘭迪爾忽然問道。

這不是他提問的時間,而是萊戈拉斯的提問時間,但兩個人都不太在意他們共同制定的規則,而是像閑來無事的閑聊,說着什麽稀松平常的事情。

“我見過,奧克實驗室的內部就有。”萊戈拉斯沉聲說道。他無法忘記自己昨晚在奧克實驗室五樓見到的場景:數不清的獸人被安置在培養艙裏,類似于福爾馬林的液體不斷冒出泡泡,扭曲了所見到的畫面。還有那些在樓梯口兇神惡煞的獸人,每一幕都能牽動其萊戈拉斯關于過去的回憶,那些血與火,還有永不停息的哭喊聲還歷歷在目。

“很驚人對吧?”瑟蘭迪爾彎起嘴角,露出一抹好看的笑,難掩其中的冰冷與嘲笑,“那是我見過最可怕的士兵,完全服從命令,能夠明白訓誡,強壯高大。毫無疑問,他們的出現能夠扭轉戰局,大家都在這一場戰争裏太久了……只要能夠結束戰争,誰都不會管是什麽幫他們打贏了。勝利就是一切。”

“首相的态度是什麽樣的?”

“樂不可支。我想不出還有什麽可以形容他的表情了。”

“您也支持嗎,教授?”萊戈拉斯這時看着瑟蘭迪爾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瑟蘭迪爾也感受到了,稍稍有些不自在。

他轉過頭去,看着自己的手機,說:“他讓我們全力配合奧克實驗室。就像助手一樣。”他的眼裏有嗤笑般的冷意,語調也有同樣的變化。萊戈拉斯熟悉瑟蘭迪爾這樣的神态,一舉一動都無不透露着他的輕蔑,毫無顧忌也毫不猶豫,驕傲依舊在他的身上鋒利得像輕薄的刀刃。

“相反,一點也不。我甚至不想完成這個任務。”

“那您還……”

已經知道萊戈拉斯下一句會說什麽的瑟蘭迪爾搶先一步,說道:“我無法抗拒這臺機器安排給我的每一個任務,我所能做的,就是用某種途徑去停止它,但是我不知道結局是什麽樣子的。”

“教授,”萊戈拉斯輕輕喊道,決定還是說出自己在昨夜那一份文件上看到的內容,“也許我能告訴您一些事情——真正需要的軍人不是三萬人,而是九萬,還有一萬的預備役。其中絕大部分都要注射或者服用藥劑,到時候,首都的所有部隊都要換成這些……服用了藥劑的軍人……”萊戈拉斯說得斷斷續續的,他不能向瑟蘭迪爾描述過去獸人是怎麽樣帶來苦痛與災難的,他們是一場鋪天蓋地的瘟疫,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毀滅的樂趣萦繞在獸人的心頭,也是他們唯一奉行的準則。

然而瑟蘭迪爾接了下去,他說:“當局正在培養一個怪物。高層以為他們制造出來的只是一只聽話的小狗,卻沒有想到那可能是利維坦,而且是吞噬一切的怪獸。但是大家一點也不關心這個問題,他們更想知道什麽時候能夠結束這一場該死的戰争,高層更關心自己在下次大選中的選票與連任與否,這只小狗就這麽被忽略了。”

但總有一天,乖巧可人的小狗會成長為龐然大物,有着饕餮胃口,吞吃世俗。?

這也正是WSC真正害怕的地方,精靈們尚且能夠在這片土地上獲得一隅喘息之地,但與獸人的作戰中,人多勢衆,要獲得真正的勝利是很困難的。而人類又因為彼此的利益紛争再度自尋死路,無意識的促成了這一場災難的爆發。火藥桶已經擺好了,過不了多久就會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把一切炸得粉碎。

“您就不能……做些什麽嗎?”

這句話說的有些強人所難了。

瑟蘭迪爾把原本還有一半的水喝得只剩下三分之一了,他關上手機屏幕,放回口袋了,整個過程流暢自然,對萊戈拉斯的話語不為所動。

“那為什麽WSC不插手呢?只要你們把奧克實驗室的文件公布出去,添油加醋說上一番,也會比我那些科學演講辯論要有用得多。”這回瑟蘭迪爾說的倒是大實話,他不曾與政治,但對政壇的勾心鬥角卻帶着天生游刃有餘的能力,他能察覺到高層之間的腥風血雨,那不是他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擺平的。面對的阻力太多太多,叫人望而卻步。

“那可是比公告上要多出三倍速,足足九萬人!這個國家還剩下多少人能夠拿起武器去打仗?”萊戈拉斯上一次如此激動還是在聖盔谷之戰中,他和人類王者阿拉貢鬧出了矛盾。他認為僅憑弱小的人類是無法抵抗主獸人的軍隊的,并且因此和阿拉貢大吵了一次,事後他們和解了,也不再提及這件事情。現在這兩件事情是如此的相似,而萊戈拉斯再一次變得激動不已。

倒是瑟蘭迪爾,平靜地近乎于冷酷。

“我知道那是什麽概念,萊戈拉斯,你不必對我強調。”瑟蘭迪爾說得慢條斯理,“我做了足夠多我應該做的事情了,以後也會繼續做下去,但現在……這個迷局裏,我并沒有任何的方向。”

看到瑟蘭迪爾有些無奈的神情,萊戈拉斯明白是自己再度沖動了。從他是王子的時候就開始和瑟蘭迪爾産生争執了,雙方因為某些東西而相持不下,誰也不願意承認是自己的判斷錯誤。國王的理由永遠那麽充足,萊戈拉斯找不到其他的說辭去反駁,因此到了最後,灰溜溜地去認錯的總是他,仿佛自己一直那麽幼稚。

“……是我莽撞了,教授。”

“WSC不插手也是好的,成員們都和你一樣麽?”瑟蘭迪爾又問道。

“可以這麽說。”

“你們很明智。”瑟蘭迪爾說,他拿起水杯,冷下去的水吞下去那一刻讓他難以适應,“盡快離開。”

萊戈拉斯睜大眼睛,還想問些什麽。

而瑟蘭迪爾又說:“和你們一樣,我很想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第一實驗室也會付出努力,但是結果如何是我無法保證的。而你,萊戈拉斯,現在很危險,沒過多久最高級安保系統就會在人群中找出你了……越快越好,離開這座城市,離開這個國家。按照你們原定的計劃進行吧。”

?:化用自“他從血泊中挺身而出,有着吞吃世俗的饕餮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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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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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