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Chapter 29

婚禮與葬禮也許是一生中必不可少的兩個儀式,也許自己的婚禮不止一次,但自己的葬禮就真的只有一次了。不過大家總會受到參加婚禮的邀請,在戰争時期也不例外,仿佛這是能夠讓人們忘記戰火紛飛的事實的良藥,随着酒水下肚就瞬間化為烏有了。同樣的,婚禮也是個不錯的話題,帶着歡喜與幸福,連憂慮也透着令人羨慕的歡愉。

灰卡權限被取消後的兩個夜晚裏瑟蘭迪爾都神色如常,他還就埃爾隆德和凱勒布理安的婚禮聊了起來,玻璃杯裏的水晶瑩剔透,而瑟蘭迪爾卻像是在喝酒。埃爾隆德有些擔心瑟蘭迪爾的狀态,過度的工作以及随時被監控的可能讓人變得神經質,但他的有人與夥伴只是縮在椅子上,眼睛時不時掃過電腦屏幕上關于軍隊的新聞報道,漫不經心地說着埃爾隆德即将來臨的婚禮。

這個話題的确讓埃爾隆德放松了一些,自第一實驗室的解剖被停止後,他就再也不用滿身屍臭的走動了,時間也寬松了不少。但情況在快速惡化着,每個人都心知肚明。随着軍隊數量的增加,他們的危險與日俱增,權力鬥争的失敗意味一蹶不振的被斬草除根。

瑟蘭迪爾就埃爾隆德為他修改了芯片記錄表示感謝,失去灰卡權限後他連查看自己的記錄都不能做到,但本來也不應該對此在意,因為第一實驗室的人不會做什麽偷偷摸摸的事情,只是凡事總有例外。

問起記錄,瑟蘭迪爾倒是在紙條上承認了自己去了安卡思區,也沒有說做什麽。但特別調查局的人盯着他們,一舉一動都納入眼中,而瑟蘭迪爾行事高調,又引人注目,也難怪會比埃爾隆德先一步被降職。

靜谧的夜裏,第一實驗室還有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流言蜚語并沒有影響他們的工作熱情。透過百葉窗的縫隙以及那一層擦得透亮的玻璃他們能夠看到不同屏幕上熒光藍的字母,像浮在玻璃上一樣,幽幽地發着光。

關于婚禮與紅酒的談論還在繼續着,瑟蘭迪爾在辦公室內百無聊賴地滑動着鼠标,聽着那些有規律的響聲,又不住地望着斜上方的攝像頭,在那兒留下了最清晰的一張圖片。

早就定下來的日期已經沒有什麽好說的了,頭疼的問題是該如何解決當日要準備的物品,戰時必需品供應不足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了。值得慶幸的是凱勒布理安邀請的客人不多,埃爾隆德也沒有多少嘉賓要歡迎,他把瑟蘭迪爾也加了進去——不久之前他就答應了瑟蘭迪爾。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話,埃爾隆德又說起了自己将要挑選的結婚禮服,瑟蘭迪爾則是善意地對此加以嘲弄:“我想,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和我說,凱勒布理安怎麽看才是最重要的。況且,只要你不是穿着防護服,什麽都好說。”他所言不假,可埃爾隆德還在為着這件事情煩惱着,但總比為了奧克實驗室的擴大化而煩惱要好得多。

搖搖頭後埃爾隆德說:“就是前一陣子太忙了,許多前期工作都漏了下來,現在匆匆忙忙的倒是什麽都做不好。”

“我以為你是那種未雨綢缪的人呢。”

瑟蘭迪爾話音平淡,略有一些調侃的意味,的目光仍舊停留在屏幕上,那上面在不久之前才更新了最新的戰況,他們奪回了部分失地,聽起來鼓舞人心。還大肆介紹了那一支取得了勝利的隊伍,有意無意地在字裏行間以及了奧克實驗室以及他們的藥劑,訴說着這些藥劑給人們帶來的希望。

這樣的消息充斥着耳目,在外面漫天飛舞,連第一實驗室也不例外。瑟蘭迪爾能夠從工作人員的臉上找到他們的擔憂還有嫉恨,還有一種名為反感的情緒,都那麽得活靈活現。

“在很多事情上,我的确想要做到天衣無縫。”埃爾隆德承認了,他還在慢慢地看着眼前的文件,那根本就不重要,只是他消磨時間的一個選擇而已。說起來也是可笑,原本忙碌得時間要以秒來計算的兩位第一實驗室的負責人居然一朝清閑,只能留在辦公室裏談天說地地閑聊着,要不就是看看風景看看新聞。

“你做不到天衣無縫的,埃爾隆德。誰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瑟蘭迪爾說,似乎是發表了一番感慨。

“這只是一種态度吧,讓自己看起來認真點總沒有壞處的。”埃爾隆德聳聳肩,終于翻到了最後一頁,在文件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這倒是讓瑟蘭迪爾有些奇怪了,他伸長脖子想要看看上面寫這些什麽,而埃爾隆德則從善如流地遞給了自己偶爾會好奇心爆發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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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上面用印刷的花體寫着标題,讀起來倒是有些吃力,瑟蘭迪爾看到上面的文字才反應過來:“你要去科考隊?還是一片原始森林?”

“是啊,吉爾加拉德給我的。為期三年,凱勒布理安也有些興趣,我們都打算參加。”埃爾隆德說得倒是很坦然,好像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

而瑟蘭迪爾看着上面彩色打印的圖片,的确很吸引人,參天樹木下的清澈湖水波瀾不起,灰塵在光線中被照得明亮,身姿輕捷地飄蕩在半空中,叫人向往。

“埃爾,我記得你說過……凱勒布理安是植物學博士?”

“一點不錯。”說到這兒,埃爾隆德微微挺直腰,笑了一下,眼角的笑紋又展露出來。

“完婚之後就去嗎?”

“大概還有半年吧。等局勢穩定了科考隊就出發。”埃爾隆德回憶着細節,耐心地說着。

“還挺不錯的。”瑟蘭迪爾合上文件夾的塑料封面,指尖冰涼,環顧辦公室內一周,“那看來我也要辭職回帝國大學專心做我的教授好了。”

這句話裏有許多模棱兩可的成分,埃爾隆德也分辨不出這到底是瑟蘭迪爾一時興起說出來的還是真的有所打算。于是埃爾隆德問道:“你真的這麽想?”

“差不多了。”瑟蘭迪爾再次靠在椅子上,合上眼睛,不去看埃爾隆德,“變了質的東西就沒有什麽好懷念的了。帝國大學倒是一成不變,很适合我。被別人叫瑟蘭迪爾教授也挺好的。”

“那可很無聊,尤其是對你。”埃爾隆德指出問題所在,“你不可能一直呆在象牙塔裏不問世事。”

“很多人都想我不問世事。”瑟蘭迪爾說得意味深長,還不忘看了一眼攝像頭,心想自己怎麽也不在這裏安裝一個幹擾器呢,那就不用這麽得拘束了。

“或許你以後會因為自己的耿直受到誇贊。”埃爾隆德有些想要安慰瑟蘭迪爾,而這對瑟蘭迪爾一點用都沒有,那些死後的功名利祿不過是過眼雲煙,他自己都看不到。

“但我有生之年不會了。”

他那雙澄澈的藍眼睛裏并沒有悲傷在上面浮動着,像許多次那樣風平浪靜,如同厚重的冰層,地下的深水中的黑暗都被過濾而去,剩下來的是接近于純淨的色彩,豔麗而又淡然,帶着那虛無的浩渺。

這是一個晴朗的夜晚,遠方的戰場上正在沖鋒,無數戰士為了自己的國家抛頭顱灑熱血,在轟炸中艱難前行。同時還有更多的人在暗中行動着,為了他們內心真正的自由與幸福,還有觸不可及的和平。唯有真正的勝利才能帶來和平,這樣的信念在這一代人當中已經紮根并且發芽,他們聽不進去有關那一支光榮的軍隊的任何批評,哪怕那是血肉模糊的事實,叫人不忍直視,由欺騙以及無謂的犧牲構成。

瑟蘭迪爾的話一時讓埃爾隆德語塞,他說的沒錯,或者會更加嚴重。日後人們對他們的評判不是客觀地根據事實或是科研成果,而是政治立場,那才是決定了記憶的關鍵。然而瑟蘭迪爾已經逃脫了那被設定好的标準的記憶中,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并且将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在默然中瑟蘭迪爾看着屏幕上被打開的視頻,最新傳播來的是官方媒體上的直播,混亂的畫面裏連人影也看不清楚,黃沙飛舞,嗆人口鼻。

“回到帝國大學也挺好的,那兒很安穩。”

半響,埃爾隆德開口說道。

“你明天要去看禮服了吧?凱勒布理安也有空?”瑟蘭迪爾又說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似乎并不覺得自己之前所說的會引起怎麽樣的反應,也沒有因為視頻裏的場景而難過。

“是啊,我們都安排好了。聽說很不錯。”

“那挺好的。”瑟蘭迪爾微微偏着頭,頓了頓,又說道:“如果可以的話,埃爾,給我授權。我要你的灰卡權限。”

他的話一如既往地直接。

臨時授權并不能維持太久,最多只有二十四小時,私人方面的授權不會通過系統審核,這是一個小小的漏洞,給了許多官員濫用權力的方便,也正是因此這個缺口才一直沒有堵上。瑟蘭迪爾很少賦予他人自己的權限,而今他卻需要了埃爾隆德的權限。

埃爾隆德當然明白為什麽瑟蘭迪爾會提出這個要求,在第一實驗室內,細致到每一道門都需要相對應等級的權限都能開啓。剝奪了瑟蘭迪爾的灰卡權限後,過去曾經對瑟蘭迪爾敞開的大門你就會關閉,那會帶來許許多多的不便。而瑟蘭迪爾需要這灰卡權限,他才能在第一實驗室內繼續暢通無阻。

“好。”埃爾隆德沒有絲毫猶豫,從口袋裏拿出了外形精巧的終端機輸入了相應的密碼,選定了瑟蘭迪爾,不過幾秒鐘就把自己的權限共享給了瑟蘭迪爾,而且是限度最長的二十四小時。

瑟蘭迪爾也知道埃爾隆德會是這樣的反應,露出微笑,“謝謝了,埃爾。”

“這沒什麽。”埃爾隆德也不提起瑟蘭迪爾被剝奪的灰卡權限,“我得回去了,現在不加班留太久也不好。”

“可別讓凱勒布理安等你。”瑟蘭迪爾的側臉在暖黃色的燈光下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帶有溫度的顏色,整個人都變得柔和了不少。而他實際上還是面無表情的。

“你不回去休息?”埃爾隆德問。

“不了,我還想再發送一份文件過去,我想試試。”瑟蘭迪爾動了動手指,“時間不多了。”

“給誰?”

“游行組織委員會。”瑟蘭迪爾作了個口型,一點聲音也沒發出。

目前第一實驗室內能夠進入檔案庫的人也就只剩下埃爾隆德了,他的權限是很多觊觎着那些機密文件的人所渴望的,在那之前瑟蘭迪爾也有。而他現在再度獲得了這權限,雖然時間短暫,但也足夠他把那些文件掃描下來再發送了。

埃爾隆德愣了一會兒,下意識地看向那個攝像頭,那就像他心頭的一根刺。

“你沒有必要,瑟蘭迪爾。吉爾加拉德正在幫助我們,還有幾位科學院的元老……固執對你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他誠懇地說道,試圖打動瑟蘭迪爾,讓他不要這麽的沖動。

而瑟蘭迪爾卻被緊迫感驅使着,他說:“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埃爾隆德。你和我一樣清楚那些軍隊真正誕生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未來。科學院的力量是比不過首相的,我們手無寸鐵!什麽都反抗不了。而我們有利的籌碼都輸光了……錯過了這一次,也許就沒有以後了。”

“你還是要把文件拿出來。”埃爾隆德注視着瑟蘭迪爾的臉,他和十年前一樣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近幾日的煩心事讓他略顯疲态,卻又很好地隐藏了起來,只剩下眼圈下淡淡的一層青黑說明了主人的少眠。

“沒錯,所以我才問你要了授權。”瑟蘭迪爾坦然說道。

埃爾隆德此刻擔心的不是自己要背負上洩漏文件的嫌疑,而是擔心瑟蘭迪爾這麽做引發的不可收拾的後果,他最後還是放下了公文包:“你別去了,我去拿吧。”

“但你明天要去試禮服,凱勒布理安在等你。”

“那不着急。何況資料室不僅僅需要權限,還要面部識別,數據庫更新了,你進不去的。我去拿給你好了。”埃爾隆德沉靜地列出自己的理由。

“我希望凱勒布理安會原諒你的食言。”

埃爾隆德倒是笑了起來,“她一向善解人意。”

今夜比以往的氣溫要低上些許,辦公室內的暖氣正在發出鳴響,溫熱的氣體不斷地從輸出口冒出來。

那只從安卡思區帶回來的銀色保險箱還放在辦公桌下的空位裏,時不時會被踢到,讓瑟蘭迪爾意識到自己還丢了這樣的東西在這裏。他清楚裏面放了些什麽,全是之前從安全部隊要回來的高精度的監控器,僅僅連接着他的賬號,某個意義上就是私人監控,而被監控者就是萊戈拉斯。但裏面儲存着的影像都被盡數删除了,為了确保沒有洩漏瑟蘭迪爾還特地格式化了。

失去了權限後他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這些東西,他倒不是害怕被人懷疑自己是一個變态,而是不想讓這些影像出現在特別調查局的電腦上。權限退級會有一次系統強制的清掃,所有他使用過的服務都會被掃描到統一的服務器裏被編號,隐私根本就不存在。在瑟蘭迪爾看來,這倒是無所謂,也不值得去關心。

而當他走近那些角落,他倒是有些慶幸自己帶了幹擾器,那也不過是戲弄系統的小把戲,能夠擾亂記錄的儀器。他把那個微型幹擾器留在了房子裏,以屏蔽其他人的監控器。

如他所能預料的,萊戈拉斯正處在多重的監控中,而擅自拆下那些監控器只是打草驚蛇。

前幾天趁着萊戈拉斯不在房子時裏,瑟蘭迪爾裝好了那個幹擾器,又拆掉了自己留下的監控器預備離開,也沒有打算等萊戈拉斯出現。或許他早就離開了,瑟蘭迪爾也說不準,他有一段時間沒有去看錄像了。因為萊戈拉斯已經說出了自己能說的秘密,其他的都不再重要了。

就像過去實驗中他看見的萊戈拉斯的DNA圖譜上永恒互相纏繞的雙螺旋結構,是費了多少精力也不可能解開的謎題。

他早就不需要答案了,也許根本就不存在答案。

那只是一個由神明精心設計的難題。

放在桌面上的掃描儀快速運作着,一張一張平整的字上的文字都被掃描到了屏幕上并且保存了下來。他們切斷了電腦的網絡連接,令其失去了絕大部分的功能,單純地轉化為記錄的儀器。

他與埃爾隆德達成了妥協,将文件轉化為數據,壓縮到小小的一個芯片內,由埃爾隆德保管。而紙質的文件仍然安放在保險手提箱裏,密碼只有瑟蘭迪爾知道,他連埃爾隆德都不會告訴。這是第一實驗室很久以前就采用了的保密的方法,但真正需要他們兩個人同時遵守的規則少之又少,這一份解剖記錄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這樣下來哪怕是其中一個人遇到不測,也還有其他的準備能夠亡羊補牢。

原本說來,掃描這些文件的簡單工作不應該由第一實驗室的兩位負責人來做的,只要他們下達指令,就會有其他工作人員過來。可這些文件岌岌可危,不能夠讓很多人知悉它們的存在了,于是埃爾隆德和瑟蘭迪爾也不辭勞苦,像很久很久以前自己還是第一實驗室的普通工作人員一樣耐心十足地等待着掃描完畢。

文件很多,要掃描完畢必定要花費上一定的時間。埃爾隆德拿來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連接上那臺切斷網絡的臺式機,一點一點地讀取着,看着上面緩慢前進着進度條。

這樣的枯燥無聊被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打斷了。

瑟蘭迪爾很少與他人電話聯系,更多的是與對方面談,留在他的通訊錄裏的人也很少,大多數都沒有撥出過。埃爾隆德看見桌面上屏幕亮起來的手機,沒有顯示來電記錄,是一個匿名號碼。

瑟蘭迪爾也注意到了那震動着的手機,有些疑惑地拿起來,走到辦公桌後面的監控死角,靠着書櫃。手指滑過屏幕,他說:“晚上好。請問您是誰?”中規中矩的開頭,以及滴水不漏的問候語,沒有任何破綻。

他聽見了輕微的呼吸聲,還有風聲,仿佛他窗外的凜冽寒風正掠過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随後又是一個簡短的音節,像是從喉嚨裏不受控制地跳出來的。

“晚上好,瑟蘭迪爾……教授。”

怔了片刻,被問候的人低低地笑了一聲,聽不出其中是否蘊藏着欣喜或是驚訝,而他的脊背幾乎全都貼在書櫃的側邊上了,雖然隔着衣服卻還是感受到那棱角分明的冰涼。他問:“怎麽了,萊戈拉斯?”

“我……要走了。”電流的嘶鳴中,萊戈拉斯的話音清晰可辨。

“這樣啊……現在嗎?”

“嗯。”

“你和其他人說過了嗎?”瑟蘭迪爾換了個姿勢,轉而倚在牆壁上,也不介意灰色的大衣沾染上白色的風塵。他的目光在掃描儀上游移着,聲音聽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還沒有。”

“以後不回來了麽?”

“也許吧。”

回答這個問題費了萊戈拉斯不少力氣,某種潛藏在心底的記憶再次湧出,刺痛如此明晰。

室內的溫度不變,舒适宜人,而那與太陽光相似的燈光特還在搖擺着。銀色手提箱的邊緣在光芒下閃閃發光,埃爾隆德将那些掃描好的文件重新疊好放回原位。

瑟蘭迪爾在腦海裏搜尋着萊戈拉斯的面容,但所得的更多是遠遠望見的一個身影。他們相見不多,其實也沒有理由相見,所有的聯系早就應該斬斷了。那對他,還是對萊戈拉斯都百利而無一害。他們能夠保全自己的身份地位,還有風平浪靜的美滿人生,不必用謊言來粉飾太平自欺欺人。

“不打算回帝國大學和你的朋友們道別嗎,萊戈拉斯?”瑟蘭迪爾念出這個名字時,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沾染上了一絲不屬于那冷峻面容的柔和。

“我們來不及了。”萊戈拉斯如此解釋,瑟蘭迪爾也無意追究真假。

“那真是遺憾。”瑟蘭迪爾用一種很抱歉地語調說道。回想起那好不容易有一些生氣的房子,裏面布滿了各種各樣的攝像頭,像是各方追逐的交彙點,而萊戈拉斯就在舞臺中央,誰都不清楚他到底是誰,卻又為着謎底勾心鬥角明争暗鬥。

他挑起百葉窗簾,縫隙中能望見潔白雪地裏的光禿禿的樹木以及枝桠,在月光下綿延向着地平線而去。

“以後我們還會再見的,教授。”

說這句話時萊戈拉斯如鲠在喉,站在他身後的精靈靜靜地瞪着他結束通話,也不在意浪費着短短的幾分鐘。

“是的,我們會的。”

“那麽……再會吧,教授。”萊戈拉斯還保持着那個有着一定距離感的稱呼,在多次刻意的糾正後,他終于沒有把瑟蘭迪爾的名字脫口而出,也沒有錯誤地喊他Ada。

“再會,萊戈拉斯。”瑟蘭迪爾的聲音中隐隐約約有着笑聲,在安靜地只剩下掃描儀運作的響聲的辦公室內倒是清楚。

挂掉電話後,他轉過身來,此時埃爾隆德正在核對着準确度,掃描儀剛好完成了一半的工作了,剩下還有兩三厘米厚的文件。察覺到他的動作,埃爾隆德擡起頭來,神情複雜地望着他。

“我以為你已經和他中斷了聯系了。”埃爾隆德說。

“現在是了。”他把手機放回口袋裏,重新回到座位上,疲憊地合上眼睛,心頭大石卻放下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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