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邱白咕嘟咕嘟喝下一半,發覺周遠在盯着自己,他想了想,把剩下的水遞給周遠。

“給,你也喝。”

周遠接過來一口悶掉,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下嘴巴。

野性十足,帥得邱白心裏小鹿亂撞。

他在現代遇到的那些追求者,一個個都打扮得人模狗樣,言行舉止間透露着斯文和矜貴,從不會做出一點難看不雅的舉動。

可他偏偏喜歡的就是這種粗野狂放的大猛1,渾身上下都是濃郁的男性荷爾蒙,性感得讓他腿軟。

邱白一手托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周遠,就差流口水了。

周遠被他熾熱的目光看的渾身不自在,但他不明白這種眼神代表着什麽意思,只覺得邱白傻兮兮的。

歇夠了,邱白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走吧。”

周遠沉默地走在前面領路,邱白在他身邊叽叽喳喳說個不停,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周遠不理他,他就自說自話。

可漸漸的,周遠發現邱白話越來越少,走得也越來越慢,已經落後一大截,走路的姿勢也有點奇怪。

他皺着眉頭看過去,才發現青年的臉色已經煞白,汗濕的頭發粘在額頭上,鬓角處都是汗水。

他猛然想起,邱白前幾天就因為中暑暈倒過一次了,這不會是又中暑了吧。

周遠大步走到邱白身邊,提着他的胳膊,“你怎麽樣?是不是中暑了?頭暈不暈?有沒有想吐?”

邱白被他晃得更迷糊了,難受之餘心裏卻想着,這人還能一次性說這麽一大串話呢,真稀奇。

嘴裏艱難地說出一句話,“你、放下我,我歇一會。”

周遠拽着他坐到陰涼處,眉頭擰得死緊,盯着邱白一言不發。

邱白看他臉色比自己還難看,擺了擺手,“我沒事,就是……”他難以啓齒。

“是什麽?”周遠見他欲言又止,煩躁地追問。

“腿…腿疼。”邱白臉紅,聲若蚊蠅。

“什麽?”周遠沒聽清。

邱白豁出去了,一字一頓地大喊:“我、大、腿、疼!”

周遠呆滞了一下,然後黑着臉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罐子扔給邱白。

“是什麽啊?”邱白嘀嘀咕咕打開罐子,裏面是墨綠色的膏體。他輕嗅了下,“是藥膏!”

邱白驚訝,“你怎麽會有這個?”

周遠臉色更黑了,沒回答邱白的問題,而是粗聲說:“你自己塗!”

為什麽?為什麽?他特媽的也不知道為什麽!

一大早起來走兩個小時的路去鎮上,第一件事不是去黑市占個好位置,而是魔怔了一樣跑去買了擦傷膏。

鬼知道他當時心裏在想什麽!

邱白早習慣了周遠時好時暴躁的臭脾氣,反正他又不打人,才不跟他一般見識。

見四下無人,邱白從罐子裏挖出一塊藥膏,放在手心搓熱,然後脫下褲子準備擦,又忽然意識到身邊還有一位。

于是默默背過身去。

周遠只看到眼前一閃而過的雪白肌膚,晃得他眼神一抖。

他磨了磨後槽牙,猛然轉身,走到另一邊狠狠踹了一下樹幹。

艹他媽的,煩死了!

藥膏塗在腿上清清涼涼,緩解了褲子摩擦傷口造成的疼痛。

邱白覺得很舒服,他對站在一邊的周遠道謝,把藥膏還給他。

周遠沒好氣地說:“你用過的東西還給我,我不要!”

邱白:“……”

不要算了,他自己留着塗。

兩個人一路磨磨蹭蹭地回村,兩個小時的路程硬是走了三個多小時。

邱白有點不好意思,如果不是他,周遠應該早就到家了。

站在分叉路口,他叫住要回家的周遠。

“給你。”他拿出一個紙包。

周遠看都不看就說不要。

“說給你就是給你了。”邱白把紙包塞進周遠懷裏就跑。

周遠看着青年跑走的背影,低頭打開紙包,只見裏面有兩個白饅頭和一塊棗子糕。

還有,一塊大白兔。

日頭西沉,如血的晚霞流溢在天邊,給整個村莊都籠罩了一層暧昧的昏黃。

高大的男人垂眸站在原地,怔愣了許久才轉身回家。

邱白回到知青宿舍的時候,知青們都開始準備晚飯了。

見到邱白,孫倩問:“你怎麽才回來?”

“別提了。”邱白舉着手裏的兩條五花肉,“做紅燒肉吃。”

呂南驚訝:“你買到肉了!”

邱白得意地點頭,“今晚大家敞開了吃!”

吳莉正要做飯,見狀從邱白手中接過肉掂了掂,“這得有三斤吧,全做了?”

“做!”邱白斬釘截鐵地道,“天氣這麽熱,不都做了會壞掉。”

他又從包裏拿出調料和油,告訴吳莉,“多放一點調料,會好吃一點。”

吳莉點點頭,信心十足,“好,我一定拿出全部的本領!”

等到吳莉端出一盆香噴噴的肉時,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

“等等!”邱白攔住躍躍欲試的幾人,“先讓我盛出一碗。”

他拿出自己的鐵飯盒,盛了兩大勺肉和湯,蓋緊蓋子挂到井裏冰着,保證它不會變質。

然後回到飯桌前,手一揮,“開吃。”

一塊塊四四方方的紅燒肉,肉皮肥而不膩,瘦肉軟爛入味,鮮香的滋味在味蕾上起舞,給人極致的味覺享受。

用窩窩頭沾上一點醬紅色的濃郁湯汁,連本來難以下咽的粗糧都變得美味不少。

邱白心道,可惜沒有米飯,不然一定會更好吃。

三斤肉,雖然看起來很多,但是他們足足有五個人,其中三個是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子,吃得更多。

所以一盆肉被吃得一幹二淨,連盆裏的湯都被幾人拿窩窩頭掃幹淨了,一點都沒剩下。

吃飽喝足,幾人動作一致地靠在椅背上,摸着肚子嘆息。

“這次真是要謝謝邱白請大家吃肉。 ”

“是啊,過年都沒吃這麽好過。”

邱白攤在那裏不想動,只是微微擺手,表示不用謝。

他這個人向來恩怨分明,這幾個知青對他還不錯,他自然也會拿出誠意。

而且他一直記得呂南和劉偉給他下河抓魚的事,所以就幹脆請他們吃肉,正好他自己也很想吃。

呂南想了想,“這樣,為了表示我的感謝,接下來我給你洗一個月的衣服。”

“不用,不用。”

劉偉撓了撓頭,“我、我幫你幹活。”

邱白無奈,“真不用,我請你們吃飯不是為了要回報的。”

孫倩和吳莉見狀說:“這樣吧,我們給你縫衣服,你衣服有哪裏破了都交給我們。”

這個邱白拒絕不了,他還真有一件事想讓女知青幫忙。

“你會縫手帕嗎?”邱白問。他之前那個手帕是自己随便剪的,邊緣的線頭都飛起來了,一點也不好看。

孫倩點點頭,“我會縫。”

“太好了。”邱白把軟布拿出來,“交給你了,能縫幾個縫幾個,我沒什麽要求,只要不飛邊就行。”

孫倩笑笑,“保證給你做好。”

終于實現了吃肉願望的邱白這一晚上原本應該睡得很好,但實際上卻是被劉偉吵得幾乎睜眼到天亮。

原主的身體還好,大概是因為條件不錯,所以經常能吃點好的,但劉偉就慘了,他長年不沾葷腥,突然吃了那麽多肉,腸胃經受不住,于是跑了一晚上的廁所。

折騰到快天亮,才消停下來。

于是第二天,三個人頂着六個大黑眼圈去上工。

水田裏的秧苗都插完了,今天分配的活是給玉米地除草。

邱白被單獨分到了一塊地,沒有和呂南在一起。等到了地裏,看着田壟上的雜草傻眼。

靠,他沒有戴手套,難不成還要回去拿?

想想還是算了,他懶得跑一趟,索性蹲在地裏用手薅。

一把一把,薅得他滿手是泥,又因為沒睡好而昏昏欲睡,他揉了一把眼睛,強打起精神。

周遠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青年無精打采地蹲在那裏,眼睛半眯着,滿臉滿手都是泥土,活像個逃難的。

周遠咳了一聲。

邱白原本快要睡着了,被他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頭略帶驚恐地看着他。

看清來人後,邱白舒了口氣,拍拍胸口,小聲抱怨,“吓死我了你,走路怎麽沒聲啊。”

周遠看着他眼底的青灰,皺眉:“你昨晚偷雞去了?”

“你才偷雞呢!我是沒睡好。”邱白低着頭揉眼睛,眼睛好像進沙子了。

周遠沒再說話,把手套摘下來扔給邱白,轉身走了。

邱白茫然地看着那雙破舊的手套,有點懵。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周遠又回來了,低啞的嗓音中帶着壓抑的煩躁,“哪片地是你的?”

于是,邱白就坐在地上看着周遠動作幹淨利落地除草。

邱白心裏有點美滋滋,周遠喜歡我吧,他肯定是喜歡我,他不喜歡我怎麽給我幹活?他一定是喜歡我。

我的魅力真是無人可擋,連男主也不能幸免。

“好了,這算是還你的饅頭和棗糕。”周遠喘着氣,抹了一把汗。

邱白:“……”美夢破碎。

邱白氣急,“那我昨天還請你吃面了呢,這你怎麽不還我?”

周遠不出聲了。

邱白哼了一聲,看了看天,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了,他眼珠一轉,對周遠說:“你在這等我,不許走。”

二十分鐘後,他抱着一個鐵飯盒哼哧哼哧跑回來,“走吧,去你家吃飯。”

周遠:“不行。”

邱白理直氣壯,“怎麽不行,我自己帶了菜,就吃你點飯,不要那麽小氣!”

周遠咬牙,卻拿青年一點辦法都沒有,“你想來就來,不過我家沒有好東西吃。”

邱白擺了擺手,完全不在意,他只是想給周遠改善一下夥食而已。

他知道周遠家的條件不怎麽好,周遠打獵賺的錢都用來給周奶奶買藥了,平時在家吃的可能比知青點還不如,但周遠長得人高馬大的,不吃肉怎麽行,他得想辦法給他補一補。

周遠家在村東頭,一個矮小的泥草房,院子很小,但幹淨整潔,架子上晾曬着一些辣椒和陳年谷子。

兩只老母雞在院子裏咕咕叫着,慢悠悠地啄食散步。

周奶奶正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曬太陽,見周遠帶了人回來,眯起渾濁的老眼打量。

“奶奶,這是村裏的邱知青。”

周奶奶看了看,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慈祥的笑,“這小夥兒長得可真俊。”

邱白乖巧地蹲在老人家膝蓋旁,“周奶奶,您身體怎麽樣?”

“我啊,人老了,不中用了。”老人家長嘆一聲。

邱白說:“您可別這麽說,瞧瞧這小院,收拾得多幹淨,周遠可沒這份細心,肯定是您打掃的吧。”

周奶奶笑呵呵地點頭。

“那您看,您可一點都不老,這家沒了您可不成。”

周奶奶被他哄得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不住地輕拍他手,“你這孩子,嘴怎麽這麽甜。”

周遠在一旁看一老一少相處得愉快,冷硬的表情柔和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轉身去竈屋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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