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祁殊竟然真的要和我結婚。
我坐在高級成衣店的真皮沙發上,看着櫥窗裏那些奢華精致的西裝和婚紗,感到格外不真實。
店長說他們上個月就拿到了我的尺碼表,請了最好的匠人加緊趕工,做出了四套禮服,今天我只需要試一下看有沒有什麽地方不合身,他們好拿回去改。
四套禮服兩套黑色兩套白色,樣子大同小異,搭配了不同花色的領結。
祁殊指了指其中一套白色的,說:“試試這件。”
我換好出來,他也穿上了一身黑色禮服。
鏡子裏的兩個人,一個英俊挺拔,光彩奪目。一個蒼白瘦削,額角還有一道醜陋的疤。
不去想他是一個怎樣的人,祁殊這副皮囊稱得上完美。
而我怎麽看,都和他并不相配。
他接過店長手裏的領結為我戴上,動作近乎溫柔。
戴好之後,他摩挲着我的後頸,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
——因為那裏沒有腺體嗎?
不喜歡beta的話,為什麽要和我結婚?
我想了好久,只想到一個可能,那就是祁殊在和他爺爺賭氣,故意娶一個不姓溫的beta。
店長用一種介于真誠和谄媚之間的語氣,誇我們天造地設,一對璧人。
我看她多半是被金錢迷了眼,六位數的高定,穿在乞丐身上也是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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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殊從身後抱着我,把我圈在他的手臂中,看着鏡子問:“我有沒有說過,你這張臉太過不安于室?”
沒有。他曾對我外貌的評價是低俗,淺薄,頹靡。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總覺得我在勾引他和其他的的alpha?
不安于室聽起來同樣不是好詞。
出門前我把項鏈摘下來放在床頭,他看見了,卻沒說什麽。
現在也是,我不回答,他也不惱。
他好像真的有哪裏不太一樣了,但我已經沒有興趣深究。
四套禮服一一試過,最後祁殊替我做了決定,說還是第一套最好看。
感冒的餘味使我很容易累。我窩在沙發裏看店長跟他建議把腰線再改瘦一點,懶得插話。
發呆的時候,店裏的玻璃門吱一聲推開,進來一個高挑清瘦的人。
看見來人的瞬間,我不自覺睜大眼睛,坐了起來。
“溫,溫言學長……”
溫言穿了一件銀灰色絲綢襯衫,半長的頭發随意挽在耳後,臉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我又轉頭去看祁殊,只見他随意地擡了下眼便收回了目光,顯然是知道溫言會來。
現在是什麽情況,金.主的白月光趕在婚禮之前出現,甩給我一張支票說“離開他”嗎?
——我心裏無比期待溫言這麽做。
沒有支票也可以,只要他一句話,我立馬把祁殊雙手奉還。
可他卻走到我面前,微微張開雙臂,說:“蕭蕭,好久不見。”
我愣住了。
他見我不動,無奈地笑了笑,傾身給了我一個擁抱。
靠近的時候,我突然察覺到哪裏不對——溫言身上沒有任何信息素、阻隔劑和抑制劑的味道,餘光裏他平滑的後頸也證明了這一點——他的腺體不見了。
祁殊冷冷地看過來,問:“抱夠了沒?”
溫言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了句“小氣”,放開了我。
我仍然沒有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還叫我蕭蕭,應該是沒有生我的氣……吧?
第一次見到溫言本人是在校外的咖啡廳。
我的文化課成績不好,尤其數學總是不及格,某次月考之前的周末,我抱了一堆書在咖啡廳裏刷題,結果一道簡單的幾何做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做出來。
臨近絕望的時候,對面忽然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A點和E點之間畫一條輔助線試試呢?”
我猛地擡頭,看到了那張在榮譽校友欄裏見過無數次的臉。
“……溫言學長?”
他眼裏有初春的陽光,“你認識我啊?”
我不好意思地回答說我是他同校的學弟,他又問了我的名字,然後粲然一笑:“蕭蕭。”
後來我總能在周末的咖啡廳碰到溫言,很奇怪,那些上課翻來覆去都聽不懂的題,他一講我就明白了。
我想他大概是我遇見過的最溫柔最有耐心的人,我這麽笨的學生,他都從來沒有不耐煩。
再後來某一天,我一邊發呆一邊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地寫下祁殊的名字,溫言看到後開玩笑問我是不是喜歡祁殊,我紅着臉承認,他看了我許久,嘆氣道:“暗戀是很好的。”
——暗戀是很好的。
現在我終于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他坐下來,端起店員倒的花茶喝了一口,說:“我一回國就想來看你了,可惜祁殊不讓。”
看我?
我的大腦太過遲鈍,到現在也沒有明白本該是修羅場的局面為何會如此平靜甚至和諧。
他不應該瞧不起我或者厭惡我嗎?我頂着一張和他幾分相像的臉,代替他陪在祁殊身邊四年,現在還要代替他結婚。
“學長,你的腺體……”我試探着問。
“出國不久就做手術摘掉了。”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後頸說:“雖然有些風險,但獲得了自由。”
——想到自己為了取悅祁殊裝上假的腺體,我越發自慚形穢。
“國外的平權運動聲勢浩大,近兩年已經有很多omega和alpha選擇摘除腺體。”溫言繼續說,“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beta。”
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omega,居然也會羨慕beta……
“哦對了,這個給你。”他把一個精致的盒子交到我手裏,眨了眨眼,“新婚快樂。”
他的目光真摯而充滿善意,我無法拒絕,只好接過禮盒說“謝謝”。
盒子裏是一瓶香水,市面上沒有見過的款式。最特別的是,瓶蓋的設計是一朵晶瑩溫潤的琥珀玫瑰。
我聞到一股甜蜜而馥郁的香味從盒子裏慢慢飄散開來,竟然與我和祁殊信息素混合的味道有七八分相似。
——如果我們相愛,這會是最好的禮物。
啪的一聲,盒子被祁殊扣上,他看着溫言,不冷不熱地說:“東西送到了,人也見到了,該放心了吧?”
“在沒見到他之前,我還沒有這麽擔心。”溫言原本和煦的笑容消散了大半,“好好的一個人變成這樣,你讓我放心?”
說完他可能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重,轉過頭來摸了摸我的腦袋,柔聲說:“抱歉蕭蕭。”
然後站起身看向祁殊:“你跟我出來一下。”
我一頭霧水,看着他們兩個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從玻璃窗望出去,只能看到他們的臉色都不大好看,而聽不到聲音。
有那麽糟嗎……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好像是有一點幹癟。
周沉也說我難養,好吃好喝照顧着,就是不見長肉。
周沉現在在幹什麽……他會不會也知道了我要和祁殊結婚……
他是祁殊的表哥,到時候一定會來參加婚禮吧……
他會對我說新婚快樂嗎?
我的心情跌到谷底,看着面前的禮服都覺得刺眼。
我不想結婚,更不想在婚禮上見到周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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