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祁殊和溫言沒過多久就回來了,我猜不到他們說了什麽,也懶得猜。
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人敢當面數落祁殊,溫言算一個。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祁殊對他有無法比拟的寬容。
我曾親眼見過祁殊等在咖啡廳外接溫言回家,他們之間的氛圍輕松自在,根本容不下第三個人。
就算是現在,兩個人明顯鬧過別扭互相看不順眼,我也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那個。
正想着,祁殊突然毫無預兆地把我抱了起來。
猝不及防身體騰空,我輕呼一聲,條件反射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像一只樹袋熊挂在他身上。
“你幹什麽……”
店裏那麽多店員,他不嫌丢人我還嫌丢人。
“回家。”他冷淡道。
溫言看着我們欲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我也先回去了。蕭蕭,照顧好自己。”
我被祁殊抱着渾身不自在,只好匆匆和他道別:“學長再見。”
回到家裏,祁殊在客廳抽煙,我聞到煙味不舒服,便想上樓休息。
路過廚房時被張姨叫住,說我不在的那段時間收到幾個快遞,她都幫我放在三樓儲物間了。
快遞……我想起來了,我曾經買過小寶寶的衣服和玩具。
“……幫我扔了吧。”我胸口悶悶的,疲倦地擺了擺手。
她不确定:“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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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都扔了。”
當時不知道孩子性別,衣服我都買了藍色粉色兩份,結果到最後,我都沒能知道自己懷的是個男寶寶還是女寶寶。
我上輩子一定是做了什麽錯事,如今才要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自己失去過一個孩子。
夜裏睡得不安穩,醒來時窗外黑漆漆一片,沒有月光。空氣裏似乎有潮濕的味道,像是要下雨。
借着床頭的夜燈,我迷迷糊糊看到祁殊坐在角落的沙發裏,沉默地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地上散落着幾個大大小小的包裹,我只看了一眼,腦袋裏就轟的一聲。
——不是讓扔了嗎?
我掙紮着坐起來,感到頭痛欲裂。
祁殊聽到聲音擡眼,目光晦暗不明。
“這些是什麽……”他的聲音又澀又啞,“你懷孕了嗎?”
雖然是問句,卻沒有疑問的意思。
我如果懷孕,不會把它們丢掉。
我如果懷孕,按照時間推算,不會完全看不出來。
我如果懷孕,更不會做手術取出自己的腺體。
祁殊都明白。
“沒有……”我努力對他笑了一下,跪在地上把散落的衣服和玩具一件一件撿進箱子裏。
“以前羨慕別人有孩子,買着玩的……”
“蕭嶼!”他彎腰抓住我的手腕,迫使我停下動作。
我擡起頭,看見他血絲密布的眼睛,因為太過用力,脖子上都暴起了青筋。
“別騙我……”他啞聲說。
騙?我什麽時候騙過他?
我對他掏心掏肺,他棄之如履。
我說過那麽多喜歡和愛,他當作情人對金主的讨好。
現在我好不容易終于想騙他一次,他就不能配合地相信我一下嗎?
對視許久,他深吸一口氣,放開我站了起來。“你不願意說,我自己查。”
“別查了。”
不就是懷孕嗎,反正都沒了,有什麽不能說的。
我閉了閉眼,“沒錯,我有過。”
“什麽?!”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然後整個人踉跄了一下,在差點摔倒的時候一把抓住了沙發扶手。
“有過……有過是什麽意思?”
我心髒密密麻麻地疼,像是有一千根針在戳。
絕望如同洪水,一浪接一浪想要沖垮我身體的堤防。
我好想求他別再問了。
但我還是自虐一樣地回答了他:“有過,就是現在沒有了。”
撲通一聲,祁殊跌倒在地上。
一道閃電劈開黑夜,緊接着,無數雨點鞭子一樣抽在玻璃上。
窗外雷聲轟鳴,房間裏卻只剩我們兩個艱難交織的呼吸。
我的手放在口袋裏死死攥住急救藥。
而他再擡頭的時候,眼眶通紅,盛滿悲恸,“怎麽會沒有……”
看,他果然忘記對我做過什麽,竟然問我怎麽會沒有。
多可笑啊……
“打掉了。”
我又騙了他。
這次他信了。
“你就……這麽恨我?”一顆眼淚從他的眼眶裏滾出來,砸到地毯上,消失不見。
“寧願打掉,也不願意生下我的孩子……”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祁殊的眼淚。
我比他還要痛苦。
我那樣滿心歡喜地愛過他,到頭來,他留給我的只有痛苦。
“還記得你說過什麽嗎?”我顫抖着擡起手,觸摸了一下他的眼角,“你說你不會結婚,也不會要孩子。”
他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
“你不想要,我也不想要,所以就……打掉了。”
我的聲音很輕,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他的眼淚簌簌地流下來,“我以為,我以為……”
直到最後,他也沒有說出他以為什麽。
又或許他說了,但我聽不到了。
作者有話說:
今日歌單:《我愛他》
[如果還有遺憾,又怎麽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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