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上元 今年我們好好在一起

初八朝會, 丞相方晉傑上奏提請恩科取士,帝允。

春闱定在二月。

正月十五,上元節。

崔晚晚使勁渾身解數, 終于在昨日纏得拓跋泰松口, 準她回崔府探望。

不過條件是他也要去。

“我只是回家和阿耶阿兄吃頓飯,又不是不回來。”崔晚晚一臉不情願, “您跟着去做什麽嘛?”

帝王親臨,光是接駕都要忙死衆人,還吃什麽飯?到時候一桌子的人恐怕連筷子都不敢拿,簡直食不下咽。

“晚晚實在小氣。”拓跋泰道, “連一餐飯也舍不得請朕。”

“哪裏嘛,臣妾是怕家中粗茶淡飯不合陛下口味。”崔晚晚生怕他改了主意,妥協道:“那咱們悄悄回去,別勞師動衆的。”

拓跋泰也不喜繁文缛節, 點頭同意:“可。”

崔府。

崔衍與父親天未亮就在門口翹首期盼, 可直至日頭高照也不見宮中傳旨,崔父面露失望, 崔衍安慰道:“許是有事耽擱了,以後總有機會的。”話雖如此, 他也難掩失落。

兩人轉身,這時一輛不起眼的青氈馬車駛來,停在崔府門前。

“阿耶阿兄!”

馬車尚未停穩, 崔晚晚就迫不及待撩開簾子想跳下來, 幸好裏面伸出一只大掌及時把她逮住。

父子二人喜出望外:“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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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份驚喜很快變作驚愕。

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竟然一身常服,跟着下了馬車。

崔衍最先反應過來,作勢要跪,崔父也慌忙行禮。拓跋泰一把托住他:“崔太守無需多禮。”口氣竟然十分恭敬。

崔晚晚解釋:“別驚動了旁人, 我們趕緊進去吧。”

幾人先是在花廳閑話家常,崔衍煮茶與衆人吃,多數時間都是崔晚晚在說話,幾人在旁聆聽,拓跋泰也很安靜,并不多言打擾。漸漸衆人都放松心神,歡笑聲多了起來。

“唔……”

尚未到用午膳的時候,崔晚晚卻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一副困頓模樣。前一晚她翻來覆去睡不着,滿心都是期盼回家的歡喜,一刻鐘能起來看三回蓮花漏,就差掰着指頭數時辰了。拓跋泰被她擾得無法入睡,索性拉她共赴巫山,不想這人竟一反常态,不僅沒喊累,反而把他纏得緊,熱情逢迎。事後她還氣喘籲籲地問他天亮沒亮,是不是該動身了?

到底身嬌肉貴,昨夜孟浪,這會兒便浮出疲态。

崔父關切:“小晚要不要去歇會?”

“我不困。”崔晚晚舍不得把家人團聚的珍貴時光拿來睡覺,強撐着眼皮,“我等着吃飯呢。”

崔衍笑道:“家裏還能餓着你不成?去小憩片刻,一會兒叫你。”

拓跋泰也勸:“你一夜沒睡,去補個覺。”

崔晚晚這才依依不舍地走開,還不忘叮囑他們半個時辰後一定要喚自己起來。

閨房還保留了她未嫁時的模樣,灑掃得一塵不染,萦繞着一股熟悉的幽靜香氣,崔晚晚倒在床上擁着被褥沉醉嗅聞,轉眼就睡着了。

再睜眼已近黃昏。

滿室靜谧,泥金餘晖照在雪白牆壁上,令人生出莫名悵惘。崔晚晚一時恍惚,仿佛回到十四五歲的年紀,那時崔母尚在,她午歇起來,一眼就能看見阿娘。溫婉美麗的婦人坐在花窗邊的春榻上,一邊看書一邊守護貪睡的女兒,案桌上總是備有一盞蜜茶。

崔晚晚轉過臉去,隔着珠簾看見榻上竟真的有人。

她趕緊坐起,那人聽到動靜放下手中書卷:“醒了?”

原來是拓跋泰。

“是你啊。”崔晚晚難掩失望。

拓跋泰撩開珠簾走來:“你想是誰?”

午間幾個男人飲酒,拓跋泰自是海量不醉,崔家父子卻不勝酒力,于是他令那二人自去歇息,自己則入晚晚閨房尋人。他見她睡得沉不忍打擾,于是找本書來打發時光。

崔晚晚生性活潑愛玩,除了士族閨秀須學的詩集女訓而外,書架上其餘藏書盡是奇略見聞的游記,拓跋泰偶然間發現一本《論衡》,覺得格格不入,便抽了出來。

翻開扉頁,只見上面寫有批注,筆跡工整但字體鋒芒畢露。

不是她的字,但又有幾分相似。

拓跋泰初以為是崔衍的書,不甚在意,繼續翻看起來。

《論衡》一向被視為異書,只因其反對盛行的儒術。對于天子的來歷,世人皆奉信帝王受命于天,認為天子必然出身非凡,比如玄鳥生商,又或者是漢高祖之母與龍交而有孕。而《論衡》一書中卻寫“天地之間,異類之物相與交接,未之有也”。也就是說不同種類無法誕育後代,天下人都是父母生的,帝王亦然,沒有例外。

這人在旁批注:天人感應,符瑞受命,虛妄之言也。

竟是大為贊同。

拓跋泰心中思量,總覺得寫字之人不太像處事圓滑的崔衍,應比崔衍更傲氣、更鋒利。

“郎君擅闖香閨,難不成是個采花賊?”

崔晚晚張臂環住他的腰,這才驅散了那種仿佛被世間遺棄的落寞感。

“只是想瞧瞧你長大的地方。”拓跋泰摸了摸她發頂,笑意斐然,“晚晚貪睡愛吃,還喜看雜書,那幾本女訓女誡都是嶄新的。”

崔晚晚羞澀嬌笑,這時佛蘭過來說該用晚膳了。

拓跋泰彎腰為她穿鞋,二人十指緊扣出了房門,她回首目露不舍。

“年後朝廷官員調遷,有你父親。”

拓跋泰突然沒頭沒腦說了一句。

崔晚晚一時間未反應過來:“遷去哪裏?”

他不答話,含笑看她。

電光火石間,她猛然了悟,雀躍跳起,挂在他身上仰頭亂親。

“多謝陛下!”

“成何體統,快點下來!”身在崔府他略不自在,言行拘謹,裝得跟個正人君子似的。

崔晚晚抱着他胳膊蹭:“郎君今日送的禮深得我意,我喜歡極了,一時忘形而已嘛。”

“阿泰,謝謝你。”

上元節被認為是天宮賜福之日,是故沒有宵禁,百姓秉燭夜游,通宵達旦。

晚膳過後二人向崔父崔衍告辭,前往大燈樓賞燈。

新正圓月夜,尤重看燈時。

安福門外,立了一座二十丈高的巨大燈樹,飾以金銀錦繡,千乘珠箔,萬條銀燭,遠遠望去便是火樹銀花。樹下聚集了歌伎舞女,身穿羅绮頭戴珠翠,正載歌載舞地歡慶。

胡夏戰敗賠償金銀牛馬,接着又抄了呂揚的家,繳獲無數財物,新帝終于不再囊中羞澀,于是豪擲千金,建了這樣一座通天燈塔與民同樂。

拓跋泰牽着崔晚晚登上大燈樓,福全等在這裏,拿着一盞琉璃牡丹燈。

“陛下,娘娘。”福全點燃蠟燭,然後呈上一根引線香。

琉璃燈中盛放珍稀鯨脂,掌心大小能燃三天三夜不滅,拓跋泰把引線香交予崔晚晚,手握手一同引火點燃了花燈。

福全連忙命人把這盞燈挂到燈塔最高處。

拓跋泰仰望花樹,冷硬的下颔線條也變得柔和,頭頂明月皎皎,底下是萬千子民,他說出對來年期望:“宜入新年,萬事如意,五谷豐登,天下太平,民安樂業,邊塵永息。”

說罷看向身側美人,含蓄道出與她長相厮守的心願。

“惟願東風,歲歲人長久。”①

燭火映入她的瞳孔,光影斑駁。

“阿泰,朝朝暮暮,歲歲年年。”崔晚晚倚在他肩膀,朱唇輕啓,“今年我們好好在一起。”

二月初九,春闱開試。三日一場,連試三場,取進士八十六人。

崔父的調令下來,不再是河東郡太守,而是回京任太常寺少卿。

二月廿七,殿試于含元殿。

拓跋泰極為重視這次考試,親自拟了考題拿給方丞相,然後等待衆士子答完以後,又與考官一同評判。

殿試題目是“論帝王之政”,多數人答得中規中矩,先是歌功頌德一番,再陳述己見,又或者大談特談均田令,句句都在揣摩帝王心意。惟獨一人,半句稱贊也無,更不談均田之政,而是針砭時弊,只講大魏的內憂外患。

如此犀利尖銳,卻又別具一格,拓跋泰禦筆一揮,點了此人為一甲第一。

彌封的試卷拆開,拓跋泰尚不知此人姓名,便已下旨要見一見這位新科狀元。

天子禦座高高在上,自殿外走進一名年輕男子,他青衫磊落,瘦而不弱,猶如竹中君子,風骨铮铮。

他不卑不亢,下跪見禮。

“草民陸湛,拜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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