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生辰 吾愛晚晚,芳誕永好,……
四月初九是貴妃生辰。
大魏之前, 時人不興做壽。古語有雲“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所以在壽辰這天要謹記父母生養的艱辛, 不宜宴飲慶賀。後來群雄逐鹿中原, 諸侯間來往常借着賀壽之名獻酒獻金,實則暗中謀事。比如春秋末韓國大夫嚴仲子請聶政刺殺俠累, 就親備酒馔、并贈黃金百镒為聶母做壽。不知何時江南地區興起了“試兒”的風俗,漸漸傳到北方,也成為一種習慣,生了男孩的人家一般在孩子周歲這日, 把各種器物、幹戈、弓矢等放在面前讓他抓,後謂之“抓周”。只是時人多給孩童過生,儒家始終提倡“哀思感懷父母”。
拓跋氏祖上乃鮮卑人,沒有中原人這麽多講究, 一個部族要繁盛強大, 必然需要衆多人口,男人可以騎馬打獵和打仗, 女人則可以喂牛放羊、生育後代,所以無論族中誕下男女, 都是值得慶賀的事情。大魏高祖入主中原以後,總是在生辰這日召集群臣宴飲慶賀,群臣向皇帝賀壽, 并獻上珍寶美酒。上行下效, 貴族、朝臣也開始借着生辰禮的機會拉攏關系、廣交權貴。
不過一直鮮有給女子做壽的人家。
雖然稀少,但并非沒有。崔晚晚從前在家中都是要慶賀生辰的,她生來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兄長也待她如珠如寶, 所以每逢生辰這天,她總是穿戴一新,要吃湯餅和紅蛋,還能收到成堆的賀禮。
可自崔母故去,她在宮裏已有四年不曾慶賀生辰了,就連元啓也不知曉她的誕辰是哪日。
本以為今年也一樣,可她早晨才醒,剛剛翻了個身,還沒來得及睜開眼,外面那人已聽見動靜撩起帳子探進來,俯身在她耳邊輕語。
“吾愛晚晚,芳誕永好,生辰吉樂。”
崔晚晚驚喜,睜眸含笑,張臂摟住他脖子。
“謝謝郎君。”
尚衣局送了新衣來,大紅錦繡裙衫,輕薄鵝黃紗帔,這般濃稠昳麗的顏色,也只有貴妃的傾城之貌壓得住,不至于讓衣裳喧賓奪主,反而是錦上添花,更襯得她秾麗豔美。
待到梳洗打扮妥當,佛蘭仿照從前在崔府的慣例,煮了紅蛋和湯餅端來,拓跋泰還親手剝了蛋喂到她嘴邊。如此盛情難卻,她眉開眼笑地吃完,不一會兒卻摸着腰站起來,直嚷嚷肚子要撐破了。
“呸呸,生辰吉日亂說什麽!”佛蘭恨不得堵上她的嘴。
崔晚晚吐吐舌頭,趕緊拉過拓跋泰擋在身前,一副找到靠山的樣子。
長安殿衆人都送了生辰禮。
佛蘭新縫了一個布偶枕頭,是崔晚晚小時候最喜歡的老虎樣式,擅女紅的銀霜做了一雙珍珠雲頭錦履,金雪和崔晚晚在好吃方面可謂“同道中人,惺惺相惜”,所以她送了一罐子糖給貴妃,每粒都不一樣,也不知是尋了多久才湊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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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晚晚臉上一直挂着笑,對禮物都喜歡極了,迫不及待換上錦履,又吃了糖,還抱着老虎枕頭不肯撒手。
“陛下送的賀禮呢?”沒見到拓跋泰送的東西,她索性張口讨要,還獅子大開口,“雖然天子金口玉言,可郎君不能只是說兩句好話就把臣妾打發了,金銀珠寶盡管送來,我都收得了。”
“貪心不足蛇吞象。”拓跋泰曲指刮她鼻子一下,“且等着,少不了你的。”
午間宮中設小宴,聖上下旨召崔家父子進宮。月初崔衍也從兖州調任回京。
算是一場慶生家宴,關上門以後就不講究那些君臣規矩了,幾人圍坐一桌,自在飲酒。
“恭賀小晚芳誕。”崔衍裝模作樣地作揖,沖着崔晚晚眨眼,“年長一歲是不一樣,看起來老成許多。”
“你才老!”崔晚晚素來伶牙俐齒,譏諷道:“過幾年你就不能叫崔衍了,改叫崔鳏——”
三十不娶謂之鳏。
崔衍二十六歲仍未婚配,确實是“獨樹一幟”。
“不急不急,大不了交些罰金,也算是為充盈國庫盡一份綿薄之力。”崔衍毫不介意打趣自己。
朝廷設媒氏,掌萬民之判,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若無故而不用令者,罰之。大魏男女如果到了年紀仍不婚配,确實會被罰錢或者勞役。
拓跋泰和崔父都笑眼看兄妹二人拌嘴。難得遇上比她還能言善辯之人,見她吃癟別有一番趣味。
“哼。”崔晚晚說不贏他,幹脆拉天子下場幫忙,“朝廷命官竟敢公然抗令,陛下你到時候多多罰他!”
“唉——”崔衍長嘆,目露痛惜,“世人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誠不欺我……你怎麽還幫着夫家打起娘家錢財的主意來了?”
崔晚晚被說紅了臉,氣得揪住他硬灌了三杯罰酒。
酒過三巡,崔家父子起身告辭,把餘下的時光留給那二人。
待到出了宮門登上馬車,崔衍一掃方才的醉眼朦胧,目光再清明不過。
崔父道:“阿衍,方才你僭越了。”
什麽夫家娘家,崔氏女兒受寵不假,可也僅是貴妃,怎麽能與天家相提并論?即便是中宮皇後的母家,也沒資格這樣說。
“兒是故意的。”崔衍煮茶醒酒,遞了一杯與父親,“我想試試在天子心中,小妹的分量有多少,以及——”
“崔氏有無可能出一位皇後。”
崔衍不似父親那般淡泊,他沉浮宦海十年有餘,外表溫潤圓融,實則傲慢自負,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元啓那厮害得他家破人亡,他就推波助瀾改天換地。倘若崔晚晚有心問鼎後位,他勢必全力以赴,幫她得償所願。
崔父沉默片刻,嘆了口氣:“中宮也不是那麽好當的,小晚前些年太苦,我只願她從今往後,平安喜樂。”
“事在人為。”崔衍安慰父親,“小晚會是大魏最尊貴的女子。”
午歇醒酒之後,拓跋泰帶了崔晚晚出宮。先是去東市閑逛,接着又到了阿羅憾的酒肆。
綠眼胡姬對他倆印象深刻,見人立馬去喚主家出來。
阿羅憾照舊把人迎入雅間,呈上最好的龍膏酒,此酒顏色幽黑如純漆,飲下後神清氣爽。
“對了小晚,我有東西給你。”阿羅憾抱來一個匣子,“是崔二放這裏的,讓我見到你就拿與你。”
崔晚晚捧着匣子的手微微顫抖,擡眸一片水霧:“二哥他回來過?”
阿羅憾點頭:“上個月的事,他說這是送你的生辰禮。”
回宮路上,崔晚晚抱着匣子發呆,既不打開看也不說話,眼眶紅紅的。
“聽聞崔二公子武藝不凡且為人仗義,頗有豪俠風範,朕一直都想見他一面,可惜至今無緣。”拓跋泰見她如此模樣,斟酌問道,“他似乎不常回來?”
“嗯。”崔晚晚抹淚,解釋道:“我與他四五年未見了。”
其實比起崔衍,崔浩與她關系更親密。崔衍是長兄,總是有幾分類似父親的嚴厲,而崔浩卻會帶着她“做壞事”,什麽爬樹掏鳥、下湖捉鼈……簡直是家常便飯,更有甚者,兩人還一起捉弄過教書的西席,在去私塾的必經之路上挖了個大坑,害得老人家掉進去崴了腳,養了三月才好。氣得崔父要打兩人板子,不過最後只打了崔浩一人。他咬死了是自己的主意,把所有後果都一力承擔。
按理說兄妹關系這麽好,崔晚晚生辰這麽重要的日子,崔浩不會不回來。可他卻只是把禮物放在了酒肆,連崔府都沒回。
拓跋泰不解:“為何?”
“我跟他吵架了。”崔晚晚一語帶過,伏進拓跋泰懷裏,“二哥應該還在生我的氣。”
……
四年多前,崔府仍是一片缟素,卻接到了封妃聖旨。
“哐當”一聲,瓷碗落地,碎片濺裂。
崔浩猩紅着眼,一張郎豔獨絕的臉湧上痛楚,步步踉跄:“小晚你——”
崔晚晚躬身伏在椅上,擡手擦去嘴角藥汁,擠出一抹笑:“二哥,對不起了……總是騙你。”
“你怎麽不把自己當回事!”崔浩嘶吼,見她痛得冒汗又上前把人扶住,語無倫次,“我們去看大夫,小晚別怕、你會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不用。”崔晚晚死死扯住他,搖着頭說,“痛過這一陣就好,二哥我求你,再讓我任性這一次。”
堂堂七尺男兒也落下淚來。
“二哥,”崔晚晚強撐着笑,想去擦他的淚,“釜底抽薪……以後都不會有煩惱,你該為我高興才是。”
崔浩抱着她,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一遍遍喚她名字:“小晚……小晚……小晚……”
“我在,二哥我在。”她靠着崔浩,咬牙忍下痛楚,叮囑道,“不要告訴阿耶他們,不能說。”
她腹中灼燒劇痛,比不過肩頭淚水滾燙。崔浩答應為她保守秘密。
那天之後二人分別,天各一方。
“吵架?為什麽?”
崔晚晚被拓跋泰的問題拉回思緒,她微微一笑,搖頭說道:“一些小事吧,記不清了。”
拓跋泰道:“親兄妹哪兒有隔夜仇,改日他回京,朕做東請他喝酒,小碗與他自然冰釋前嫌。”
“嗯。”
崔晚晚垂眸看着匣子,掩下哭意與懊悔。
她沒有辦法告訴深愛的郎君,崔浩避而不見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愧疚。
當年元啓用卑鄙手段逼迫于她,她獻出自己卻仍未能救回崔母,眼睜睜看阿娘斷了氣,悲痛憤恨之下,她做了一個玉石俱焚的決定。
元啓想要玩物,她就做那個玩物,常伴仇人左右,才有機會要他性命,不是嗎?
可她不能給自己增添麻煩和負擔。
崔浩為人意氣潇灑,認識的人不乏三教九流,有些東西只能通過他們拿到。
崔晚晚從崔浩那裏騙來一副絕子藥。
一飲而盡,永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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