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生産 避火圖?

崔晚晚回去的時候遇到江肅從高臺上下來。

兵權被削、親子亡故, 接二連三地打擊讓江肅蒼老了許多,他也好幾個月都稱病不朝。但今日他似乎精神還不錯,眼裏不是死氣沉沉的, 仿佛有了什麽盼頭。

二人擦肩而過, 江肅雖仗着太傅身份并未對她行禮,但也沒有發難, 甚至還點了點頭,這讓崔晚晚有些納悶。

崔江兩家交惡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且不論以往恩怨,就說現在後宮之中, 江淑妃不得聖心,崔貴妃獨占聖寵,注定了兩家勢同水火。前朝江太傅失了兵馬大元帥一職,只擔虛銜, 江氏聲勢也日薄西山, 而崔家子弟則被大肆啓用,戶部崔尚書是貴妃叔父自不必說, 貴妃兄長崔衍回京後參為同中書門下二品,權力甚重, 可牽制宰相。至于貴妃生父,雖然太常寺少卿是個閑職,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天子體恤“岳丈”, 有意為之。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江肅一貫倨傲,見了崔晚晚至少也是鼻孔朝天,今日卻“禮貌待人”,委實怪異。

“江老賊想做什麽?”

崔晚晚挽住拓跋泰, 踮腳在他耳邊悄聲詢問。

他略微彎腰,一語帶過:“他來請封世子。”

崔晚晚驚訝:“他還有其他兒子?”

“是兄長的孩子。”提起江恒,拓跋泰不免傷懷,“朕準了,如此一來,兄長也算後繼有人。”

魏人重承嗣,認為于禮不孝者有三事,不娶無子,絕先祖祀。如江恒這類沒能留下一男半女的子孫,不僅去了地府無顏面見祖宗,甚至每逢祭祀也無人敬獻香蠟紙錢,只能算孤魂野鬼一個。

崔晚晚更驚訝了:“孩子在哪兒?多大了?”之前從未聽過江恒有子,況且那韋清眉不是說他體弱不能圓房?

拓跋泰不欲多言:“韋氏有孕,遺腹子。”

憶及立夏日那一出,她心頭一動,張口欲問:“那她的身孕……”

他眉頭微皺,神色漠然:“她要生,就讓她生。”

反應如斯冷淡不像是兩人有首尾,崔晚晚捉摸不透,可這裏人多口雜不便多問,只得強壓下疑惑。她目光放遠落在江肅背影上,只見他走向家中女眷,韋清眉也在其中,衣着寬松尚看不出孕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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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江肅很看重這個嫡孫,見韋氏一直站在那裏,便說了幾句話,立馬就有侍女過來攙扶韋氏。韋氏低眉順眼的,屈膝言謝,江肅順手托了她一把。

端午之後幾日便下了一場雨,暫且沖淡了暑氣,只是雨停以後內宮更加潮熱難耐。

好在林新荔的藥十分對症管用,崔晚晚的疹子終于好了。

佛蘭派了內侍去将軍府傳口訊,請林新荔再制一些藥來,有備無患。誰知去的人沒帶回藥,卻帶回了林新荔生産的消息。

崔晚晚驚訝:“怎的提前這麽多?她還好吧?”

內侍回禀:“請娘娘放心,側夫人母子平安,孩子生下來除了瘦一些其他都好,聽說是鄧将軍的妾侍沖撞了側夫人,受了驚才早産的。鄧将軍已經處置掉那些妾侍了。”

崔晚晚懸着的心這才落下來,讓佛蘭選些賀禮送去将軍府給林新荔,說完尤覺不夠,又讓再多拿些補品。

“娘子何必為她操心。”佛蘭始終覺得林新荔心眼太多,不值得相交,“她那麽會算計人,焉知這回不是一出苦肉計?”

“若是有的選,誰又願意算計呢?”崔晚晚幽幽一嘆,“早産傷身,她也是不易,多照拂些吧。”

前朝這裏,鄧銳喜得麟兒,依着民間習俗帶了紅蛋進宮,在朝會之後發給同僚,甚至早早就定下了請大家喝滿月酒的日子。

他還專門送給天子一筐紅蛋。只見這位憨直的黑臉将軍一直咧嘴傻笑,合都合不攏,眉飛色舞地給拓跋泰講自己的兒子。

“只有這麽小,軟趴趴跟只奶貓似的,一開始我抱都不敢抱。”鄧銳拿手比劃着,語氣十分驕傲,“雖然不足月,但這小子哭聲洪亮得很,像我!我一抱他就不哭了,這就是父子連心……”

拓跋泰聽他說着,眼裏笑意淺淺。

別人都成雙成對,鄧銳還當了爹,白崇峻這個光棍兒聽得滿腹酸水,故意損他:“什麽父子連心,你一張黑臉兇神惡煞,能止小兒夜啼,人家奶娃娃害怕你。”

鄧銳立馬跟他吵起來:“呸!放你的狗屁!我親兒子怎會怕我?姓白的你分明是嫉妒老子!”

“我嫉妒你?笑話。”白崇峻翻個白眼,“我是嫉妒你家那群娘們争風吃醋還是嫉妒你連幾個女人都管不好?枉費你還是個管大頭兵的将軍!”

“誰說老子管不好?!”

“我說的,你就管不好——”

……

留下這二人吵嘴,拓跋泰提起紅蛋回了後宮。

崔晚晚仍住在含冰殿。她白天嫌外頭曬,晚上又嫌出去蚊子多,是故天天躲在殿裏偷懶,光着腳走來走去,連衣裳也不好好穿。

他跨進殿門繞過屏風,一眼就瞧見那懶美人趴在矮足長榻上,長發随意挽了個髻,插了支狼毫當簪子,身上披着疑似是他的寝衣。她兩肘撐在榻上,往後翹起兩條腿,嘴裏還咬着一支筆,白鹿紙扔得到處都是。

“還在畫賞幽錄?”拓跋泰随手擱下紅蛋走過去。

“不是!”

崔晚晚趕緊捂住畫紙,飛快收起塞在靠枕底下,扔了筆朝他笑:“胡亂畫着玩兒的。”

拓跋泰心生好奇:“怎麽還遮遮掩掩?”

“因為——”崔晚晚直起身子,轉了轉眼珠子,眸光流轉,“是不能随便給人看的那種畫。”

他含笑猜測:“避火圖?”

她也不答是不是,爬過去摟着他脖子只顧笑,親他嘴角。

他的寝衣穿在她身上顯得格外寬大,幾乎跟長袍一樣,她貪圖涼快,裏頭只穿了小衣亵褲,衣襟松松散散,稍微動作就滑下來,露出紅紗主腰,只見深兜玉腹,淺露酥雪,拘出一把細腰。

拓跋泰剝了那件寝衣丢開,灼熱大掌搭在細腰之上,眼底慢慢浮出欲色。

“畫不能看,能否臨摹?”他含着她的耳珠問,“什麽樣式的,你做與我瞧。”

“呸,滿腦子想些不正經。”崔晚晚含羞,手玉推他肩頭,“我才不要。”

他順勢倒下,扯過她趴在胸膛:“那朕來——”

……

夏雨打海棠急急行行,好一陣才停歇。

拓跋泰胡亂拿寝衣擦了擦,崔晚晚想起身被他按回去。

“再躺會兒。”

“不要,黏得難受。”

他不同意,非要她躺,糾纏了半晌才難為情地解釋:“仲祺說這樣比較容易、咳,受孕。”

她轉過臉去看見方幾上的那筐紅蛋,頓時明了,便也沒有再堅持,半側着身子趴好,腰邊肌膚緋紅,全是他捏的。

“鄧将軍要請大家喝滿月酒嗎?郎君到時候也帶我去看看呀。”

他想起鄧銳眉飛色舞的得意勁兒,哼了一聲:“同他一般的黑臉小子,有什麽好看。”

簡直一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口氣。

“我怎會想看別人的孩兒?我想探望林氏而已。”崔晚晚覺得好笑,哄道,“阿泰這般俊俏,将來的孩兒才是最好看的。”他兼具鮮卑人與漢人的血統,又把兩者的優點融合于一身,在她看來處處都好。

拓跋泰果然被這句話安撫住了,憧憬道:“咱們生個白白嫩嫩的女兒,肯定把仲祺家的比下去。”

“女兒會有,兒子也會有。”她的臉頰枕着手臂,盈盈望着他,“郎君這般好,當然是兒女雙全。”

“那朕與小碗要多多努力才是。”

靠枕底下露出白鹿紙一角,拓跋泰心念一動,順勢抽了出來,崔晚晚想去攔已經晚了。

他看着畫中人,面露驚喜:“是朕?”

她竟是在偷偷描摹他的模樣。

“還給我。”崔晚晚把畫搶了回來,寶貝似的抱着,嗔怪道,“還沒畫好呢。”

拓跋泰摟過她親,眉梢都是笑意:“就這麽喜歡朕?日日相見還不夠,竟要畫下來珍藏?”

“你少自作多情,誰喜歡你了。”崔晚晚嘴硬不承認,“我是準備做個用來出氣的木頭人,生氣的時候就把畫貼上去,專門打他。”

“反了你!”

拓跋泰逮着她腰間軟肉上使勁撓,她笑得花枝亂顫,眼淚都溢出來。

“阿泰,”她軟軟靠在他肩頭,極小聲地說道,“我怕忘了。”

他還沉浸在歡悅之中,一時未聽清:“你說什麽?”

她微笑着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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