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舍得 不能留了
六月進入雨季。
今年京城的雨水來得多且大, 護城河的水位都暴漲了一丈多,各地上的折子裏也說今夏雨多,拓跋泰唯恐爆發洪澇, 急召各郡州掌河渠堤堰等事務的官員入京, 會同工部共商對策。
好在去年他剛登基就下旨治河,在國庫空空的情況下, 硬是擠了一筆銀子拿給工部疏通河道、修繕堤岸,如今看來還是起了作用,至少沒有嚴重的決堤發生。
但依舊不能掉以輕心,夏季是農桑的關鍵時候, 若是一個不慎良田被淹,不僅糧食顆粒無收,更會影響到均田令第一年的成效,所以拓跋泰格外上心。
他一上心就廢寝忘食, 又是數日不進後宮, 連貴妃搬回長安殿這件事還是福全告訴他的。
不知不覺鄧銳的兒子都滿月了。
鄧銳是禦前紅人,想巴結讨好他的人多如過江之鲫, 他又為人豪爽實誠不設防,所以從前的将軍府總是大門敞開, 門庭若市的樣子,迎來送往好不熱鬧。但今日一反常态,将軍府鐵門緊閉, 偶爾有人前來敲門拜訪, 也被門房一應回絕。
今日天子親臨将軍府,鄧銳便閉門謝客,只邀了白崇峻來一齊飲酒,三人就像從前在軍營那般高談論闊。深宅後院的女子寝房內, 崔晚晚正看着襁褓裏的奶娃娃好奇。
“他為何一直在睡?”
林新荔掩嘴一笑:“才生下來就是這樣的,吃了睡睡了吃,醒着的時候少。”
崔晚晚明了,随即面露喜愛:“真乖啊。”
與之前想象的不同,這個奶娃雖是早産兒,滿月後卻養得極好,而且不像鄧銳那般臉黑,反倒又白又胖的。
林新荔看她喜歡,遂把襁褓遞過去:“娘娘抱一下?”
崔晚晚抿唇猶豫,想伸手又不敢:“還是算了,我不會。”
“試試吧,很容易的。”
林新荔不由分說把孩子放入她懷中,教她用臂彎枕着小兒腦袋,虛虛圈住身子。崔晚晚動作略顯僵硬,但還是小心翼翼抱住了嬰兒,忍不住拿手指摸了摸他白嫩的臉頰,喟嘆一聲“好軟”。
貴妃眸中流光溢彩的喜愛神色沒能逃過林新荔的眼睛,正好四下無人,林新荔試探問道:“請娘娘恕罪,妾多嘴一問,您與陛下的在子嗣上是否……”她問得含蓄,怕崔晚晚覺得難堪,趕緊解釋:“不瞞娘娘,林家祖上出過好幾位千金聖手,妾對此道也略懂一二,生這個孩子也是自己給自己開方調理身子。”
林新荔慣常小意,一番話說得謙虛,但她既然敢說出“開方子”這幾個字來,必定不是等閑之輩,說不定連太醫署的醫官都不及她擅長。
“這種事急不來的,随緣吧。”崔晚晚笑意淺淺,不着痕跡地岔開話題,“聽說鄧将軍處置了那些妾侍?”
林新荔承認:“嗯,殺了一個,其餘的給些錢財都送走了。”
“妾也不怕娘娘笑話,此事确是妾的手筆。”她伸手接過孩子,露出極慈愛的表情,“到了這裏我只想安靜度日,并不想摻和進她們的争風吃醋當中,但總有人看這個孩子不順眼。為母則剛,妾不主動惹麻煩,但誰要是敢害我的孩子,我也不會放過她。”
如林新荔這般頭腦心機都不缺的女子,一百個鄧銳也趕不上,她不算計則已,若是想要算計誰,必然一擊致命。妾侍沖撞受驚早産?若非她故意,誰也害不了她。
“生産豈是兒戲,你太冒險了。”崔晚晚搖頭嘆氣,并不認同她拿自己和孩子做賭注。
“妾不後悔。”林新荔笑道,“有舍才有得,正是賭了這一把,才知道這黑臉莽漢是想與我長久下去的。”
世上哪兒來兩全其美,唯有舍得二字。
酒酣耳熱之後,天子攜貴妃打道回宮。鄧銳已然酩酊大醉,白崇峻喊來奴仆把他攙回後院,自己單獨走出将軍府。
夏夜風正好,白崇峻不疾不徐地走在路上,思緒有些飄忽。
方才席間,鄧銳喝多了忘乎所以,竟然拉着天子說醉話,問拓跋泰是不是不行?為何這麽久了宮中還無皇子公主誕生?
白崇峻吓得冷汗都冒出來,從前三人情誼深厚,可今時不同往日,拓跋泰已是天子,君臣有別,不能失了分寸。他連忙扯開鄧銳,暗中踢了他好幾腳。
好在拓跋泰并未計較,一本正經回答:“明年一定會有。”
鄧銳哈哈大笑,又開始胡言亂語,說什麽生了兒子就結拜當兄弟,要是生了女兒幹脆結個親家。這下可觸到天子逆鱗,摁着鄧銳狠狠揍了幾拳,直罵他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白崇峻心中滋生了一個模糊的念頭,但還沒等他捋清思路,耳風一動察覺身後有人。
“何人鬼鬼祟祟?”
白崇峻回首,戒備瞬間化為驚喜。
“英蓮!”
炎熱夏夜,房英蓮卻披着鬥篷只露出半張臉,她上前招呼:“白将軍。”
白崇峻急忙迎過去,按住她雙肩仔細打量一番:“多久回來的?怎沒告訴我?”
“剛入城。”比起他的熱情,房英蓮還是一副古井無波的模樣,“我有要事啓禀陛下,你幫我想想法子。”
“陛下與貴妃剛回宮,你我現在過去正好合适。”白崇峻作勢拉她要走。
“不可。”房英蓮卻反手一按,“茲事體大,切勿大張旗鼓。”
“好,那我明日請陛下出宮。”白崇峻說完才發現房英蓮身後不遠處有名男子一直站在那裏,“他是誰?”
房英蓮喊這男子上前來,介紹道:“這位是羽林衛白将軍,這位是山告兄,救我的恩人。”
叫山告的年輕男子拱手見禮,白崇峻道了聲“幸會”,擡眼打量此人,見他容貌俊美舉止風流,不似尋常山野村夫。胸中莫名生出一些別樣情緒,白崇峻招呼道:“走吧,先去我府上歇腳。”
翌日朝會後,白崇峻于延英殿單獨面聖,之後二人一同微服出宮,去往京郊曠野之處。
四野空曠,一目十裏,房英蓮策馬跟在拓跋泰一側,熱風吹過帶走只言片語。
房英蓮把探得的消息娓娓道來:“勞工匠人最清楚産量幾許,應當也知曉有人侵吞礦石。礦井坍塌實則是殺人滅口,而冶鐵造作局失火燒毀出入庫的賬冊,是為了遮掩不翼而飛的宿鐵刀,來一出死無對證。對方趕盡殺絕可謂狠辣,好在仍有蛛絲馬跡可循,陸大人追查車馬漕運,已往嶺南去了。可陸大人與我都覺得,此事不會只是鎮南王一人的手筆。”
鎮南王興許可以在嶺南一手遮天,但若說他能輕而易舉地把手伸到江夏郡去,卻是不大可能。
拓跋泰點頭:“依你二人之見,還有誰牽涉其中?”
“陛下可還記得杜立德?”房英蓮分析,“江夏郡地屬鄂州,杜賊根基正在此地,兵敗後他為何不逃?而是盤桓京郊數日,甚至埋伏行宮意圖不軌,應是有人與他牽線搭橋做交易,那人圖的也許就是兵器。放眼朝廷,唯有一人有理由也有能力這樣做。”
答案呼之欲出,江肅。
玩弄權術者沒有永恒的朋友與敵人,江肅與鎮南王可以相互為敵,也可以結為同盟。
拓跋泰攥緊缰繩,垂眸片刻說了一句話。
“不能留了。”
江肅的性命,不能再留。
六月底,禦史從江夏郡回京。這日朝會江肅依舊稱病未來,禦史卻在衆目睽睽之下參了江肅一本,羅列罪狀十一條。
“無疾托病,坐擁強兵,無有臣禮,其罪一也。”
“致使賊來,天下騷動,死傷流離,其罪二也。”
……
“私屯兵械,不奉法度,意圖謀反,其罪十一也!”①
禦史當衆呈上幾大箱證供,以及江肅與胡夏二皇子往來的書信,又帶了江夏郡鐵官綦毋氏後人入宮指認,證明每月都有兵械被偷偷運往北地。
別說江肅此時不在,即便在場也是百口莫辯,謀反一罪已是板上釘釘。
拓跋泰當即下令把江氏族人全部收監,又命禦史臺、刑部、大理寺三堂會審此案。
與此同時,羽林衛包圍了江府。
一身寒光鐵甲的白崇峻跨步進去,在廳堂見到江肅。這位曾經的兵馬大元帥端坐于中央的圈椅上,衣冠齊整,仿佛正在等着誰。
白崇峻搭在刀柄上的手緊了緊,開口道:“陛下早已等候多時,太傅,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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