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蠻牛 我夢見自己等了很久

天階夜色涼如水, 卧看牽牛織女星。

拓跋泰覺得崔晚晚今夜不大一樣,似乎變得多愁善感起來,明明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拜過織女星卻偷偷掉了幾滴淚, 好像她才是那個與丈夫分離的織女似的。他抱着她輕聲撫慰好一陣,拿出哄三歲稚兒的耐心, 這才哄得美人重展笑顏。

她就是個小兒脾性,一陣雨來一陣晴,哭過以後轉眼笑靥如花,張口就是撩撥。

“郎君覺得, 牛郎織女一年一見,會做些什麽?”崔晚晚媚眼橫波,明知故問,“是閑話家常還是你侬我侬?”

拓跋泰低低發笑:“侬不侬的朕不知, 不過朕猜那牽牛郎應該無心睡眠才對。”

耳鬓厮磨, 纏綿悱恻,一解相思之苦。

“說起牽牛郎, ”她俯身過去貼住他耳廓,“我好像說過郎君是頭牛——”惡劣的小舌頭鑽出來舔舐作亂。

癢意從耳根一路竄至頸後, 拓跋泰腰背一陣發麻。

他雙手捧住她,掌心灼熱仿佛能燙金化銀,一雙深邃的眼眸宛若綴着兩枚琥珀石, 泛着淺淺的光。

崔晚晚猶在說着不知哪裏聽來的俚語:“俗話說只有累死的牛, 沒有耕壞……哎呀!”

溫順敦厚的牛撕開僞裝皮毛,露出底下鋒利爪牙,吓得獵物拔腿欲逃。

哪裏跑得了?十八般酷刑已擺在眼前。

惡狼磨着利齒,森森然問:“禦筆、戒尺、馬鞭, 選一樣。”

“……還有其他選擇麽?”她一副讨價還價的口氣。

“榫卯相接,競渡龍舟。”

……

這有區別?

崔晚晚簡直被氣笑,揚手勾住他脖子,挺着下巴猶如初生的無畏牛犢,豪邁雲天。

“放馬過來。”

葡萄架下一晌貪歡,結果便是身嬌肉貴的貴妃被蚊子叮了滿身包。

這下天子便成了“罪魁禍首”,連着在長安殿做低伏小好幾天,張口閉口都是賠禮道歉。

七夕只是小兒女的小打小鬧,七月最重要的日子是中元節。

中元節乃地官赦罪之辰,民間禁三日屠殺,百姓于當日祭奠考妣。大魏從前佛教盛行,天竺佛經中有名為目連的青年,其母青提夫人堕入阿鼻地獄餓鬼道,咽如針孔,滴水不通。目連為救其母,投身釋迦牟尼門下,在七月十五日廣造“盂蘭盆”投喂餓鬼,使青提夫人可進食,所以此日又被稱為“盂蘭盆節”。于是每逢七月十五夜晚,都要制蓮燈放于河上,傳遞哀思,助逝者往生。

清明祭陵已然十分隆重,今上示意中元節不宜鋪張,是故宮裏只是按規制做了一場祭祀,中規中矩。

但晚上放蓮燈不能少。內宮有河道通往宮外,天子不曾下令禁止,于是這日宮娥內侍都紮了紙燈放于河上,只見星點随波,瑩燭凄幽。

崔晚晚拿了好幾盞蓮燈在河邊等拓跋泰。燈是金雪銀霜做的,銀絲做架裝飾白絹,下襯木托,燃燭其上。她提着燈,昏黃光圈自下而上照在明媚嬌顏上,與水中倒影相得益彰,仿佛天上河畔顧影自憐的仙娥。

拓跋泰忙完祭祀姍姍來遲,語氣含歉:“等久了罷?”

崔晚晚搖頭,把蓮燈遞予他。

一盞一位故親,送去在世之人的哀思。

他眼尖的看見其中一盞燈上寫了個小小的“馮”字,心頭一顫回眸望她,只見她眨眼暗示,說道:“是給郎君阿娘的。”說着她把自己手中的蓮燈一齊放入水中,“我給我阿娘也做了一盞。”

兩盞蓮燈猶如并蒂荷花,一齊随波逐流,飄向遠岸。

“阿娘們可以放心了。”崔晚晚依偎着他,望着遠去的蓮燈,“我們如今很好,将來只會更好。”

她的郎君掌天下社稷,受萬人敬仰,日後他一定能兒孫滿堂,福壽天齊,功績千秋,名垂萬古。

雖然她可能無法長伴郎君左右,但在她二十歲的這一年,郎君撫平了她過去所有的苦難與傷痛,賦予了她不畏孤獨的勇氣。雛鳥長大羽翼豐滿,終于可以獨自翺翔。

在派出阿羅憾出使西域的同時,拓跋泰已命人在北方河套地區另尋了牧場用來飼養軍馬。去年胡夏納貢的十萬匹戰馬一直養在隴右,但此地緊鄰吐谷渾,偶有侵擾,實非大量畜馬的良地。而匈奴戰敗分裂之後,河套大半區域都被大魏收入囊中,此地水草豐美,可謂天然牧場,用來養馬再适合不過。

拓跋泰稱帝之後便再未回過北地,權衡一番,打算親自去一趟,一是選址建立新的牧監所,大魏未來的百萬戰馬将從這裏養成;二是探望從前軍中舊部,了解邊防局勢。從京城去北地視察,快馬加鞭一來一回,大約需要一個月,他原本計劃中元節後動身,然後八月十五中秋前趕回來。

臨走前一夜,長安殿裏燭火通明,金絲帳中紅浪翻湧,遲遲不歇。

貴妃嬌媚淩亂,喘着氣嗔怒:“蠻牛也不怕累死!”

“自家的田,當然要多多灌溉。”天子不知疲憊,撈着美人換個方向,“水草豐美,你讓牛如何忍得住?”

“老牛啃嫩草!不知羞!”

拓跋泰幫着崔晚晚搓揉跪磨紅了的膝蓋,瞧她哼哼唧唧的樣子,掀起眼皮一瞥:“拿喬裝怪。”他自诩都是收着力道的,只因明日要走,想到二人要分離月餘,內心不舍,所以才貪歡了些。何至于就把她折磨得“遍體鱗傷”了?

崔晚晚才不管這些,她就是嬌氣受不得委屈,不僅心安理得使喚天子伺候,還要讓他心服口服地認錯。她指着腿上的紅印“哭訴”:“這裏也疼……郎君欺負人,嗚嗚。”

還假模假樣地擦了擦眼角。

這樣的把戲他見得多了,應對自如,指着自己胸口處的抓痕反問:“随手捏捏也算欺負的話,那這算不算娘娘施以酷刑?”

一雙貓爪子厲害得很,都撓出血印子了。

她臉頰一熱,嘴硬道:“你怎麽還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先弄疼我我才還手的!”

“哦,剛才是誰哭哭啼啼喊重一點?”他伸出手指在她那張得理不饒人的小嘴上點了點,一語雙關,“小碗貪吃。”

崔晚晚氣得咬他。

兩人鬧到半夜才歇下,崔晚晚賭氣翻過身面向內壁,兀自縮進角落裏。拓跋泰厚顏無恥慣了,身軀貼上去從後摟住美人,閉上了眼睛。不知睡了多久,他仿佛聽見隐忍的哭聲,臂膀搭着的嬌軀也随之起伏。他伸手過去一抹,沾了滿掌的淚痕。

“晚晚?晚晚?”他輕聲喚她,以為她是被夢魇着了,“你醒醒。”

崔晚晚吸吸鼻子,把眼淚拼命往回憋,裝作一副噩夢驚醒的樣子,沙啞開口:“阿泰……”

“我在。”他張開臂彎把人抱進懷裏,低頭親吻她的發頂,柔聲安撫,“夢見什麽傷心事了?哭成這樣。”

也不知此刻是幾更天,殿內燭火燃盡,簾帳重幔遮住了稀薄的月光星輝,崔晚晚在無盡黑暗中睜着一雙眸子,找不到焦點。

“我夢見自己等了很久。”她一副遲遲緩不過勁的沮喪口吻,“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變成白發老妪,還是等不到。”

他多離開一日,今年兩人相守的時間就少一日。

“等我?”拓跋泰只當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安慰道,“最多去一月,中秋前一定回來。”

“嗯,我知道。”崔晚晚十分體貼懂事,“其實你也不用那麽趕,正事要緊。快睡,明天還早起呢。”

匆匆揭過這茬,她閉口不再言語,不一會兒呼吸變得綿長悠緩。

徒留拓跋泰若有所思。

翌日崔晚晚頂着兩只紅腫核桃眼起身更衣,佛蘭絞了濕帕子給她敷眼睛,問她這是怎麽了?

她拿出糊弄拓跋泰那套敷衍佛蘭:“做了一宿噩夢。”敷了一會兒覺得好些,于是撤下帕子,問道,“陛下呢?”

“一早就出去了,沒說去哪兒,奴婢們也不敢問。”

“難不成這就走了?”崔晚晚有些生氣,“這人怎麽連招呼也不打一聲。”

才剛說完,那“不告而別”的人突然出現在門口,張嘴便吩咐殿裏伺候的人趕緊收拾東西。

崔晚晚和佛蘭都暈暈乎乎的,不知道要收拾些什麽。

“衣裳和平素慣用的東西。”拓跋泰特意叮囑,“別忘了多帶幾件披風,要暖和的,北地風大。”

崔晚晚驚訝:“郎君這是——”

“昨夜哭成那樣,跟發大水似的,朕若将你留下,豈不是要淹了皇宮?”他含笑打趣,“答應過你的事不會食言。”

“朕帶你去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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