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敕勒 娘娘不見了!

歇息一日, 拓跋泰一行便要去往懷朔城,同時還帶上了郡守薛廣業,他紮根北地二十餘年, 對內對外都了如指掌。

長久以來, 中原一直受到北方各部族的侵擾,自大魏建國, 魏太|祖下旨在北地修建長城,以防胡族南侵,直至太武帝繼位,長城已有一千餘裏, 但當時北方柔然崛起,漸成大患。于是太武帝決定攻打柔然,他禦駕親征,把魏軍分兵五道并進, 越大漠擊之, 柔然大敗,可汗大檀率殘部驚駭北逃。為了鞏固戰果, 太武帝便在長城以北的草原地帶興築鎮城,屯兵防守, 是為懷朔城。

柔然沒落之後,北地有一二十年戰事稀少,而當時在軍鎮擔任将領的多是世家親貴, 他們無心邊防, 而是一門心思鑽營茍利。這群貴族看不起守邊官兵,苛待他們不說,不給錢便不予升遷,甚至還克扣軍饷, 少給衣食。矛盾日積月累,邊境人心浮動,竟然不察匈奴部族漸漸壯大,最後被人打上門來。

其實江肅說得也沒錯,王孫子弟屍位素餐,底層将士怎能不寒心?

拓跋泰身在北地十年,自是清楚此地弊端,于是登基以後就大肆進行了清洗換血,撤掉那些酒囊飯袋,如今邊鎮守官都是北伐中立下汗馬功勞的将領,大多數出身貧寒,也能體恤士兵。此次北巡,他不僅是為養馬選址,更是要體察下情。

懷朔城說是一座城池,但實際上并不算很大,除了城牆壁壘格外高聳,其他地方可謂簡陋。城中只有一條路可稱為“街”,兩旁零星散落着幾家買賣商鋪,其餘地方是一些民宅,除此而外便是營房、馬場、練兵場、軍需草料場等地,還有一座磨房。

街上四處走動的行人不算多,看打扮多是戍邊将士,偶爾也能看見幾個牽着牛羊,容貌迥異的外族人。

薛廣業解釋道:“他們是敕勒人,經常會來城裏交換些茶葉絲瓷。”

拓跋泰問:“現在是哪個部管事?”

敕勒部族多達數十個,分布在大漠草原各個區域,以姓氏不同而區分。

“是斛律部,族長仍是斛律金。”

拓跋泰點頭:“老相識了,你找人給他帶個信,過兩日朕與他一見。”

天子一行住進了城中一戶民宅,據說主家是在懷朔城做生意的中原商人,因為跟守城官關系好,特意借出來的。

崔晚晚一進宅院就直奔卧房,果不其然又是她睡慣的高床軟枕,仍然擺着她喜歡的糖果零嘴。若不是知道佛蘭好端端留在京城,她差點以為是佛蘭的魂魄跟來了。

這人對她了如指掌,又如影随形,但總是不現身,讓她好奇之餘又有些惱怒。

她想見主人家一面,讓人去請,侍從回來卻說主人家外出做生意去了,不在城中。她又問主人家姓甚名誰,得到的答複是主人姓魏名然,人稱魏郎君。

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了。崔晚晚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下“魏然”二字,盯着看了片刻,随即勾起唇角。

隔了一日,拓跋泰出城與斛律金會面,崔晚晚也纏着要跟去。

“你談你的正事,我又不打擾你。”她早就打好了主意,“我還沒試過在真正的草原上騎馬呢,好不容易來一趟,郎君不會想讓我抱憾而歸吧?”

拓跋泰鄙夷:“就你那兩下子還想縱馬馳騁。”

“你要不放心,就讓縣主陪我好了。”她使出渾身解數磨他,“縣主武藝高強騎術又好,跟她在一起不會有事的,求你了,阿泰——”

拓跋泰拿她沒法,嘆了口氣妥協:“走吧。”

“郎君最好了!”她跳起來重重親了他一口。

敕勒人最早生活在北地以北的北海①附近,漢代後才逐漸向南遷徙,與中原漢人交往。他們善于造車,造出的車輪巨大幾乎與成年男子齊高,能夠在草茂雪深、甚至是沼澤地裏通行,所以中原人也稱他們為“高車人”。

如今的敕勒首領斛律金,拓跋泰從前在北地就與其相識。斛律金年少時憑借壯勇馳名塞外,因不滿敕勒部族常受到匈奴人的欺負,還集結人馬跟匈奴打過仗,當時逼得匈奴汗王退出敕勒的地盤。後來大魏與匈奴開戰,斛律金也率部衆前來支援,算是大魏的盟軍。

會面之地在懷朔城外三十裏處的一片草原,那裏住着一些放牧的敕勒人,一望無際的綠茵中搭起了白色帳篷,格外顯眼好認。

首領斛律金熱情迎接了衆人。他身材高大,又蓄着須,看起來要比拓跋泰年長一些。斛律金像個老友般拍着拓跋泰的胳膊,豪邁笑道:“阿泰,聽聞你做了大魏的皇帝,恭喜!”一口中原話說得不賴。

“多謝。”自打出來,拓跋泰卸下了幾分天子威儀,眉眼神色變得輕松,笑容也多了,“怎不見阿光和阿羨?”

“那倆臭小子不知野哪兒去了!”斛律金大手一揮,“待會就回來了,不用管他們,我們先去喝酒!不醉不歸!”

帳中鋪了氈毯,敕勒人習慣席地而坐圍成一個圈,中間堆放酒肉吃食。拓跋泰在斛律金左方坐下,随即牽着崔晚晚落座,依次過去是房英蓮和白崇峻,還有薛廣業。

斛律金看着二人的動作,笑着問道:“阿泰,這位是你的阏氏?”

胡人一般把單于和汗王的妻妾稱為阏氏,一個王可以有很多阏氏,來自不同部族,就像中原的天子有許多嫔妃那樣。

誰知拓跋泰卻說:“是我的妻子。”

斛律金精通漢語,不僅會說還會寫,所以知道漢人的妻和妾是不同的。他聞言略有詫異,重新審視了崔晚晚一番,點頭鄭重道:“是我失禮了。”

崔晚晚回禮:“見過族長。”

幾人把酒言歡,沒過多久,自帳外鑽進來兩個少年,十五六歲的樣子,皆生得身材高大五官硬朗,簡直跟斛律金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一個少年發色稍淺,還帶着些卷曲,他原本要說些什麽,見到拓跋泰頓時眼睛一亮,咋呼呼道:“阿泰叔來了,快教我射箭!”

崔晚晚一聽這稱呼“噗嗤”笑出聲,斜眼瞟過去,學着少年的口氣說:“阿泰叔——”

“阿羨休得無禮!”斛律金出口訓斥,“遠來是客,哪兒有酒沒喝肉沒吃就麻煩客人的道理?坐下!”

卷發少年只好悻悻閉嘴,挨着父親坐下,他是次子斛律羨。而另一個少年個子要高一些,看起來比較內斂,乃是長子斛律光。斛律金十分喜愛這個長子,還仿照中原人給他起了字,叫明月。

斛律光朝拓跋泰行了個中原的叉手禮:“見過陛下。”

拓跋泰道:“阿光也坐。”

酒過三巡,男人們切入正題,說着飼養軍馬的事,拓跋泰還提出大魏出錢購買敕勒高車,斛律金一口答應。

“近來柔然有卷土重來之勢。”斛律金捋了把胡子,眉頭微皺,“當年柔然兵敗往西,大檀之子吳提在高昌自立為敕連可汗,前兩年吳提病死,其子吐賀真繼位。吐賀真自封處羅可汗,意為唯一的王,可見其野心。柔然雄踞大漠以西,聽聞已經吞并了高昌國,接下來也許就是于阗……”

拓跋泰在心中勾勒輿圖,若是高昌和于阗都被柔然收入囊中,那大魏與之相鄰的沙洲便暴露在前,并且另一側還有吐谷渾虎視眈眈。他凝眉沉肅:“于阗若亡,中原危矣,絕不可放任其大。”

崔晚晚在一旁聽了,覺得他這個皇帝當得委實辛苦,說一句操碎了心也不為過。盡管嘴上說着不可放任柔然壯大,但兩國交戰豈是兒戲,哪兒能說打就打?大魏經歷了內亂,如今稍微平穩,正該休養生息才對。面對內憂外患,天子也是步履維艱,治國之路道阻且長。

崔晚晚心疼他,垂眸思忖片刻,裝作無意地問:“太武帝當年是如何擊敗柔然的?”

說起這一段歷史,斛律金猶如開了閘的河水滔滔不絕,從太武帝十六歲即位率輕騎讨伐柔然,陷入重圍開始,講到他前後九次率兵出征柔然,最後逼得柔然可汗大檀率衆北遁,後來柔然只得采取和親方式向大魏示好。

“柔然送公主郁久闾氏到大魏,同時獻馬匹一萬,太武帝封公主為夫人,後來還生了兒子。”斛律金感慨道,“如此總算相安無事了幾年,阿泰,其實你也可以效仿。”

歷朝歷代,和親聯姻都是締結盟約最好的方式,如今也一樣,拓跋泰想要為大魏争取時間休養,可行緩兵之計,娶柔然和吐谷渾的公主是最好的辦法。

但他沒有表态,反而另起話題。

“斛律兄,待會兒我們一齊去馬場看看。”

崔晚晚見狀起身,笑着說想到外面轉轉,于是拉着房英蓮走出帳篷。

二女喊随從牽了馬來,騎着走出營地,慢慢往遠處的山野而去。天高雲闊,茵草如毯,曠野清風吹過來,帶起一層層綠浪。

崔晚晚遙望遠方,胸懷舒暢,道:“以前聽過一首歌,唱得便是這裏。”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婉轉嗓音消逝在風中,她轉過臉來揚起眉毛:“縣主與我賽一場。”說罷還不等房英蓮反應,便揮鞭打馬,朝前奔去。

房英蓮連忙去追。

喝過酒談過天,拓跋泰與斛律金等人走出大帳,正欲前往選好址的馬場視察,這時只見一人一馬由遠及近疾行而來,小黑點漸漸清晰放大,是房英蓮。

她一臉焦色,罕見地露出慌亂神情,遠遠大喊。

“娘娘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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