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聖光的賢者

虛影的手僵住了。

然而西莉娅的眼睛只是眨了眨，又頂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她睡得并不安穩，靈魂的哀嚎一直充斥在耳邊，一會變成了父母死亡的慘狀，一會又變成了艾瑟冷笑的臉，她好像再次從高空墜落而下，可是沒有迎來意料之中的劇痛。

她好像落入了一個懷抱。

一個十分溫暖的，令人安心到要哭出來的懷抱。

西莉娅從朦胧中睜開眼，映入眼裏的是燦爛的陽光。

奇怪，明明昨天有關上的。

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不遠處漆黑的聖殿，在白雪覆蓋的王城裏，漆黑高聳的神殿十分有壓迫力。完全沒有了曾經的溫暖和輝煌。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陽光照在臉上有些癢癢的，西莉娅面無表情地拉上窗簾。

“你需要一點陽光。”

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誰？”西莉娅猛地回頭，發現背後空無一人。

“曬會太陽會讓你好受一點。”

這個聲音又出現在了身後。

一瞬間西莉娅的腦子裏閃過了各種恐怖片片段，光明神在上，雖然很丢臉但經過了昨天的事情她現在真的十分害怕亡靈種族。

“不要裝神弄鬼，我、我知道你在哪裏哦。”西莉娅的手不自覺地握緊脖子上的項鏈，“是艾瑟嗎？你又在搞什麽鬼？還是黑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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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沒人回答她。

西莉娅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跳到了嗓子眼，下一秒她剛拉上的窗簾突兀地打開了。

冬日早晨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驅散了室內的涼意。在充斥着細小的塵埃和陽光的顆粒的房間內，出現了一道淡淡的虛影。

西莉娅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那個面對着陽光的虛影此刻在西莉娅驚恐的目光中緩緩側過頭，面無表情地看着西莉娅。

按照一般情況來說，她現在應該是尖叫一聲暈過去，或者崩潰地拿起手邊一切能抓到的東西去驅趕該死的鬼/魂，可是西莉娅卻愣在了原地。

冰雪反射着越來越亮的陽光，這個虛影的面容也越加清晰起來。

西莉娅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淚水已經不自覺地從眼眶裏溢出。她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影子，但是這種念頭在腦海裏一閃而逝，很快就抓不到，随即馬上被委屈的情感取代。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在看到這個影子的時候，好像長時間以來的難堪，憤怒，絕望和無力，在此時此刻，在這個影子面前無所遁形。這個影子明明面無表情，看起來非常冷淡，可西莉娅卻還是忍不住地想靠近。

直到那個影子飄過來，半透明的手撫上西莉娅的臉頰，她才意識到自己臉上一片冰涼。

“不要哭。”

影子的聲音帶着一股清冷，在迷茫中他似乎與曾經見過的溫暖存在重合在了一起。

西莉娅哭的更大聲了，像是要把負面情緒發洩幹淨。

影子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

很久之後她才抽抽搭搭地回過神，發現自己整個人已經縮在了虛影懷裏，即使那只是一個根本觸碰不到的影子，可西莉娅卻覺得無比溫暖。

她擦幹眼淚，近距離才看清這個影子的樣子。

金色的長發，仿佛容納着千億星辰的深邃眼睛，用“俊美”這樣的詞來形容好像都是對他的亵渎，那樣的美麗極具攻擊性，又帶着看淡一切的包容，這樣極致的矛盾在他身上卻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西莉娅看呆了。

過了許久她才找回來自己的聲音。

“你是誰？”

她沙啞着嗓子問道。

“吾不記得了。”影子指了指西莉娅胸口的項鏈，“雖然吾不記得吾是誰，但吾一直在聖光石裏，從很久以前開始。”

等等，那她逃課撒嬌甚至換衣服的時候也？

“在暴風海域的那道救了我的光是你嗎？”狠狠地搖了搖頭把不妙的想法扔出腦海。西莉娅握緊了項鏈，懇求一般地問。

影子點了點頭：“準确來說，你的聖光體會自己吸收光明能量，在關鍵時刻救了你一命的是你自己，吾只是借用了一些才有現在這個樣子。”

按照她前面十年只能使用出一丁點聖術來看，這個大哥借用的“一些”，應該不是什麽小數目吧……

西莉娅卻生不起半分惱怒，好像在這個影子面前，展露負面情緒是對他而言的亵渎。她強迫自己視線從影子那張令人目眩神迷的臉上轉移下來，磕磕巴巴地又問道：“那麽，您是傳說中的大賢者嗎？”她不自覺地用上了尊稱，“我聽說只有大賢者才有能力将自己的靈魂封印在法器裏……或者，您還記得您的名字嗎？”

大賢者是魔法師的最高等級，西大陸的科倫學院裏就有三位大賢者，艾瑟現在也是一個了，也是最年輕的一個。而大賢者的能力，包括但不限于瞬息之間使河流改道，草木生長，但他們大多數都垂垂老矣且沉迷學術，面前的這個影子的臉意外地年輕，而以這樣靈魂的方式存在，是為什麽呢？

可不管為什麽，西莉娅現在有了一個想法。

“名字？”影子似是苦惱地微微皺眉，随即他又恢複了那張冰山臉，“吾記得……吾的名字——洛維安斯。”

“洛維安斯……”西莉娅喃喃地重複，她注意到這個發音不同于西大陸任何一種語言體系，同樣和記憶裏的原著對不上號，《暗黑王座》的原著裏并沒有這一號人，那麽

“好吧，洛維安斯，”西莉娅擡起頭看着他，露出一個有些虛弱的微笑，既然原著裏沒有的話，那就可以放心了，按照前面那麽多年他在項鏈裏都沒對自己怎麽樣，想來現在也不會傷害自己。

“那麽，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西莉娅。”她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起來西大陸并沒有握手的禮節，看着自己那雙慘不忍睹的手，又帶着一絲自卑的情緒收了回去，最終還是行了一個西大陸的禮節。“您願意做我的……導師嗎？”少女有些忐忑地試探着問道。

“導師？”

“是的，因為我有一個無論如何都要打倒的家夥，我需要力量。”她坦言道。

“……”

許久未得到回應，西莉娅的心也是沉了下去。

也是，說不定是傳說中的大賢者，應該看不上她這樣的廢物，不會答應她莫名其妙的要求。

“你的身體裏并沒有任何元素親和力。”

啊，果然是這樣。

“但是聖光體學聖術會很容易。”

咦？

“我同意了。”

西莉娅欣喜地擡起頭：“真的嗎？您同意了？”

“吾不會騙你，”洛維安斯說，“不過現在，好學的西莉娅需要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

“是，衷心感謝您。”西莉娅雙手合十，向洛維安斯行了一個西大陸的學生禮節，随後她又試探性地說道：“這個城堡被黑暗生物占領，我怕您會被發現……”

“吾并不懼怕黑暗生物，在其他時候吾會待在聖光石裏。”洛維安斯化作一道流光，這道光飛回了西莉娅的項鏈裏。西莉娅在耳邊又聽到了洛維安斯的聲音。

“吾會用這種方式與你交談。”

低音炮就在耳邊響起，西莉娅的耳根忍不住有些發麻。一絲紅色浮現在她蒼白的耳尖，她又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推開房間門走了出去。

既然撿來了一個巨無敵好看的導師，那麽現在的首要任務的确是把身體養好。

她從未放棄過反抗。

既然下定決心要使自己變強，而不是成為該死的艾瑟的玩具，那麽就不能放過每一分鐘的機會。

那個黑暗妖精女仆在身邊十分礙事，昨天她讓黑曜把女仆支走，龍倒是很痛快的答應了，只是她的生活以後也不會有女仆照顧了，一切都要她自己來。

城堡裏的黑暗生物都知道她是曾經的金薔薇公主，現在淪為了艾瑟的玩具，大概是迫于她帶着黑曜狐假虎威（她拒絕去想是艾瑟吩咐的），艾瑟巴不得看她被刁難的樣子，所以她就像是個透明人一樣能避開就避開。

她在城堡的任何房間都能出入自由，于是在吃完早餐後西莉娅就直接去了書房。

值得高興的是，倒胃口的艾瑟并不在這裏。

“大賢者大人，您在嗎？”

她輕聲對項鏈喊道。

那張美得令人目眩神迷的臉又近距離出現在西莉娅面前，她不自在地悄悄往下移了移視線。

“叫吾洛維安斯就好，”洛維安斯看着她。

“……”西莉娅抿了抿嘴巴，在男人極具壓迫力的眼神下咽了口口水，“洛維安斯……大人，”還是加上了尊稱。

“你的身體狀況還很糟糕，确定要現在開始嗎？”男人皺着眉，放棄了對稱呼的糾正。

說實話西莉娅自己都有些方，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在洛維安斯面前有一種自己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的感覺，她捏了捏裙擺道：“是的，這裏是金薔薇的皇室圖書館，我想拜托您告訴我我該尋找哪些書才對我的聖術有幫助……雖然很丢臉，但在這之前，我只接觸過光明彈這樣的術法。”

洛維安斯眼神上下掃了她幾眼，又看向書架。

他半透明的修長手指輕輕拂過書脊，很快的就離開又在另一排邊上停留。西莉娅跟着他轉了整個圖書室，最後一本本厚實的板磚一樣的書落在了她懷裏。

“從這個開始吧。”洛維安斯說。

西莉娅看清了封面，不知所措地茫然念出聲：

“《空間魔法的實際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