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安吉麗娜的驚喜

傑裏奧話音剛落，弗蘭克嘴角就露出一抹笑。因為他知道傑裏奧沒有因為沃格特的水平不明而偏幫他。

第四場的《The Phantom of Opera》和第五場的《The music of the Night》是《歌劇魅影》這部劇的第一個高潮。第四場，神秘莫測的魅影第一次現身，帶着克莉斯汀來到他的地下迷宮，男女主角的二重唱激昂狂放，震撼人心。緊接着《The music of the Night》的唱響卻是另一種風格，變得如泣如訴，溫柔、誘惑、纏綿。這兩首詠嘆調演唱難度高，感情轉換複雜，非常考驗表演者的技巧。

兩首詠嘆調的轉換會把音質的辨析度變得清晰，特別在沒有音樂清唱的條件下，演唱水平的優劣将無限放大。

“沒問題。”沃格特無所謂，“威爾森先生先唱吧！”他很有紳士風度，雖然弗蘭克.威爾森不是個女的。

弗蘭克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因為沃格特戳破了他的打算——他确實想一開口就把沃格特壓制住。

傑裏奧給了沃格特略帶擔憂的一瞥，轉向弗蘭克：“弗蘭克，你的意見呢？”

“可以。”弗蘭克矜持地點點頭。

“安吉麗娜？”傑裏奧投給安吉麗娜一個詢問的眼神。

“任何時候。”安吉麗娜輕快說。

“好吧。”傑裏奧無奈說，随後臉色一正，對着安吉麗娜的方向做了一個手勢。

安吉麗娜深吸一口氣，開口：

“In sleep he sang to me,

in dreams he came……”

臺下的人發出輕輕的低呼聲，傑裏奧不禁會心一笑。他和安吉麗娜是多年的老朋友，和曾經在百老彙打滾過，卻最終因為天賦一般而轉為幕後的他不同，安吉麗娜一直有一把好嗓子，可惜她喜歡從觀衆的角度來欣賞百老彙，希望永遠只看到百老彙光鮮亮麗的一面，不想作為表演者陷入這個行業必然會有的黑暗。因為這一點，她始終保持着對戲劇最純粹的熱愛，在傑裏奧和櫻桃巷劇院陷入困境時，她毫不猶豫伸出援手，并且在事後把劇院的大小事務放權給傑裏奧，才有了今天逐漸實現良性經營的櫻桃巷劇院。

劇團的成員大多把安吉麗娜當成平易近人的老板、忠實又盲目的戲劇粉絲，因為無論劇院上演什麽劇目她都照單全收，每一場都看得興致勃勃，不會發出負面的評價，所以他們覺得其實安吉麗娜對戲劇不甚了解。

正好趁這個機會，讓他們看看一個資深的戲劇迷的不容小觑——那是站出來分分鐘鐘把一般的專業演員比下去的節奏。

當然，這是他們的榮幸！可不是每一個櫻桃巷劇院的人都有幸看到他們的老板露一手！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there,

inside my mind……”

柔和穩定的嗓音，富有感情和節奏感的演唱，安吉麗娜給了一個極好的開場，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把氣氛調動起來。唱完一段，不用傑裏奧提示，她已經自然地轉向弗蘭克，發亮的雙眼屬于克莉斯汀，投向她的引導者、她的天才音樂老師——魅影。

“Sing once again with me,

our strange duet……”

弗蘭克流暢地接着唱。又一次演繹魅影這個角色，他難掩興奮和激動，一開口，魅影的感覺立刻出來了！

渾厚的唱腔，清晰的音準，深沉的感情，不愧是沉浸在魅影這個角色多年的百老彙專業演員！

傑裏奧又一次看到當初那個打動他的執着努力的演員。以他作為戲劇導演的眼光，其實弗蘭克對魅影這個角色的演繹是合格的。可是在百老彙，尤其是國王劇院那樣的大舞臺，光是合格并不足夠，尤其當他的對手是那麽的優秀。

現在國王劇場《歌劇魅影》音樂劇的第一男主角是布萊德.裏特爾，這個在1994年以拉烏爾的角色加入劇團的演員得到音樂劇作者安德魯.勞伊德.韋伯的青睐成為魅影，至今已經十年，十年來，他風靡百老彙，演出場數高達2000場，創造了一個新的歷史。他從一個小結巴到蜚聲國際的音樂劇明星的傳奇經歷，他穩定的發揮，他優雅迷人的男中音，總是被人津津樂道。可是這一切對于他的競争者來說卻一點也不美妙。

弗蘭克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一直被壓得死死的。論唱功，弗蘭克不比布萊德.裏特爾差，但論感情和舞臺統治力，弗蘭克确實稍有欠缺。弗蘭克對魅影這個角色有着固執而自我的理解，這讓他的表演時總是帶着一股的壓抑，不幸的是，他的這種理解得不到編導的認同，所以他一直無法出頭。最終不得不黯然離開。

但這一次，不知道是離開百老彙後的壓抑爆發，還是受了沃格特的刺激，弗蘭克的表演居然有所突破，比以前傑裏奧看到的要更上一層樓！

不得不說，傑裏奧感到一陣驚喜。

就在傑裏奧晃神的瞬間，輪到沃格特唱了：

“My power over you,

grows stronger yet！”

聲音一入耳，不但傑裏奧愣住了，連弗蘭克都眼睛一縮，猛地扭頭看向沃格特，甚至忘了接着唱下去！

事實上，所有人的驚呆了！

這嗓音！這神情！活脫脫是一個從十九世紀的法國走出來的魅影，完美無瑕！

安吉麗娜雖然也吃了一驚，不過她還記得他們在表演。她不着痕跡地拉了弗蘭克一下，弗蘭克勉強收斂心神，接着唱：

“And though you turn from me,

to glance behind……”

他一唱完，立刻死死盯着沃格特。

沃格特神情自若：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there,

inside my mind……”

這一次聽得更清楚了，弗蘭克如遭雷噬，整個人僵住了！

安吉麗娜：

“Those who have seen your face,

draw back in fear.

I am the mask you wear……”

輪到弗蘭克的時候，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盡管安吉麗娜不停給他使眼色，他也毫不理會。

沃格特伸出手放在安吉麗娜面前，引着她望向自己：

“It’s me they hear！”

安吉麗娜會意，不再看弗蘭克，轉向沃格特和他合唱：

“Your/my spirit and your/my voice in onebined:

the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there,

inside your/my mind……”

“He’s there,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安吉麗娜深深注視沃格特。眼前的這個男孩，輪廓深邃，臉蛋迷人。他弧度優美的嘴巴一張一合，發出清亮激昂，富有穿透力和感染力的聲音，他看着她的眼神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誘惑和霸道，令她移不開目光。

“In all your fantasies,

you always knew that man and mystery……”

“……were both in you……”

她漸漸忽略了其他人，眼中只有他的存在，在他的引導下，她的口中逸出早已爛熟于心的旋律：

“And in this labyrinth,

where night is blind,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there,

inside your/my mind……”

他命令：

“Sing!

My Angel of Music！

Sing！

Sing for me!”

安吉麗娜發出自己都難以置信的高亢喊聲，一波接一波應和着：

“Ah……Ah……Ah……”

等她停下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她！

安吉麗娜痛快地笑了起來！她覺得感覺前所未有的好！

沃格特沒有停，繼續唱：

“I have brought you to the seat of sweet music's throne.

To this kingdom where all must pay homage to music.

Music ……You havee here for one purpose and one alone.

Since the moment I first heard you sing,

I have needed you with me to serve me,

to sing for my music……

my music ……”

餘音悠長低沉，激揚霸道的腔調一變，變得低回深沉：

“Night-time sharpens, heightens each sensation……”

Darkness stirs and wakes imagination.

Silently the senses abandon their defenses……”

沃格特看着安吉麗娜，魅影看着他的克莉斯汀，詠嘆着如夜般溫柔深濃的曲調：

“Slowly, gently, night unfurls its splendour.

Grasp it, sense it, tremulous and tender.

Turn your face away from the garish light of day,

turn your thoughts away from cold, unfeeling light,

and listen to the music of the night……

Close your eyes and surrender to your darkest dreams！

Purge your thoughts of the life you knew before！

Close your eyes, let your spirit start to soar！

And you'll live as you've never lived before……”

沃格特把迷醉的安吉麗娜輕輕一推，推到一臉失魂落魄、悲喜難明的弗蘭克面前，給了他一個友好鼓勵的眼神。

弗蘭克怔怔地垂頭盯着地上的某一點，再擡起頭時，他已經恢複了平靜，看着安吉麗娜：

“Softly, deftly, music shall caress you,

Hear it, feel it, secretly possess you.

Open up your mind, let your fantasies unwind,

in this darkness which you know you cannot fight——

the darkness of the music of the night……

Let your mind start a journey through a strange, new world！

Leave all thoughts of the world you knew before！

Let your soul take you where you long to be！

Only then can you belong to me……”

傑裏奧露出微笑，他向着沃格特和弗蘭克一擡手，沃格特和弗蘭克同時開口：

“Floating, falling, sweet intoxication！

Touch me, trust me, savour each sensation！

Let the dream begin, let your darker side give in

to the power of the music that I write——

the power of the music of the night……

You alone can make my song take flight,

help me make the music of the night……”

兩把美妙的男聲交織在一起，配合得天衣無縫，豐沛的感情直擊人心，臺下好幾個年輕人紛紛紅了眼睛。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現場爆發熱烈的掌聲！

弗蘭克舒了一口氣，自他刻骨銘心的旋律裏清醒，他複雜地看着沃格特，喃喃道：“邁克爾.克勞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