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5)

見到她換了身衣服,在涼亭中跳起了舞。

一開始,乙建安以為她只是在練習胡旋舞。他已經打聽過了,丁夏最近一直跟着雲婕妤,就是在學這胡旋舞。遂藏身去了樹上,偷偷欣賞。卻見到涼亭不遠處,站着太子殷承平。

他看見丁夏跳完了舞,轉身離開。而殷承平卻追了上去。男人摟住了丁夏。丁夏似是說了什麽,就掙開他,急急離去。

乙建安不明所以,細細思量去。他憶起近日,他只要得空,就會偷偷去看丁夏。而丁夏卻經常在看着雲婕妤,亦或是太子殷承平。

乙建安心中一沉。他敏銳覺察,丁夏在刻意接近這兩人。但……她到底想做什麽呢?

乙建安隐約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只覺不安。他第一次覺得不安,還是在癸支學堂的懸崖下,當時,林冬蓮說他欠瑜王人情。面對疑惑,乙建安選擇了坦誠相問,而丁夏全盤否認了他的猜想。

那麽這一次……他還應該繼續相信她,對她坦誠麽?

乙建安猶豫片刻,終是轉身回到住處,找來了心腹手下:“你回天昭府查探一番,看看近日癸支有沒有女人拿着丁夏的手令,出入了天昭府。如果有,弄清她們去了什麽地方,見了什麽人……”

作者有話要說:癸支的女人不能自由出入天昭府,以前提到過,記得咩?

于是丁夏接近雲安青,主要做了兩件事:一是攻破雲安青的心防,讓她主動向殷承平示好;二是學習胡旋舞,了解雲安青的習慣(熏香,說話語氣語調),方便模仿雲安青勾.引殷承平。

☆、私會

雲安青昨夜喝得也有些多,這日一早起來,只覺頭暈腦脹。她恹恹歪在椅中指點丁夏跳舞,侍女卻上前道:“雲婕妤,有名侍衛求見。”

雲安青點點頭,讓她帶人上來。丁夏便停了舞蹈,站去了一旁。不多時,一名侍衛抱着只白色小兔進了房,行禮道:“見過雲婕妤。昨日秋狩獵得了許多小動物,微臣奉太子殿下之令,送些給各位娘娘耍玩。”

雲婕妤見那小兔通體雪白,蜷着身子怯怯看她的模樣實在可愛,臉上便有了幾分笑意。侍女見狀接過,又朝那侍衛道了謝。

侍衛告退後,雲安青立時從侍女手中接過小兔,捧在懷中,愛不釋手:她與殷承平相好後,那人送她的第一件禮物,便是一只小兔。這些年過去了,難為他還記得……

雲安青目光滿是柔情,輕緩撫摸小兔的毛。丁夏淺笑上前,也蹲去一旁看那小兔:“好可愛……太子殿下真是有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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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似乎無意,聽者卻更加有心。雲安青臉色微紅,将那小兔放在膝上,也不言語。丁夏仔細打量那小兔,見它脖頸上有個小鈴铛,動作之間,卻不曾叮當作響,心中了然,指着那鈴铛道:“啊,這還有個鈴铛呢。”

她仔細盯着雲安青看,果然見着她臉色微變。雲安青抱着小兔起身,朝丁夏一笑:“我先把它放好,然後咱們再繼續。”急急行去了裏間。

雲安青走到卧房,關上房門,這才将小兔放在桌上,手指去撥弄那個鈴铛。以前殷承平送的那只小兔她養了許久,後來還在街上買了個可以開合的鈴铛給它挂上。兩人時不時放些小紙條進去交換,很是浪漫。

她的手指撥弄片刻,果然找着了機關,将那鈴铛打開,從裏面拿出了一張小紙條。紙條上歪歪扭扭寫着幾個字:“今晚戌時,後山土地廟見。”

雲安青急急将紙條捏成一團,朝房門看去。房門緊閉。她的手心開始冒汗,好半天才冷靜下來,又将那紙團展開,細細看去。

這歪扭的字跡是殷承平左手的手跡,她曾經見過,也記得清楚。後山土地廟偏僻,人煙向來稀少,更別提夜晚。可殷承平卻約她晚上去那碰面……

激動欣喜與緊張不安間,雲安青想到了昨晚那人看自己的目光。他喝了很多酒,視線頻頻向自己投來。祝江雪看不過去,輕扯他的衣裳。他這才出了大殿,想是醒酒去了。可是待他回來,再次看向自己,那目光竟然更加深遠纏綿……

雲安青坐了許久,終是起身,将那紙張扔去香爐中燒了。這才回了廳堂。卻見丁夏手中捧着個包裹,正在和小侍女聊天。

丁夏見她出來,歡喜迎上前,将包裹打開:“雲姐姐,長安街上的重陽糕,還熱乎着呢,你也嘗嘗。”

她将油紙布打開,香味就飄了出來。雲安青奇怪道:“你怎麽會有重陽糕?”

丁夏羞澀一笑:“昨晚和他提到了想吃,卻不料他今日特意去買了,還給我送來……”

雲安青看着重陽糕,心中陣陣泛酸。她承認她嫉妒了:這女人不過一營妓,卻如願和她的相好在一起了。而她看着高高在上,卻有衆多制約,無法盡興一回……

雲安青失神呢喃:“丁夏,你和他在一起,就不怕被發現麽?”

丁夏一怔,片刻回話道:“小心些就不會了。行宮這麽大,沒人注意的地方那麽多……”

她見雲安青似乎想說什麽,明了狀接着道:“本來,知道瑜王殿下要接我進府後,我便和他分手了,心裏卻實在想他……他也一樣。那晚我們正巧和好,行事太沖動,才會被你發現。現下不一樣,他到底在天昭府呆了許久,有些能力,會叫我出去,定是做好了萬全的安排。你看,後來我和他在一起那麽多回,不也沒事麽。”

雲安青心中猛然一動:對啊!殷承平可是太子!他的勢力相較那小侍衛來說,不知大了多少!而且他向來處事謹慎,今日會約她出去,一定是有所安排。她根本無需太擔心啊!

沒有來由的,丁夏曾經說過的話再次在她腦海中想起:我并不求改變,只求與他再盡興一次,一次都好,往後高牆大院漫漫歲月,我好歹有個念想……

雲安青心中有了決定,一點一點笑了出來,行去桌邊坐下,輕聲朝丁夏道:“我們繼續吧。”

一天很快過去。戌時過,雲安青借着夜色偷偷溜出了房,沒行上幾步,就有個人落在她的身旁。雲安青吓得差點驚叫,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今天來送兔子的侍衛。那侍衛低低朝她道:“雲婕妤,殿下已經安排妥當,請随微臣離開。”

又有幾個人擡着軟轎前來。行宮太大,一些皇族不願步行,倒常會用這種軟轎。雲安青上轎,躲在轎簾後惴惴不安,卻發現一路行去,根本沒有碰到巡查隊伍,這才心中稍安。

就這麽行到了後山,軟轎停了下來。侍衛掀起轎簾,朝她道:“雲婕妤,殿下在前面等你。”

雲安青下轎看去,就見到了荒涼破敗的土地廟,深深吸氣,行了進去。

土地廟中沒有燭光。銀白色月光下,殷承平負手而立。他聽見聲響轉頭,深深看入雲安青的眼,柔情一笑:“安青……”

雲安青眼眶一紅,回喚道:“承平……”

殷承平快步上前,将她緊緊摟在了懷中,沒有言語,直接吻了上去。

卻說,殷同甫今夜無事,在他的殿中擺了桌酒宴,與他的六位美人玩耍。正左擁右抱好不快活之際,有侍衛敲門:“殿下,丁夏求見。”

殷同甫心中一個激靈,大喜!他想要這個女人好久了,丁天水卻一直不給。好容易那死瘸子死了,父皇卻将她送給了那個病痨子叔叔。他別提多郁悶!卻不料今日,這人竟然找上了門!

殷同甫大力推開挂在身上的幾位美人,起身跑去門邊,連聲喚道:“快讓她進來!”

他打開房門,就見到丁夏站在不遠處的院門口,哈哈笑着就撲了上去:“哎喲,這不是小夏兒麽?今日怎麽想到來找哥哥我?”

丁夏輕巧一個轉身避開,笑道:“殿下,您什麽身份,我可不敢做你妹妹。”

殷同甫見她笑了,愈加興奮,拽住她的手不放,臉湊上前:“有何不敢!你陪哥哥過一晚,哥哥便認你做妹妹,如何?”

丁夏退開些許,嬌羞垂頭道:“那可不行,瑜王殿下不會答應的。”

她提到殷永瑜,殷同甫臉色便是一僵。那個死病痨子霸着丁夏不放,還害他酒宴上被父皇罵,若是再與他發生争執,父皇不準會怎麽懲罰他。

丁夏見唬住了他,這才開口道:“殿下,我這次來,是想買你的千年人參。”她的眉間帶上了一絲哀愁,反握住殷同甫的手道:“瑜王殿下這幾日身體愈加不好,需要千年人參進補,可寧先生的人參都用完了。我記得你珍藏了幾株好人參,可否賣給我?”

殷同甫明了點頭:原來這女人主動找他,是為了這事。他思量片刻,擺手拒絕:“小夏兒,那些人參都是難得的好貨,市面上根本買不到。我可不賣。”

丁夏立時垮了臉,很是難過的模樣。殷同甫見狀嘴角一歪:“嘿嘿,不過,你若是肯陪我一晚,我便送你三顆好人參,如何?”

丁夏擡頭看他:“……殿下,此話可當真?”她有些掙紮:“可是……瑜王殿下若是知道,該不開心了……”

殷同甫見她猶豫,眼珠一轉,甩開她的手,擺出姿态道:“那就算了!哥哥不差錢,人參不賣!你讓寧先生慢慢去找好貨吧!”

他說是這麽說,眼角餘光卻一直注意着丁夏。丁夏果然不舍得離開,糾結半響後,終是吶吶道:“殿下,我可以陪你……”

殷同甫大笑着轉身,撲去抱住了丁夏!嘴就往丁夏臉上湊!丁夏努力偏頭道:“可是你這人多,咱們找個人少的地方,免得被瑜王殿下知道了……”

殷同甫這才松開她,笑道:“好!你想去哪裏?哥哥都奉陪!”

丁夏帶着殷同甫左穿右繞,漸漸來到了行宮偏僻處。殷同甫火急火燎想要和丁夏幹事,卻不料轉過一個彎,竟然看見殷永瑜站在小路上,幽幽看着丁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殷永瑜定要帶走丁夏,殷同甫罵罵咧咧,卻不敢阻攔。眼見到嘴的鴨子飛走了,殷同甫郁悶無比,只得回自己住處找女人洩火。經過一座假山時,卻聽見了兩個男人的低語。

那兩人似乎是出來小解的內侍,正在聊天。一人輕聲道:“……咱太子殿下可算是得償所願了。”

另一人道:“難說,難保那雲婕妤會不會去赴約。”

第一人嘿嘿一笑:“嘿,已經去了!剛剛強哥他們回來了,說用軟轎擡着雲婕妤去了後山土地廟。”

另一人驚訝道:“真的?!哎……看來這雲婕妤對咱們太子殿下也是有情有義啊。”

第一人很是贊同:“可惜了,他們何等身份!卻只能躲在土地廟裏偷情,照我說,那些主子們也不見得就比咱們過得好。”

兩人之後便轉了話題,殷同甫卻大驚!綜合他剛剛聽到的信息,太子殿下殷承平和雲婕妤,正在後山土地廟裏私會!

殷同甫呆愣片刻,忽覺欣喜萬分:殷承平行事向來有規有矩,對襯之下,更顯得他無法無天。父皇有時罵他,還會拿殷承平出來做比較。他早看殷承平不順眼,現下竟然被他聽到這個秘密,可要好好利用一番!

殷同甫急急離去,回到屋中找了個心腹侍衛,讓他去後山小心打探一番。不多時,侍衛回報,後山的确埋伏了一些高手,他只看清了太子殿下的人,也沒敢接近。殷同甫大笑,一揮手道:“好!我現在就去将這個消息通報我的好父皇!”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玲珑親的地雷!

63章裏這一段:“雲安青怔怔看她。女子眸中有暗色光芒閃過,那種悲涼與欲望似乎傳到了雲安青的心裏。”暗色光芒是丁夏的傀儡術,她不動聲色地用這一想法影響了雲安青。于是這一章,雲安青才會沒有來由的想起丁夏的話。

丁夏和殷永瑜不會親自去揭穿殷承平與雲安青的奸情,否則難免惹得皇上注意,生了警惕。他們需要一個無關之人來做推手,這個人選便是殷同甫。

當然,殷同甫雖然性格暴虐沒規矩,但不關女色時,也還算清醒。他也不會傻到沖去皇上寝殿說:爹地!你大兒子和你小老婆搞在一起啦!他會找別的方式~

☆、攤牌

土地廟中,男女的激情剛剛平息。殷承平将雲安青摟在懷裏,癡癡看她:“安青,我好想你……”

雲安青迎上他的目光,心中又是一陣酸楚:他們只有這一晚的時間,她真舍不得。回想過往,雲安青低低怨道:“那日你約我去寺廟朝拜,為何要爽約?害我被他撞見……”

她眼睫一眨,晶瑩的淚珠順着臉龐流下。殷承平一聲嘆息:“我根本沒有約你去寺廟朝拜啊。”他擡手抹去雲安青臉上的淚珠:“你到現在都不知道,這是祝江雪的設計嗎?”

雲安青停了流淚,呆呆看他。男人繼續道:“她騙你說我約你,其實卻打探清楚了,皇上會去那裏。又設計讓你跳了那曲舞,勾起了皇上的注意……”

雲安青總算明白過來,咬牙切齒道:“祝江雪……虧她還裝得沒事人似的,經常來我這炫耀你們的感情!”她忽然皺眉瞪着殷承平:“你知道她害了我們,你還娶她?”

殷承平很是無奈道:“我也沒有辦法。你已經進宮了,我總得娶親。她的家世擺在那裏……”他見雲安青臉色不好,連忙道:“其實我娶她,就是為了折磨她,日日将她放在身邊,讓她為她所為付出代價。”

雲安青将信将疑:“你如何折磨她了?”

殷承平垂眸,片刻一笑:“不說這些好不好?我們時間不多……”

他湊過去親吻雲安青,動作輕柔。雲安青暗嘆一聲,不再追究,又與他摟在了一起。

空氣的熱度再次升溫。正當兩人難舍難分時,卻聽見土地廟外,一個低沉的聲音道:“見過太子殿下。”

雲安青吓得一聲低呼!殷承平也急急起身看去,便是一驚:“……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卻說,殷同甫急急趕到皇上寝殿,皇上正準備安置,見他來了,有些不悅:“你怎麽來這了?”

殷同甫一臉歡喜上前:“恭喜父皇,賀喜父皇!”

皇上擡手讓宮女除衫:“何喜之有?”

殷同甫反手指向後山:“兒臣剛剛夜游,聽侍衛禀報,後山土地廟出現了祥瑞白虎!”

皇上猛然扭頭,一把推開那宮女,大驚道:“此話當真?”

殷同甫眼都不眨:“自然當真!兒臣一聽到消息,就趕來向父皇彙報了!”

皇上極其興奮,沖宮女大聲道:“愣着幹嗎?穿回去!朕要去朝拜瑞獸白虎!”他哈哈大笑:“好!好!不枉朕這些年潛心向道,天道果然不負我!”

殷同甫适時拍馬道:“恭喜父皇,長生不老飛升仙界指日可待!”

皇上大喜揮手:“去,傳令所有官兵,将後山圍住,休讓那白虎自個走了!”

有了這道命令,整個行宮都鬧騰起來。丁夏也跟着殷永瑜出殿,與衆位王公貴族會合,一并朝後山行去。

待他們到達後山時,侍衛們已經先到了。土地廟外的樹林裏,有幾個人被捆成粽子扔在地上。皇上見狀,皺眉問話:“怎麽回事?”

禦林軍統領上前答話:“我們趕來後山時,碰到這幾人鬼鬼祟祟,就将他們扣押了下來。”

皇上眯眼打量被捆綁的幾人:“這都是什麽人?”

那統領再次答話:“回皇上的話,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侍衛。”

皇上臉色立時沉了下來,一揮衣袖,加快步伐朝着土地廟行去。

行了許久,土地廟已然在望,卻始終沒有見到白虎。皇上陰沉看向殷同甫:“不是說有白虎麽?白虎在哪?”

殷同甫嘿嘿笑道:“這一路都沒見着,許會在土地廟裏?既然它不是凡物,自然也該喜歡神仙待的地……”

皇上看向大門緊閉的土地廟,思索片刻,覺得有理,點頭喚道:“來人,去把廟門打開,迎接白虎仙君!”

他肅容垂首站立,就指着那廟中行出白虎仙君,帶他飛升仙界。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怠慢,跟着一并垂首靜默,場面肅穆甚過祭祖那日。

伴着木門悠長的吱呀聲響,幾名侍衛推開了土地廟的大門。片刻,卻聽一人開口喚道:“太子殿下……?”

皇上猛然擡頭看去!就見殷承平衣裳淩亂臉色蒼白,尴尬不已行出了土地廟。他走到皇上身邊,躬身施禮:“兒臣見過父皇。”

皇上一揮手,将他推去一旁,幾步走到土地廟門前:“白虎呢?”

所有人都朝土地廟中看去。丁夏也趁機看去,心中便是一驚!

土地廟中自然沒有白虎。可是……卻也沒有雲安青的身影。

丁夏與殷永瑜迅速互望:怎麽回事?!

丁夏猜到今晚雲安青要與殷承平私會,特意叮囑丁秋,讓他盯住雲安青。果然見着那人戌時去了後山。丁秋遠遠跟了過去,回來告訴她,後山有好些高手埋伏,都是殷承平的人無疑。丁夏這才去找了殷同甫,将他引去偏僻之地,好讓他聽見“內侍”談論私會之事。殷同甫果然沒讓丁夏失望,立時跑去通報了皇上。

丁夏看向殷承平,微微眯眼:難道……是殷承平得到皇上前來的消息,将雲安青送走了?

——不,不可能。皇上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讓人封鎖了後山。殷承平的人都被抓了個正着,沒人給他通風報信,他怎麽可能将雲安青送走?

丁夏腦中思索,目光飛速掠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卻不料,正正撞上了一道視線。

乙建安立在皇上身邊,沒有表情看她,目光沉沉,洶湧着情緒。

丁夏與他對望,莫名從他眼中讀出了失望、悲傷、痛苦,只覺心沉了下去。

皇上在廟中轉了一圈,沒有發現白虎的蹤跡,又行回殷同甫身邊,怒道:“沒有白虎!”

殷同甫顯然也有些驚訝:殷承平竟然沒和雲婕妤在一起!他聽到皇上問話,賠笑道:“明明就說有的……”他指着殷承平道:“皇兄一早就在這,或許知道一二?”

皇上的立時轉向殷承平,逼近一步,陰狠道:“這個點數,你在這土地廟中何幹?”

殷承平臉色愈見蒼白,勉強支撐身體答話:“兒臣……兒臣是來為父皇祈福的。”

皇上猛然擡手,反手一耳光重重扇在殷承平臉上,冷笑一聲:“祈福?!你是巴不得我早死吧?我死了,你就可以繼位登基!”

殷承平被他一耳光扇得站立不穩,連退兩步,才定住身形。他的臉火辣辣的痛,恨恨朝殷同甫看了一眼,卻再不敢開口說話。

皇上卻暴怒了,上前抓住他的衣領:“說!你是不是見到了白虎仙君!這個點數你守在這裏,是不是想跟着它飛升仙界?你個不孝子,竟然敢和我搶仙緣……”

丁夏終是收回目光,不再看乙建安,轉而看向皇上。她總算明白皇上為何會如此打壓殷承平。皇上生性多疑,他忌憚這個他這個兒子,就像……他忌憚殷永瑜一般。

皇上将殷承平一頓臭罵,又命人四處搜尋一番,還是沒見着白虎,這才悻悻回了行宮。乙建安也跟着一并離去。丁夏沒有随殷永瑜回房,而是讓丁秋帶她去了乙建安的住所。剛剛乙建安的目光讓她猜到,乙建安知曉了一切真相,并且設法幫助殷承平送走了雲安青。她再也沒法隐瞞他,她只能和他攤牌。

她在乙建安屋中等了許久,先是端坐,然後變成歪躺,最後直接躺去了床上。可直到她漸漸有了睡意,乙建安都沒有出現。

皇上安置後,乙建安就告退了。他聽說丁夏去了他的房間,猶豫片刻,卻沒有回去見她,而是去找了殷永瑜。

丁夏不在,殷永瑜有些失眠。其實才短短十來日,他卻已經習慣了有丁夏陪在身邊。他希望丁夏秋狩結束後,也能陪他呆在瑜王府,但是顯然,她想陪着乙建安。

殷永瑜憶起土地廟前,那兩人長久的對望,忽覺心中竄出了一絲小火苗:很顯然,這次暗害失敗,是因為乙建安在其中插手了。那人終于發現了丁夏在做什麽。殷永瑜暗道,或許……他的念想真的能夠實現?

卻聽見門外有聲音。殷永瑜披衣下床,推開房門,就見侍衛們正攔着乙建安:“王爺已經歇下了,不會見你!”

乙建安的目光越過衆侍衛,與殷永瑜對上,簡單而無禮道:“我有話要說。”

殷永瑜輕擺手,讓侍衛退開,轉身回了屋。

侍衛無奈讓路。乙建安行入殿內。殷永瑜自顧自坐去了軟榻中,很是平靜。乙建安面色卻忽然陰沉,身形一閃,寶劍出鞘!劍鋒就擱去了殷永瑜脖頸上!男人狠戾道:“說!你是不是威脅了丁夏?給她下毒,逼她幫你做事?”

殷永瑜垂眼看了看那寒光閃閃的劍,面色不變一字一句道:“拿開。否則馬上滾。”

乙建安眯眼看他:這人倒是有膽識。他料定自己不敢殺他。

乙建安的确不能殺殷永瑜。一方面,這人是王爺,勢力盤根錯節,皇上便是顧忌此,一直不敢出手動他,就怕引發動亂。另一方面,丁夏也不會讓他殺他。丁夏對這人有些莫名的情愫,乙建安不确定自己殺了他,她會不會和自己翻臉。

乙建安默立片刻,果然收劍回鞘,卻依舊陰鸷盯着殷永瑜不放,恨聲道:“還是,你欺騙利用了她?”

殷永瑜輕笑出聲:“你也太高看我了。阿夏想做什麽,難道是我能左右的?”

他答得輕松,乙建安卻只覺心中一片冰涼:這人沒有威脅丁夏,也沒有利誘她。丁夏是自願跟着這個人,為他做事,甚至積極出謀劃策。

乙建安憶起出神醫谷任務時,他還有些不贊同聖上。任務完成後,他對殷永瑜還有些愧疚之心。可是現下,他只覺得這個瘦弱的男人面目可憎。乙建安咬牙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麽,不要牽扯她!離她遠一點!”

殷永瑜笑得更開懷了:“她主動提出要陪我同行,怎麽能說是我牽扯她?我們志同道合,走在一起不是理所當然?”

這句話殺傷力更大。乙建安忽覺情緒暴.亂無法克制。他怕再呆下去,真會出手殺了這個男人,只得鐵青着臉轉身,也不告辭,便要離去。

殷永瑜卻叫住了他。男人依舊蜷在軟榻中,很是虛弱無力的模樣,卻慢條斯理道:“乙大人,你應該清楚,道不同,不相為謀,更何談同床共枕,相攜百年?”

殷永瑜聲音清冷:“你應該清楚,便是我死了,你和她也沒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上兵伐謀,攻心為上。挑撥打擊乙建安這種事情,永瑜幹起來絲毫不手軟~

☆、争吵

丁夏迷迷糊糊睜眼,才發現原先亮着燭光的房中已是漆黑一片。床邊坐着個人,正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覆在自己臉上。丁夏緩了片刻,呢喃喚了句:“建安……”

乙建安沒有應聲,長長的呼吸卻斷斷續續打在她的手腕上。丁夏本來是有些不快的,可見着他這麽坐着看她,靜默仿佛要與黑暗融于一體,心莫名就軟了下去。她抽出手,朝乙建安張開雙臂,柔聲道:“……過來。”

她敞開懷抱等待。乙建安猶豫片刻,還是依言躺去她的身邊。丁夏纖弱的胳膊環抱着他,就像抱住孩子一般。她淡淡一笑:“你告訴了太子是我害他嗎?”

乙建安沉默許久,終是開口答話:“沒有。我怕他會對付你。我告訴他……設計他的人,是三殿下。”

丁夏心中一暖。他壞了她的計劃,卻終是放不下她。為此,他欺騙了殷承平,甚至不惜誣陷了殷同甫。丁夏往男人懷中靠緊了些,目光愈見柔情:“建安,謝謝你幫我隐瞞。”

女子溫順柔弱一如從前。乙建安無法想象,這樣小小軟軟的身體裏,到底藏着怎樣的念想,竟能支撐她跟着殷永瑜,義無反顧踏上謀逆之路。

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問的:“阿夏,你到底想要什麽?”他一聲嘆息,終是擡手摟住了丁夏的腰肢:“我也可以幫你。你不必跟着殷永瑜。”

丁夏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指尖鑽進男人的裏衣,在他的鎖骨上緩緩摸索。她的聲音異常平靜:“我想要這大靖廢除營妓制度。”

乙建安微愣。他從殷永瑜那回來的路上,設想過許許多多。他猜丁夏可能想要複仇,又猜丁夏可能想要榮華富貴,卻不料,她竟然懷着這個念想。

乙建安思考片刻,開口道:“我可以向皇上提請……”

丁夏一聲輕笑,打斷了他的話:“就是今日那個皇上?”她開始解乙建安的衣扣:“建安,說真心話,你覺得可能嗎?”

乙建安一時默然,片刻方誠實道:“不可能。但這不能成為你謀逆的理由。”他抓住丁夏作亂的手:“你有這個念想,我很敬佩。可即便你實現了你的願望,也只能幫到那些因為家破人亡而落入軍中的女人。但你若謀逆,權利格局破裂重組,朝廷必定動蕩。牽一發而動全身,世道跟着一亂,受苦的卻是所有黎民。”

他停頓片刻,沉聲道:“我為天昭府執行任務時,曾經殺過無辜的平民。可我不後悔。因為當時情況艱難,我必須舍棄他們,才能拯救更多性命。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阿夏,為了救小部分女人,害了全大靖的子民,你的做法,不值得。”

丁夏垂眸,無聲一笑:乙建安和她真的很像。他們都是頭腦異常清醒的人,擅長辯論,卻難被說服。

丁夏的手指輕輕撓了撓乙建安的掌心,男人有些怕癢地掙動了下,卻沒有松開她的手。丁夏也不回答他,卻道:“十多天前,中原大片地區水災為患,皇上卻一直未派人赈災,災情發展至今,愈加嚴重。加之他生性多疑,近年又潛心修道,導致朝政日益廢弛,試問,在他手上,天下黎民何時不苦?”

她說得前半段都是實情,後半段卻是個人論斷。乙建安目光有些銳利:“你應該清楚,赈濟推遲是因為秋狩祭祖,而且朝中已經有人在籌備,如何能說朝政廢弛?近年民情艱難,很大程度是因為天災密集為患。我承認,聖上是有所缺憾,卻還沒到昏庸的地步,你會有那些論斷,不過是因為你所處的環境,讓你無法全面評價聖上。”

丁夏回以一聲冷哼。房中氣氛一時有些僵。半響,還是乙建安緩和了語氣:“阿夏,你遭遇了那麽多,我不該讓你認同聖上。我們不說他,我們說太子。太子殿下監國數年,聽民意,勤政事,他若繼位,相信朝政會有所好轉。既然他能夠興利除弊,改善世道,你又為何定要跟随殷永瑜謀逆,給大靖帶來不必要的動蕩?”

丁夏一聲輕笑:“我和太子殿下接觸不多。可一則,他不比殷永瑜,聖上不會無故忌憚于他,定是他曾有過不智之舉,不知韬光養晦,才惹了聖上嫌惡。二則,他面對聖上的刁難只會忍氣吞聲,竟無能尋求解決之道。在處理父子君臣的關系上,他甚至比不上四殿下。你到底是憑什麽相信他能興利除弊,還你一個盛世太平?”

乙建安皺眉道:“阿夏,人無完人,你這麽說,未免太偏頗了……”

丁夏強硬插話:“你甘心容忍他們的缺憾,不過是因為你不願為了那些受苦的女人,冒險變革而已!”

乙建安深深吸氣:“好,既然你覺得太子殿下也不夠好,為何絲毫不考慮各方面優異的四殿下?”

丁夏抿唇,終是扔下句:“太子殿下和四殿下,有誰會願意為我廢除營妓制度?”

乙建安眯眼看她:“所以,你如此執着于殷永瑜,不過是因為只有他能實現你的念想。”

丁夏不示弱回望:“沒錯,殷永瑜就是比他們強在這!我知道我的所為有可能帶來後果,可刮骨療毒,不破不立!我若是能成功,往後每年,數以千萬計的女人便不會再踏入苦海。便是為了這種可能性,我也要搏!”

這段對話結束,房間陷入了再一次的沉默。這回,再親密的擁抱也不能緩解兩人之間對峙的緊張。丁夏于黑暗中緩緩閉眼,心中無波無瀾。

她早就知道。如果攤牌,必定會出現這樣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的局面。他們誰也無法說服誰,因為,她和乙建安的理念,本就無所謂對錯,而他們又是同樣堅定幾近執拗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丁夏漸漸覺得交握的手有些僵硬不自在,乙建安終于動了。他起身下床,扯過床邊的外衫,悉悉索索開始穿衣。

丁夏揉了揉發悶的心口:“……你幹嗎?”

乙建安的聲音有些顫:“……出去走走。”

丁夏爬坐起身,暗嘆口氣:罷了,罷了。早清楚這人的死倔脾氣,幹嗎還要和他較真?

丁夏赤足下地,眼見乙建安将外衣披上,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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