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8)

想拿名冊,大可以設法拉攏其他人,為何定要找對皇上極其忠誠的乙建安?

——如此謀劃如此手筆,若只為官員名冊,實在有些小題大做了。

丁夏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投名狀。

難道……殷承平要乙建安将官員名冊交給他,只是想驗證乙建安是否真心投靠?他有乙建安的“親筆信”在手,卻依舊不放心,因為他想做的事情太重要。他必須握住乙建安更大的把柄,才敢安心用他。

丁夏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很有道理,也是因此,有了一瞬間的猶豫:如果殷承平想做的事情真的那麽重要,那将來事發後,他會不會咬住乙建安不放?她的設計會不會給乙建安帶來麻煩?

正思考間,門被推開。乙建安進屋,帶着冬夜的寒意走到她身邊:“我回來了。”

丁夏起身,幫他脫下披風:“今天怎麽這麽晚?”

乙建安低頭解腰帶,一時沒有答話。丁夏敏銳覺察不對,就聽男人開口了:“我去了癸支學堂。”

丁夏動作頓住:“你去那幹嗎?”丁天水死後,丁夏就讓乙建安解散了學堂,也不再從各地搜集女孩,只說癸支的女人夠用了。

乙建安一聲嘆息:“不知道誰去和皇上說了我解散學堂的事,還說沒有新人,兄弟們意見很大。皇上不滿,又令人去各處搜集合适的女孩。今日我過去時,已經有十多個女孩在那了,就連學堂的先生也被請了回來。”

丁夏臉色立時沉了下來:皇上竟然重開了癸支學堂!

——她以為她辛辛苦苦這許久,總算是做出了些成績,卻不料那人只一句話,又将一切打回了原狀!

乙建安見狀,握了她的手:“阿夏,別不開心,這事我過一陣再和皇上說說。那個多嘴之人,我也會去查……”

——再和皇上說?呵,一次失敗還不夠嗎?她果然還是太天真,竟然妄想在這位皇上的規則下,做出改良。

丁夏打斷他的話,冷冷道:“不必了再提了。你只要找出那多嘴之人,然後……”她咬牙恨聲道:“廢了他的武功!”

乙建安驚訝看她。他很少見到這樣狠戾的丁夏,也知道這種時候她說的話,都沒有商量餘地。他覺得對一個習武之人來說,廢武功着實有些殘忍,還不如殺了幹脆,卻不願在這種事情上違背她。事實上,丁夏的要求,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他都異常縱容。遂點頭道:“好,聽你的。”

Advertisement

他輕聲細語安撫丁夏,可丁夏依舊不開心。她甚至不願和他待在一起,她要去找丁秋。乙建安失落卻無奈,只得看着丁秋帶她離開。

丁秋房中。丁夏拿了紙筆,平靜一筆一劃寫下:“秋,你設法去拿一本官員名冊給我。”

——今日是她想太多。她只能前進,不能退縮。何況,便是殷承平咬住乙建安不放,又有何妨?讓皇上對乙建安心生嫌隙,不是她所期望的麽?

丁夏沒有等多久。第三日傍晚,丁秋拿來了一本官員名冊。丁夏設法見到了祝江雪,将官員名冊交給她。祝江雪看畢,确認是官員名冊無疑,這才從懷中摸出一細長物事遞給丁夏,眯眼沉聲道:“殿下旨意,十五日醜時,開宮門,殺劉統領,成事後,放煙花彈。”

丁夏急急垂眸,躬身接過煙花,凜然狀應是,情緒的激烈波動才沒有被祝江雪看去。待祝江雪離開,丁夏終是克制不住心中的震驚,握着信號彈的手竟然微微顫抖起來。

無怪殷承平要極力拉攏乙建安!皇宮的安全由天昭府和禦林軍兩股力量負責。劉統領是禦林軍總統領。半夜開宮門、殺劉統領這種事情,除了乙建安,沒人能做到。

——殷承平……竟然是想逼宮!

73

殷承平會想要逼宮,其實也與丁夏有關。

雲安青死後,殷承平漸漸鎮定下來,對祝江雪的怒氣不可抑制爆發。回到京城,他想盡方法羞辱祝江雪,可祝江雪竟一副不介意的模樣。在祝江雪看來,她已經暗害了雲安青,她最大的敵人死了,再無人能危及她的地位,她很開心。只要能陪在殷承平身邊,區區責難,她根本不放在眼裏。

可事态發展開始失控。皇上大肆削殷承平的職權,殷承平日見暴躁陰郁。赈災一事,殷承平費盡了力氣,本以為勝券在握,卻不料殷哲茂橫插一腳,奪去了欽差一職。

這件事成了壓垮殷承平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在府中徹夜飲酒,待到天色将明時,去了祝江雪的屋中,将一張紙砸在了她臉上。

祝江雪正在床上睡覺,将醒未醒,卻感覺有什麽東西砸中了自己。她以為殷承平又來找她發洩怒氣,只是平靜将那紙張撥開,起身下床,給他倒茶醒酒。男人卻哈哈大笑:“賤人,收拾了東西,趕快滾!”

祝江雪動作一頓,微微偏頭看他。殷承平站立不穩搖搖晃晃,笑聲卻愈大:“我休了你!我休了你!今天就滾回祝家!”

祝江雪将茶壺放下,走回床邊,撿起那張紙,一看之下,臉色立時變了:竟然是休書!

她深深吸氣,好容易勉強平靜下來,将那休書揉成一團,扔去地上。又去倒了茶,端去殷承平身前,柔聲道:“殿下,你喝醉了,先好好睡一覺吧。”

殷承平一揮手,将那茶杯打翻在地,又用力推開她!男人嫌惡道:“滾開!不要在我面前晃!”他勾起嘴角:“我忍你很久了!仗着你有個尚書爹爹,仗着你有祝家撐腰,在我府裏胡作非為!真當我不敢動你麽?!”

祝江雪垂眸,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心中一片悲涼:他忍她?她胡作非為?她待他向來盡心,除了弄死過幾個爬他床的女人,其他事情不都是為他着想?

明明剛剛才睡醒,祝江雪卻覺得很疲憊。或許便是因此,她沒有似平日那般哄着殷承平。她只是淡淡道:“殿下三思。你需要我,也需要祝家。”又轉身朝床上走去:“你喝醉了,今日的事,我便當沒發生,殿下還是稍事休息吧。”

卻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殷承平幾步追上她,扯住她的手,将她往旁邊一甩!祝江雪便重重撞在了牆上!她捂着肩膀皺眉看向殷承平,男人眼睛赤紅,朝她吼道:“我不需要!我再也不需要你了!父皇已經放棄我了!他奪了我那些職權不說,還将赈濟之事交給了殷哲茂!殷哲茂是四弟的人!父皇已經開始扶持那小孩!我沒希望了!”

他說到這裏,失神呆立許久,這才看向祝江雪,憎恨道:“你這瘋女人,你毀了我!我也不會讓你好過!你想陪着我是嗎?做夢!我偏偏不讓……今天我就休了你,去買一堆的小妾!而你——從今往後,你我再無關系!你休想入我殷家祠堂!”

祝江雪聽着,終是難掩驚慌。她本來不相信殷承平會休了她,畢竟他要争奪皇位,就需要祝家的支持。可是現下,他已經失去了争奪之心,自暴自棄了。他是真要休了她!

祝江雪撲通一聲跪去了殷承平面前,含淚哀哀道:“殿下,秋狩那件事情,我也是一時頭腦發熱。我知道我錯了,可是雲姐姐已經死了,你便是休了我,又于事何益?何況皇上還沒有廢你的太子之位,你其實還有希望……”

她說得中肯,可殷承平已經絕望,這些話,他根本聽不進去。他低頭看祝江雪,忽然又哈哈大笑起來:“女人,你不是向來有辦法麽?現下也會跪着哭?”他掐住祝江雪的臉用力捏:“我讨厭你這張臉,讨厭你這副表情!不過一個女人,居然時時比我鎮定……你到底憑什麽!”

根本就是雞同鴨講。祝江雪被捏得很痛,卻也同時明白了,殷承平已經到了極限,不論是講道理還是裝可憐,都沒法喚回他的理智。今日,他是定要休她了!

男人拎起祝江雪,将她往門外拖,口中嘟囔道:“滾,滾……”竟然是想将她扔出房間!祝江雪眼見那扇房門離自己越來越近,忽然抱住殷承平的腿,用力仰頭看他:“殿下,我對你還有用!我能助你登上皇位!”她扒着殷承平的衣裳爬起,死死盯着他,低聲道:“趁着你還有實力,我們逼宮吧!”

殷承平動作猛然僵住,緩緩低頭看她。

祝江雪終于戳中了紅心。絕望讓殷承平瘋狂,謀逆的念頭如雨後種子,在他心中悄然發芽滋長。可他又沒有勇氣真正跨出那一步。這種時候,祝江雪以堅定的姿态站到了他的身邊,與他一并分析謀劃,步步實施。他果真如她所說,需要她。

兩人聯絡了好些人,但祝江雪堅持要拉攏乙建安。恰好乙建安秋狩時幫助了殷承平,殷承平覺得這是個示好,遂設法托人弄來了一柄上好的寶劍,送去給乙建安。他們以為想送出這份禮,多少要花些心思費些波折,卻不料,乙建安竟爽快收了下來。正當他們構思如何進行下一步時,傳來了乙建安沖闖寝宮的消息,兩人覺得良機來了,這才由祝江雪出面去探望丁夏。

後來的事情還算順利。雖然乙建安當時拒絕了祝江雪,但事後卻表示了投靠之意。宮禁、禦林軍兩大難題也終于被解決,殷承平總算有了底氣。

十五日夜,殷承平與一衆手下焦心等候,醜時中(3點),終于看見了宮中的煙花。又有人來禀報宮門已經打開,殷承平緊張又興奮帶人殺進宮城,只覺看到了希望。

他們一路殺到內廷,卻被人阻攔了下來。天昭府和禦林軍衆人正與殷承平的人馬對戰。劉統領與乙建安并肩立在不遠處,遙遙觀看戰局。殷承平見狀又驚又怒,斥道:“乙建安,你這是臨陣反水麽?”他冷冷一笑:“別忘了,你還有信箋和官員名冊在我手上!我若是敗了,你能逃得了?”

乙建安聽得清楚,心中便是一沉。祝江雪拉攏他的時候,他明明表示了拒絕,又何曾給過殷承平信箋和官員名冊!但是殷承平偏偏如此篤定……

能做到這一點,除了丁夏,不做他想。

劉統領聽言臉色大變,急急退開幾步,拔劍出鞘,戒備看着乙建安。殷承平喘了口氣,指着劉統領,朝乙建安大聲喝道:“你現在殺了他,我便不與你計較!将來我稱帝後,也少不了你榮華富貴!”

乙建安對劉統領的戒備視而不見,只是誠懇對殷承平道:“殿下,你已經釀下大錯,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殷承平哪裏聽得進去!他見談不攏,咬牙發狠朝手下道:“給我殺過去!”

乙建安便不再多說,只是靜靜立在一旁。事已至此,他只能找個時機早些擒住殷承平,盡力縮小影響,或許還能挽回一二。卻聽見了箭弩呼嘯之聲!乙建安暗道不妙,身形迅速彈起,朝着殷承平沖去!哪裏知道,一直在旁緊張防備的劉統領以為他要攻擊自己,狠狠一劍朝他劈去!

乙建安本能扭身閃躲!就是這一瞬間,他錯過了最佳營救時間。讓那暗處射出的冷箭,正正紮中了殷承平的胸膛!

殷承平不可置信睜大眼,緩緩倒下。劉統領見狀大驚,急急朝着他沖去,口中喚道:“殿下!”乙建安猶豫片刻,朝着暗箭射出的方向追去。

那蒙面的偷襲者顯然是個高手,竟能在重重保護下,射殺殷承平。而且他還十分熟悉宮中布防,一路逃跑,竟然避過了宮中守備。乙建安追了許久,好容易才在外廷追上了他,劍氣如虹劈下!那人扭身閃躲,長袖一抖,握住掉出的匕首,反手一擊!

兩人在無人的宮牆邊戰了幾個回合,都聽見了宮中侍衛趕來的聲音。那人顯然有些焦急,被乙建安尋着空隙,一腳踢中了肋下!又一個不慎,被乙建安扯了面巾!

那黑布之下……竟然是丁秋!

丁秋抹了把嘴角的血跡,戒備盯着乙建安。乙建安抓着面巾,停了攻擊,眸色深深回望,臉上沒有表情。丁秋暗自咬牙,猛然揮手,匕首的刀鋒朝乙建安劃去!乙建安腰向後仰,堪堪避過,卻不再反擊。丁秋見狀,眼中微微驚異,卻立時抓着機會,幾個起跳,逃離了宮廷。

漆黑夜色下,只餘乙建安靜靜站在原地。

乙建安知道他不該,可他還是放走了丁秋。那是丁夏的秋。那個男人一直如影子一般陪在丁夏身邊,他知道丁夏有多在意,他知道丁秋若是死了,丁夏會很傷心。他沒法傷害她。

他站了沒過多久,侍衛遠遠趕來,紛紛朝他見禮。乙建安斂了情緒,簡單道:“我沒追上,被那刺客逃了,你們四下搜尋一番,他許還藏在宮裏。”又轉身朝內廷趕去。

他趕回事發現場,就見殷承平臉色發紫,手腳抽搐,顯然是中了毒,快不行了。殷承平見他出現,憎恨盯着他,說出了最後一個字:“你!……”頭一歪,再沒了氣息。

殷承平的手下見殷承平都死了,自知再無希望,分寸大亂,迅速被拿下。情勢穩定後,皇上也趕來了。見到大兒子的屍體,皇上顯然很是傷神,卻也只是一聲嘆息:“……好好葬了。”

自然有人領命将殷承平擡下。劉統領此時上前一步,朝皇上禀報:“皇上,太子殿下生前曾說,謀逆之事,他與乙大人有約定!”

皇上皺眉看向乙建安。乙建安暗自一聲長嘆。他是真想将丁夏和殷永瑜之事抖出來。這兩人的所為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底線,也危害到了他忠于的這個朝廷。但他到底狠不下心。那個人是丁夏,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立誓好好呵護、決不讓她被傷害的人。他不可能将她供出去。

乙建安緩緩擡頭,迎上皇上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皇上,微臣的确與太子殿下約定謀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鶴發彤顏的長評!!嘤~~小秋秋表示,他也圓滿了!為了表示感謝,他準備表演脫!衣!舞!(丁秋:…………

乙六:我哥沒可能跳脫衣舞!因為他要麽不脫,要麽就脫得太快了!)

ヾ(≧O≦)〃嗷~ 蘇子親!你出現了!!謝謝三顆地雷!!話說乃都木有使用JJ霸王票自帶的調戲功能,什麽“這是倫家賣腎換來的地雷”,什麽”越過高山爬過鐵網”~(≧▽≦)/~,好可惜!

抽風扯淡小劇場

讓時光倒退回開篇。神醫谷裏。

白永瑜:……但我娶你後,你就得對我忠誠,不可以再去勾引別人。

夏夏(感動淚流):永瑜你真好!那我便坦白了吧,其實我是天昭府的人,#¥%&*……

白永瑜明白了所以,有些驚訝不悅,但最終還是原諒了丁夏。他給乙建安解了毒,三個人在神醫谷裏,過起了“建安咯咯永瑜咯咯你來追我啊”“哈哈哈夏夏別跑”的高雅生活。

(背景:滿山油菜花,請用特寫慢鏡頭腦補)。

又過了半年,白永瑜的身體徹底治好了,三人便離開了神醫谷,找了個山清水秀的小山村住下。乙建安種田,丁夏織布,白永瑜賣狗皮膏藥,日子甜蜜和美,還生了兩個小包子,一家人幸福終老。

(丁夏:咦,好像忘了什麽?到底是什麽呢?)

丁天水蹲在牆角咬着追魂絲:夏夏怎麽還沒有回來QAQ……

丁秋:…………乙六:魂淡我們徹底被醬油了!

74

祝江雪靜靜候在太子府。她看到了醜時中宮城裏的第一束煙花。可是等了許久,卻始終也沒見到第二束煙花。

祝江雪看了看銅漏,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她知道,殷承平這麽久還沒有成事,十之八.九……他們是敗了。

她意外地平靜。其實竄唆殷承平造反時她就知道,他們勝的幾率不大。可她不在乎。殷承平身份擺在那,死是死不了的,但是軟禁卻逃不掉。這樣也好,他稱帝再無指望,她也不用費心去實施後續計劃,确保那人即使當上皇帝也沒法抛棄自己。被囚禁的廢太子——多好,再也沒人會和她争他。祝江雪想着,竟然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祝江雪沒有叫侍女,自己打開衣櫃,挑了幾件衣裳。她簡單收拾了個小包裹,便坐去了大堂裏等待。出乎意料的,宮中并沒來人,她的哥哥卻來了。祝江雪只覺心中一緊:“三哥,你怎麽會來這裏?”

祝三哥面色凝重:“宮中傳來消息,殷承平領兵造反,被人當場射殺。”

祝江雪呆呆看他,半天才明白了這話的含義,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她沒有暈多久,再次醒來時,就見祝三哥憂心看她。他拍拍她的肩,安慰她道:“你別擔心,祝家沒有牽涉進去,花些功夫,保下你不會有問題。”

祝江雪自然知道祝家沒有牽扯進去。她是瘋了,可她再瘋,也不會牽連她的父母兄弟。祝江雪點點頭:“好。既如此,三哥還是快快回去,早做打點。我自會小心。”

見她依舊沉穩,祝三哥這才放心離去。祝江雪又在大堂坐了片刻,終是起身,緩步行去了殷承平的書房,關上了房門。

祝江雪的手輕柔拂過書桌,凳子,書櫃,小榻,仿佛還能看見那個男人在這裏,或坐,或卧,或行,或處理奏折,或與臣下商讨,又或者……與別的女人調情。

他折磨她,輕賤她,卻也忌憚她。自成親之後,他在這書房裏睡的天數,遠比和她一起睡卧房的天數多上幾倍。她也曾有恨意怨言,卻始終無法割舍。而現下……她的私心,竟然親手将他送上了黃泉路。

祝江雪去書櫃拿出了一個小瓷瓶,在椅中坐下。自暈倒後醒來,她的心愈發平靜。沒有悲傷,沒有愧疚,沒有不甘,沒有留戀。那些愛恨仿佛随着殷承平的死去,一并消失在了過往裏。她只是安然打開小瓷瓶,從中倒出毒藥,扔進了嘴裏。

她的确不怕謀逆失敗。人生便是賭博,她一路都贏得漂亮,也不怕偶爾輸得丢人。只是……若是連殷承平都輸了,這世界便是再精彩,她也不想玩下去。

***

皇宮裏。聽到乙建安承認謀逆,天昭府衆人都停下手上的事,偷偷看向他。而劉統領肅容上前一步,站到了皇上面前。禦林軍衆人見狀,也悄悄移動,嚴陣以待。他們等着皇上暴怒下令将乙建安拿下,可出乎意料的,皇上只是無力點點頭,竟然什麽都沒說,就要離開。

劉統領驚疑萬分,幾步上前:“皇上!你……乙建安和太子殿下串通謀逆,你怎能放過他?!”

皇上沉默半響,終是答話了:“他沒有謀逆,他去投靠殷承平,都是我的暗中命令。”他遙遙看向殷承平的屍體,一聲嘆息:“我早就覺得他有逆反之心,這才讓乙建安去試探一二,結果果然……”

衆人面面相觑,一時都無法消化這話。皇上卻擺擺手道:“朕累了……通知下去,明日罷朝。”就這麽離去。

劉統領好容易反應過來,行到乙建安面前,冷冷朝他道:“皇上向來多心,他和太子殿下有間隙,你身為臣子,應該努力調和,又怎能依着他,去引誘殿下造反?”他的目光愈見憤怒鄙視:“我一直以為,乙大人是識大體之人,原來……不過一谄媚佞臣!”也甩袖離去!

乙建安看着劉統領走遠,目光沉沉,一言不發。

劉統領說的道理,他又怎會不懂!事實上,他只是迫于皇上的壓力,無奈收了殷承平的寶劍以作敷衍。卻從頭到尾都不曾假意投靠,引誘殷承平造反。

但這事是丁夏做的,記在他頭上,合情合理。

他到底還是沒有防住丁夏,讓她和殷永瑜導演了這場謀逆大戲,成功奪了殷承平的性命。

是他舍不得她,是他妄想她能收手,是他以為多花些心思,就能看住她。如果他再多防備她一些,如果他從一開始就不給她機會,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都是他的錯。

乙建安的目光越過重重宮牆,看向天昭府的方向,心中的絕望漸漸清晰:他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

時是寅時,乙建安回到天昭府,遠遠立在一顆大樹上,朝着他的房屋看去。他還想偷偷看看丁夏。他以為丁夏可能在睡覺,卻見到房中點了燈,女子穿着裏衣坐在桌邊,臉上沒有一絲睡意。

乙建安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這個衣着,這個點數……她在等他呢。她謀劃了一切,并且有恃無恐,篤定他不會将她供出去。她想等他回來,撒嬌耍賴哄到他消氣。

他知道她定能成功。他總是拿她沒辦法,不是麽?只要見到她,他就會毫無原則地軟化,什麽都不與她計較了。

——不如不見。

乙建安從樹上跳下,去了書房,提筆拟令……

丁夏惴惴不安過了一晚。她知道殷承平定會失敗,而她的設計即将成功。可她萬分擔心乙建安的反應。那個人定會傷心生氣,或許他會罵她打他,要她發誓再不插手——她絕不反抗,并且一定照做。她決意好好認錯,定要先哄到他原諒她,其他事情,往後再議。

可等到天色亮起,她也沒有見到乙建安。丁夏心中焦急,還以為宮中又生了什麽變故,讓乙建安無法抽身。卻遠遠見着乙三領着一衆人行了過來。

丁夏隐約覺得不妙,卻還是起身迎上前,笑道:“三哥早,建安不在呢。”

乙三淡淡道:“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是來找你的。”

丁夏垂眸,忽然轉身邁進卧房:“公事還是私事?”

乙三正在答話:“自然是公事……”卻見着丁夏雙手搭上卧房門,竟是想關門!心中一驚,一個閃身上前:“你幹嗎?”

他速度很快,丁夏眼見關不了門,這才輕佻一笑:“我和你沒公事……”她看着乙三微張的嘴,一句話堵了上去:“也沒私事,只有私.情。”

乙三眼角一抽,将那門推開:“安哥公務繁忙,讓我替他傳令。丁夏,還不下跪聽令?”

丁夏哪裏理他!她笑盈盈歪頭片刻,忽然将一扯腰帶!将裏衣脫了扔去地上,上身只穿一件小肚兜,蹦去了床上。

乙三皺眉看她。丁夏在床上一個打滾,笑得愈加歡快:“三哥,昨晚我沒休息好,現下要補個覺。你是出去呢,還是陪我一起睡?”

乙三深深吸氣,索性不再理她,從懷中摸出一張紙。他也不介意丁夏半裸躺在床上,自顧自念道:“天昭府首領乙建安令:廢除丁夏癸支首領職務,廢除丁秋丁支首領職務,驅逐二人出天昭府,即刻執行!”

丁夏笑容微僵:這個命令……乙建安是狠下心了!他廢了她和丁秋的職務不說,還要将他們驅逐出天昭府!他再不打算見她了!

丁夏心中恐慌難過,索性埋頭去被子裏。她聽見乙三的聲音傳來:“丁夏,你聽到沒?你被驅逐了,穿好衣服出去!”

丁夏只是悶在被子裏不答話。乙三等了片刻,終是一聲令下:“去,拖她起來,扔出天昭府!”

便有人行到床邊,用被子将丁夏裹住,擡着她出了房間。丁夏被裹得像條蟲子,用力掙紮扭動,跟着乙三來的一衆人都一臉黑線看她。丁夏索性不要臉了,扯開嗓門嚎啕大哭!她真哭出了眼淚,一邊凄厲斥罵:“乙三!你竟敢打斷我的腿!嗚嗚好痛……建安救命!”

乙三跟着走在一旁,聽言大怒:“我何曾打斷你的腿!”

丁夏抽噎得上氣不接下氣:“那麽多人都看見了,你還妄想瞞天過海?!我沒有對不起建安,你憑什麽替他出氣打我!”

乙三被氣得說不出話,正要開口,忽然聽見身後一陣風聲!急急閃身躲避!卻來不及,被什麽東西正正擊中後背,砸去一旁地上。

追魂絲擊飛了乙三,又将丁夏卷了過來。丁秋抱住丁夏,難掩焦心:“我才走開一會,怎麽就弄成這樣!”

他急急去扯裹着丁夏的被子。丁夏來不及阻止,被子被他扯開。丁秋掀開她裙子一看,又扭頭看她:“……你沒事啊。”

丁夏一聲暗嘆:還想裝受傷讓乙建安現身,結果倒是把丁秋給吓出來了。

乙三爬起身,抹了嘴角的血跡,一個呼哨,跟着他來的一衆人便将丁秋團團圍了起來。乙三朝丁秋道:“丁秋,乙大人已經廢除了你丁支首領一職,下令将你驅逐出天昭府。你這麽襲擊我們,是不肯聽令麽?”

丁秋微怔,看了丁夏一眼。丁夏沒吭聲,他便站起,将丁夏護于身後,簡答答話:“是。”

乙三與其餘人等一個眼色,道了句:“那就得罪了!”率先攻擊!

丁夏咬牙。她不料乙三真會圍攻丁秋。這麽堅定要将她和丁秋弄出天昭府,想來是乙建安下了死命令。乙建安舍不得傷她,卻不會在意傷害丁秋。

這裏人多,丁秋贏不了。她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讓丁秋受傷。

一衆人已經戰在了一起,丁夏一聲長嘆,終是大喊一聲:“都住手!丁秋,不打了!我們走!”

不過片刻,丁秋便跳出了包圍圈,站在了丁夏身邊。丁夏握住他的手,扭頭輕聲道:“……秋,我們走。”

乙三便也不再糾纏。兩人行過一段路,經過癸支大院,與丁夏有交情的許多女人都出來送她。丁夏本來沒甚傷感。她讨厭天昭府,也讨厭這個充滿了淫.靡荒誕的癸支大院,可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心中卻也開始難過。她并不讨厭這些和她一起遭難的女人。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擁抱她。女人們自發站成兩排,一一與丁夏擁抱。近百人站在蜿蜒的小路上,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沒人說話。沒人問“你為何被驅逐”,沒人說“我們會想念你”。這些女人遭受了太多,她們的情感內斂而滄桑,她們只是排着隊,一言不發将丁夏摟在懷中。

惶恐與悲痛漸漸清晰。丁夏終是認識到,她要離開了,在還沒實現她的願望、拯救她的姐妹們之前。她忍得很辛苦才沒有哭出來,卻無法克制地紅了眼眶。乙建安這一招果然戳中了她的痛處。他終是成功讓她明白,他與她決裂的決心。

丁夏又來到了瑜王府。殷永瑜還在因為上次她傷害自己的事情生氣,本想着再教訓她一頓,但見她如此低落,還是沒有狠下心。他将丁夏摟入懷中,緊緊抱住她,許久方嘆道:“上一回,你便不該跟他離開。”

他低頭看她,溫和卻殘酷道:“你們不同路,注定要分離。”

75

殷承平死後,權利分割重組,朝局果然出現動蕩。而這場變故帶來的,還不僅僅如此。皇上顯然不料他的試探竟會害死殷承平。在他心中,或許根本是在希望,殷承平再次證明他身為人子的忠孝。逝者已矣,殷承平再不會對他産生威脅,于是他開始深切懷念這個兒子,并且像一個真正的父親一樣,有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傷。

經此打擊,他的身體大不如前,而長期服食丹藥又讓他沉疴難返。皇上身體變差,衆朝臣看在眼裏,便開始有人提議再立太子。大靖朝向來有立長祖制,這種時候,因為多病而時常被人忽略的二皇子,也進入了人們的視線。

這日早朝,衆臣又紛紛啓奏,要求立二皇子為太子。皇上之前對此并未多做表示,這日卻勃然大怒,命令內侍将二皇子帶來,自己憤憤離去。

他大發了脾氣,衆臣不知所為為何,只能惴惴不安靜靜等待。過了約莫一盞茶時間,內侍擡着一擔架行來了宮殿。擔架之上,是昏迷不醒的二殿下。

衆人啞口無言:無怪皇上如此惱怒,二殿下竟然是……快不行了。

卻也是同時,衆人覺得奇怪:太子殿下謀逆前,二殿下還公開露過面,那時他身體雖然虛弱,卻也不至于這麽奄奄一息。怎麽才幾天,竟然就病成了這樣?

眼見勸立太子一事不成,衆人只得散去,而二皇子突然病重的原因也漸漸散播開來。原來,二皇子本來時日無多,便也不對那皇位做何期待。可殷承平突然謀逆死亡,儲君一位就這麽順理成章落在了他身上。這個天上掉下的餡餅太大,二皇子驚喜至極,當天便借興喝了幾杯小酒,卻不料晚上便吐血昏迷了。禦醫連夜會診,卻束手無策,現下竟然是在等着辦後事了。

二殿下當太子沒了指望,衆人竟然默契不再提立儲君。因為按照立長制度,下一個順推的儲君應該是三殿下。可三殿下向來荒淫無道,不是合适的繼位人選。相比來說,四殿下雖然年紀小,卻甚得衆人心意。但誰也不願意第一個提立四殿下,做那個率先違背殷家祖制的人。是以,立太子之事就這麽暫時擱置了下來。

這麽平靜過了半個月,某日,乙建安在天昭府內辦公,竟然接到了瑜王殿下求見的消息。他到底是臣下,無法拒絕,只得去了大堂迎接。卻遠遠見到殷永瑜帶着丁夏行了進來。

乙建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