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9)

安臉色微變,猶豫片刻,也不管禮節了,轉身就想離開。殷永瑜卻擡手示意丁夏留在原地,大聲喚他:“乙大人!”

乙建安只得停步。殷永瑜緩步走到他的面前,看看依舊站在門外的丁夏:“你還是不願見她?”

乙建安躬身施禮,答非所問道:“見過瑜王殿下。殿下若是沒別的事,微臣還是先行告退了。”

殷永瑜一聲嗤笑:“一個大男人,碰到事情卻只會躲,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乙建安面不改色:“殿下說得對,微臣該去躲起來了。”

殷永瑜被他噎了一句,只得轉換策略好言道:“你這麽躲着也不是辦法。你也看見了,她現在天天糾纏你。你若對她多少有些情意,就該和她把話說清,否則這麽下去,難免傷她更深。”他上下打量乙建安一番,眯眼加了句:“還是……你根本就喜歡她這麽纏着你,糾纏于你們的過去?”

乙建安默然片刻,扭頭看向丁夏:“……我去見她。”

乙建安驅逐丁夏那天,就下了決心再不見丁夏。丁夏用盡了方法,也沒有見到他,只得找殷永瑜幫忙。她看着男人朝她走來,心中有些不滿有些生氣,卻又有些酸酸漲漲的歡喜。乙建安在她面前停步,低頭看她,臉上表情僵硬。丁夏輕聲一笑,上前一步,緩緩擡手摟住他的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男人心跳很快,肌肉緊繃,丁夏甚至能夠感覺到他身體的細微抽動。她嘴角微翹,柔聲道了句:“建安,我好想你。”

她說完這句話,感覺到男人的呼吸明顯混亂。她輕而易舉影響了他。可下一秒,乙建安卻推開她:“我今日見你……只是想說,別再纏着我了。”

丁夏笑嘻嘻攤手:“我如何纏着你了?”

乙建安默然片刻:“你讓一夥人假扮垂涎你美色的公子哥兒,将你堵在小巷裏非禮,可那些人若是真碰到了你,你又要兇巴巴瞪回去。你穿得破破爛爛,在我上朝的必經之路上乞讨,哭訴你被抛棄了,那個讨飯碗還是你從隔壁小乞丐手裏騙來的。你還一身是血躺在大街上,周圍看熱鬧的人一邊說着‘這姑娘傷得好重’,一邊還用眼神向我示意……”

他緩緩述說,面色漸漸和緩,眼中有了柔情。卻見丁夏盈盈笑着看他,忽然反應過來,停了話總結道:“……總之,都是一眼就能看破的鬧劇。”

他垂眸不再說話,丁夏便輕輕拉了他的手,語調愈加輕柔:“我都那麽努力了,那件事……你便別和我計較啦。”

乙建安終是一點點看向她。女子有些憔悴,許是這些日子,她也如他一般,不曾好好歇息。那雙如秋水的眸中有些狡黠,有些期盼,又有些緊張。被這麽看着,一瞬間,乙建安幾乎要心軟點頭。他似乎很堅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思念成疾。他萬般懷念有她的那些日子,心中滿滿當當,便是再苦再累,都是幸福。

可是,殷承平臨死前的一幕再次闖入腦海,乙建安生生克制了自己。他長長吸氣,抽手退後一步:“我從來不曾怪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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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夏眼中閃過驚喜的光芒。可她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挂上臉,乙建安卻繼續道:“過去的事情,我可以不與你計較,可我擔憂未來。我不願意留你在身邊,是不想看着你跟着殷永瑜繼續謀逆。如果我們注定對立,那我寧願你離我遠遠的。”

丁夏抿唇,再次上前,溫言道:“建安,我答應你,我不跟殷永瑜謀逆了。”

乙建安一聲苦笑:“阿夏,我不信。你只是哄騙我罷了,你我都清楚的。”

丁夏幾乎是本能辯駁:“我沒哄騙你,我是說真的,我……”她看着男人幽暗的眸子,漸漸小了聲,終是一聲嘆息:“建安,感情應該是單純的,不管我們在外如何對立,也不應該影響我們在一起。”

乙建安靜默許久,沉沉搖頭:“對不住,我做不到。”

他的神情竟是從未見過的死寂。丁夏看着,心中難過,上前一步,用力箍住他的腰:“你如何知道你做不到?不如我搬回來,我們試一試,好不好?或許你就會改變想法……”

乙建安低頭定定看她:“你會改變你的想法嗎?你會為了我,放棄你的夢想嗎?”

丁夏呼吸一滞,身體一僵,半響終是答話:“不會。”

乙建安的聲音帶上了顫音:“……我也不會。”

丁夏覺得,話說到這個份上,她該放手了。可那些過往的點滴變成了執念,讓她無法放下。她低聲喃語:“建安,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乙建安靜默片刻,将她推開些許,雙手搭上她的肩:“你勸殷永瑜離開京城吧。”

丁夏一怔,望進他的眼。男人神情很是認真。丁夏緩緩搖頭:“不可能。他有他想做的事情,我不能阻止他,也阻止不了他。”

乙建安沒有思考便繼續開口了,顯然是心中早有想法:“又或者,你可以向皇上證明,太子殿下會謀逆,都是殷永瑜的一手操作。”

丁夏眉頭蹙起:“你為何如此執着對于付殷永瑜?”

乙建安眼光朝那個坐在堂中的男人看去,冷靜剖析道:“沒有他,你就沒有謀逆的資本。這一切事情,其實都是因他的欲望而起。”

男人說完這話,緊張盯住丁夏。這回,那個哀求期盼又惶恐等待答案的人,是他。丁夏默然許久,忽然“呵”地一聲輕笑,擡手打掉他的手,扭身退開一步,冷冷道:“沒可能。我不會動殷永瑜。”

乙建安的手依舊懸在空中,可那些軟弱的表情卻漸漸淡去,那張臉上,又慢慢恢複了古井無波。兩人默默對站許久,乙建安終是開口了。他的聲音因為壓抑而古怪:“那就這樣吧……阿夏,你我緣分不夠。”

男人深深吸氣,停頓許久,終是音調和緩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更和談相攜百年。”

這話是殷永瑜曾經對他說的。乙建安也不料有一天,他竟然會用這句話與丁夏告別。

可丁夏卻一聲嗤笑,冷漠而高傲轉身,扔下了句:“那我便斷你的路,讓你無路可走,只能與我同行!”

就這麽轉身離去!

乙建安并未将丁夏最後的狠話放在心上,可丁夏卻真的打定了主意。從天昭府回來後,丁夏謀事的熱情空前高漲。她開始焦躁,無法平心靜氣,只想用盡手段,盡快将乙建安逼入絕境。

二皇子在幾日前已經歸西,現下儲君的人選只剩下了殷同甫和四殿下殷成彥,殷永瑜還在等待時機朝這兩人下手,丁夏卻等不住了。于是某天上午,丁夏沒有支會殷永瑜,只身跑去了殷同甫府上。她向殷同甫示好,奉承他是法定的儲君、未來的皇帝,就希望這人頭腦發熱,盡快去對付殷成彥,而她與殷永瑜便可以坐收漁利。

被美人這麽一吹捧,殷同甫的确很有些飄飄然。可丁夏卻發現,殷同甫雖然暴虐荒淫,卻異常懼怕他的父皇,竟然沒膽子對他的弟弟出手,只是敷衍道要等待好時機。

丁夏沒有達成目的,倒是殷同甫,借着說話的機會,賺盡了丁夏的便宜。若不是丁秋及時通知了殷永瑜,丁夏還得被殷同甫強上了去,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殷永瑜從殷同甫處帶回了丁夏,又大發了脾氣。這回他沒有再揮袖離開,而是叫上丁秋,折騰了丁夏一個晚上。這回的游戲帶了懲罰意味,丁夏嚎了一個晚上,眼睛哭腫了,嗓子也叫啞了,昏天暗地睡了一天一夜,才恢複了元氣。

被這麽狠狠一折騰,丁夏倒是安分了許多。可窩在瑜王府裏無所事事依舊讓她浮躁,遂帶了丁秋出去京城郊外四處閑逛,卻不意見到了好些粥棚和許多難民。

原來,前些日子,中原遭災的一些災民逃難到了京城,京城知府便在城外設粥棚,接濟這些難民。丁夏見到了好些忙碌的粗使婦女,一腔焦躁終于找到了地方傾洩,撸起袖子過去幫忙。

一開始,那些粗使婦女只當她是誰家的大小姐,心中疑惑,卻也不敢管她。後來見她做事雖不利索,卻很是認真,不是胡亂嬉鬧,便也放任她去。

就這麽忙乎了近一個時辰,丁夏正憋紅了臉趴在地上吹火,卻聽見一個聲喚道:“嬸嬸,你如何在這裏?”

丁夏灰頭土臉擡頭看去。就見一個清秀少年眉眼彎彎看她,臉上的兩個小酒窩特別明顯,正是四皇子殷成彥。

76

丁夏一時有些愣,又上下打量那少年一番,确定是殷成彥無疑,這才擡袖抹了臉上的灰,站起身朝他施禮:“見過四殿下。”

殷成彥連忙擡手示意:“嬸嬸切莫多禮。”

丁夏看了看面前排隊等粥的難民,往一旁走開幾步,讓出了位子。殷成彥也默契跟了過去:“真是好巧,嬸嬸如何會在這裏?”

丁夏被他那句“嬸嬸”喚得一個哆嗦,嘴角一抽答話:“閑來無事四處逛逛,見這裏正在赈濟,便過來幫忙。”她疑惑反問殷成彥:“四殿下又為何會在這裏?”

殷成彥擡手朝不遠處一指:“我昨日來這看過,發現沒有驅寒祛濕藥材,今日便送些過來。”

丁夏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了幾輛馬車正在卸貨,暗自腹诽:小屁孩年紀不大,卻挺會辦事,還懂得來看望災民、送藥材籠絡民心。卻也是同時,心中暗道:果然還是應該幫助殷同甫鬥垮殷成彥!否則将來讓這小孩一人得勢了,殷永瑜可就艱難了。卻見殷成彥腼腆一笑:“我聽說,災區那邊都發瘟疫了,這邊雖然還沒事,但提前預防着,總歸是好的。”

少年的笑容單純溫暖,在初冬的陽光下,仿佛能折射出光芒。丁夏微怔,片刻垂眸:這副模樣,還真是個好孩子呢。

沒有原因的,她不願多和這樣的殷成彥接觸,遂扭頭看了看粥棚,想着索性告辭過去幫忙。卻感覺有什麽東西撫上了自己的側臉。丁夏本能躲開,退後一步,就見着殷成彥手中舉着塊手帕,似乎是在幫自己擦臉。

殷成彥見她躲開,臉立時紅了。他稍稍放低手,将那手帕遞給丁夏,吶吶道:“嬸嬸,你臉上髒了,擦一擦吧。”

他微垂了頭,別開目光,似乎有些難過。丁夏蹙眉:如果沒記錯,前些日子,殷成彥已經過了十五歲的生日。這個年紀的男孩,總該懂得男女之防,實在不該做出幫她擦臉這種舉動。丁夏暗道,難道……因為她是營妓,所以他才會這麽無禮?可看他乖巧的模樣,又不像那些占她便宜的風流公子啊……

——這小孩,似乎有些奇怪呢。

丁夏思量片刻,有了主意,擡手接過那手帕:“謝謝四殿下,”她一聲輕笑:“殿下,你可別喚我嬸嬸了,我這身份……擔不起。”

殷成彥擡頭看她,認真想了想,改口喚道:“小嬸嬸。”

丁夏眼角又是一抽。本來,她見着殷成彥臉紅的模樣,以為他對她有些男女之情的喜歡,是以這麽一說,以作試探。殷成彥若是真有想法,自然會順水推舟,改口換她阿夏之類,若是沒想法,便還是會保持禮節,敷衍推脫幾句,繼續喚她“嬸嬸”。可這“小”嬸嬸,是怎麽回事?

殷成彥見她沒說話,居然上前一步,誠懇安慰道:“小嬸嬸,叔叔回京後,推了許多提親,卻獨獨收了你進府,想來是待你不同的,你也無需太計較那名分之事。”

丁夏這才明白,這個“小”,是小妾的意思。這小孩聽到她提“身份”,以為她在難過無法嫁給殷永瑜,這才喚她小嬸嬸,又好心安慰她。

丁夏有些汗顏,覺得她想多了,便點點頭:“謝謝四殿下寬慰,那邊還有事,奴婢還是先告辭了。”

殷成彥卻出聲阻攔道:“小嬸嬸,那邊人雜,你一女兒家,多有不便。正巧我那還缺個人手,不如你去幫我一起整理藥材,熬制湯藥?”

他黑亮的眼眸一瞬不瞬看着丁夏,難掩期盼。丁夏微訝挑眉,片刻點頭。

丁夏跟着殷成彥去整理藥材。殷成彥很粘她,一直跟在她身邊,幫着做些小事。他比丁夏還笨手笨腳,幾個老大夫并不清楚他的身份,或是善意笑話他,或是厲聲呵斥他,他都不惱,只是淺淺微笑,白淨的臉頰配上兩個小酒窩,十分讨喜。殷成彥的屬下也絲毫不介意他們的主子被人斥罵,全都面色不改各做各事,仿佛習以為常。丁夏看着,心中開始糾結。

如果說,起初丁夏還無法确定殷成彥的心思,可這麽接觸下來,她已經能夠确定,這個小孩的确喜歡她。這是個意料之外的極好機會,丁夏很清楚她應該對此加以利用,可卻着實不願跨出第一步。

或許是因為有殷永瑜的前事之鑒,丁夏現下很不願意再和那些溫和單純的人逢場作戲。殷成彥只是個孩子,她不準還是他的初戀。欺騙男人真心欠下的情債,有殷永瑜就夠了,她實在不想再去招惹這個小孩。

丁夏一直猶豫要不要對殷成彥出手,可閑暇的間隙,殷成彥卻主動坐去了她的身邊,淺淺微笑感嘆道:“小嬸嬸真好呢,和我認識其他的女子不一樣……“

丁夏一聲暗嘆:這是天意麽?她三番五次回避,他卻這麽送上來,是不是老天在告訴她……不該再心軟?

她終是壓下那些糾結的情緒,柔媚一笑,眼波似水看向殷成彥:“你倒是說說,我如何好了?”

殷成彥見她那麽笑,呆了一呆,害羞低頭:“小嬸嬸……漂亮。”

少年很不自在,手抱住膝蓋,低頭去摳指甲縫裏的泥。丁夏便輕輕拍了下他的手:“別弄,髒!回去用水好好洗。”

殷成彥不料她會碰自己,縮了縮手,嘴角卻微微上翹,繼續道:“上回你跳胡旋舞……大家都說,驚為天人。”

丁夏微微眯眼:她就覺得奇怪,她和殷成彥毫無接觸,為何這小孩莫名其妙就喜歡她了,原來還有這一茬。雲安青死後,丁夏念及她終究對這人有愧,于是秋狩末夜,還是遵守承諾報名參加了表演,跳了胡旋舞。卻不料,竟然讓這小孩挂念了。

丁夏摸出殷成彥初時給她的那塊手帕,輕柔執了他的手,幫他擦拭手指上的塵泥。殷成彥驚得身子猛得一抖,卻并沒有抽出手。丁夏便認真幫他擦拭每根手指,心無旁骛,異常認真。她很清楚,對付殷成彥這種單純之人,勾引的行為不能太露骨,隐晦而不經意的媚惑,才恰到好處。

果然,待她松開殷成彥的手,便見着少年傻傻看她,臉已經紅透了。丁夏聲音愈加溫柔:“四殿下就知道胡說哄我開心。”

殷成彥回神,連連擺手:“我沒有胡說,你真的很特別,很讓人難忘……”他停頓片刻,聲音忽然低了下去:“……我真希望這次選妃,能找到一個像你一樣的好女孩。”

丁夏這才記起,皇上準備近期給殷成彥選妃了。現下太子之位未定,可殷成彥甚得衆臣心意,是以選妃規模也甚大,大有追趕當年殷承平選太子妃之勢。

說到終身大事時,少年臉上沒有應有的興奮和期待,卻很有些低落無奈。丁夏只覺心中柔軟處被撞了一下,是刻意卻也是發自真心擡手,揉了揉他的發。

殷成彥驚訝看她,回以淺微一笑。

這日,直到中午,丁夏方與殷成彥告別。她并不料一次閑逛竟然也會碰上四皇子,可既然機會來了,便應該利用。她打算盡可能多與殷成彥接觸,待相熟之後,再設法尋找他的弱點,以作攻擊。于是接連幾天,她都會去城郊外,每每都能見到殷成彥在赈濟處等她。兩人一起處了好些天,稍稍熟絡,一日分別時,殷成彥支支吾吾邀請她,參加今夜在書院舉辦的文人酒會。

丁夏是知道這次宴會的。殷成彥的選妃即将開始,今晚的酒會便是提供一個場合,讓他與衆臣及他們參選的女兒接觸。這種場合,似丁夏這種身份,本來是不好出席的,可少年顯然很是期待,黑亮的眼睛期盼看着她,生怕她拒絕。丁夏要與他交好,自然不好讓他失望,便應承了下來。

是夜。殷成彥面對衆人,倒是落落大方進退有度,絲毫沒有平日裏腼腆的模樣。丁夏看着,第一次開始思考,這個腼腆善良又有能力的小孩,其實是有資格繼承這大靖的江山。她甚至開始思考,依這孩子的性格,她若提議廢除營妓制度,或許,并不會遭到拒絕?

丁夏垂頭思量片刻,卻又輕輕搖了搖頭:若真讓殷成彥當上了皇帝,殷永瑜和他的複仇又該怎麽辦?她要謀逆,的确只是為了廢除營妓制度,可是既然當初,她選擇了與殷永瑜同行,他們之間的糾纏又遠遠超越了同伴,她便再也無法抛下他。

殷成彥坐在上座,趁着應酬的間隙偷偷朝丁夏看來,淺淺一笑。丁夏目光幽遠回以一笑: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酒席過半,殷成彥有些不勝酒力,抱歉離席。不過多久,一名侍衛來到丁夏席邊,低低道:“丁夏姑娘,殿下有請。”

丁夏很是意外,不知這種時候,殷成彥為何會找她。卻只能起身跟着侍衛離開。他們行過了一段小路,來到了書院安靜處,就見到了一排小院。侍衛将她帶到一間小院前,随後退下,丁夏推門進入,就見到殷成彥坐在椅子裏,手肘支在桌上,正笑盈盈看着她。

丁夏行上前:“殿下,你的臉好紅,是不是喝太多酒了?”她手背觸上他的臉,親昵道:“小孩子不能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呢。”

出乎她意料的,這一回,殷成彥并沒有因為她的親密動作,流露出害羞之情。他手指撐住額頭,居然吃吃笑了起來。少年低低的笑聲回蕩在安靜的夜裏,丁夏心中莫名不安。

她退後一步,眯眼望向殷成彥。因為微笑,殷成彥臉上的兩個小酒窩格外明顯,這讓他看起來異常天真。然後他開口道:“小嬸嬸真是玩不膩味呢!”

丁夏抿唇看他,思量片刻,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身後卻一陣風聲!殷成彥快步竄至她身前,正正擋住了她的去路:“小嬸嬸,你這是要去哪裏?”

少年的眼眸在燭光中,愈加黑亮地仿佛要發出光芒。他的神情語調依舊無邪如初,可那眸中的情緒,卻是丁夏從來不曾見過的調侃。

丁夏四下掃過一圈,緩緩開口道:“四殿下費心僞裝接近我,所為為何?”

殷成彥嘻嘻一笑,歪頭攤手道:“瞧小嬸嬸這倒打一耙的。明明是你先設計于我,被我識破,我将計就計而已。”

丁夏趁他說話分神時,猛然繞過他就跑!卻被殷成彥拽住了手腕,生生拉了回來,暗自咬牙:死小孩還練過武!個頭比她高不了多少,力氣卻這麽大!

殷成彥拽住丁夏,将她拖去了桌邊:“小嬸嬸閑來無事四下逛逛,也能逛去赈災棚,還跑去幫忙?”他樂呵呵道:“誰信呢!你當我不知道,殷承平和雲安青是怎麽勾搭上的?”

他看着抿唇不語的丁夏,忽然撲去了她的身上,貼着她蹭了幾蹭,滿足一聲呢喃:“小嬸嬸,你好涼……”

77

丁夏靠着桌站立,勉強支撐殷成彥的重量。她算是明白了:什麽腼腆天真,都是僞裝!這死小孩根本就是只披着小白兔外皮的狐貍!

殷成彥不知如何得知她設計殷承平的事情,而她與殷成彥的相逢太過意外,是以殷成彥以為她想設計他,就像她設計殷承平一般。于是他将計就計……

只是,卻不知他的“将計就計”,到底是什麽?

她還在思考間,殷成彥卻挂去了她身上,身體小小挪動去蹭她。丁夏清晰感覺到,他的身體異常火熱,心中便是一驚,用力推開他看去,果然見着殷成彥臉上有不正常的潮紅,咬牙道:“……你吃春.藥了?”

殷成彥吃吃笑了:“嗯,小嬸嬸真聰明。”他的眸色愈見幽暗,又湊回丁夏面前,鼻尖堪堪停在丁夏的側臉處。少年吸了吸鼻子,含混說了句:“感覺……還挺好的。”

然後他退開些許,蹙眉認真道:“……就是,有點燥得慌。”

如果不是情形緊張,丁夏一定會被他逗笑。可是現下,她只是緊緊盯着殷成彥,腦中急速飛轉。殷成彥見她凝重的表情,“哈”地笑了一聲:“別想了,我就是想拿你,對付我那麻煩的叔叔而已。”他指尖戳了戳丁夏的臉,很是開懷道出了句:“瑜王殿下的女人……”又指指自己的鼻子:“給我下春.藥,妄想勾.引我。呵呵……”

丁夏只覺心沉了下去:這麽一來,任誰都會以為,這事是出自瑜王殿下的授意!殷成彥倒是好算計!

——她絕不能拖累殷永瑜,害了他們的大計!怎麽辦?!怎麽辦?!!

殷成彥已經開始無意識地扭腰去蹭她,從未有過的灼熱呼吸也噴在了她的頸上。丁夏心下一橫:今日,左右她是逃不脫了,那麽至少,她要保下殷永瑜!

主意已定,丁夏忽然擡頭,拽住殷成彥的頭發扯開他的腦袋,妖嬈一笑,直直吻上了他的唇!

殷成彥身子一僵,似乎不料她會那麽做。或許便是因此,他沒有拒絕,沒有做出反抗。丁夏輕易翹開他的唇齒,舌尖侵入,四下游戲掃蕩。殷成彥很快被她吻得暈暈乎乎不知所以,緊緊桎梏她的雙手也有松動的跡象。丁夏猛然睜眼,用力推開他,手掌緊緊捂住他的嘴,擡起膝蓋,狠狠朝着他的胯.下撞去!

殷成彥一聲慘嚎!卻被丁夏死死悶住了嘴,沒叫大聲。他軟倒在地,蜷縮着身體,捂住他受創的下.身哼哼唧唧,痛得冒出了眼淚。他好容易扭頭看向丁夏,卻發現她手中拿着個瓷瓶,正倒了一顆藥丸扔進嘴裏。

殷成彥又緩了好久,總算能斷斷續續說話:“你、你吃了什麽?”

丁夏行上前,坐在他的大.腿上。殷成彥雙手連忙護住他的小兄弟。丁夏嘻嘻一笑,将掌心攤開,露出了四顆小藥丸:“殿下也嘗嘗,不就知道了麽?”

殷成彥神色古怪:“你……你該不會随身帶着春.藥吧?”

丁夏笑容愈大:“哎呀哎呀,四殿下,你可別忘了,入瑜王府前,我是什麽人啊。随身帶瓶春.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麽?”她學着殷成彥的模樣歪頭一攤手:“瞧,你我雙雙被人設計,都被下了春.藥,扔來這房間裏。原來,是三殿下為争太子之位,想出的一石二鳥之法,妄想陷害瑜王殿下和你!”

殷成彥暗自咬牙:他怎能想到,這個女人竟會随身帶着春.藥!而且……她還親了他!趁他受傷,逮着機會吃了春.藥。估計到時衆人來時,她胡編亂造的本事比他還高超……

他還在思考間,忽然感覺捂住下.身的雙手被人拿開,挺.立被包裹住,吓了一跳!他以為丁夏又要打他,猛然抓住她的手,怒斥道:“你啊……”

話還沒來得及出口,聲音就變了調。丁夏并沒有折磨他,只是握着那東西,隔着衣物輕柔摩挲按捏。快.感襲來,殷成彥有一瞬間的失神。他迷茫看向丁夏,卻見她一勾嘴角,另一只手直直朝他伸來!将那四顆小藥丸扔進了他的嘴裏!

殷成彥大驚,扭頭就想吐出那東西。丁夏卻扶住他的腦袋一笑:“幫你加把火!”俯身下去,故技重施,又吻上了他的唇。她吸.吮着他的舌不放,好半天才離開。殷成彥再想吐那東西時,卻悲哀發現,那小藥丸融化地很快,他至少已經吃下了兩顆。

丁夏的手這才離開了他的物事,改為拍拍他的臉頰:“小侄子真乖,嬸嬸喜歡。”

殷成彥呸了半天,也只吐出了三顆不成形的藥丸,只覺心中愈加煩躁,恨恨盯着丁夏,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手用力一揮,将她推開!夾着腿站起。

丁夏也從地上爬起,盯着他道:“殿下,我知道外面有你的人,可你的計劃已經不完美,不如放我離開。”

殷成彥弓腰站立姿勢有些不雅,卻絲毫不影響他表情淩厲道:“做夢!你我各執一詞,你說大家會信誰?”他的臉色愈加潮紅:“哼,我是沒你無恥沒你厚臉皮,可是正事上,你休想占得便宜!”

丁夏見說不通,也不氣惱,反而笑嘻嘻上前:“喲喲,小侄子這就生氣了?我如何占你便宜了?”她貼去殷成彥身上,扭了扭腰肢,下.身蹭過那個部位:“嬸嬸看你憋得難受,還打算幫幫你呢。”

殷成彥從牙縫裏擠出了句:“滾開,我不稀罕!”

丁夏也不糾纏,果然坐去了一旁的椅子上:“我也不稀罕。”她看着她那只握過殷成彥物事的手,比劃着調笑道:“我從來沒見過像四殿下那麽小巧精致的呢!”

殷成彥臉黑了。一瞬間,他只想毫無形象地跳腳反駁:別想騙我!我也不是沒見過別的男人,我不小!卻終是冷哼一聲,也憤憤坐去了椅中。

房間再無聲音,可空氣的溫度卻漸漸升高。兩人都中了春.藥,丁夏還好,只吃了一顆燃情,殷成彥卻被她塞了四顆燃情,還吃了不知哪種春.藥。丁夏感覺心跳愈來愈快,耳邊殷成彥急促的喘息聲如擂鼓亂心,估摸着是藥效發作了,這才朝着殷成彥挑釁一笑:“殿下,我忘記了,你好像沒有燃情解藥。”

殷成彥也算神智堅定,燒得眼睛都泛紅了,卻一直定定坐着,聽言也只是扭頭看她,并不答話。

丁夏便一拍手,歡喜道:“好巧,我也沒有!不過永瑜有,你可以去試着求他,但你若栽贓他陷害你,他一個不高興,就不一定會給你。這藥藥效可強了,如果你真不吃解藥,估計折騰到明天,火都消不下去……”

她的眼神朝着殷成彥的□瞄去,誇張一聲嘆息:“可憐喲……”

她說完這話,殷成彥突然動了!他猛然起身,幾乎是撲到了丁夏身上,毫無章法狂吻她,手也胡亂摸索。他扯開丁夏的衣裳,四下親咬,神情漸漸迷醉。丁夏嘻嘻一笑,也去扯他的衣裳,又雙腳纏住他的腰.肢,扭動着去蹭他的下.身。少年很是配合,期待看她。卻不料,丁夏忽然擡手,五指成爪,朝他臉上狠狠一撓!

殷成彥的小酒窩上立時出現了幾道血印子。他吃痛退開,不明所以看丁夏,黑亮的眼中都是霧氣,水漉漉很是無辜。丁夏卻毫不憐惜,手下不停,又朝着他的身上撓了好幾道,弄得指甲縫裏都是血肉。殷成彥眉頭皺起,終于去抓她的手,呢喃央求道:“阿夏不撓,好痛……”

丁夏被他抓着,手動不了,便又哄道:“好了好了,不撓了,你松手。”

殷成彥很好哄,聽話松手。卻見丁夏抄起桌上的茶壺,面色狠戾朝他砸去!本能擡手護住腦袋!

就聽“咚”地一聲悶響!殷成彥一點點放下手,發現自己并沒受傷,而丁夏……她的額頭被茶壺砸破了,正在溢出絲絲鮮血。

殷成彥覺得他的确燒糊了。他明明呆愣不知所措,卻清晰感覺到,身體裏有個人顫聲道:“……你幹嗎?”

丁夏擡手去抹額頭上的鮮血,喘氣笑道:“大家都會信你,我總得給自己加點本錢……”她的手指戳了戳他肩頸上的抓痕:“留下了反抗痕跡,還死活不肯和你上.床……就算說服力還不夠,至少永瑜能夠辯駁了!”

殷成彥定定看她,頭腦一片混亂。便是此時,房門被推開,一衆人站在了門前。

殷成彥燒得難過,趴在丁夏身上不肯起來。還是幾名老将看不過去,将他強行拖開,送去了宮中治療。丁夏則被拎去了宮中大牢裏關着。燃情将她折騰地身體虛軟,她只能盡力貼着牆,試圖降降溫,保持一線清醒。她在黑暗中待了不知多久,終于有侍衛将她提了出來,送去了皇上跟前。

再次見面,皇上格外暴躁。丁夏被人扔在地上,正努力撐起身子,就聽他一聲大吼:“你竟敢反抗!你竟敢傷了成彥!”

皇上将書桌上的奏折墨臺筆硯通通掃落在地,怒斥道:“不過一賤.妓,裝什麽節婦!他願意碰你,那是你的福氣,你就該叉開腿讓他上!”

丁夏虛弱叩首:“皇上,我也被下了藥,神智不清,我并不知道那是四殿下,我以為是別人……我怕瑜王殿下知道我跟了別人,會不開心……”

皇上冷冷笑出聲來:“不開心?!你以為朕不知道,這事根本就是殷永瑜的授意!若是成彥傷到了根本,他要去哪裏找個儲君陪朕!”

丁夏沒敢擡頭,心中卻是一驚。皇上可是氣瘋了!雖然還沒将殷成彥立為太子,可這一句話已經表明了他的心跡。她正要開口辯駁,卻聽皇上一聲斷喝:“來人!給我找十個男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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