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姣花照水,弱柳扶風(7)知名度屬性……

楚栖沿原路返回摘星宮,暫時沒管瀾凝冰的去向。

他拎着衣角邁臺階,擡頭卻忽見一個人從紫微殿中出來,險些迎頭撞上。

——是敬王。

楚靜忠穿戴整齊,衣紫腰黃,一絲不茍,并未因自身權勢而在參見皇帝時顯得散漫不敬。但臉上卻有一層薄怒未消,想來似乎剛剛與誰起過争執。

這令楚栖很是驚訝。楚靜忠做事說一不二,但嚴謹自律,極有分寸,坦然接受天下人指摘,被人指着鼻子罵都能面不改色,大有天塌下來我自巋然不動的氣勢。怎會突然喜怒于色?

敬王驟然撞見楚栖,也是一頓,他眯起眼,将楚栖上下審視一番,冷冷道:“你少管點閑事。”

說罷,便徑自下階而去。

徒留楚栖一人愣怔在那裏,默默腹诽。

——少管點閑事?我管什麽了?

——瀾定雪的事?可那是我想管的嗎?是皇帝扔給我的啊,有火沖他發去。

——……難道說真的是因為這件事與皇帝起了争執?可瀾定雪與他有什麽關系,至于發這麽大火嗎?

楚栖茫然片刻,決定把這事歸結于楚靜忠有病。

他走上臺階,發現一衆宮人竟都守在殿外。椿芽兒一見到他,很是高興,沖着殿內微微提聲:“皇上,世子來了。”

少頃,紫微殿內才輕輕傳出一個聲音:“進來。”

楚栖一踏進去,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

中午他來時,陽光明媚,日頭正好,宮人随侍在一旁,瀾凝冰還時不時譏笑兩聲,大體算是輕松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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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日落西沉,夜幕降臨,紫微殿中除了皇帝以外再無他人,無人點上夜燈,昏暗異常。楚栖借着模糊的光線,竟隐約發現地上有幾塊茶盅的碎片,仿佛有種凄涼森冷的感覺。

他默不作聲地小心望去,柳戟月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不知是否也留有餘怒。

“收拾一下,叫人進來吧。”柳戟月道。

椿芽兒應了,很快有人收拾了被打碎的殘片,又點起燈燭。

紫微殿內重新明亮時,楚栖看見柳戟月仍是那副溫溫和和的神态,對着他笑道:“查出什麽了沒有?過來坐罷。”

賜座的位置比午時還要親近,楚栖也不好推辭,過去落了座,想了想道:“也沒什麽,只看出瀾定雪是中毒而亡的……還有便是,他似乎由于含着‘返魂石’而屍身不腐,是陛下賜的嗎?”

“嗯,瀾定雪身份特殊,卻慘遭此害,朕自然不能虧待他。”柳戟月道,“樂師應當同你說了吧?他是質子的事。”

“說了,所以臣才有些不解……”楚栖問道,“陛下早知風光樓有此人物吧?臣卻聽人說,是那日陛下壽宴時由羅統領舉薦才知曉的。”

柳戟月道:“朕知道這個人,卻從未見過。風光樓是敬王的勢力,質子也一直由敬王保護着,朕哪敢過問呢?”

楚栖微怔,柳戟月話裏話外,竟絲毫不掩飾與敬王的不睦,甚至有刺他攝政攬權的意思。可他這話同別人說也罷,同他這個敬王世子講,是在……警醒?

但沒待他揣摩完畢皇帝心理,柳戟月已然笑出了聲,而後兀地伸出手,将禦案上為數不多的幾冊卷宗撥開。

“不過朕也沒有多問的意思,要不是多虧了敬王,朕這裏的文書必将堆積如山,累死也看不完。”柳戟月挑了挑眉,頗為理直氣壯,“哪還有功夫出宮消遣呢?”

“…………”

楚栖的內心已經快被吐槽淹沒。一個聲音恨鐵不成鋼:“長點心啊!事業點啊!先勞動再享受啊!”,另一個聲音苦口婆心:“體質不好,摸點魚怎麽了?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而活是幹不完的。”

——不過他明确了一點,敬王的敬原來是敬業的敬。

這時候,椿公公領着內宦端了碗藥湯上來,垂首道:“皇上,先用藥吧。”

楚栖腦海裏瞬間只剩下了苦口婆心的聲音。

柳戟月掃了一眼,淡淡道:“這麽早?怕朕忘了?”

椿公公道:“這是輔佐手傷愈合的藥,要在膳前用,不是晚上那帖……”

楚栖一愕,他好像記得柳戟月中午也要用藥,這得一天喝多少碗?

“是嗎,朕還以為自己又得什麽病了。”柳戟月笑了笑,“拿來罷。”

他接過藥碗,試了一口,見不燙便仰頭飲盡,而後摁了摁唇角,熟練地仿佛在喝水。

用完藥,柳戟月道:“既是如此,傳膳吧,留楚卿一起用。”

又是隆寵的禮待,雖說楚栖已經留宿過摘星宮了,一起吃個飯相對來講算是稀疏平常,但這就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

楚栖道:“多謝皇上厚愛。其實臣已經與瀾樂師約定好了,要再回風光樓查探一下,就不打擾皇上用膳了。”

柳戟月笑意不減:“你與明遙故友重逢,依舊交情甚篤;而與這樂師相識不過一日,卻也對他的事殷切相待。多年不見,楚卿仍是這般為人熱忱。”

楚栖:“……?”

今早不是你将此事交托給我,還說若再不查明真相,風言風語就要越傳越兇的嗎?

——現在就不急了嗎?

晚膳很快被擺了上來,柳戟月用行動告訴他,他不急。

“朕許了敬王出宮,你若是去風光樓,會正巧撞見他,然後被勒令回王府,什麽都問不到。”柳戟月嘗了幾碟小菜,就仿佛再沒了胃口,一直看着楚栖動筷,“還不如來問朕。”

楚栖被他看得在吃與不吃之間猶豫,最後把心一橫,管它呢。

他咽下口中食物,也想好了疑問:“風光樓不止是煙花之地吧?”

柳戟月饒有深意地偏了偏頭,沒有說話。

——這也是很明顯的。楚靜忠一個加班狂的公務員怎麽會沒事幹開個青樓,他自己又不去享受,又能将瀾氏質子安置在那裏十多年。而昨日皇帝在風光樓遇刺的消息傳開後,不管風光樓背後的靠山是誰,官府總能夠名正言順地去探查,但楚靜忠又親自前往,簡直像是為了掩蓋什麽東西。

“自然不止。”柳戟月道,“将這碟蓮子茯苓糕吃完就告訴你。”

椿公公将皇帝桌上的一碟糕點挪到楚栖這邊。

禦賜吃食,是一個很大的殊寵。

但楚栖的內心只剩下了省略號。

就他所知,蓮子,味微苦,茯苓,亦微苦,二者倒是不錯的入藥産物。而柳戟月體虛,自然也要在尋常吃食上添補,就算是飯後小點。

——你這是不想吃了所以給我吧?

但禦賜的東西怎麽能退回去呢——

“謝皇上。”楚栖佯作欣喜,咬下了第一口,面色險些扭曲。

難吃,倒算不得很難吃。

他只是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一樣糕點會這麽苦。

但他面無表情地吃完了,眉毛都沒有皺一下,然後看向皇帝。

柳戟月若有所思,指了另一碟:“再嘗嘗這個。”

椿公公将水晶山楂糕放到他面前。

楚栖:“……”

楚栖細嚼慢咽地吃完了。

有點太酸了,但比上一個好多了。

然而他剛咽下最後一口,就見又一碟椰汁桂花糕擺了上來。

“……”

楚栖一時間沒有動作,心想我哪裏說錯做錯了,你要這麽玩我?

柳戟月則道:“是不喜歡甜食嗎?那要不嘗嘗這碟姜糕?”

“!”楚栖忽然反應了過來,他看着面前的酸、甜、苦,還有皇帝桌上的辣味點心,心情一時極為複雜。

——這是非要試出他愛吃的口味?

——可他真的沒有特別愛吃的啊。

非要說的話,他現在有點恐糕點了。

楚栖正糾結着如何開這個口,柳戟月已經讓人撤了晚膳,只留下一盞不酸不甜不苦不辣的茶飲。

楚栖喝了一口,心想平平淡淡才是真。

又喝了一口,也不澀不香,卻有種獨特的宜人口感。

“看來這個味道合你心意。”柳戟月失笑道。

而柳戟月卻又喝了一碗藥。

那藥裏不知加了什麽,竟泛着淺淺的緋紅,柳戟月飲完後,又捂着胸口阖目緩了一陣,臉色也變得更加蒼白。

楚栖在旁看得心驚,但一旁的宮人都仿佛見怪不怪,他只好收起了訝異,只是十分不解。

柳戟月小時瘦弱體虛是肉眼可見,卻也不需要服這麽多劑藥;如今他已成人,并不算削瘦,身量更是頗高,除卻面上缺少紅潤外其實也看不出病痛纏身,倒不知怎麽愈加嚴重了。

柳戟月緩過後,便睜開了眼,朝他笑道:“行了,現在說正事罷。”

其餘內宦自覺退出殿外,椿芽兒卻只是守得遠了些。

“方才說到——風光樓,風光樓自然不止是棟青樓。”柳戟月頓了頓,道,“還是敬王練兵的地方。”

“……”楚栖睜大了眼睛,仿佛已經看到了敬王府上的查抄封條。

“不是想謀反的兵,是影衛,朕一直知道。”柳戟月道,“先帝命敬王秘密練就的,集情報、暗殺、護身為一體的影衛,‘青黎衛’,你昨夜見過的。”

“——‘蒼’。”

随着柳戟月話音落下,一道黛青身影不知從何處陡然出現,半伏跪在柳戟月腳邊,正是打傷瀾凝冰的影衛之一。

柳戟月又道:“你身邊也有一位。”

楚栖顧不上震驚為什麽柳戟月要告訴他青黎衛的事,趕緊拍拍大腿:“淩飛渡,淩飛渡?出來!”

——千萬不要擺譜了,這時候你必須得趕緊出來。

淩飛渡這次聽到了他的呼喚,無聲無息,閃亮登場,也以同樣的姿勢跪在楚栖身邊。

然後微微擡頭,扯下了蒙面的黑布,讓皇帝認一下。

“青黎衛,淩飛渡,代號‘霁’。”

楚栖總共也沒見過幾次淩飛渡真容,此時正想再瞥一眼,腦海中卻又突然跳出一個聲音。

“叮!”

“恭喜宿主,男團成員淩飛渡經過不懈努力,‘知名度’屬性大幅提高,故獎勵宿主:1點技能點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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