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駭人聽聞

眼看着已經進入六月裏了,有些藥材已經采收了。近日以來,趙雲绮與顧應銘一直忙着與幾個藥鋪子店家商談供藥材的價錢。

價錢還不錯。

這一日,趙雲绮與顧應銘、張子濟三人一起将曬幹的板藍根用麻袋裝好,一共四大麻袋,放在四輪推車上,分別送到了四家藥鋪。在藥鋪子裏稱了重量,拿回了銀子。

足足七兩紋銀呢!這還只是采收五分地的板藍根,而板藍根的價錢在這些藥材裏可算是最賤的了。

他們三人圍坐在楊樹底下的石桌旁,高興地掂量着銀子,并盤算了一番,若是将所有藥材采收了,估摸着有八十兩銀子的進項。

“八十兩!”顧應銘驚呼,“那該怎麽花呀!”

他長這麽大都沒見過那麽多銀子。

趙雲绮将銀子往荷包裏一裝,拉起顧應銘,喜滋滋地說:“走,我們現在就花銀子去!”并招呼着張子濟,“你也去吧。”

張子濟也樂不颠颠地跟在他們身後。

到了街市,他們一人量做了兩身衣裳,買了許多吃食,還買了一些書籍筆墨。在顧應銘與張子濟的堅持下,硬是給她買了一頂好看的淡紫色床幔,紗料的,上面還繡着精致的花紋。

拿回家挂在床上,真是美極了。

“雲绮姐姐,你要是睡在裏面,肯定比貴妃娘娘還美!”顧應銘嘴一向很甜的。

貴妃娘娘?趙雲绮白了他一眼,“你又沒見過貴妃娘娘,你怎的知道她美不美?”

顧應銘嘻嘻笑着:“反正沒有你美!”

張子濟在一旁也跟着他羞澀地笑了。

趙雲绮心裏只道好笑,當貴妃娘娘可沒有她如今這般自由自在。只是……,忽而地,她微蹙着眉,略有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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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绮姑娘,怎麽啦?”張子濟關切地問道。

“我們種的地黃與蛇床子比較多,天津一共才這四個藥鋪子,估計他們收不了這麽多。我想,要不要去京城打聽幾家?”

雖然她說的是實情,其實她是想去京城打聽一下鄭若疏的下落,最近她對鄭若疏思念甚切,還摻雜着擔憂,好怕他從此消失不見了。

何況,張子濟還在等着她嫁人才肯娶媳婦呢!她實在是着急。

張子濟覺得她說得十分在理,便道:“明日我就和應銘小弟去一趟京城!”

趙雲绮連忙說道:“還是我和小弟去吧,你去奇石鋪子裏看書,可別耽誤了你。”

張子濟心裏似乎明白她為何堅持要去了,最近她時不時發怔的模樣,他又不是看不見。她想去京城打聽,他當然不會攔着,只是很不放心,說:“你一個姑娘家在路上會多有不便的,萬一……”

趙雲绮從衣櫃子裏翻出去年來時的那套小厮行頭,在他面前晃了一晃,說:“你忘記我有這個啦?”

張子濟哭笑不得。

顧應銘在一旁卻十分的興奮,因為他們倆無論誰去都是要帶自己去的。長這麽大還從沒去過京城呢,他真的好想去瞧一瞧熱鬧。

次日,趙雲绮就穿上了那套小厮行頭與顧應銘一起上路了。顧應銘當然是一路的好奇,而趙雲绮的心卻越發地緊張。她怕打聽不到鄭若疏的消息,又怕打聽到他的不好消息。

行程只消一日,他們便到了京城。趙雲绮當然少不了要帶顧應銘去鬧市裏玩耍一番。不過顧應銘很知趣,玩耍不多久,就要去找藥鋪子,這才是正經事呢。

到了一家藥鋪子,因有一位中年男子正在與店家對着方子買藥,趙雲绮與顧應銘便在一旁瞧着,并沒有急着找店家商談藥材的事。

可是店家對着那張藥方子,一直緊皺眉頭,很是不解,便問:“這是哪位大夫開的藥方子,到底是治什麽病,開的這幾味藥甚是蹊跷,辛寒相雜,虛實相交,雖然老朽不會看病,但基本的藥理還是懂的。若按這張方子買藥回去,病人喝了不但治不了病,恐怕還會致病人體溫驟增,渾身虛耗,只會加重病情!”

那位中年男子也是十分困惑,說:“這個藥方是我家公子給我的,他沒跟我細抓藥做什麽,也沒說給誰治病,只是吩咐我買好了就交給一位從皇宮裏出來買菜的老廚子。”

店家眼神裏閃過一絲異光,不再說話了。皇宮裏的人用藥平時都是從太醫院裏拿的,若是要出來買,而且還是偷偷地托人來買,肯定是不尋常的了。店家也不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很快就心神意會了。

在一旁的趙雲绮心想,不知又是哪個宮裏要出什麽幺蛾子了。她懶得去想那些勞神子的事,待那位中年男子拎着藥走後。她就尋問店家是否願意收藥材的事。

店家聞此十分高興,說:“最近店裏正缺貨,前些天我還催好幾遍供貨的商家呢,可人家的答複是,供應緊張,且等着吧。沒想到你們手裏有貨,還找上門來了!”

“看來店家的生意十分興隆啊!”趙雲绮随意附和着。

店家樂了,竟誇虛起來,說:“京城裏凡是大戶人家,十有□都是到我店裏來買藥,不是我誇口,就連鄭家與趙家都是來我家買呢!”

趙雲绮聞言一愣,問:“是哪個鄭家?又是哪個趙家?”

店家擡頭瞧了瞧趙雲绮與顧應銘,說:“哦,你看我個老朽竟然糊塗了,你們外地來的,當然不清楚了。京城裏哪個不知,這個鄭家國公可是當朝國丈,而趙家國公,也是當朝國丈。不過趙家女兒是婉儀,而鄭家的女兒是皇後。聽說呀,”店家突然将聲音放輕,“皇上最近十分寵愛已懷皇嗣的趙婉儀,所以老朽也不知皇上到底對哪個國丈更為器重一些。”

趙家國公?是爹爹麽,升任國公了?敏秀這麽快就晉為婉儀了,還懷了皇嗣?

才離開京城一年有餘,家裏竟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鄭家?皇後?

趙雲绮實在費解,問店家:“皇後不是姓蔣麽,怎的又是鄭家的女兒?”

店家搖頭,“這個我也不知,好像是皇後幼小失母,鄭國公為緬念亡妻,就将女兒的姓氏改成亡妻的姓氏了,這也只是謠傳,不一定确切的。”

趙雲绮內心一陣狂跳,又問:“店家聽說過鄭若疏這個人麽?他與這個鄭家是否有關系?

“鄭若疏是鄭家的二公子,皇後的親弟弟,是國舅爺呀!聽說現在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在禦前行走呢!”

此話如同一個晴天霹靂,瞬間将趙雲绮霹得粉碎。

店家見趙雲绮對這個話茬十分感興趣,擔心自己嚼舌捅出了婁子,便轉移話茬說:“小哥,你何時能送藥材過來?”

趙雲绮還處在粉身碎骨的痛徹之中,連五髒六腑也俱損,絲毫聽不見店家問話。在旁的顧應銘趕緊說:“這個月底就能送過來。”

雖然顧應銘對于鄭若疏是國舅爺也是十分地驚訝,可他不知雲绮姐姐為何震驚至此?鄭若疏一看就是出身高貴,是國舅爺也不是很稀奇吧,難道是他小小年紀,就能處變不驚了?

趙雲绮的腦子僵在兩個問題上,鄭若疏竟是皇後的弟弟?鄭若疏竟在皇上跟前當差?

難怪他一個月只有兩天假期,難怪他隐瞞身份,來無影去無蹤!

皇後放蛇咬她的那一幕又浮現在腦海裏了。她後悔上一世在皇宮時,怎的什麽都不關切,連皇後有這麽個弟弟,她都不知道。

走出藥鋪子時,她的雙腿一直發軟。顧應銘見她神色不對,氣色發虛,便一路攙扶着她,問:“雲绮姐姐,你怎的啦?你是在擔心鄭公子是國舅爺,會不來娶你麽?”

趙雲绮卻只是搖頭,不作回答。

他們并沒有急着尋下一家藥鋪。

趙雲绮失魂落魄,卻又鬼使神差地帶着顧應銘來到了趙府對門的一條小巷子裏躲着,并不停地朝趙府門前張望。

趙府門前果然不是往日可比,門前新裝飾了一番,十分氣派的模樣,外人一看就知道此家尊貴顯赫,不敢觑視。

連立在門前的小厮都從以前的兩個增加到六個,身上的衣裳也光鮮了起來。

才沒多久的功夫,貌似就有好幾位達官貴人進了趙府。

一旁的顧應銘實在覺得她的舉止匪夷所思,便問:“雲绮姐姐,我覺得你今日好生奇怪,為何躲在這裏盯着人家大門瞧?”

趙雲绮吐了一口氣,幽幽地道來:“這是姐姐的家。”

“啊???”

“噓!!!”

趙府門前又有動靜了,這回不是有人進去,而是有人出來了。

爹!趙雲绮差點喊了出來。只見趙國公将兩位穿着二品官服的人送了出來。趙國公可謂是滿面春風,那兩位二品官則是一臉的阿谀奉承相。

看來爹很滿意,也很得意。

再過了一會兒,她竟然看到大嫂嫂的爹爹也來了,而且他的官服上的補子是四品雲雁,看來他不但從貶地回到了京城,而且還恢複了官職。

想必是皇上恩澤廣施,連爹爹的親家都照顧到了。

看來敏秀替她進宮實屬明智,不知比她強了多少倍。如此甚好,所有人都遂了心意,她也能心安了。

趙雲绮再深深地回眸瞧了一眼趙府,拉着顧應銘走開了。

顧應銘得知如此驚天消息後,卻一直不言語。直到過了良久良久,他才突然問道:“雲绮姐姐,你是逃婚出來的麽?店家說的那個趙婉儀是你的姐姐或妺妹麽?”

趙雲绮搖頭,忽而又點頭。想來有一點應銘沒有說錯,她那也算是逃婚,雖然那只是皇上選妃而算不上什麽姻婚。

再去了兩家藥鋪子,談妥了事宜,他們倆就打道回府了。回來的一路上,趙雲绮都是魂不守舍的模樣,顧應銘在旁看着,也不打擾她。雖然自從得知她喜歡的是鄭公子,他心裏一直酸酸的,可是看到她不悶悶不樂,他心裏卻更加難受。

他喜歡看她平時動人的笑靥,平時那種悠閑自在如神仙姐姐般的性情與模樣。

他希望她能一直開心,這樣他也會開心。

回到家,趙雲绮強撐着如同平時那般态度與張子濟說話,也不讓顧應銘将那些事告訴他。她只是不想讓他為她憂慮。

至于鄭若疏,她努力不讓自己再去想他。想也是白想,鄭若疏真的能擺脫家族,與她在外閑雲野鶴?她不敢妄想。

可是心裏還是止不住的對他千般思念,萬般糾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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