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心安
吳千帆答應接手漢皇的案子,他是個很有職業素養的人,很快摒棄了成見,一心一意地搜集證據,補充材料。但他也是個精明的商人,并不會放棄自己應得的酬勞。
林梵行付給他了雙倍的傭金,以彌補他代理這件案子的風險,除此之外,林梵行還不得不付給他精神上的“小費。”
吳千帆是黃金單身漢,有錢有閑,總能想出一萬種風花雪月的場所和活動來消遣時光,每當他想約林梵行出來的時候,就會以“梁的案子有新進展了”為開頭。他這麽一說,林梵行也只好放下手頭的工作巴巴地跑出來陪他。
在旋轉餐廳裏吃着新鮮的三文魚,林梵行眨巴着眼睛,高興地說:“傾城也喜歡吃這個,我可以打包一份回去嗎?”
吳千帆只顧專注地看着他花朵般的臉頰,櫻桃般的嘴唇,連腦袋也不靈光了:“可以。”停了好一會兒才覺得不舒服,但也并沒有說什麽。吳千帆是讷于言敏于行的人,尤其在感情上,更是非常笨拙。他精心準備的餐廳和美食、羅曼蒂克的游樂場所,對于林梵行而言,只是一個吃飯玩耍的地方。
結賬之後,林梵行提着精致的食物袋子,一邊走一邊說:“傾城已經出院了。”很快樂地講述着梁傾城的身體恢複狀況。
吳千帆簡直不願意聽見關于梁傾城的任何一個字,但又不好猝然翻臉,只懶懶地回應道:“他現在能下床嗎?”
林梵行皺緊了眉頭,很郁悶地嘆氣:“現在還不能動呢,醫生說要做很長一段時間的肌體康複訓練。”又講起了家裏請的護工和新建的康複室。
“他以後若是一直癱着,你要照顧他一輩子嗎?”吳千帆冷不丁地問。
林梵行想都沒想,就說:“是啊。”
“你……”吳千帆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你年紀輕輕的,又生的這樣貌美,難道就這麽青燈古佛地過一生?這世間的男子,又不只是梁傾城一個。”
林梵行揚起臉,就那麽眨巴着眼睛看他,過了一會兒才神情複雜地說:“哦。”
吳千帆略喜:“你都聽進去啦?”
林梵行忍了忍,沒有說髒話,只是翻着白眼道:“吳叔叔說的這些話,好像是勸守寡的女兒重新嫁人一樣。何況我家傾城還活着呢,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麽居心呢?”
吳千帆又驚又慚,直眉豎眼地呆了半晌,最後說:“好,好賢侄,你說的對。”有些心灰意冷,不再說話了。林梵行可不敢得罪他,忙笑嘻嘻地扯着他的胳膊,說了幾句玩笑的話,這件不愉快地事情算是遮掩過去了。
林梵行半夜回去,輕手輕腳地洗臉換衣服,摸到梁傾城的房間。屋內亮着黃色的燈,醫療床的床頭微微支起。梁傾城穿着白色寬松的襯衫,睜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外面,身體宛如海綿似的毫無生氣。他自從生病以後,就愈發地沉默了。尤其是出院後發現自己身體依舊處于癱瘓狀态,梁傾城好幾天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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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吃鮮嫩多汁的生魚片?”林梵行努力做出快樂的樣子。
梁傾城轉了轉頭,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寬廣的額頭上露出幾道煩躁的紋路,他搖了搖頭,以一種別扭的姿勢躺下了。
林梵行沒說話,快速收拾了一下房間,關上電燈,抱着他的肩膀睡下了。在黑暗裏,林梵行耐心地寬慰他:“你別急,醫生說只要努力鍛煉,會恢複到正常人的能力的。”又用手輕輕地按揉他的肩膀和手臂,柔聲說:“我不在家陪你,你生氣了嗎?”
梁傾城安靜而冰冷,宛如一座墳墓。林梵行知道他心裏的苦,所以格外不願意露出悲切的樣子,免得使他更加傷心。忍了許久,林梵行抓起被角拭了拭眼淚,含糊道:“你晚上吃的什麽?新來的保姆是四川人,做飯很不錯的。”
房間裏沉默了很久,林梵行知道他醒着,只是不願意說話,無聲地嘆息一聲,林梵行背轉過身,抱着棉被一角,傷心地睡下了。
早上,林梵行起床很困難,屋內窗簾低垂,看不出時間,他難受地從床上坐起來,光着身體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趴到梁傾城身邊,不覺吃了一驚。
梁傾城已經醒來多時,一雙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眼神深沉痛苦,宛如一汪湖水。
林梵行別轉過臉,慌手慌腳地穿上襯衫長褲,強作歡笑道:“你早就醒了,怎麽不叫我?想尿尿嗎?”
說完這話,去外面隔壁房間叫來身強力壯的護工,兩人一起扶着梁傾城去了衛生間,方便過後,林梵行把他放到按摩浴缸裏,并且注入了溫水和泡泡浴。林梵行挽起袖子,跪在浴缸邊緣給他洗澡。
浴缸是根據林梵行的身高訂制的,梁傾城躺在裏面,就顯得有些局促。他閉上眼睛,任憑林梵行在他身上摸摸揉揉。他的身體飽滿結實,還保留着翩翩美男子的風範。但是這種狀況并不會維持太久,如果他的身體長期僵硬下去的話。
一只滑溜溜的手滑到他的腿間,淘氣地擺弄他那一套沉重的家夥。林梵行本來是想玩笑的,然後玩了幾分鐘,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那東西軟綿綿沉甸甸,好像跟着身體一起沉睡了。
林梵行呆呆地松開手,先是為梁傾城感到傷心,然後又想到了自己後半生的幸福,更加心灰意冷了。
兩人默默無言,垂首許久。梁傾城最後受不了了,只得開口:“今天康複醫生會來吧?”
“嗯。”
“我的身體并不會永遠這樣的,你別傷心。”
林梵行又哭又笑,捂着眼睛輕輕推他一下:“你肯這樣想就好了。”複又柔聲說:“我不知道該怎樣勸你,之前見你心灰意冷的,我心裏比你更難受。”
“我知道,我知道。”梁傾城嘆息,可惜自己手腳不能動彈,不能用寬闊的手臂去撫慰擁抱他。
兩人在浴室裏互訴衷腸,親昵地說了許多話,後來醫生來了,梁傾城很配合地做了電療、針刺等一系列康複訓練。
幾天之後,身體漸漸複蘇,他情緒才算是穩定下來。而另一方面漢皇的洗錢案在調查取證中陷入僵局,公司財務被凍結,一時是垮不了的,梁傾城短時間內也不會有性命之憂。因此這一對小夫夫總算能安穩地度過一段時間。
話分兩頭,那天梁傾城忽然在機場離開,何朝露悲痛之餘,哭得肝腸寸斷。漂亮的衣服上沾滿鼻涕眼淚,他又是咳嗽又是嘔吐,在飛機上鬧得昏天黑地。
阿多尼整個人都懵了。他握着何朝露冰涼涼的手指,用袖子給他擦拭臉頰。跟空乘人員要了熱熱的果汁給他喝。何朝露咬着吸管嘗了一口,哇地吐了出來,吸着涼氣說:“好燙好燙。”低着頭呆了一會兒,又抽泣道:“我要哥哥。”
阿多尼手裏有錢,有玩具,唯獨沒有哥哥。他只好低下頭,戳指甲上的倒刺。
下飛機後,是美國的深夜。過了安檢後,何朝露迷瞪着眼睛,坐在機場大廳的長椅上,旁邊豎立着LV大行李箱,膝蓋上放着一個手提包,裏面放着一些零散的美鈔。他抱着膝蓋,目視着遠處光潔的地面,輕聲對阿多尼說:“我哥哥在下一個航班會來,我們要等着他。”
阿多尼用一種憐憫無奈的眼神看他,并不贊同他的意見。畢竟傻子都看得出來梁傾城是一去不複返了。
何朝露已經哭累了,開始用所剩不多的智商來思考問題。他認為阿多尼是沒有獨立思考能力的機器人保姆,只有自己能主持大局。
他說:“我們不要亂走動,國外的治安很亂,不小心就會被騙。”阿多尼很溫順地坐在他旁邊,睜着炯炯有神的眼睛。
“然後……”他用細細的手指敲打膝蓋,腦袋胡亂轉了一通,指着樓上的書店說:“我們要準備地圖,翻譯手冊。”揚起腦袋想了想:“我哥哥說的別墅在什麽地方來着?”拿出手機翻了翻,又很郁悶地嘟嘴:“可是我不認識美國的地名啊。”
他嘆氣了一會兒,心想阿多尼真是個廢物。
兩個人華裔男人在陌生的機場長椅上發了一會兒呆。然後,阿多尼,這個常年保持沉默的威武男子,終于開口了,他用溫柔而熟練的英語說:“我想我知道別墅的位置。”
何朝露睜圓了眼睛,伸長了脖子,好像買汽水中獎了似的:“咦?”
阿多尼是特種兵,曾經在美國執行過任務,對英語自然很熟練。至于尋找目标地址這種事情對他而言更是小菜一碟。
何朝露以前跟國外影視公司合作拍電影,倒是臨時學了一些外語,拍戲完畢後,又忘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停留在勉強能聽懂日常用語的地步。
兩人在機場旁邊的早餐店吃了點東西,然後坐地鐵去郊區。出了地鐵站,阿多尼握緊他的手腕,沉默堅定地往前走。何朝露則是好奇地轉動着小腦袋,指着歌劇院門口的招牌說:“啊啊這個玩偶我喜歡。”
他這麽一位漂亮精致的東方美人走在大街上,回頭率是很高的,不少人朝他微笑,有的還送上飛吻。在溫暖的異國街頭,何朝露很快忘記與摯愛的哥哥分離的痛苦。他嘗了美食,買了好玩的游戲,去超市購物,還和兩名金發女子和一個大學生男子交換了社交賬號。
阿多尼是很稱職的保镖和保姆,無論何朝露如何吃喝玩樂,阿多尼總是緊緊地跟着他,護着他。兩人到了那幢漂亮的臨海別墅裏。何朝露跺着白色的皮靴,仰起臉看着藤蔓彌漫的房子和野草叢生的院子,不滿道:“這房子,怪髒的。”
阿多尼打開雕花鐵門,提着兩個大箱子當先走在前面,穿過一道狹窄的青石小路走到沉重的紅木門前,打開行李箱,掏出一串亮晶晶的鑰匙打開門,掃視了一遍,後退一步,請何朝露先進。
房內陳設自然是精簡雅致,很現代化的風格。可惜房子一直是空置的,導致很多東西都不能用。阿多尼先是把樓上樓下的房子檢查一遍,開窗換氣。找出了一本電話薄,給家政工、草坪修剪工、水電維修工都打了電話,預約了□□的時間,又叫了一份外賣。自己則把房間內最大最漂亮的房子收拾出來,給何朝露住。
何朝露坐在一樓的椅子上,耳朵裏聽着阿多尼熟練地跟人家溝通交流,心裏有些明白了梁傾城為何把阿多尼留在自己身邊。想到梁傾城,他又覺得十分心痛,捂着胸口倒在長椅上,悲悲戚戚地抽泣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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