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熟悉

金龍再一次面對人去樓空的場景，目瞪口呆。

他本來是想在這邊住幾天等少昊他們回來的，誰知道住了好幾天他們都沒回來，這邊龍族又有事找他，金龍原本以為是小事情，幾天就能處理好的那種，就帶着小黑龍先回去了。

結果處理這件事前前後後花了那麽長的時間。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廖袂又告訴他，他們兩個都不在了。

還沒等金龍問他們去哪了，龍族的族長就被北淵的氣息給驚到了。對于人類而言十分不明顯的氣息，對他們這種存在來說簡直就像是黑夜裏的探照燈，直直地指向死亡的道路。

他也沒再多問廖袂，他站在一樓，還看見了二樓擠在一起的幾個鳳凰崽子。他們臉上是一種凝重但不慌張的表情，這些鳳凰并非一無所知，似乎事情還有轉機。

這讓老金龍定了定神。

他推了推感覺到了危機，卻仍然一臉茫然的小黑龍後背，朝着小鳳凰們問話：“可以拜托你們帶這孩子玩一下嗎？”

小鳳凰一時鳥作群散，又很快探出頭來。白暄打頭，好奇地瞧了瞧小黑龍。

咦，看上去比我們還可憐。

小鳳凰們是年紀不大，但又不是傻子。尤其是白旭他們五個，自從出道之後，身體狀況就有了明顯的改變，聯想到族群裏面那些不再反對的大鳳凰們，心裏也有了一點猜測。

現在對比小黑龍，只能說是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可以。”白暄回答道。“你呢，你要跟我們一起玩嗎？”他轉而去問小黑龍。

小龍明顯沒有怎麽離開過族群，跟着金龍出來已經夠讓他不安了，現在金龍有事要将他放在陌生的地方，黑龍看着那群漂漂亮亮的鳳凰，又回頭不着痕跡地瞧了一眼自家的族長。他抿了抿唇，過了幾秒下定決心：“好、好的。”

一直在他身邊靜靜觀察的金龍松了口氣。

“爺爺到時候回來接你，好嗎？”金龍軟下了口氣對小黑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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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龍并非完全懵懂無知，他明顯感覺到了有什麽重大的事情發生，只是他還不到那個層次知道是什麽事。面對金龍，黑龍點點頭，乖巧地站在門口送別金龍。

好在他并不是一條龍。

準确來說他确實是一條龍，然而身邊還有很多好奇的小鳳凰。

第一次見到龍的小鳳凰，讓小黑龍一點都不覺得寂寞，甚至還感到了幾分聒噪。

金龍來不及觀察自家小輩和鳳凰的相處，走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就化作原型，朝着北淵飛去。

而此時的北淵，最先到達的少昊。

——有史以來第二只有智慧的妖魔誕生了。

唯二對此若有所感的，就是少昊和鳳瑾。

尤其是少昊，上一只就是他親手了結的，對此有更加清晰的認知。這一次的感覺跟上一次又有所不同，讓他更在意的是，這次的妖魔似乎跟他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系。

少昊準備獨闖北淵，走進外圍的時候就感應到了鳳瑾。

帝君在進去和等他之間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站在原地等待。

鳳瑾直接飛過了外圍的人類包圍線，輕易地在一片黑色的妖魔當中看見了其中的西方天帝。

外圍的妖魔都是低級和中級的妖魔，低級的妖魔沖在最前面，他們虛弱得像是日光下淡淡的一層霧，憑借着破壞的本能靠近少昊，又在少昊的周圍宛如晨霧遇見太陽，被陽光那麽輕輕照射一下，就瞬間消失在天地之間。

越來越多的低級妖魔聚攏在少昊身邊後，中級妖魔也逐漸靠攏過來。他們重重疊疊地圍成了一個深深淺淺的黑色包圍圈，少昊站在中間擡頭望着鳳瑾。

在少昊的眼中，翺翔的鳳凰美豔不可直視，紅色的羽毛流光溢彩，邊緣一線淺淺的金色，只有在活動的時候才能通過光的照射看出來那奪目的光彩。他的鳳凰如天神降臨來到他的身邊。

——然後一腳踩在他的背上，把少昊踩得一個狗吃屎。

少昊：“……”

少昊身邊的那個包圍圈也瞬間變了形，從一個完美的圓走樣成一個橢圓形。

“你居然不在外圍等我。”鳳瑾一腳踩在他的背上，就是不讓少昊起來，“你是什麽意思才自己跑到來着？！”

少昊抹了一把臉：“這不是……在等你嗎？”

鳳瑾又在他的背上踩了一下，語氣危險。“噢，是嗎？”

少昊：“……”

“我沒想扔下你，鳳瑾。”

就像是當年他率軍去北淵，也沒想過要扔下鳳瑾。

到他躺在北淵的無妄之海中，就憑着一股“我不能把鳳瑾扔下”的念頭撐住。

地獄的環境對于不是鬼神的少昊來說，非常容易引發負面情緒，但那麽多年來，少昊表現得別無二樣，以至于就連北陰大帝都沒意識到這件事。

所有鬼都覺得，這對少昊來說完全不起作用。

但不是這樣的。

少昊時時刻刻被愧疚困擾着，如果他沒有動情、如果他沒有歷劫、如果……

那麽多個如果。

只要有一個實現了，他的鳳瑾都不至于要親自率軍上北淵戰場。

這跟鳳凰根本沒關系。

鳳瑾也許是個好選擇，但顯然也不是最好的選擇。

少昊甚至可以肯定鳳瑾會在那裏的原因——他想要找到他。

這才是最讓少昊後悔的事。

他曾經多麽多麽想要讓鳳瑾一輩子快樂無憂。

少昊每年的新年願望，就是養廢一只返祖鳳凰。

鳳瑾叫了一聲，又在他的背上蹦跶了兩下。

少昊扛不住了，周圍雖然都只是妖魔，但是這樣真的很丢臉。他又不敢起來把鳳瑾掀翻，現在就只能是實話實說了：“我是想過自己去解決的，但我發誓這絕對不危險！”

畢竟自己當年手起刀落就砍了第一代的妖魔之王。

排除掉對方掉以輕心的成分，少昊覺得當年那只妖魔也不怎麽難砍。

頂多就是有點軟，砍起來手感不太好。

那還是當年神魔俱在凝聚出來的妖魔呢，現在這只估計更弱。

鳳瑾從鳳凰的形态轉變成人形，終于從少昊的背上跳下地，“你怎麽知道不危險？當年你上戰場也說不危險呢！”

小鳳凰當時還沒能理解戰争的殘酷性，都是聽少昊在吹牛。當年看起來還霁月風光的帝君，穿着銀色的铠甲，卻不像個出兵的将軍，反倒很有一種公子哥出游的意味，讓鳳瑾也對戰争啊，妖魔啊，北淵這些別人聞之色變的東西掉以輕心。

少昊的背上還有還幾個鳳凰爪印，他也沒關心，爬起來給自己一個清理，上前牽着鳳瑾的手，“所以我在等你呀。”

“我知道我的小鳳凰一定會來找我的。”

鳳瑾昂着頭：“哼！”

周圍的妖魔：“……”

你們能不能換個地方打情罵俏？

少昊上前牽着鳳瑾的手，見小鳳凰沒甩開，心中大定。他想起來自己看過人類的戀愛書，書中寫着患難的時候抛開伴侶，是對伴侶的傷害。少昊覺得吧，這也算不上是什麽患難，但也很能體驗鳳瑾對他的真情！

嘿呀！

是好事呀！

帝君瞬間就喜滋滋的。

一路牽着鳳瑾的手一路往前走，簡直就像是推土機一樣噸噸噸地往前開，毫無感情的喂狗糧機器，一力降十會地朝着北淵的深處走去。

也只有少昊才能用這種蠻不講理的方法了。

鳳瑾沒來過北淵那麽深入的地方，不知道這裏，憑少昊的能力是照樣可以縮地成寸前進的，老老實實地跟着他一路走過去。

少昊：嘿呀！快樂！

他們一路上只有高級的妖魔才造成了一些阻礙，可是高級妖魔稀少得可憐。

少昊對他解釋道：“不是高級妖魔少，而是這些妖魔都有了一點智慧，就像是野生動物一樣，別的不會，欺軟怕硬的本事一流。”

他們遠遠地看見這兩個不屬于北淵的存在就靠過來，看着少昊的推土機行徑就默默躲起來，假裝自己不存在。

少昊也假裝他們不存在。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北淵深處新生的智慧妖魔。

在雙方默契之下，少昊和鳳瑾很順利地到達北淵深處的綠洲附近。

這裏的妖魔已經很少很少了，他們大部分被新生的妖魔之王當做了糧食，只有稀疏的幾個低級妖魔還在不怕死的徘徊。

而對方似乎也在等候他們的帶來。

鳳瑾遠遠地就看見了荒蕪一片的大地之上，僅有一處明顯的類似于綠洲的地方，一片黑色的輪廓仿佛是世界的另一面，一個黑色的人影緩緩而來，站在他們的不遠處靜靜地看着他們。

“我們這個時候應該說你好嗎？”妖魔之王如此說道。

他給鳳瑾一種怪異的感覺。

看不清臉孔的妖魔，完全不像是在這樣荒蠻之地生出來的東西，更像是什麽貴族家裏的孩子，身着長袍，彬彬有禮，如果能夠看得清臉孔，鳳瑾覺得對方此時此刻應該是帶着一種溫和的微笑。

然而溫和以及微笑兩個詞的本身，就很不适合用來形容妖魔。

他給鳳瑾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